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十一（李仲守治驗，高慶通、陳沛堅整理）

羅某，男，71歲，中醫(yī)副主任醫(yī)師。1983年5月5日入院。

患者于1980年體檢時發(fā)現左上腹部有一約4cm×4cm腫塊，質中，無壓痛，無明顯自覺癥狀，有關化驗未見異常，故未進行治療。1983年2月29日，在無明顯誘因情況下，突然左上腹部持續(xù)性脹痛，陣發(fā)性加劇。當臥床翻動體位及下床活動時，疼痛更為明顯；站立時，劍突下偏左可見一雞蛋大小隆起腫物，觸之覺痛而拒按，疼痛當天起伴有腹瀉水樣便，時10余次，無里急后重感，亦無發(fā)熱、惡心嘔吐。遂請一名老中醫(yī)診治，經服四逆散加味3劑，疼痛稍緩解，腹瀉次數減少至每日四五次，但腹部腫物未見縮小，胃納欠佳，尤厭油膩食物，體重銳減。本院肝功能試驗屬正常范圍，胎甲球試驗呈陰性，紅細胞沉降率為48mm/h，轉肽酶42單位，但本院及某醫(yī)院等B超均示：肝左葉占位性病變（肝癌），并收入總醫(yī)院住院。有關科室會診意見：①肝左外側葉腫瘤（肝癌可能性大）；②胰腺癌（?）。建議剖腹探查。因患者年事已高，體質索弱，懼于手術，故要求出院，返回本院內科行中醫(yī)治療。

刻診：形體消瘦，面色萎黃，神疲乏力，動則氣促，下床活動十分困難。體重38.7千克，雙側鞏膜及全身皮膚黏膜無黃染，全身未觸及腫大之表淺淋巴結，顏面可見多個散在性老年斑。左上腹部仍有脹痛，行走時疼痛加劇，腹壁軟，無腹水征，坐位時劍突下偏左可見一如雞蛋大小腫物隆起，臥位時于同一部位可觸及7cm×6cm一包塊，表面稍粗糙，質硬，有明顯壓痛及叩擊痛，包塊可隨呼吸上下移動。脾未捫及，腸鳴音正常存在。胃納呆，口淡，尿如常，大便糖，每日二三次，睡眠欠佳，易驚醒。舌質暗胖淡，苔薄白，口唇淡白，脈弦細弱。過去有吸煙史，但已戒煙10年，無飲酒嗜好。證屬氣血虧虛，氣滯血瘀，發(fā)為癮積。立大補氣血、行氣活血、軟堅消積之法。

處方：黃芪、黨參、制何首烏各20克，紫花地丁、白芍各15克，丹參12克，延胡索、積殼、青皮、素馨花99各10克，鱉甲30克（煎），甘草5克。水煎服，每日1劑，復渣再服服上方10劑后，精神好轉，左上腹部疼痛基本消失，坐位時已看不見上腹部有腫塊隆起，胃納仍欠佳，大便糖浦浦，囑服下方。

處方：黃芪、黨參、制何首烏各20克，白芍15克，丹參、雞內金、山楂各12克，延胡索、枳殼、素馨花各10克，鱉甲30克（先煎），甘草5克。水煎服，每日1劑，復渣再服。

連續(xù)服上方2周，精神、胃納明顯好轉，大便軟，每日1次，但仍覺疲乏、氣短。舌質淡，苔薄白，脈弦細。再服下方。

處方：黃芪、黨參、制何首烏各20克，白術、丹參、雞內金、山楂各12克，茯苓15克，延胡索、素馨花各10克，鱉甲30克（先煎），甘草5克。水煎服，每日1劑，復渣再服

服上方2周后，諸癥基本消失，面色潤澤，精神胃納佳，體重增加，下床活動覺輕松有力，生活基本自理。檢查包塊明顯縮小，約為2cm×2cm，無壓痛。核素肝掃描報告：肝左葉占位性病變較前縮小。仍守上方加減服至7月下旬，病情繼續(xù)好轉，無明顯自覺癥狀，體重增至42千克。復查紅細胞沉降率為8mm/h，轉肽酶降至7單位。B超復查示：肝內未見明顯占位性病變，上次所見左葉實質性暗區(qū)亦無明顯顯示。遂于？月底出院，出院后，患者堅守原方加減服藥3個月，精神、體力、胃納、睡眠已恢復正常，生活自理，經常外出散步。

經治臨床癥狀及腫塊消失，1983年10月21日及12月15日分別做B超及有關化驗檢查，全部正常。

醫(yī)家原按：本案屬中醫(yī)學積證范疇。積證是腹內結塊或張或痛的一種病證。積是有形，固定不移，痛有定處，屬血分，為臟病。正如《金匱要略》說：“積者臟病也，終不移?！狈e證之發(fā)生，多因七情郁結不舒，飲食內傷等，致使氣機阻滯，肝脾受損，瘀血內停，日久漸成積。此外，積證的形成，與正氣不足亦有關系，此即《黃帝內經》所述“壯者氣行則已，怯者著而為病”?！痘罘C要》亦云：“脾胃怯弱，氣血兩虛，四時有感，皆能成積?！北景父箖冉Y塊，質地堅實，或脹或痛，痛有定處，即屬于此。幾經現代醫(yī)學檢查，雖未能最后做病理切片以確診，但B超、肝掃描及二大醫(yī)院會診，仍把肝癌列于診斷之首。

由于患者堅持要求采用中醫(yī)辨證施治，并主動配合，故使我們能夠對本案單純采用中醫(yī)中藥治療，獲得一次較成功的臨床探討。按《沈氏尊生書》所述：“若積之既成，又當調營養(yǎng)衛(wèi)，扶胃健脾，使元氣旺而間進以去病之劑，從容調理，伸其自化，夫然后病去而人亦不傷?！惫手委熤剿幹?，重用黃芪、黨參以補氣扶正；白術、茯苓以健脾滲濕；山楂、雞內金以消滯醒脾，且能化積；丹參、何首烏、白芍以養(yǎng)血活血；尤用丹參，取古人云“一味丹參，功同四物”之意；鱉甲能軟堅散結通瘀；再配以行氣止痛之枳殼、延胡索、素馨花等藥，使配方溫而不燥，涼而不寒，補而不滯，攻而不傷，補中寓攻。誠為溫運和平，補氣養(yǎng)血，行氣活血，清積散結之良方。因藥證相符，使正氣漸復，邪氣漸衰，正勝邪祛，積塊縮小至散，故臨床上取得較滿意的療效。這種療法，有別于一般治療癌腫多重用清熱解毒、破血化瘀的方法，即用大寒大涼，大攻大破之法。由此啟示，對于治療腫瘤病證，仍須遵循中醫(yī)傳統之辨證施治原則，方能達到理想之療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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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案例出自李濟仁著述的《中醫(yī)名家腫瘤證治精析》。本書內容簡約，樸實，詳細記錄了歷代中醫(yī)藥專家臨床經驗和感悟，小扁鵲非常敬佩這些愿意公開自己秘密醫(yī)術的名老中醫(yī)教授，相信大家也會非常喜歡。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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