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粽香·竹葉香 杜忠全(馬來西亞作家) 童年里端午前夕的竹葉淡香,連同裹粽的手,一起都藏到黑白記憶深處…… 近端午,廚房里總要端出粽子的。然而,眼下大伙兒都生活忙碌,逢年過節(jié)都求其簡便,不說端午之前極少有廚房里忙活“多蒸粽”的環(huán)節(jié),就是端午當天,也不再有撒雄黃酒乃至提“午時水”的應(yīng)節(jié)動作了。端午,如今除了市場上買來的粽子聊應(yīng)節(jié)景外,大概就只尋常了…… 想從前——仿佛是很久以前,但其實是老家還矗立原處,屋后的竹叢也迎風招展的時候,過端午自有一番的老景致。沒有高樓林立的鄉(xiāng)郊地帶,村屋都隔著草籬笆互望,誰家沒有自家竹叢的,只消向鄰家說一聲了自行摘取就是了,這不要錢的節(jié)日用品,誰計較!況且,過端午嘛,誰家不裹粽飄粽香的?迎節(jié)的粽子分兩種,肉餡的葷粽大一些,那是用集市買來的干粽葉泡水浸軟了裹上的。另一種體積較小的堿水素粽,就得從屋后采來新鮮嫩綠的竹葉,泡水抹掉葉面上的細小茸毛了洗凈,才能派上用場了。 老家后邊的竹叢,平日就兀自迎風擺搖沙沙作響的,悶熱的午后,它往往就交織成午眠榻邊的一闋天籟交響。那一大叢竹子離屋子略遠,據(jù)說底下蛇鼠一窩,平日都嚴禁小孩挨近,但也不做任何清理,就由著它們自生自滅。只有臨到五月端陽或七月半這兩大民俗節(jié)日,它們才在過節(jié)忙里派上用場。采摘鮮嫩的竹葉,慢說竹叢下那些看不見的危機,就說竹身和葉片上都滿布短而細密的毛刺,遠望雖不見,但雙手一握,一準就扎得滿手紅癢難當了。這種不好玩的活兒,當然都歸大人們來做了。 鼻間是揮之不去的竹葉淡香 干粽葉裹葷粽和鮮竹葉裹素粽,前者能喂飽肚子當正餐食用,后者卻透發(fā)一股嫩竹葉的清香,而剝開蒸軟的竹葉把金黃色的堿粽沾上椰香紅糖,那可是大人小孩都喜愛的午后點心了。以前家里過節(jié)前夕裹粽子,總是先裹上油漬漬的葷粽,待到端午前一日,才著手摻和著堿水裹素粽的。 做葷粽的功夫繁復(fù)得多,得炒香蝦米肉塊將栗子紅豆白豆等等配料煮個半熟,也得將餡料和糯米分別炒成黑乎乎一鑊,再一一裹了扎牢。這種經(jīng)下鍋炒香的米餡,讓裹粽的手無不沾滿油漬,一點兒都不好玩!相較之下,裹素粽就簡單了些,當年的小眼睛看大人們忙活,只記得那長板凳一邊擱著盆淺黃色的堿水,堿水泡著待裹的糯米,而另一邊則另擱一畚箕,上頭裝著鮮嫩的竹葉。準備停當后,作為裹粽頭手的姑姑,就熟練地將竹葉給折成立體三菱狀,再一匙一匙地在黃水中勺起糯米裝上。 據(jù)說葷的肉粽尚實,素的堿粽卻不,裹扎起來后輕輕搖晃之,鮮綠的菱包中,還能聽到松動的米?;プ驳纳成匙黜憽8匾氖?,這裹素粽的環(huán)節(jié)除了沒有令人厭煩的油膩,還只消一趨近前,就能聞得一股淡淡的竹葉香。端午前夕看家人裹素粽,眼前是利落的動作手起匙落,不一會兒,眼前就掛起一大串嫩綠的菱包,而鼻間是揮之不去的竹葉淡香,這,難道就是節(jié)日的氣息? 后來,老祖母和未曾出嫁而隨童年老屋終老的姑姑,一起都跟著叔叔遷出另住了。后來,后來每到端午前夕,叔叔總照例回來老屋的后院摘竹葉,那竹香相伴的裹粽環(huán)節(jié),總在生活的另一處延續(xù)著。哦,再后來,老屋給拆去,竹叢也推倒消失,原地廢置一段時日后,成了霸級超市的落腳點。 老家地段成為霸市后,端午的粽子,總穿插在擁擠的購物人潮中擺售著,找不到的,是童年里端午前夕的竹葉淡香,連同裹粽的手,它們一起都藏到黑白記憶深處,生活里再無處可尋了…… 《聯(lián)合早報網(wǎ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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