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之俊

錢鍾書因和葉公超走得近，又時在《新月》露臉，以致包括老師吳宓在內(nèi)的很多師友，皆目錢鍾書為新月派人。1937年6月，錢鍾書牛津畢業(yè)之際，吳宓聽馮友蘭說擬聘錢鍾書為外文系主任，竟有些惶恐：“擬將來聘錢鍾書為外國語文系主任云云。宓竊思王退陳升，對宓個人尚無大害。惟錢之來，則不啻為胡適派、即新月新文學(xué)派，在清華，占取外國語文系。結(jié)果，宓必遭排斥。此則可痛可憂之甚者。”（1937年6月28日吳宓日記）他把學(xué)生錢鍾書看作是葉公超“新月”麾下的忠實戰(zhàn)將了。這是錢鍾書萬萬想不到的，也是其父錢基博不愿看到的。錢鍾書清華未畢業(yè)時，錢基博就告誡兒子，要“淡泊明志，寧靜致遠，我望汝為諸葛公、陶淵明，不喜汝為胡適之、徐志摩！”（1932年11月17日錢基博給錢鍾書信，《光華半月刊》第1卷第4期，1932年12月5日）

1933年6月，錢鍾書自清華畢業(yè)，獲文學(xué)士學(xué)位。清華文學(xué)院是想錢鍾書能留校任教的，但最終沒能實現(xiàn)。許振德憶：“民廿二年夏，母校欲留中書作本系助教，幾經(jīng)交涉，終未成功。乃遠走上海任教光華大學(xué)。”（許振德《憶錢鍾書兄》）“幾經(jīng)交涉”，是錢鍾書不同意，還是另有隱情，也在猜測之中。據(jù)后來朱自清的日記看，可能是校方不同意。1934年6月，錢鍾書畢業(yè)一年后，清華中文系主任朱自清與文學(xué)院代理院長蔣廷黻（馮友蘭此時出國度假）商議，欲聘請錢鍾書到中文系任教，學(xué)校沒有同意，“蓋校方不欲加聘新人也（專任）”。期間，葉公超也曾“為錢進言，均無效?！保?934年6月19日朱自清日記）

1934年3~4月間，光華大學(xué)春假期間，錢鍾書北游，到母校清華見女友楊絳，兼拜訪師友?！?月30日行，4月1日至”。回母校后，他住清華學(xué)堂大樓（即一院）。他重返母校不久，就被《清華副刊》記者知道了。他們以《老大哥消息：中書君翩然臨故園》為題，迅速報道了這件事。這期間，他寫了22首七絕，總名《北游紀事詩》，實際可作北游日記觀（他確實記在日記里了），從中大致能看出他在北平的經(jīng)歷，人事有跡可循。

到達北平后，“諸師友排日招邀，飲食若流”，大伙排隊請他吃飯，可見才子歸來多受歡迎。老師中，他拜見了張申府、葉公超、吳宓等，以及許振德等關(guān)系好的同學(xué)。期間，葉公超談海派京派之爭，錢鍾書在一旁“插科打諢”，挖苦海京兩派：“余言生從海上來，請言海上事。有馬戲班名海京伯者，大觀也。我曹執(zhí)兩用中，比于首鼠，便借名定義，拔戟自成隊，可乎？師為莞爾?！笨跉鈽O大，老師也只是笑笑。這組詩中，除了這一首談海京派的詩和葉公超有關(guān)，還有兩首和葉公超有關(guān)，可見當時師生關(guān)系的好。（還有一首是在葉公超面前稱贊同學(xué)許振德的）“生平一瓣香猶在，肯轉(zhuǎn)多師謝本師。”表明自己對本師自始至終的感恩之意。誰知道幾年后師生“反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