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什么要活著? 這個問題從小學一年級的班主任文老師回答了我的問題以后到現(xiàn)在我也沒搞清楚。她告訴我們:
“我們要幸福的活著!”
我問她:“老師,我們?yōu)槭裁匆钪???/span>
她驚愕地看著我,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奇怪的學生問她這個奇怪的問題。她用手指戳了戳眼鏡微笑著對我說:
“活著是為了去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
然而我不完全認同,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
那時候,她總是對任何事情表現(xiàn)出飽滿的熱情,在她瘦弱的身體上的眼睛卻發(fā)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的臉上總是充滿著使人愉悅的微笑,好像有了這微笑什么樣的困難都不能將她打倒。她總會有辦法使自己的朋友在難過的時候笑出聲來,“你再這樣皺眉頭要長皺紋哦!到時候就丑了,可惜你才25歲!”她故意嗔怪地對周老師說,然后調(diào)皮地捏捏她的鼻子,然后周老師臉上的陰云散開露出微笑責怪似得說聲:“討厭!”她的備課本總是密密麻麻地擠滿了漢字、橫線和各種符號,它們在紙上相互推搡,好像在這狹窄的空間已容不下它們龐大的族群。
每次我放學的時候總能看到她在辦公室批改我們提交的作業(yè)。那時候我最怕的、最敬畏的也是她,因為她的敬業(yè)程度可以說是全校數(shù)一數(shù)二的,每次從她的窗前走過我的心臟就會像受到外力的沖擊一樣跳動不止,大腦發(fā)麻(因為我經(jīng)常不交作業(yè))。她給成績差的學生補課,給成績好的學生獎勵。她把雜亂的板畫擦掉重新繪畫成美麗的圖景。她是好學生的偶像,是壞學生的噩夢。她走過的地方好像都能留下她的影子,她的氣味。她的靈魂活在教室的里里外外。 . 聽程嘉說文老師小時候的夢想就是要做一位稱職的老師。然而她實現(xiàn)了自己的理想,她也確實是一位稱職的老師。她教了我們兩年的語文,我們深深地受到她的影響,那時候我們總是覺得每個學校里都有一個文老師。我們對老師的第一印象就是她那雙發(fā)光的眼睛,好像它能照亮我們看不到的地方。但是之后不知道是怎么地,她突然離開了我們?nèi)チ肆硪粋€學校教音樂。
從那時候起,我們腦海中的老師發(fā)生了變化——原來她不是這個學校唯一的老師;而老師也并不都是對每一個學生的狀態(tài)都那么樂此不疲;也并不都是像她那樣在學校的角落里留下影子和氣味。期間一年的時間里,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個瘦弱的女教師實現(xiàn)了她的夢想過后應該要怎樣地生活? 時光就這樣不經(jīng)意地從身邊經(jīng)過,我上了四年級。
那個實現(xiàn)了夢想的女教師又回來了,現(xiàn)在她發(fā)了福,腿粗地像熊的腿一樣,圓圓的臉上沒了下巴。她不像從前那么活潑自在了,似乎多了一些心事,整天郁郁寡歡的,也不再教我們語文了?,F(xiàn)在教我們的是蔣老師,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戴著一副花白框的眼鏡,遮擋著深陷的眼窩,給人一種穩(wěn)重、厚實的感覺。她現(xiàn)在教我們英語,她在上面念一句,我們在下面跟著念一句。在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以前的那種眼神,也不能找回她所留下的影子和氣味。仿佛這不是她,這是另一個人替換了她的靈魂,就連身體也替換了,剩下的只是名字。我們感到惋惜和難過,這是我們的文老師嗎?我們對此產(chǎn)生困惑。她不時地咳嗽幾聲,我感覺到她身體大不如前。她總是背著我們皺著眉頭,這個是她轉(zhuǎn)身走出教室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的,面對我們總是勉強裝著微笑、和睦。 “聽說她現(xiàn)在患了一種疾病,好像是尿毒癥,需要換腎才能正常地活下去。”周老師說。“她基本上每個星期都要去醫(yī)院排毒,把身上的血全部抽出來用機器消完毒然后再放回去。這是個痛苦的過程,活著真不容易啊!她一直在等待著合適的腎源,然而要找到匹配的腎源是極其不易的事兒!恐怕只有她親兄妹能配上,但是她親兄妹沒一個愿意少一個腎的。其實少一個腎也能正常地生活,然而她的家人卻一直等著有個好心人愿意少個腎來捐贈給她。就算是有好心人愿意,但配得上的幾率是極其渺小的。'就算是沒有多大的可能性,那也得等!總比坐在這等死的好!’她姐姐如此說。
周老師取下眼鏡,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她的話里帶著同情和責怪的意味。她跟文老師是至交,好像有很多的問題在她們面前都是相通的,好多的話也是彼此知根知底的。她同情她,她羨慕她。她倆就像親親的姊妹。她舍不得文老師,她怕文老師毫無預料地離開她,她不敢去想,盡量地往好的方面想,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切實際的,但她還是極力地躲避著這個事實。
“人為什么要活著?”我問我自己。
“就算是再偉大的人物也有故去的時候;就算做了再偉大的事情也將成為歷史。我看著那些光鮮亮麗的歌手,他們紅極一時,但過后只剩下默默無聞!我為清晨的朝霞而歡呼,但它終究會消失。春天那燦爛的花朵到了秋天總是會枯萎。人活著是為了什么?理想?名譽?資產(chǎn)?這些死了都帶不走?!蔽液苊悦5貑栔芾蠋煛?/span>
周老師還沉浸在文老師身上,聽到我的話她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我。她的眼角閃著淚光,眼神充滿憐愛、友好,又帶著一點憂愁。我的話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她呆坐了一會兒,似乎在想怎么回答我的問題,又像是在幻想文老師的身體能否就此好轉(zhuǎn)。她微笑著對我說:
“怎么會問到這個問題?”
“我只是有些困惑吧!文老師說活著是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然而她做到了,她確實算的上一位稱職的教師,這是不可否認的。而后呢?日復一日地教我們念書,年復一年地上課。她的日子就像先前復制好了一樣,只消每天粘貼就可以了!”
“你是我見過最怪的學生!”她說。“這個問題留著以后再想吧!先把書念好,我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你?!?/span>
在我上五年級的時候,周老師成了我們的班主任。她教我們語文,她比文老師要嚴肅些。就在某一天的語文課,她到教室外面的陽臺上接了個電話,電話足足聊了30分鐘。她吩咐我們朗讀課文,內(nèi)容是高爾基的《海燕》。高亢的朗讀聲掩蓋了她說話的聲音。那節(jié)課我們一直在念高爾基的《海燕》,因為那是我們的新課程,周老師叫我們熟讀課文。直到下課。我看到周老師的臉頰濕潤了,眼睛彤紅,秋天的風吹拂著她散亂的頭發(fā),給她帶來了一絲涼意。她站在那兒望著遠處的山峰,久久不能自已。過了許久她才緩慢地朝辦公室走去,身體形同走肉,好像這身體不是她的一樣。
后來我才知道,文老師已經(jīng)去世了,她帶著她的理想離開了。其實我之前就應該知道,就在周老師接了那個很長的電話的時候。下課過后同學們都在猜想周老師是為何流淚。
“周老師失戀了吧?。俊辈艽紗?,他望著我們等待我們的回答。
“未必!”程嘉回答,他的樣子很沉重。
我默默起身,走出教室站在周老師剛才站的地方,我能感受到周老師留下的體溫。望著周老師剛才望著的那個山峰,心里惆悵萬千。
“我是為了活著而活著!”文老師說。 敬俊,籍貫四川蓬溪縣。2012年從遂寧應用技術(shù)職業(yè)學校畢業(yè),隨后被分配到江蘇無錫數(shù)控加工廠工作。工作期間因?qū)η巴久悦6o職,隨后回到成都跟隨姐夫做水電氣。他早熟,早年間上小學的時候他愛上了同桌的女孩。后來經(jīng)常被同學嘲笑,他怕見到那個女孩,這件事造成他性格孤僻。在他20歲時,母親的去世對他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從那時起,他便開始大量閱讀文學作品,尤其是薩特和加繆對他的影響很深。期間寫了《世界的盡頭》、《她和她的理想》、《驢》等作品。他想從存在的漩渦里逃脫出來,他想對抗虛無,這也是他以后的奮斗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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