站在懸崖邊上,是創(chuàng)業(yè)者的宿命,爬到懸崖之上,是創(chuàng)業(yè)者的使命。
采寫/陳紀英
無人愿意立于危墻之下,但站在懸崖邊上,是創(chuàng)業(yè)者的宿命。最近三年,蔚來創(chuàng)始人李斌就像在坐過山車,尚未致命,但足夠驚險——2019年最慘,2020年最猛,2021年目前來看可能有些險。2021年,蔚來上半年勢頭依然兇猛——4月,邁過10萬量產大關,連馬斯克都特意發(fā)來“官方賀電”,6月單月銷量首次突破8000大關。但下半年,蔚來似乎開局不利,7月銷量跌破8000,兩起車禍也把蔚來推到風口浪尖。2022年,則可能成為扭轉局勢的大年——蔚來將交付三款全新車型;與此同時,開始孵化新品牌,定價低于特斯拉,攻入大眾市場,試圖上下合圍,穿透中高端市場。這也意味著,與特斯拉的全面貼身肉搏即將開始,作為后來者的蔚來勝算幾何?但其實,蔚來從來不想成為另一個特斯拉。特斯拉不斷降價,其最終瞄準的是通過終端占據市場規(guī)模后,依靠軟件服務和自動駕駛賺錢;而蔚來不同,是要通過智能電動汽車,為用戶提供高品質服務與創(chuàng)新性補能方案,打造一個充滿活力的社區(qū),并與用戶分享歡樂、共同成長?!坝脩魸M意是公司存在的目的”。這一路線,倒是與蘋果異曲同工,并且是兩家企業(yè)最為核心的相同點:立足從用戶體驗出發(fā),無論是對產品設計的追求,還是對服務的理解。從產品路線來看,蔚來和蘋果都從高端切入,即便受到小鵬、理想的低價沖擊,面臨特斯拉的降價壓力,蔚來也并沒有跟風降價。再從營收模式來看,蘋果的最新季報顯示,硬件貢獻了其八成營收和過半利潤,蔚來則更為徹底,其服務一直在賠錢。據李斌透露,2019年,蔚來服務一個用戶平均要賠4000-5000元,而2020年也要賠2000元。即便服務不能帶來利潤,但服務于蘋果于蔚來,都是維持其高端溢價的支柱。庫克接手后,蘋果產品從手機和電腦線大幅擴容,新產品AppleWatch、ApplePencil、AirPods、HomePod等陸續(xù)上線,服務持續(xù)迭代,與蔚來的NIO Power、NIOHouse、NIO Life等用戶體驗陣營擴容頗有些相似,在豐富產品本身的同時,讓品牌更為豐滿。一個對比數據可見一斑——2010年,喬布斯執(zhí)掌的蘋果僅提供14產品,10年后,庫克操盤的蘋果產品增加到27款,SKU擴容到200個以上。 而李斌也在試圖做多——2022年,一年發(fā)布三款新車,同時,籌劃推出新品牌等等。但蔚來能否成為另一個“蘋果”,兌現高市值,證明商業(yè)模式?今年上半年,蔚來是中國造車新勢力中,當之無愧的最大贏家——最高的定價,最高的銷量。但蔚來的7月成績單,似乎讓人失望,銷量小幅微跌到7931輛,而理想和小鵬則反超而上。銷量被反超,其實基于三個因素,其一蔚來2021年大半年沒上線新車,難以撬動新增量,其二疫情之下芯片短缺影響了產能供應,再疊加因為歐洲發(fā)水造成的其他零部件供應受阻,都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總體生產的效率。其三則是,蔚來定位高端市場則意味著蛋糕的總量較少。小鵬汽車主打的是15-25萬元的中高端市場,而蔚來則是“電動車三傻”中,唯一定位于高端車企的品牌,對標BBA。“高處不勝寒”的滋味,有點不好受,為何李斌這么“想不開”? 有意思的是,當年喬布斯推出iPhone時,也被“手機之父”馬丁·庫帕冷嘲熱諷,“看似樣樣精通,其實樣樣稀松,手機的第一功能就是電話,人們怎么會為無關緊要的額外功能付費呢?!”蔚來的宿命幾乎和蘋果完全一樣——業(yè)界質疑,資本看空,用戶買賬。清華大學汽車產業(yè)與技術戰(zhàn)略研究院院長趙福全曾在2016年和2021年初兩次對談李斌。他最初也對于蔚來的高端定位充滿質疑,“說實話,我作為老汽車人,很難想到均價四五十萬的中國品牌乘用車,每月銷量竟然能超過五千輛”——2021年初的二次對談5個月后,蔚來的單月銷量就破了8000輛。但其實無論是蘋果還是蔚來,走高端,并非為了掙大錢抄近路,而是基于現實狀況做出的可行選擇。蘋果如果以中低端切入,在成本壓縮、渠道布局上都被諾基亞死死碾壓,毫無出頭之機。2014年創(chuàng)業(yè)時,李斌也曾有過糾結,要不要從低端車入場。但他一盤算,要從低端殺出重圍,他起碼要翻過三座大山——吉利、長城、比亞迪,彼時,“三家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都是50來歲,年富力強,經驗豐富,在過去的20多年里,已經積累了足夠的資源和規(guī)模。我一想要跟他們拼,好像有點膽怯。拼十來萬的車,還挺難的?!睋Q句話說,這個市場已是紅海。但在主流中高端汽車市場,盤踞的BBA(寶馬、奔馳、奧迪PK)都是外企,彼時的特斯拉在國內銷量寥寥,未成氣候。更重要的是,高端汽車市場銷量每年都在增長,潛力巨大。高端有高端的機會,高端也有高端的風險——更多的投入、更重的模式,更高的研發(fā)。如今來看,身為“老司機”的李斌,可能一度高估了資本市場對智能電動賽道的耐心。畢竟,蘋果都遲了,2014年涉足電動車領域,并發(fā)布多個專利,但至今,“蘋果汽車”不見蹤影;畢竟,戴森都慫了,不差錢的英國首富耗費兩年,投入45億后,卻因畏懼最終關閉了造車項目。 2019年,蔚來的年度虧損額搞到112.96億之巨,蔚來股票也一度相比發(fā)行價跌去8成有余。業(yè)內人士質疑,資本市場看空——2020年初合肥政府伸出了援助之手,但歸根結底,讓蔚來續(xù)命的是用戶。2019年Q4,外部看來很慘的蔚來,其實形勢已然好轉,當季蔚來交付8000多輛新車。因此,2019年10月,湖州放棄,到2020年,合肥政府作為白衣騎士伸出援手,歸根結底,是用戶帶來的8000輛交易大單。彼時蔚來以車、服務、數字化和生活方式構建的綜合性體驗,已經逐漸贏得了部分用戶的認可。當然,這都是后話。從這個緯度來看,蔚來雖然營收規(guī)模、產業(yè)地位、賺錢能力上,還遠遠遜于蘋果,但其崛起之路,與蘋果倒也如出一轍。蔚來的高端之路,也算初步走通。從銷量來看,不靠降價獲新客,而靠服務升級持續(xù)提升性價比,蔚來每個季度的交付量都在上升,2021年一季度交付了20060輛,二季度增加到21896輛,縱觀1-7月的整體銷量,蔚來也分別高于理想、小鵬1萬輛有余;從毛利來看,自從2020年Q2,蔚來的毛利率開始轉正,整車以及綜合毛利率雖然偶有波動,但整體上也在穩(wěn)步上升。2021年7月,理想、小鵬銷量能夠后來居上,靠的就是發(fā)新車,定價低。對蔚來而言,抓緊時間發(fā)新車的必要性自不待言,此外,定位大眾化的新品牌也提上日程。但產品拓展、品牌擴展之下,蔚來的綜合能力也將迎來大考,剛剛7歲的蔚來能否撐得???研發(fā)、制造、供應鏈、銷售和服務體系能否跟上?李斌在財報電話會上透露,2022年,蔚來將一氣兒上線三款新車。而且,隨著電池等成本下行,李斌透露,“2022年三款車型中的一款車型會比現有的所有車型售價要低”。與此同時,新品牌的規(guī)劃也提上日程,“我們將通過新的品牌進入大眾市場,目前已建立了核心團隊”,李斌透露。而按照李斌規(guī)劃,新品牌將錨定中端市場,“蔚來品牌與大眾市場新品牌類似奧迪-大眾、雷克薩斯-豐田的關系。我們的新品牌不會進入五菱宏光的細分市場。我們希望以比特斯拉更低的價格提供更好的產品和服務?!?/span>由此,將對特斯拉形成上下合圍之勢,雙方進入全面開戰(zhàn)階段。產品從1到3,品牌從1到2,一石激起千層浪,初來乍到的新能源汽車行業(yè),一年一款新車,基本上是默認行規(guī),也是新企業(yè)體系能力的天花板——蔚來作為新勢力一哥,也只是7歲的“小學生”,靠什么突破結界?李斌底氣從何而來。在新能源汽車行業(yè),生產制造基本上采取兩種方式。保守派代表如特斯拉、理想,選擇了自建(有)工廠,但蔚來卻走上了“合作制造”的模式——不難理解,從時機上來看,蔚來產品上線之時,新能源汽車已經風生水起,合作代工企業(yè)愿意嘗試;同時老牌制造企業(yè)有足夠的生產經驗,能夠實現產品快速投產。時間就是金錢。合作制造的難點在于質量控制——蔚來的對策是通過管理過程的方式管理結果,包括賦能培訓、制定規(guī)則等,依靠幾百人的質量團隊把關成品質量,同時對上游的T2(二級供應商)、T3(三級供應商)進行賦能培訓。 而從長期來看,蔚來手里其實還有一副大牌——位于合肥新橋智能電動汽車產業(yè)園區(qū)的首座工廠,將于2022年第三季度正式投產。上述產業(yè)園區(qū)謀劃了新能源汽車完整且高度聚集的產業(yè)鏈,規(guī)劃整車產能100萬輛/年,留足了增長的空間。不妨橫向類比下,假如理想能夠成功接手北京現代第一工廠,再加上理想常州工廠的產能,總產能也剛到50萬輛,而小鵬汽車的肇慶、武漢、廣州三座工廠,總計規(guī)劃年產能為30萬輛。新橋模式下,供應鏈成本也大幅壓縮,李斌曾算過一筆賬,“通過產業(yè)集群的模式,一輛車涉及到的零部件的物流費用可以節(jié)省約3000元,如果是100萬輛車則可以節(jié)約30億元的物流成本。再從研發(fā)上來看,目前蔚來獨立研發(fā)的三電和智能化六項核心技術,也得到了市場驗證和用戶認可;前瞻性的220kW永磁雙電驅動系統(tǒng)、碳纖維殼體電池、全新液冷恒溫電池系統(tǒng),也能支持快速充電換電體系的落地;而且,三部新車全部基于NT2.0平臺,搭載了內部全棧自研的自動駕駛技術NAD,體驗和技術的大幅提升,才有機會拉新獲客——總之,2019年的百億之虧,已經落地為技術紅利。 新產品缺位的大半年,蔚來的發(fā)力在后端——完善補能體系。在制造環(huán)節(jié)合作,但在銷售網絡、補能體系、售后服務建設上,蔚來咬定“直營”不放松。在銷售渠道搭建上,目前新能源行業(yè)的玩法不同,而且路數也不斷變化。第一種模式是“直營+經銷商”,以特斯拉為例,其過去是直營模式,不過近日有消息稱,特斯拉正打算減少一線城市直營店,開始打造類似傳統(tǒng)4S店形態(tài)的經銷商網點。2019年下半年到2020年上半年,為了拓展銷售網絡,蔚來NIO Space曾引進部分第三方合作伙伴,但李斌坦言,此舉對于“我們的管理帶來了很多挑戰(zhàn)”,言下之意,服務質量可能或多或少受到影響。為此,從2020年Q3開始,NIO Space陸續(xù)全部轉成直營,新開業(yè)的NIO House和NIO Space,則是All in 直營。第三種模式,則是“直營+代理”,小鵬汽車從2019年開始放棄純直營,轉為直營+代理。哪吒汽車2020年則從傳統(tǒng)經銷商模式轉為直營+代理,而大眾、福特則選擇了All in代理模式。銷量不斷上行,堅守直營模式,其實是“自找麻煩”。對此,全國工商聯(lián)汽車經銷商商會常務會長兼新能源汽車委員會會長李金勇就認為,如果汽車年銷量30萬臺以上之后,依然沒有經銷商分擔庫存和資金壓力,主機廠的經營風險將大增。經銷商模式下,汽車只賣車,而把服務推諉給第三方,直營模式下,蔚來是希望和用戶建立長期關系,為其提供終身服務。因此,雖然直營模式更重,投入更大,成本更高,但蔚來可以通過服務溢價帶來的品牌溢價去消化掉,此模式就能跑通,這是蔚來維持高端定位的基本盤,一旦用戶體驗失守,則蔚來的中高端定位難以立足。而且,蔚來對售后服務的界定也不同——在經銷商和代理模式下,售后服務是營收利潤來源,但在蔚來,服務則是成本單元。2019年,蔚來服務一個用戶平均要賠4000-5000元,2020年賠錢2000元了,賠錢越來越少,但李斌不準備從這一塊賺錢,“最終的目標是持平”。那么,在產品擴容、品牌擴展后,蔚來的售后服務還能撐得住嗎?蔚來的答案是,一方面線下服務網絡會持續(xù)布局完善,另一方面,蔚來的售后不依賴于線下網點,用戶可以在APP上下單,“和點外賣一樣能一鍵下單,一鍵呼叫”。隨著用戶數量的不斷增加,蔚來服務的規(guī)模效應日趨顯現。而據一位曾在寶馬,現供職于新能源車企的銷售透露,純電動車型必須在店內進行的維護保養(yǎng)項目的業(yè)務總量,僅是傳統(tǒng)燃油車的10%——這意味著大多數的服務可以上門完成。不過,李斌目前對于蔚來的服務并不滿意,“如果用戶服務以100分為滿分,那蔚來現在可以得50分,還沒有達到及格線,但是不少企業(yè)得分更低,甚至可能是負分”。而在補能體系建設上,蔚來也是“老頑固”,投入最重,場景最全,用力最猛。橫向對比來看,特斯拉補能體系的主旋律是快速擴張超級充電站。小鵬也以擴張超充站為主要策略,但更傾向于尋求第三方合作,而理想則在產品層面解決了補能難題,短途用電,長途用油。 不同于以上三家的“妥協(xié)”或者“漸進”模式,蔚來的自營補能體系最為多元,換電站、超級充電站并舉,其獨創(chuàng)的換電體系又是重中之重,此外,還有被戲稱為“奶車”的移動充電車等等,以此實現“可充可換可升級”的全場景服務。而多元模式,也是蔚來穩(wěn)守高端的底氣,據李斌透露,蔚來BaaS7月份選裝率已經超過了60%。自營為主的補能模式下,蔚來如何支撐2022年的大擴容?蔚來總裁秦力洪在7月9日拋出了答案:2021年換電站建成目標總數將由500座提升為700座以上;從2022年至2025年,在中國市場每年新增600座換電站;到2025年底,蔚來換電站全球總數將超4000座,其中還將包括中國以外市場的換電站約1000座。如此高額的投入,如何回本?蔚來找到了另一種賺錢的門道——售賣加電服務,“向行業(yè)全面開放NIOPower充換電體系及BaaS服務,與行業(yè)及智能電動汽車用戶分享NIO Power建設成果”。 如此一來,沒有自建補能體系的新能源玩家的用戶,都是蔚來加電體系的潛在客戶。當然,盡管蔚來雄心勃勃,但目前來看,其補能體系離完善還差距甚遠,在被問到“給NIO Power打多少分”時,蔚來副總裁沈斐只給了“29分”——目前全國住在距離換電站3公里以內的用戶占比是29%(數據截至2021年7月9日)。歸根結底,定位中高端、全直營模式等等,并非新能源行業(yè)的完美答案和唯一選擇,更多是蔚來審時度勢的主動為之。創(chuàng)業(yè)七年,蔚來一度徘徊在生死線,而李斌也自稱善于“從懸崖邊上把自己撈回來”,但能不能攀上新能源的高峰,仍要跨過一道道溝、要翻過一座座山。商務合作/轉載聯(lián)系:微信號bjayaha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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