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名賢確論卷十一二帝三代通論上 帝王世次年紀(jì)【六一】 舜禹受禪【潁濱】 帝王世次年紀(jì) 六一曰堯舜禹湯文武此六君子者可謂顯人矣而后世猶失其傳者豈非以其逺也哉是故君子之學(xué)不窮逺以為能而闕其不知慎所傳以惑世也方孔子時周衰學(xué)廢先王之道不明而異端之說并起孔子患之乃修正詩書史記以止紛亂之說而欲其傳之信也故略其逺而詳其近于書斷自唐虞以來著其大事可以為世法者而已至于三皇五帝君臣世次皆未嘗道者以其世逺而慎所不知也孔子既沒異端之說復(fù)興周室亦益衰亂接乎戰(zhàn)國秦遂焚書先王之道中絶漢興久之詩書稍出而不完當(dāng)王道中絶之際竒書異說方充斥而盛行其言往往反自托于孔子之徒以取信于時學(xué)者既不備見詩書之詳而習(xí)傳盛行之異說世無圣人以為質(zhì)而不自知其取舍真?zhèn)沃劣胁W(xué)好竒之士務(wù)多聞以為勝者于是盡集諸說而論次初無所擇而惟恐遺之也如司馬遷之史記是矣以孔子之學(xué)上述前世止于堯舜著其大略而不道其前遷逺出孔子之后而乃上述黃帝以來又詳悉其世次其不量力而務(wù)勝宜其失之多也遷所作本紀(jì)出于大戴禮世本諸書今依其說圖而考之堯舜夏商周皆同出于黃帝堯之崩也下傳其四世孫舜舜之崩也復(fù)上傳其四世祖禹而舜禹皆壽百歲稷契于髙辛為子乃同父異母之兄弟而以其世次而下之湯與王季同世湯下傳十六世而為紂王季下傳一世而為文王二世而為武王是文王以十五世祖臣事十五世孫紂而武王以十四世祖伐十四世孫而代之王何其謬哉嗚呼堯舜禹湯文武之道百王之取法也其盛德大業(yè)見于行事而后世所欲知者孔子皆已論著之矣其久遠難明之事后世不必知不知不害為君子者孔子皆不道也夫孔子所以為圣人者其智知所取舍皆如此 又曰今既略論帝王世次而見本紀(jì)之失猶謂文武與紂相去十五六世其謬較然不疑而堯舜禹之世相去不逺尚冀其理有可通乃復(fù)以尚書孟子孔安國皇甫謐諸書參考其壽數(shù)長短而尤乖戾不能合也據(jù)書及諸說云堯壽一百一十六歲舜壽一百一十二歲禹壽百歲堯年十六即位在位七十年年八十六始得舜而試之二年乃使攝政時舜年三十居試攝通三十年而堯崩舜服堯喪三年畢乃即位在位五十年而崩方舜在位三十三年命禹攝政凡十七年而舜崩禹服舜喪三年畢乃即位在位十年而崩由是言之當(dāng)堯得舜之時堯年八十六舜年三十以此推而上之是堯年五十七已見四世之玄孫生一歲矣舜居試攝及在位通八十二年而禹壽百歲以禹百年之間推而上之禹即位及居舜喪通十三年又在舜朝八十二年通九十五年則當(dāng)舜攝試之初年禹纔七歲是舜為玄孫年五十時見四世之髙祖方生六歲矣至于舜娶堯二女據(jù)圖為曾祖姑雖古逺世異與今略有不同然人倫之理乃萬世之常道必不錯亂顛倒之如此然則諸家世次壽數(shù)長短之說圣經(jīng)之所不著者皆不足信也決矣 舜禹受禪 潁濱曰學(xué)者言堯舜之事有三妄焉太史公得其一不得其二莊子稱堯以天下讓許由許由不受恥之逃隱莊子蓋寓言焉而后世信之太史公曰舜禹之間岳牧咸薦試之于位典職數(shù)十年功用既興然后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統(tǒng)傳天下若斯之難而許由何以稱焉孟子曰堯?qū)⑴e舜妻以二女瞽瞍不順不告而娶既而猶欲殺舜而分其室然舜終不以為怨余考之于書孟子蓋失之矣世豈有不能順其父母而能治天下者哉四岳之薦舜曰烝烝乂不格奸益之稱舜曰夔夔齋栗瞽亦允若則舜之為庶人既以能順其親使不至于奸矣父母兄弟之際智力之所不施也有頑父嚚母傲弟而能和之以不失其親唯至仁能之此堯所以用舜而不疑也父子相賊奸之大也豈其既已用之而猶欲殺之哉孟子又言堯舜禹之終皆薦人于天堯崩舜避堯之子于南河之南舜崩禹避舜之子于陽城天下皆往歸之然后之中國踐天子位禹崩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陰朝覲訟獄者皆不之益而之啟故益不得為天子以書觀之此亦非君子之言也舜禹之?dāng)z格于祖考郊祀天地朝見諸侯巡狩方岳行天子之事矣及其終而又避之何哉使舜禹避之天下歸之而其子不順將從天下而廢其子歟將奉其子而違天下歟此事之至逆由避致之也至益不度天命而受位于禹避之而天下不從然后不敢為匹夫猶且恥之而謂益為之哉 帝王所尚 李翱曰夏尚忠殷尚敬周尚文何也帝王之道非尚忠也非尚敬與文也因時之變以承其弊而已矣救野莫如敬救鬼莫如文救僿莫如忠循環(huán)終始迭相為救如火蔓而燒也人知其勝之于水也勝于水者土也水之潰過其流者則必大為之防矣故夏之政尚忠湯之政尚敬武王之政尚文各適其宜也如武王居禹時則尚忠矣湯居武王之時則尚文矣禹與湯交地而居則夏尚敬而殷尚乎忠矣故適時之宜而補其不得者三王也使黃帝堯舜居三王之天下則亦必為禹湯武王之所為矣繇是觀之五帝之與夏商周一道也若救殷之鬼不以文而曰我必以夏之忠而化之是猶適于南而北轅其到也無日矣孔子圣人之大者也若孔子王天下而傳周其救文之弊也亦必尚乎夏道矣是文與忠敬皆非帝王之所尚也乃帝王之所以合變而行權(quán)者也因時之變以承其弊者也不可體而作為之者也 李華曰天地之道易簡易則易知簡則易從先王質(zhì)文相變以濟天下易知易從莫尚乎質(zhì)質(zhì)弊則佐之以文文弊則復(fù)之以質(zhì)不待其極而變之故上無從亂記曰國奢則示之以儉國儉則示之以禮禮謂易知易從之禮非酬酢裼襲之煩也儉謂易知易從之儉非茅茨土簋之陋也蓋逹其誠信安其君親而已質(zhì)則儉儉則固固則愚其行也豐肥天下愚極則無恩文則奢奢則不遜不遜則詐其行也痼瘠天下詐極則賊亂故曰不待其極而變之因而文之無害于訓(xùn)又不遜而質(zhì)之艱難于成俗苦不化而過則愚之病淺于詐之病也無恩之病緩于賊亂之極也故曰莫尚乎奢也奢而后化之求固而不獲也利害遲速不其昭昭歟前王之禮世滋百家之言世益欲人化而不為誠難乎哉吉兇之儀刑賞之級繁矣使生民無適從巧者弄而飾之拙者眩而失守誠偽無由明天下浸為陂池蕩為洪流雖神禹復(fù)生誰能救之夫君人者修德以治天下不在智不在功必也質(zhì)而有制制而不煩而已太康啟子禹孫當(dāng)斯時有堯舜遺人親受禹之賜國為羿奪內(nèi)則夏之六卿外則夏之四岳而羿浞愚弄斗爭內(nèi)外黙然一以聽命至少康艱難而后復(fù)原是觀之則圣有謨訓(xùn)何補哉漢髙除秦項煩苛至孝文玄黙仁儉斷獄幾措及武帝修三代之法而天下荒耗則文不如質(zhì)明矣漢氏雖歷產(chǎn)祿吳楚之亂而宗室異姓同力合心一舉而安其漢德結(jié)于人心不如夏家諸呂吳楚之強倍于羿浞安漢至易而復(fù)夏至難何也商德最深周公大圣親則管蔡為亂逺則徐奄并興夷多難復(fù)明辟兼虞夏商之典禮后王之法備矣太平之階厚矣至成王季年而后理唯康王垂拱囹圄虛空逮昭王南征不返因是陵夷則郁郁之盛何為哉周法文官備數(shù)四時盛祭車服盛飾至于下國方五十里卿大夫士之多軍師之眾大聘小聘朝覲會同地狹人寡不堪覲謁大何得不亂小何得不亡記云周之人強仁窮賞罰故曰殷周之道不勝其弊考前后而論之夏衰失于質(zhì)而無制周弱失于制而過煩故也愚以為將求致理始于學(xué)習(xí)經(jīng)史左氏國語爾雅荀孟等家輔佐五經(jīng)者也及藥石之方行于天下考試仕進者宜用之其余百家說讖緯之書存而不用至于喪制之縟祭禮之繁不可備舉者以省之考求簡易中于人心者以行之是可以淳風(fēng)俗而不泛于坦明之路矣學(xué)者局于恒教因循而不敢失于毫厘古人之說豈或盡善數(shù)骨肉之罪而褒叔向不忍聞之言而書昭伯敬龜筴之信而陳僂句使不仁之人萌芽賊心而仁義之士閉目掩卷何如哉其或曲書常言無補世教不習(xí)可也則煩瀆日亡而易簡日用矣海內(nèi)之廣億兆之多無聊于煩彌世曠久今以簡質(zhì)易煩文而使之則晨命而夕周踰年而化成蹈五常享五福理必然也子言以約失之者鮮矣與其不遜也寧固傳曰以欲從人則可記曰大樂必易大禮必簡顏子曰無施勞經(jīng)義可據(jù)也如是為政者得無以為惑乎 潁濱曰傳曰夏之政尚忠商之政尚質(zhì)周之政尚文而仲尼亦云周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余讀詩書歷觀唐虞至于夏商以為有生民以來未嘗一日而不趨于文也文之為言猶曰萬物各得其理云爾父子君臣之間兄弟夫婦之際此文之所由起也昔者生民之初父子無義君臣無禮兄弟不相愛夫婦不相保紛然而淆亂忿斗而相苦文理不著而人倫不明生不相養(yǎng)而死不相葬天下之人舉皆戚然不寧于中然后反而求其所安屬其父子而列其君臣聨其兄弟而正其夫婦至于虞夏之世乃益去其鄙野之制然猶以天子之尊飯土塯啜土铏土階三尺茅茨不翦至于周而后大備其粗始于父子之際其精布于萬物其用甚廣而無窮蓋其當(dāng)時莫不自謂文于前世而后世之人乃更以為質(zhì)也是故祭祀之禮陳其籩豆列其鼎爼備其醪醴伏俯以薦思其飲食醉■〈施,酉代方〉之樂而不可見也于是灌用郁鬯藉用白茅既沃而莫之見以為神之縮之也體魄降于地魂氣升于天恍惚誕謾而不知其所由處聲音氣臭之類恐不能得當(dāng)也于是終祭于屋漏繹祭于祊以為人子之心無所不至也薦之以滋味重之以膾炙恐鬼神之不屑也薦之以血毛重之以體薦恐父祖之不吾饗也于是先黍稷而飯稻粱先大羮而飽庶羞以為不敢忘禮亦不敢忘愛也丁寧反復(fù)以為可以盡人子之心而人子之心亦可以少安矣故世之所謂文者皆所以安其人之所不安而人之所安者事之所當(dāng)然也仲尼區(qū)區(qū)于衰周之末収先王之遺文而與曾子推論禮之所難處至于毫厘纎悉蓋以為王道之盛其文理當(dāng)極于此焉耳及周之亡天下大壞強凌弱眾曓寡而后世乃以為用文之弊夫自唐虞以至于商漸而入于文至周而文極于天下當(dāng)唐虞夏商之世蓋將求周之文而其勢有所未至非有所謂質(zhì)與忠也自周而下天下習(xí)于文非文則無以安天下之所不足此其勢然也今夫冠昏喪祭而不為之禮墓祭而不廟室祭而無所仁人君子有所不安于其中而曰不文以從唐虞夏商之質(zhì)夫唐虞夏商之質(zhì)蓋將求周之文而未至非所以為法也 劉敞曰古者有言夏后氏尚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救野莫如恭商人尚恭恭之敝小人以鬼救鬼莫如文周人尚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救僿莫如忠三王之道若循環(huán)此非君子之言好事者飾之也圣人之道同而王者之政一也同故能同不同一故能一不一同者道也不同者物也一者德也不一者俗也故自伏羲氏神農(nóng)氏黃帝氏少昊氏顓頊?zhǔn)象{辛氏陶唐氏有虞氏天下之生久矣一盛一衰一治一亂然而所以盛者常同所以治者常一何以言之耶凡圣王之后而至于衰者非其道衰也物使之衰也其至于亂者非其德亂也俗使之亂也繼而起者明道以待物則衰逺矣正德以訓(xùn)俗則亂逺矣故可以革物者道也而道未嘗變可以革俗者德也而德未嘗變夏后氏有天下四百余歲桀為無道顛覆禹之典刑夏人不忍成湯伐而攻之四海之內(nèi)歸之如一非畔夏也以成湯為能復(fù)禹之績也故仲虺稱之曰天錫王勇智纉禹舊服此之謂也商有天下六百余歲紂為無道顛覆湯之典刑商人不忍武王伐而殺之四海之內(nèi)歸之如一非畔商也以武王為能反湯之政也故武成曰乃反商政政由舊此之謂也故湯復(fù)禹之績則得禹之天下武王反商之政則得湯之天下當(dāng)是時也禹沒而復(fù)起湯滅而復(fù)見同焉而已矣一焉而已矣安得忠恭文之三而異之且夫忠也恭也文也是三者之于道本末也表里也相待而成相須而行者也不可一日離而以謂千歲而代興故曰非君子之言好事者飾之也奚以論之凡父子之道君臣之義夫婦之親賓友之好長幼之序此謂人之大端也人道之大端不同則不足以相讓故先王之為禮必本于忠忠也者禮之本也然而不恭則忠不見故先王表之以恭恭也者禮之體也然而不文則恭不昭故先王著之以文文也者禮之成也是先王非尚此三道也其變節(jié)次序不相縁則禮不立然而相縁之甚密喘而言蠕而動一皆雜于是有隆有殺有左有右而已矣是以凡正于內(nèi)者則隆于忠接于外者則隆于恭旁暢曲折極意之變則隆于文唯君子能體之能體之則能言之能言之則能述之未有文而不原于恭者也未有恭而不因于忠者也未有忠而不恭不文能成其忠者也故曰三者之于道本末也表里也相待而成相須而行者也不可一日離然而以謂千歲而代興故曰非君子之言好事者飾之也 又曰古者有言有虞氏貴德而尚齒夏后氏貴爵而尚齒商人貴富而尚齒周人貴親而尚齒此非君子之言好事者飾之也夫圣賢之治國家天下所以率民而教之也有達貴者有公貴者有私貴者有無貴者德者其達貴也爵者其公貴也親者其私貴也至于富則無貴也所以謂德達貴者德之于天下無所不貴也在朝廷則貴于朝廷在鄉(xiāng)黨則貴于鄉(xiāng)黨在市井則貴于市井在夷狄則貴于夷狄是百王之所同也故謂之達貴所以謂爵公貴者爵之貴在朝廷則重在宗族則屈是又百王之所同也故謂之公貴所以謂親私貴者親之貴在宗族則伸之在朝廷則屈之是百王之所同也故謂之私貴此數(shù)者人情之紀(jì)王事之本圣人所不能奪是以推而任之故以德王天下以爵尊朝廷以親定宗族以德王天下故天下不可不貴德以爵尊朝廷故朝廷不可不貴爵以親定宗族故宗族不可不貴親三者不失其所則王道成三者失其所則王道不成是以有九德者治天下有六德者治一國有三德者治一邑有一德者治一職此所以見德之貴也治天下者爵天子臣兆民治一國者爵諸侯臣萬民治一邑者爵大夫臣陪隸治一職者爵為士臣輿皂此所以見爵之貴也雖為天子必有父雖為諸侯必有兄故三年之喪達乎天子期之喪達乎諸侯大功之喪達乎大夫在宗廟則皆以齒所以見親之貴也其義并隆而不相害并行而不相悖錯之而安施之而通王者之盛也未有能尚其一而遺其二者也故曰非君子之言好事者飾之也所謂富無貴者彼富非德之修也非爵之隆也非親之懿也以世祿多財長人而已矣則為義者必恥之為吏者必疾之是又百王之所同也故謂之無貴然而曰商人貴富則是又以商之為商者殆乎秦之為秦乎者也昔者秦之有天下右貨而尊利以仿于滅吾未始知秦之所以滅非蔽于商人貴富之為禍也昔者魏有天下棄親而仿于滅吾未始知魏之所以滅者非蔽于夏后貴爵為之禍也昔者晉有天下侈親而滅制以仿于亡吾未始知晉之所以亡非蔽于周人貴親為之禍也故圣王不然以德王天下以爵尊朝廷以親定宗族三者并隆而不相害并行而不相悖有偏而不起則亂豈及于虞夏商周異世而貴之哉故曰非君子之言好事者飾之也 又曰古者有言夏道尊命商人尊神周人尊禮此非君子之言好事者飾之也彼謂命者四時教令以教民勤事云爾是非夏道也夏后氏以建寅為正其數(shù)得天于以示教令宜此有由然者也非固以是為道而尊之也彼謂神者四時祭祀所以訓(xùn)民事君云爾是非商之道夏之末山川鬼神莫不億寧而葛伯不祀成湯誅而放桀正天地之祭定社稷之祀修山川之典此亦有由然者也非固以是為道而尊之也彼謂禮者君臣相會與國相交接相施予云爾是非周之道也武王伐紂天下之諸侯會于孟津者八百余國既入定商駿奔走執(zhí)豆籩受命于周廟武王于是班宗彛分玉寶竒物以懷諸侯諸侯端冕乎太學(xué)養(yǎng)老乎東序耕乎籍田此亦有由然者也非固以是為道而尊之也若圣人之治王者之法宰制萬物兼覆天下則此三者無不修也無不慎也不能一廢矣故當(dāng)其尊命則雖周復(fù)夏當(dāng)其尊神則雖夏由商當(dāng)其尊禮則雖商由周何以言之耶民事則尊命鬼事則尊神王事則尊禮同時可也同日可也同月可也當(dāng)其義則今所用者先不當(dāng)其義則向所用者后后者復(fù)先先者復(fù)后一物不應(yīng)而亂起矣豈及于夏商周異代而尊之哉故曰非君子之言好事者飾之也夫好事者知三王之異物而不知其道之同也知三王之異俗而不知其德之一也道者所以格物而非格于物也德者所以變俗而非變于俗也故三王之所改者正朔縁于歷而改律呂縁于聲而改都邑縁于地而改徽號縁于色而改樂舞縁于功而改官職縁于事而改及夫以性為內(nèi)以情為外以名為制以禮為體此所謂道德之本也不可改也茍不可改則忠也恭也文也三代同尚矣德也爵也齒也三代同貴矣命也神也禮也三代同尊矣奚獨三代哉吾以此推之昔者伏羲氏神農(nóng)氏黃帝氏少昊氏顓頊?zhǔn)象{辛氏陶唐氏有虞氏封于泰山禪于梁甫者七十有一君其實一也 歷代名賢確論卷十一 歷代名賢確論卷十二二帝三代通論中 湯武【范文正公】 湯仁文王畏利【牛僧孺】 商剛周柔【潁濱】 唐虞三代建官【東坡】 三代勸勉其民【潁濱】 三代富而教之【六一】 堯舜周公【李商隱】 湯武 范文正公曰明夷陰上明下其義病矣火入地中其光翕矣蔽賢傷善之時也夫文明在上則賢者遂進文明在下則善人用傷其商之末世耶君子用晦然后免于其難然則文王其不用晦乎何以嘗幽之耶文王蓋有國焉德加于人晦之難也故以文明入于難終以柔順而出矣箕子雖無政焉而最近于闇故自辱其身以晦其道然后乃免故文明在下難哉圣賢其猶病諸變斯時者惟九三乎得其大者其湯武之事歟 又曰革水火相薄變在其中圣人行權(quán)革易之時也夫澤有水則得其宜今澤有火是反其常矣天下無道圣人革之以反常之權(quán)然而反常之權(quán)天下何由而從之以其內(nèi)文明而外說也內(nèi)卦文明外卦兌說以此之文明易彼之昏亂以天下之說易四海之怨以至仁易不仁以有道易無道此所以反常而天下聽矣其湯武之作耶茍道德不去雖湯武日生當(dāng)為天下之助何反常之有焉 湯仁文王畏利 牛僧孺曰救天下者皆曰仁得天下者皆曰利則可乎曰不可也不得已而有天下則曰仁得已而有者則曰利也若畏其利善以其仁皆圣也湯文王是也原意曰圣人視生民以天下襁穉在焚溺無不挈者然則挈而授其家乎將遂挈而有之乎彼家無人而有之不得已而仁矣有人而有之則得已而利矣夏無人也【謂無微子】湯有以仁殷有人也文王畏其利前賢明湯意故無伯夷后圣明文王意故曰周之德可謂至德也已矣 商剛周柔 潁濱曰商有天下者三十世而周之世三十有七商既衰而復(fù)興者五王而周之既衰而復(fù)興者宣王一人而已蓋商之多賢君宜若其世之過于周周之賢君不如商之多而久于商者數(shù)世其故何也周公之治天下務(wù)以文章繁縟之禮和柔馴擾剛強之民故其道本于尊尊而親親貴老而慈幼使民之父子相愛兄弟相悅而無犯上難制之氣行其至柔之道以揉天下之戾心而去其剛毅果敢之志故其享天下至久而諸侯內(nèi)侵京師不振卒于廢為至弱之國何者優(yōu)柔和易可以為久而不可以為強也若夫商人之所以為天下者不可復(fù)見矣嘗試求之詩書詩之寛緩而和柔書之委曲而繁重者皆周也而商人之詩駿發(fā)而嚴(yán)厲其書簡潔而明肅以為商周之風(fēng)俗蓋在乎此矣夫惟天下有剛強不屈之俗也故其后世有以自振于衰微然至其敗也一散而不可復(fù)止蓋物之強者易以折柔忍者可以久存柔者可以久存而常困于不勝強者易以折而其末也可以有所立此商之所以不長而周之所以不振也嗚呼圣人之為天下亦有所就而已不能使之無弊也使之能久而不能強能以自振而不能以及遠此二者存乎其后世之賢與不賢矣太公封于齊尊賢而上功周公曰后世必有簒弒之臣周公治魯親親而尊尊太公曰后世寖衰矣夫尊賢上功則近于強親親尊尊則近于弱終之齊有田氏之禍而魯人困于盟主之令蓋商之政近于齊而周公之治周者其所以治魯也故齊強而魯弱魯未亡而齊先亡也書稱伊尹去亳適夏既丑有夏復(fù)歸于亳蓋伊尹耕于有莘之野既以處士從湯矣及其適夏非其私行也湯必與知之其君臣之心以謂從湯伐桀以濟斯民不若使伊尹事桀以正其亂雖使夏不亡商不興無憾也及其不可復(fù)輔于是舍而歸耳其后文王事紂亦身為之三公至將囚而殺之然后棄之而西蓋湯之于桀文王之于紂其不欲遽奪之者如此此其所以為湯文王而后世之所不及也 唐虞三代建官 東坡曰天下之事古略而今詳天下之官古寡而今眾圣人非有意于其間勢則然也火化之始燔黍捭豚以為糜矣至周而酰醢之屬至百二十甕棟宇之始茅茨采椽以為泰矣至周九尺之堂山節(jié)藻梲圣人隨世而為之節(jié)文豈得已哉周書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乂圣人不以官之眾寡論治亂者以為治亂在德而不在官之眾寡也禮曰夏后氏官五十商二百周三百與周官異學(xué)者蓋不取焉夫唐虞建官百簡之至也夏后氏安能減半而辨此理之必不然也孔安國曰禹湯建官二百不及唐虞之清要榮古而陋今學(xué)者之病也自夏商觀之則以官百為清要自唐虞而上云鳥紀(jì)官之世而觀之則官百為陋矣夫豈然哉愚聞之叔向曰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故子產(chǎn)鑄刑書而叔向非之夫子產(chǎn)之刑書末世之先務(wù)也然且得罪于叔向是以知先王之法亦簡矣先王任人而不任法勞于擇人而逸于委任故法可以簡法可以簡故官可以省古人有言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至矣 三代勸勉其民 潁濱曰王道之至于民也其亦深矣賢人君子自潔于上而民不免為小人朝廷之間揖讓如禮而民不免為盜賊禮行于上而淫辟邪放之風(fēng)起于下而不能止此猶未免為王道之未成也王道之本始于民之自喜而成于民之相愛而王者之所以求之于民者其粗始于力田而其精極于孝弟亷恥之際力田者民之最勞而孝弟亷恥者匹夫匹婦之所不悅強所最勞而使之有自喜之心勸所不悅而使之有相愛之意故夫王道之成而及其至于民其亦深矣古者天下之災(zāi)水旱相仍而上下不相保此其禍起于民之不自喜于力田天下之亂盜賊放恣兵革不息而民不樂業(yè)此其禍起于民之不相愛而棄其孝弟亷恥之節(jié)夫自喜則雖有大勞而其事不遷相愛則雖有強狠之心自顧其親戚之樂以不忍自棄于不義此二者王道之大權(quán)也方今天下之人狃于工商之利而不喜于農(nóng)惟其最愚下之人自知其無能然后安于田畝而不去山林饑餓之民皆有盜跖趦趄之心而閨門之內(nèi)父子交忿而不和及朝廷之上雖有賢人而其教不逮于下是故士大夫之間莫不以為王道之逺而難成也然臣竊觀三代之遺文至于詩而以為王道之成有所易而無難者夫人之不喜乎此是未得為此之味也故圣人之為詩道其耕耨播種之勤而述其歲終倉廩豐實婦子喜樂之際以感動其意故曰畟畟良耜俶載南畝播厥百榖實函斯活或來瞻女載筐及筥其饟伊黍其笠伊糾其镈斯趙以■〈艸耨〉荼蓼當(dāng)此時也民既勞矣故為之言其室家來馌而慰勞之者以勉卒其事而其終章曰荼蓼朽止黍稷茂止獲之挃挃積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櫛以開百室百室盈止婦子寧止殺時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續(xù)續(xù)古之人當(dāng)此之時歲功既畢民之勞者得以與其婦子皆樂于此休息閑暇飲酒食肉以自快于一歲則夫勤者有以自忘其勤盡力者有以輕用其力而狼戾無親之人有所慕悅而自改其操此非獨于詩云爾道之使獲其利而教之使知其樂亦如是也且民之性固安于所樂而悅于所利此臣所以為王道之無難者也 三代富而教之 六一日惟三代仁政之本始于井田而成于學(xué)記曰國有學(xué)遂有序黨有庠家有塾其極盛之時大備之制也凡學(xué)本于人惟磨揉遷革使趨于善至于風(fēng)俗成而頌聲興蓋其功法施之各有次第其教于人者勤而入于人者漸勤則不倦漸則遲久而深夫以不倦之意待遲久而成功者三王之用心也故其為治必久而后致太平而為國皆至于六七百年而未已此其効也三代學(xué)制甚詳而后世罕克以舉蓋或不知本末而不備又求于速不待其成而殆故學(xué)之道常廢而僅存 蕘舜周公 李商隱曰堯去子舜亦去子周公去弟后世人以為能斷此絶不知圣人事者斷之為義疑而后定者也圣人所行無疑又安用斷圣人持天下以道民不得知圣人理天下以仁義民不得知害去其身未仁也害去其家未仁也害去其國亦未仁也害去其天下亦未仁也害去其后世然后仁也宜而行之謂之義子不肖去子弟不順去弟家國天下后世皆蒙利去害矣不去則反宜然而為之堯舜周公未嘗疑又安用斷故曰斷非圣人事 歷代名賢確論卷十二 歷代名賢確論卷十三二帝三代通論下 二帝三王君臣【梁肅】 伊尹太公【李商隱 老泉】 伊尹伯夷栁下惠【荊公】 許由龍逄伯夷【昌黎】 巢許夷齊【白樂天】 二帝三王君臣 梁肅磻溪銘曰陰陽和而萬物生圣賢合而天下平和者時也合者運也在昔堯舜合禹抑洪水而天下平者四百年湯合伊尹革桀驁而天下平者六百年文武合太公一戎衣而天下平者八百年與夫風(fēng)雨寒暑五行四時代天生物一也天之?dāng)?shù)不可以不變時則有懷山襄陵浩浩滔天之災(zāi)君之運不可以不極時則有作威殺戮毒逋四海之變變則通時則有四載之庸極則反時則有放伐之功于戲惟尚父鍾其運而遇其主躡其機而作其合者歟于后伯陽不顯仲尼旅人其不合者歟故曰君子得其時則大行不得其時則龍蟠也嘉尚父之動靜不失其時作磻溪銘曰至人無心與道出處處則土木出則雷雨惟殷道絶粵有尚父爰宅于幽盤桓草莽天地闔辟陰陽運行明極而昏昏極而明遇主水濱謨泰八纮牧野桓桓一麾而平惟彼日月得天而光惟彼圣賢得時而彰獨夫昏迷我乃豹藏文武作周我乃鷹揚故曰大道無體大人無方運用變通至虛而常作銘磻溪今古茫茫 伊尹太公 李商隱曰世以為能讓其國能讓其天下者為賢此絶不知賢人事者能讓其國能讓其天下是不茍取者耳湯故時非無臣也然其卒佐湯有升陑之役鳴條之戰(zhàn)竟何人哉非伊尹不可也武故時非無臣也然其卒佐武有牧野之誓白旗之懸果何人哉非太公望不可也茍伊尹之讓汝鳩仲虺太公望之讓泰顛閎夭則商周之命其集乎故伊尹之丑夏復(fù)歸太公望之發(fā)揚蹈厲當(dāng)此時雖百汝鳩百仲虺伊尹不讓也百泰顛百閎夭太公望亦不讓也故曰讓非賢人事 老泉曰孫武既言五間則又有曰商之興也伊摯在夏周之興也呂牙在商故明君賢將能以上知為間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軍所恃而動也按書伊尹適夏丑夏歸亳史太公嘗事紂去之歸周所謂在夏在商誠矣然以為間何也湯文王固使人間夏商耶伊呂固與人為間耶桀紂因待間而后可伐耶是雖甚庸亦知不然矣然則武意天下存亡寄于一人伊尹之在夏也湯必曰桀雖曓一旦用伊尹則民心復(fù)安吾何病焉及其歸亳也湯必曰桀得伊尹不能用必亡矣吾不可以安視民病與天下共亡之呂牙之在商也文王必曰紂雖虐一旦用呂牙則天祿必復(fù)吾何憂焉及其歸周也文王必曰紂得呂牙不能用必亡矣吾不可以久遏天命遂命武王與天下共亡之然則夏商之存亡待伊呂用否而決今夫問將之賢者必曰能逆知敵國之勝敗問其所以知之之道必曰不愛千金故能使人為之出萬死以間敵國或曰能間敵國之使而探其陰計嗚呼其亦勞矣伊呂一歸而夏商之國為決亡使湯武無用間之名與用間之勞而得用間之實此非上智其誰能之夫兵雖詭道而本于正者終亦必勝今五間之用其歸于詐成則為利敗則為禍且與人為詐人亦將且詐我故能以間勝者亦或以間敗吾間不忠反為敵用一敗也不得敵之實而得敵之所偽示者以為信二敗也受吾財而不能得敵之陰計懼而以偽告我三敗也夫用心于正一振而羣綱舉用心于詐百補而千穴敗智于此不足恃也故五間者非明君賢將之所尚明君賢將之所尚者上智之間也是以淮陰曲逆義不事楚而髙祖擒籍之計定左車周叔不用于趙魏而淮陰進兵之謀決嗚呼是亦間也 伊尹伯夷栁下惠 荊公曰孟子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已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圣圣之為名道之極德之至也非禮勿動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此大賢者之事也賢者之事如此則可謂備矣而猶未足以鉆圣人之堅仰圣人之髙以圣人觀之猶泰山之于岡陵河海之于陂澤然則圣人之事可知其大矣易曰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鬼神合其吉兇此蓋圣人之事也德茍不足以合于天地明茍不足以合于日月吉兇茍不足以合于鬼神則非所謂圣人矣孟子論伯夷伊尹栁下惠皆曰圣人也而又曰伯夷隘栁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夫動言視聽茍有不合于禮者則不足以為大賢人而圣人之名非大賢人之所得擬也豈隘與不恭者所得僭哉蓋聞圣人之言行不茍而巳將以為天下法也昔者伊尹制其行于天下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伊尹之心者由是多進而寡退茍得而害義此其流風(fēng)末俗之弊也圣人患其弊于是伯夷出而矯之制其行于天下曰治則進亂則退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伯夷之心者由是多退而寡進過亷而復(fù)刻此其流風(fēng)末世之弊也圣人又患其弊于是栁下惠出而矯之制其行于天下曰不羞污君不辭小官遺逸而不怨阨窮而不憫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栁下惠之心者由是多污而寡潔惡異而尚同此其流風(fēng)末世之弊也此三人者因時之偏而救之非天下之中道也故久必弊至孔子之時三圣人之弊各極于天下矣故孔子集其行而制成法于天下曰可以速則速可以久則久可以仕則仕可以處則處然后圣人之道大具而無一偏之弊矣其所以大具而無弊者豈孔子一人之力哉四人者相為終始也故伯夷不清不足以救伊尹之弊栁下惠不和不足以救伯夷之弊圣人之所以能大過人者蓋能以身救弊于天下耳如皆欲為孔子之行而忘天下之弊則惡在其為圣人哉是故使三人者當(dāng)孔子之時則皆足以為孔子也然其所以為之清為之仕為之和者時耳豈滯于此一端而已乎茍在于一端而已則不足以為賢人也豈孟子所謂圣人哉孟子之所謂隘與不恭君子不由者亦言其時爾且夏之道豈不美哉而殷人以為野殷之道豈不美哉而周人以為鬼所謂隘與不恭者何以異于是乎當(dāng)孟子之時有教孟子枉尺直尋者有教孟子權(quán)以援天下者蓋其俗有似于伊尹之弊時也是以孟子論是三人者必先伯夷亦所以矯天下之弊耳故曰圣人之言行豈茍而已將以為天下法也 許由龍逄伯夷 昌黎曰今之人以一善為行而恥為之慕達節(jié)而稱夫通才者多矣然而脂韋汩沒以至于老死者相繼亦未見他人之稱其豈非害教賊名之術(shù)歟且五常之教與天地皆生然而天下之人不得其師終不能自知而行之矣故堯之前千萬年天下之人促促然不知其讓之為美也于是許由哀天下之愚且以爭為能乃脫屣其九州島髙揖而辭堯由是后之人竦然而言曰雖天下猶有薄而不售者況其小者焉故讓之教行于天下許由之為師也自桀之前千萬年天下循循然不知忠易其死也故龍逄哀天下之人不仁觀君父百姓入水火而不救于是進盡其言退就其割烹故后之人竦然而言曰雖萬死猶有忠而不懼者況其小者焉故忠之教行于天下由龍逄之為師也自周之前千萬年渾渾然不知義之可以捐其生也故伯夷哀天下之偷且以強則伏食其葛薇逃山而死于是后之人竦然而言曰雖餓死猶有死而不懼者況其小者焉故義之教行于天下由伯夷之為師也是三人俱以一身立教而為師于千萬年間其身亡而其教存于扶持天地而功亦厚矣向令三師恥獨行慕通達則堯之日必曰得位而濟道安用讓為夏之日必曰泰進而否退安用死為周之日必曰和光而同塵安用餓為若然者天下之人促促然而爭循循然而佞渾渾然而偷其何懼而不為哉是則三師生于今必謂偏而不通者矣其可不謂之大賢人哉嗚呼今之人其慕通達之為弊也且古圣人言通者蓋百行眾藝備于身通而行之者也今恒人之言通者蓋百行眾藝闕于身而求合者也是故古人言通者通于道義今之人言通者通于私曲其亦異矣將欲齊之者其猶矜糞九而擬質(zhì)隋珠者乎且令今父兄教其子弟者曰爾當(dāng)通于行如仲尼雖愚者亦知其不能耶曰爾尚力一行如古之賢雖中人亦希其能矣豈不由圣可慕而不可齊耶賢可及而可齊也今之人行未能及乎賢而欲齊乎圣者亦見其病矣夫古人之進修或幾乎圣人今人行不及乎中人而恥乎力一行為獨行且曰我周通同如圣人彼其欺心耶吾不知矣彼其欺人而賊名耶吾不知矣余懼其說之將深為通解 巢許夷齊 白樂天曰君子之為君子者為能先其道后其身守其常則以道萃乎身罹其變則不以身害其道故明哲保身亦道也巢許得之求仁殺身亦道也夷齊得之雖殊時異致同歸于一揆矣何以核諸觀乎古圣賢之用心也茍守道而死死且不朽是非死也茍失道而生生而不仁是非生也向使夷齊生于唐虞之代安知不明哲保身歟巢許生于殷周之際安知不求仁殺身歟蓋否與泰各系于時也生與死同歸于道也 歷代名賢確論卷十三 歷代名賢確論卷十四伯禽 用天子禮樂【高郢】 隱公 攝位【六一】 桓公 鄭伯以璧假許田【東坡】 取郜大鼎于宋【東坡】 曹劌言長勺之戰(zhàn)【栁州】 僖公 禘于太廟用致夫人【東坡】 五石六鹢【六一】 魯頌【鄭獬】 用天子禮樂 髙郢曰周公居攝七年致政而歿成王康王追思其德命魯侯代之祀以天子禮樂魯君得乗大輅建太常外祭郊社內(nèi)祭嘗禘虞夏商周之服器與官兼而用之以廣魯于天下郢竊謂自天子至于庶人尊卑貴賤待禮而別豐者不可殺殺者不可豐成康過賜非禮也魯君受賜亦非禮也何則郢聞有位而后行典禮仲尼不臣門人非君也季札不嗣吳爵非長也周公不王而以禮樂王者是以非禮誣周公也設(shè)欲誣周公以非禮曾謂昊天上帝亦可誣乎奈何使魯人郊昔孔子憤嘆于衰周而欲求禮于魯及覩其僭乃言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魯用天子禮樂者本以郊上帝既非聲名文物之不當(dāng)用可知矣又恐來者以杞宋用王禮為后因言杞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是天子之事守也杞宋二王后得守先祖禮樂魯何守而用之耶猶懼其未能又言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祝嘏莫敢易其常故是謂大嘏此乃申言名位不同禮亦異數(shù)之定分也夫子之言昭昭如掲日月而學(xué)者或以為事使圣人未聞可否難措辭于魯議者于謙黙之道則可矣于發(fā)揮之義恐未盡也詩曰爾之教矣人胥効矣魯侯用王禮其臣亦用侯之禮故季氏舞八佾旅泰山設(shè)公廟歌雍徹嗟乎禮之不早辨也如此古者父為天子諸侯子為士祭禮從子不得從其父晉應(yīng)武王之穆得用備物享武王乎若享非禮之祭是周公不得為圣也知其不享是成康秪以王者禮樂餒周公于魯矣安在其廣乎且周公之績孰與伊尹佐商成康之明孰與太戊崇異伊尹不過號為保衡至于沃丁太戊亦不加以王禮或謂周公叔父也于伊尹而為親故尊而異之夫太伯太王之元子三以天下讓于王季王季得之以傳祚于文武故孔子曰太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及武王克紂追王太王王季文王而不追王太伯豈武王忘太伯之德而不親乎蓋以等威之禮名分之別為萬代之凖不為一人私也夫人情無常以禮為常以禮從情動則有悖且如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之廟代代不毀大凡繼體之君皆欲祖宗其父至于功德未著不敢妄加廟稱者情非不欲限禮而已矣故禮之行于宗廟父子不得遂其私而況成康又得以天地之公器大典獨私于周公乎周公有大勲于周土田附庸以益之則可秬鬯圭瓚以賜之則可若天子禮樂成康所恃以為尊也胡可以假人成康雖欲尊于周公伯禽其忍受之以出僭其君入陷其父乎若周公躬制禮樂墳土未干而子孫不克負荷亂王者之度孔子稱其衰不亦宜乎 攝位 六一曰孔子何為而修春秋正名以定分求情而責(zé)實別是非明善惡此春秋之所以作也自周衰以來臣弒君子弒父諸侯之國相屠戮而爭為君者天下皆是也當(dāng)是之時有一人焉能好亷而知讓立乎爭國之亂世而懷讓國之髙節(jié)孔子得之于經(jīng)宜如何而別白之宜如何而褒顯之其肯沒其攝位之實而雷同眾君誣以為公乎所謂攝者臣行君事之名也伊尹周公共知之臣嘗攝矣不聞商周之人謂之王也使息姑實攝而稱號無異于正君則名分不正而是非不別夫攝者心不欲為君而身假行君之事雖行君事而其實非君也今書曰公則是息姑心不欲之實不為之而孔子加之失其本心誣以虛名而沒其實善夫不求其情不責(zé)其實而善惡不明如此則孔子之意踈而春秋繆矣春秋辭有同異尤謹(jǐn)嚴(yán)而簡約所以別嫌明微慎重而取信其于是非善惡難明之際圣人所盡心也息姑之?dāng)z也會盟征伐賞刑祭祀皆出于己舉魯之人皆聽命于已其不為正君者幾何惟不有其名爾使其名實皆在已則何從而知其攝也故息姑之?dāng)z與不攝惟在為公與不為公別嫌明微系此而已且其有讓桓之志未及行而見殺其生也志不克伸其死也被虛名而違本意則息姑之恨何伸于后世乎其甚髙之節(jié)難明之善亦何望于春秋乎今說春秋者皆以名字氏族與奪為輕重故曰一字為褒貶且公之為一字豈不重于名字氏族乎孔子于名字氏族不妄以加人其肯以公妄加于人而沒其實乎以此而言隱實為攝則孔子決不書曰公孔子書為公則隱決非攝難者曰然則何為不書即位曰惠公之終不見其事則隱之始立亦不可知孔子從二百年后得其遺書而修之闕其所不知所以傳信也難者又曰謂為攝者左氏爾公羊谷梁皆以為假立以待桓也故得以假稱公予曰凡魯之事出于已舉魯之人聽于已生稱曰公死稱曰薨何從而知其假 東坡曰魯隱公元年不書即位攝也公子翚請殺桓公公曰為其少故也吾將授之矣使?fàn)I莬裘吾將老焉翚懼反譖公于桓而使賊殺公歐陽子曰隱公非攝也使隱果攝則春秋不書為公春秋書為公則隱公非攝無疑也蘇子曰非也春秋孔子信史也隱攝而桓弒著于史也詳矣周公攝而克復(fù)子者也以周公薨故不稱王隱公攝而不克復(fù)子者也以魯公薨故稱公史有謚國有廟春秋獨不得稱公乎然則隱公之?dāng)z也禮歟曰禮也何自聞之曰聞之孔子曽子問曰君薨而世子生如之何孔子曰卿大夫士從攝主北面而西階南何謂攝主曰古者天子諸侯卿大夫之世子未生而死則其弟若兄弟之子以當(dāng)立者攝主子生而女也則攝主立男也則攝主退此之謂攝主古之人有為之者季康子是也季桓子且死命其臣正常曰南孺子之子男也則以告而立之女也則肥也可桓子卒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載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遺言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則以告于君與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康子請退康子之謂攝主古之道也孔子行之自秦漢以來不修是禮而以母后攝孔子曰惟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使與聞外事且不可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而況可使攝位而臨天下乎女子為政而國安惟齊之君王后吾宋之曹髙后也蓋亦千一矣自東漢馬鄧不能無譏而漢呂后魏胡武靈唐武后之流蓋不勝其亂王莽楊堅遂因以易姓由是觀之豈若攝主之庶幾乎使母后而可信則攝主亦可信也若均之不可信則攝主取之猶吾先君之子孫也不猶愈于異姓之取哉或曰君薨而百官總已以聽于冡宰三年安用攝主曰非此之謂也嗣天子長矣宅憂而未出令則以禮設(shè)冡宰若太子未生生而弱未能君也則三代之禮孔子之學(xué)決不以天下付異姓其付之?dāng)z主也夫豈非禮而周公行之歟故隱公亦攝主也鄭玄儒之陋者也其傳攝主也曰上卿代君聽政者也使子生而女則上卿豈繼世者乎蘇子曰攝主先君之令典孔子之法也而世不知習(xí)見母后之?dāng)z也而以為當(dāng)然故吾不可不論以待后之君子 又曰公子翚請殺桓公以求太宰隱公曰為其少故也吾將授之使?fàn)I菟裘吾將老焉翚懼反譖公于桓公而殺之蘇子曰盜以兵擬人人必殺之夫豈獨其所擬涂之人皆捕系之矣涂之人與盜非仇也以謂不系則盜且?guī)諝⒁岩搽[公之智曾不若是涂之人也哀哉隱公惠公繼室之子也為其非嫡與桓均爾而長于桓隱公追先公之志而授國焉可不謂仁乎惜乎其不敏于智也使隱公誅翚而讓桓雖夷齊何以尚茲驪姬欲殺申生而難里克則施優(yōu)來之二世欲殺扶蘇而難李斯則趙髙來之此二人之智若出一人而其受禍亦不少異里克不免于惠公之誅李斯不免于二世之虐皆無足哀者吾獨表而出之以為后世戒君子之為仁義也非有計于利害然君子所為義利常兼而小人反是李斯聽趙髙之謀非其本意獨畏蒙氏之奪其位故勉而聽髙使斯聞髙之言則召百官陳六師而斬之其德于扶蘇豈有既乎何蒙氏之足憂釋此不為而具五刑于市非下愚而何嗚呼亂臣賊子猶蝮蛇也其所螫草木猶足以殺人況其所噬囓者耶鄭小同為髙貴鄉(xiāng)公侍中嘗詣司馬師師有密疏未屏也如廁還問小同曰見吾疏乎曰不見師曰寧我負卿無卿負我遂酖之王允之從王敦夜飲辭醉先寢敦與錢鳯謀逆允之已醒悉聞其言慮敦疑已遂大吐衣面皆污敦果照視之見允之臥吐中乃已哀哉小同殆哉岌岌乎允之也孔子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有以也夫吾讀史得魯隱公晉里克秦李斯鄭小同王允之五人感其所遇禍福如此故特書其事后之君子可以覽觀焉 鄭伯以璧假許田 東坡曰鄭伯以璧假許田先儒之論多矣而未得其正也先儒皆知夫春秋立法之嚴(yán)而不知其甚寛且恕也皆知其譏不義而不知其譏不義之所由起也鄭伯以璧假許田者譏隱而不譏桓也始其謀以周公之許田而易泰山之祊者誰也受泰山之祊而入之者誰也隱既已與人謀而易之又受泰山之祊而入之然則為桓公者不亦難乎夫子知桓公之無以辭于鄭也故譏隱而不譏桓何以言之隱八年書曰鄭伯使宛來歸祊又曰庚寅我入祊入祊云者見魯之果入泰山之祊也則是隱公之罪既成而不可變矣故桓元年書曰鄭伯以璧假許田而已夫許田之入鄭猶祊之入魯也書魯之入祊而不書鄭之入許田是不可以不求其說也鄭伯使宛來歸祊庚寅我入祊見鄭之來歸而魯之入之也鄭伯以璧假許田者見鄭之來請不見魯之與之也則鄭之來請而不見魯之與之者見桓公之無以辭于鄭也嗚呼作而不義使后世無以辭焉則夫子之罪隱深矣夫善觀春秋者觀其意之所向而得之故雖夫子之復(fù)生而無以易之也公羊曰曷為系之許近許也諱取周田也谷梁曰假不言以言以非假也非假而曰假諱易地也春秋之所為諱之者三為尊者諱敵為親者諱敗為賢者諱過魯親者也非敗之為諱而取易之為諱是夫子之私魯也 取郜大鼎于宋 東坡曰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舉三代全盛之法以治僥幸茍且之風(fēng)而歸之于至正而已矣三代之盛時天子秉至公之義而制諸侯之予奪故勇者無所加乎怯弱者無所畏乎強匹夫懷璧而千乗之君莫之敢取焉此王道之所由興也周衰諸侯相幷而強有力者制其予奪邾莒滕薛之君惴惴焉保其首領(lǐng)之不暇而齊晉秦楚有吞諸侯之心孔子嘅然嘆曰久矣諸侯之恣行也后世將有王者作而不遇焉命也故春秋之法皆所以待后世王者之作而舉行之也鐘鼎龜玉天子之所以分諸侯使諸侯所以相傳而世守也桓二年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納于太廟且夫鼎也在魯之太廟則是魯鼎也不幸使齊人挈而有之是齊鼎也是百傳而百易未可知也仲尼曰不然是鼎也何為而在魯之太廟曰取之宋宋安得之曰取之郜故書曰郜鼎郜之得是鼎也得之天子宋以不義取之而又以與魯也后世有王者作舉春秋之法而行之魯將歸之宋宋將歸之郜而后已也昔者子路問孔子所以為政之先子曰必也正名乎故春秋之法尤謹(jǐn)于正名至于一鼎之微而不敢忽焉圣人之用意蓋深如此夫以區(qū)區(qū)之魯無故而得器是召天下之爭也楚昭襄王求鼎于周周武公曰周不愛鼎恐天下以器讎楚也鼎入宋而為宋入魯而為魯安知夫秦晉齊楚之不動其心哉故書曰郜鼎明魯之不得有以塞天下之爭也谷梁傳曰納者內(nèi)弗受也以為周公不受也又曰號從中國名從主人而左氏記臧哀伯之諫愚于公羊有取焉曰器從名地從主人器之在人非有即爾宋始以不義取之故謂之郜鼎至于地之與人則不然俄而可以為其有矣善乎斯言吾有取之 曹劌長勺之戰(zhàn) 栁州曰長勺之役曹劌問所以戰(zhàn)于嚴(yán)公云云公曰小大之獄必以情斷之劌曰可以一戰(zhàn)栁子曰劌之問洎嚴(yán)公之對皆庶乎知戰(zhàn)之本矣而曰夫神求優(yōu)裕于饗不優(yōu)神不福也是大不可方鬬二國之存亡以決民命不務(wù)乎實而神道焉是問則事幾殆矣既問公之言獄也則率然曰可以一戰(zhàn)亦問略之尤公也茍公之德可懷諸侯而不事乎戰(zhàn)則已耳既至于戰(zhàn)矣徒以斷獄為戰(zhàn)之具則吾未之信也劌之辭宜曰君之臣謀而可制敵者誰也將而死國難者幾何人士卒之熟練者眾寡器械之堅利者何若趨地形得上游以延敵者何所然后可以言戰(zhàn)若獨用公之言而恃以戰(zhàn)則其不誤國之社稷無幾矣申包胥之言戰(zhàn)得之語在吳篇中 禘于太廟用致夫人 東坡曰甚哉去圣之久逺三傳紛紛之不同而莫或折之也禘于太廟用致夫人左氏曰禘而致哀姜非禮也凡夫人不薨于寢不殯于廟不赴于同盟不祔于姑則弗致也公羊曰夫人何以不氏譏以妾為妻也蓋聘于楚而脅于齊媵女之先至者也谷梁曰成風(fēng)也言夫人而不言氏姓非夫人也立妾之詞非正也夫人之我可以不夫人乎夫人卒葬之我可以不卒葬之乎一則以宗廟臨之而后貶焉一則以外之弗夫人而見正焉三家之說左氏疎矣夫人與公一體也存曰公曰夫人既葬公以謚配公夫人以謚配氏此其不易之例也蓋有既葬稱謚而不稱夫人者矣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赗秦人來歸僖公成風(fēng)之襚而未有不稱謚而稱夫人者也公羊之說又非人情無以信于后世以齊楚之強齊能脅魯使以其媵女為夫人而楚乃肯安然使其女降為妾哉此甚可怪也且夫成風(fēng)之為夫人非正也春秋以為非正而不可以廢焉故與之不足之文而已矣方其存也不可以不稱夫人而去其氏及其沒也不可以不稱謚而去其夫人皆所以示不足于成風(fēng)也況乎禘周公而致用焉則其罪固已不容于貶矣故公羊曰用者不宜用者也致者不宜致者也禘用致夫人非禮也 五石六鹢 六一曰魯僖公之十六年隕石于宋五六鹢退飛過宋都左氏傳之曰石隕于宋星也六鹢退飛風(fēng)也公羊又曰聞其磌然視之則石察之則五故先言石而后言五視之則鹢徐而視之則退飛故先言六而后言鹢谷梁之意又謂先后之?dāng)?shù)有聚散之辭也石鹢猶盡其辭而況于人乎左氏則辨其物公谷則鑒其意噫豈圣人之旨不一耶將后之學(xué)者偏見耶何紛紛而若是也且春秋載二百年之行事陰陽之所變見災(zāi)異之所著聞究其所終各有條理且左氏以石為星者莊公七年星隕如雨若以所隕者是星則當(dāng)星隕而為石何得不言星而直曰隕石乎夫大水大雪為異必書若以小風(fēng)而鹢自退非由風(fēng)之力也若大風(fēng)而退之則眾鳥皆退豈獨退鹢乎成王之風(fēng)有拔禾之力亦未聞退飛鳥也若風(fēng)能退鹢則是過成王之風(fēng)矣而經(jīng)獨不書曰大風(fēng)退鹢乎以公羊之意謂數(shù)石視鹢而次其言且孔子生定哀之間去僖公五世矣當(dāng)石隕鹢飛之際是宋人次于舊史則又非仲尼之善志也且仲尼隔數(shù)世修經(jīng)又焉及親數(shù)石而視鹢乎榖梁以謂石后言五鹢先言六者石鹢微物圣人尚不差先后以謹(jǐn)記其數(shù)則于人之褒貶可知矣若乃西狩獲麟不書幾麟鸜鵒來巢不書幾鸜鵒豈獨謹(jǐn)記于石鹢而忽于麟鸜鵒乎如此則仲尼之志荒矣殊不知圣人紀(jì)災(zāi)異著勸戒而已又何區(qū)區(qū)于謹(jǐn)數(shù)乎必曰謹(jǐn)物察數(shù)人皆能之非獨仲尼而后可也噫三者之說一無是矣而周內(nèi)史叔興又以謂陰陽之事非吉兇所生且天裂陽地動陰有陰凌陽則日蝕陽勝陰則歲旱陰陽之變出為災(zāi)祥國之興亡由是而作既曰陰陽之事孰謂非吉兇所生哉其失不亦又甚乎 魯頌 鄭獬曰頌天子事也魯安得有之魯詩變風(fēng)也其體與商周固殊矣清廟文王之德也那髙宗之祀也駉之馬牧于此概可見矣指之頌天子尊尊之義也或以用天子禮樂豈其然耶旨哉魯國之惡旁見齊詩矣春秋之法常事不書不常則書故禘未踰喪則書郊傷牛則書搜狩失時則書廟逆祭則書納幣于喪則書季孫之聘蓋歲聘其常也不得書宜矣或曰季孫蓋微者也又曰以其頌請蓋僭也伯禽固賢于僖而當(dāng)成王時天下一政豈國有變風(fēng)而為美哉僖見于春秋者是圣人公天下是非其將何逃焉 歷代名賢確論卷十四 歷代名賢確論卷十五文公 閏月不告朔猶朝于廟【東坡】 宣公 初稅畝【東坡】 成公 作丘甲【東坡】 襄公 會于澶淵宋災(zāi)故【東坡】 昭公 黑肱以濫來犇【東坡】 孟僖子知孔子【東坡】 定公 孔子為政【東坡】 閏月不告朔猶朝于廟 東坡曰春秋之文同其所以為文異者君子觀其意之所在而已矣先儒之論閏月不告朔者牽乎猶朝于廟之說而莫能以自解也春秋之所以書猶者二曰如此而猶如此者甚之之詞也辛巳有事于太廟仲遂卒于垂壬午猶繹是也曰不如此而猶如此者幸之之詞也不郊猶三望閏月不告朔猶朝于廟是也夫子傷周道之殘缺而禮樂文章之壞也故區(qū)區(qū)焉掇拾其遺亡以為其全不可得而見矣得見一二斯可矣故書曰猶朝于廟者傷其不告朔而幸其猶朝于廟也夫子之時告朔之禮亡矣而餼有羊者存焉夫子猶不忍去以志周公之典則其朝于廟者乃不如餼羊之足存歟公羊傳曰曷為不言告朔天無是月也谷梁傳曰閏月者附月之余日也天子不以告朔而喪事不數(shù)也而皆曰猶者可以已也是其以幸之之詞而為甚之之詞宜其為此異端之說也且夫天子諸侯之所為告朔聽政者以為為天歟為民歟天無是月而民無是月歟彼其孝子之心不欲因閏月以廢喪紀(jì)而人君乃欲假此以廢政事歟夫周禮樂之衰豈一日之故有人焉開其端而莫之禁故其漸遂至于掃地而不可救文十六年夏六月公四不視朔公羊傳曰公有疾也何言乎公有疾不視朔自是公無疾不視朔也故夫有疾而不視朔者無疾而不視朔之原也閏月而不告朔者常月而不告朔之端也圣人憂焉故謹(jǐn)而書之所以記禮之所由廢也左氏傳曰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于是乎在矣不告閏朔棄時政也何以為民而杜預(yù)以為雖朝于廟則如勿朝以釋經(jīng)之所書猶之意是亦曲而不通矣 初稅畝 東坡曰古者公田曰藉藉借也言其借民力以治此也詩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言民之必先公田也傳曰私田稼不善則非吏公田稼不善則非民言上之必恤私田也民先其公而上恤其私故民不勞而上足用也宣公無恩信于民民不肯盡力于公田故按行擇其善畝而稅之公羊傳曰稅畝者何履畝而稅也夫民不盡力于公田者上之過也宣公不責(zé)已悔過擇其善畝而稅之宜其民之謗讟而災(zāi)異之作也稅畝之明年冬蝝生公羊傳曰蝝生不書此何以書幸之也猶曰受之云爾上變古易常應(yīng)是而有天災(zāi)其諸則宜于此焉變矣何休以為宣公懼而復(fù)古故其后大有年愚以為非也春秋書作三軍后又書舍中軍書躋僖公后又書從祀先公事之復(fù)正未始不書宣公而果復(fù)古也春秋當(dāng)有不稅畝之書故何休之說愚不信也 作丘甲 東坡曰先王之為天下也不求民以其所不為不強民以其所不能故其民優(yōu)游而樂易周之盛時其所以取于民者莫不有法民不告勞而上不闕用及其衰也諸侯恣行其所以賦取于民者惟其所欲而刑罰隨之故民至于窮而無告夫民之為農(nóng)而責(zé)之以工也猶居山者而責(zé)之以舟楫也魯成公作丘甲而春秋譏焉谷梁傳曰古者農(nóng)工各有職甲非人人之所能為也丘作甲非正也而杜預(yù)以為古者四丘為甸甸出長轂一乗戎馬四疋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而魯使丘出之也夫以四丘而后為甸魯雖重斂安至于四倍而取之哉哀公用田賦曰二吾猶不足而孔子譏其殘民之甚未有四倍而取者也夫變古亂常者春秋之所譏也故書作三軍舍中軍初稅畝作丘甲用田賦者皆所以譏政令之所由變也而谷梁杜氏之說如此之相戾安得不辨其失而歸之正哉愚故曰谷梁之說是也 會于澶淵宋災(zāi)故 東坡曰春秋之時忠信之道缺大國無厭而小國屢叛朝戰(zhàn)而夕盟朝盟而夕會夫子蓋厭之矣觀周之盛時大宗伯所制朝覲會同之禮各有逺近之差逺不至于踈而相忘近不至于數(shù)而相瀆春秋之際何其亂也故曰春秋之盟無義盟也春秋之會無義會也雖然紛紛者天下皆是也夫子將譏之而以為不可以勝譏之也故擇其甚者而譏焉桓二年會于稷以成宋亂襄三十年會于澶淵宋災(zāi)故皆以深譏而切責(zé)之也春秋之書會多矣書其所會而不書其所以會桓之稷襄之澶淵而已矣宋督之亂諸侯將討之桓公平之不義孰甚焉宋之災(zāi)諸侯之大夫會以謀歸其財既而無歸不信孰甚焉非不義不信之甚春秋之譏不至于此也左氏之論得其正矣皆諸侯之大夫而書曰某人某人會于澶淵宋災(zāi)故尤之也不書魯大夫諱之也且夫見鄰國之災(zāi)匍匐而救之者仁人君子之心也既言而忘之既約而背之委巷小人之事也故書其始之為君子仁人之心而后可以見后之為委巷小人之事春秋之意蓋明白如此而公羊傳曰會未有言其所為者此言其所為何録伯姬也且春秋為女子之不得其所而死區(qū)區(qū)焉為人之死而録之是何夫子之志不廣也谷梁曰不言災(zāi)故則無以見其為善澶淵之會中國不侵夷狄夷狄不入中國無侵伐八年善之也晉趙武楚屈建之力也如谷梁之說宋之盟可謂善矣其不曰息兵故何也嗚呼左氏得其正矣 黑肱以濫來犇 東坡曰諸侯之義守先君之封土而不敢有失也守天子之疆界而不敢有過也故夫以力而相奪以兵而相侵者春秋之所謂曓君也侵之雖不以兵奪之雖不以力而得之不義者春秋之所謂污君也鄭伯以璧假許田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于齊此諸侯之以不義而取魯田者也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莒牟夷以防茲來奔黒肱以濫來奔此魯之以不義而取諸侯之田者也諸侯以不義而取魯田魯以不義而取諸侯之田皆不容于春秋者也夫子之于庶其牟夷黒肱也責(zé)之薄而于魯也罪之深彼其竊邑叛君為穿窬之事市人屠沽且羞言之而安足以重辱君子之譏哉夫魯周公之后守天子之東藩招聚小國叛亡之臣與之為盜竊之事孔子悲傷而悼痛之故于三叛之人具文直書而無隱諱之辭蓋其罪魯之深也先儒之說區(qū)區(qū)于叛人之過惡其論固已狹矣且夫春秋豈為穿窬盜竊之人而作哉使天下之諸侯皆莫肯容夫如此之人而穿窬盜竊之事將不禁而自絶此春秋之所以用意于其本也左氏曰或求名而不得或欲蓋而名彰書齊豹盜三叛人名而公羊之說最為踈繆以為叔術(shù)之后而通濫于天下故不系黑肱于邾嗚呼誰謂孔子而賢叔術(shù)耶蓋嘗論之黑肱之不系邾也意其若欒盈之不系于晉歟欒盈既奔齊而還入曲沃以叛故書曰欒盈入于晉黑肱或者既絶于邾而歸竊兵邑以叛歟當(dāng)時之簡牘既亡其詳不可得而聞矣然以類而求之或亦然歟谷梁曰不言邾別乎邾也不言濫子非天子之所封也此尤迂闊不可用矣 孟僖子知孔子 東坡曰甚哉圣人待天下之通且恕也朝而為盜跖暮而為伯夷圣人不棄也孟僖子之過也其悔亦晚矣然圣人不棄也曰猶愈乎卒而不知悔者也孟僖子之過可悲也已仲尼之少也賤天下莫知其為圣人魯人曰此吾東家丘也又曰此鄒人之子也楚之子西齊之晏嬰皆當(dāng)時所謂賢人君子也其言曰孔丘之道迂闊而不可用況夫三桓之間而孰知夫有僖子之賢哉僖子之病也告其子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絶于宋其祖弗父何以有采而授厲公及正考父三命益恭其后必有圣人今孔丘博學(xué)而好禮殆其是歟爾必往師之以學(xué)禮嗚呼孔子用于魯三月而齊人懼其霸以僖子之賢而知夫子之為圣人也使之未亡而授之以政則魯作東周矣故曰僖子之過可悲也已雖然夫子之道充乎天下者自僖子始懿子學(xué)乎仲尼請于魯君而與之車使適周觀禮焉而圣人之業(yè)然后大備僖子之功雖不能用之于未亡之前而猶能救之于已沒之后左丘明懼后世不知其功之如此也故丁寧而稱之以為補過之君子昔仲虺言湯之德曰改過不吝夫以圣人而不稱其無過之為能而稱其改過之為善然則補過者圣人之徒歟孟僖子者圣人之徒也 孔子為政 東坡曰魯定公十三年孔子言于公曰臣無藏甲大夫無百雉之城使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于是叔孫氏先墮?quán)C季氏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輙率費人襲公公與三子入于季氏之宮孔子命申句須樂頎下伐之費人北二子奔齊遂墮費將墮成公斂處父以成叛公圍成弗克或曰殆哉孔子之為政也亦危而難成矣孔融曰古者王畿千里寰內(nèi)不以封建諸侯曹操疑其論封建漸廣遂殺融融特言之耳安能為哉操以為天子有千里之畿將不利巳故殺之不旋踵季氏親逐昭公公死于外從公者皆不敢入雖子家羇亦亡季氏之忌克忮害如此雖地勢不及曹氏然君臣相猜蓋不減操也孔子安能以是時墮其名都而出其藏甲也哉考于春秋方是時三家雖若不悅?cè)荒苓`孔子也以為孔子用事于魯?shù)谜c民而三家畏之歟則季桓子之受女樂也孔子不能郄之矣彼婦人之口可以出走是孔子畏季氏季氏不畏孔子也夫孔子盍姑修其政刑以俟三家之隙也哉蘇子曰此孔子之所以圣也蓋田氏六卿不服則齊晉無不亡之道三家不臣則魯無可治之理孔子之用于世其政無急于此者矣彼晏嬰者亦知之曰田氏之僣唯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大夫不収公利齊景公曰善哉吾今而后知禮之可以為國也嬰能知之而莫能為之嬰非不賢也其浩然之氣以直養(yǎng)而無害塞于天地之間者不及孔孟也孔子以羇旅之臣得政期月而舉治世之禮以律亡國之臣墮名城出藏甲而三家不疑其害已此必有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矣孔子之圣見于行事至此為無疑也嬰之用于齊久于孔子景公之信其臣也愈于定公而田氏之禍不少衰吾是以知孔子之難也孔子以哀公十六年卒十四年陳恒弒其君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請討之吾是以知孔子之欲治列國之君使如春秋之法者至于老且死而不忘也或曰孔子知哀公與三子者必不從而以禮告也歟曰否孔子實欲伐齊孔子既告公公曰魯為齊弱久矣子之伐之將若之何對曰陳恒弒其君民之不予者半以魯之眾加齊之半可克也此豈禮告而已哉哀公患三家之偪嘗欲以越伐魯而去之夫以蠻夷伐國民不予也皋如出公之事斷可見矣豈若從孔子而伐齊乎若從孔子而伐齊則凡以勝齊之道孔子任之有余矣既克田氏則魯之公室自張三家不治而自服也此孔子之志也 歷代名賢確論卷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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