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園

  王翠平    

 星期天，和孩兒們一起逛街，偶爾看到市場上有紫紅的新鮮桑葚出售。高價買了一斤，一顆一顆慢慢品味。盡情享受之余，我不禁想起兒時村邊的那片桑園及桑園的鼻祖——菜地里的那棵老桑樹。

記憶中，老桑樹罩地約三分，粗約合抱，高兩丈有余。春夏，綠蔭如蓋，能遮太陽，擋風(fēng)雨；秋冬，黃葉落盡，光禿禿的樹枝如虬龍一般地伸向蒼穹。

 想當(dāng)初，大桑樹只是爺爺大門外的一棵小桑苗。那年夏天，奶奶被一頂小轎抬進(jìn)我們王家大門。“請三天”從娘家回來，奶奶發(fā)現(xiàn)距大門不遠(yuǎn)處長了棵小拇指般粗細(xì)的小桑樹兒。 奶奶建議爺爺把桑苗挪走，爺爺不愿，奶奶說“門前不植桑，房后不栽柳，院里不長鬼拍手(楊樹)?！?/span>

“那就挪到院里面去？”爺爺望著奶奶征求意見。

“不行——宅中栽大桑，有損人口淚汪汪?！蹦棠陶f得斬釘截鐵。

“我這就移走它，栽到菜園里。”爺爺說著轉(zhuǎn)身就去拿挖樹的家伙。

奶奶一把拉住：“慢，你現(xiàn)在挪不活的——‘桑栽骨朵兒槐栽芽兒，榆樹栽個冰凌茬’?！蹦棠堂Ｃ鐑旱钠~子說。

爺爺站定，半信半疑地看著奶奶。

“挪活了，長成大樹，我用桑葉養(yǎng)蠶，然后紡紗、織錦，咱們穿絲綢?！毙孪眿D兒奶奶眼里滿是憧憬，繼而又滿臉紅云地頓了頓，“如果是棵母桑樹，會結(jié)好多的桑果兒，叫……叫……叫咱的兒孫都有桑葚子吃——桑葚子補氣血，吃了面色紅潤?！?/span>

 頑童爺爺被年長他6歲的讀過詩書的奶奶哄得一愣一愣的，他最終聽了奶奶的話，第二年開春兒，在桑葉兒還沒展開的時候，乖乖地把桑苗移栽到了村邊的菜地里，并精心伺候，直到活穩(wěn)。

當(dāng)然，這都是奶奶后來告訴我的。

四月初，桑樹開花了，細(xì)看，大約兩厘米長的毛絨絨的青黃色花串兒掛在細(xì)枝兒上，被片片明麗的桑葉遮著，并不怎么起眼，如果你不注意，還真的不容易發(fā)現(xiàn)！但饞嘴的小孩子能發(fā)現(xiàn)它。

五月天，青桑葚子的臉兒上陸續(xù)泛起了紅暈，這時候，因為一塊兒橡皮和我吵架的杏花主動與我和好了，二憨子也變得不那么霸道了。三丫無端地給了我一根紅頭繩兒。于是我們常常到樹下往上望，天天盼著桑葚子成熟。

“你們這幾個八虎子妮子，老鴰吃桑葚子還要等到黑呢。天天來看啥？該熟就熟了。 熟了叫你們過來吃?！蹦棠潭酥霍せ剐Q的桑葉罵著我們。我們笑著跑開。

老鴰、喜鵲、斑鳩、麻雀開始往大桑樹上云集，樹下有了斑斑駁駁的紫色鳥糞。

“小蟲益兒比你們眼尖，黑桑葚子被它們先吃掉嘍——奶奶拖了長腔戲謔著我們。

我們不甘示弱，決定到樹上摘。二憨子主動蹲在了大桑樹根兒下，當(dāng)起了“被壓迫一族”——我先踩著他的肩膀，接著二憨子頂著我的腳板兒悠悠地站起來，我便抱住樹，“哧溜哧溜”地往上爬……

片刻，幾個“饞猴兒”就置身于樹冠上。

 幾只啄食的鳥兒被驚得撲棱棱飛走了。我們攀著樹枝兒，慢慢地移動。樹枝兒輕搖，周圍桑葚子多得如滿天繁星，青的、紅的、紫的、黑的都有。我們邊摘邊吃，笑著往衣兜兒里裝，一顆，兩顆，三顆……呵呵，衣兜兒鼓起來了，樹下的二憨子笑得露出幾顆大板牙。

黑桑葚子密集起來，和我們掙食的鳥兒們早出晚歸，嘰嘰喳喳，越聚越多，怎么辦，怎么辦？

放學(xué)后，幾個“饞猴兒”扎了四個手里舉著“兵器”的稻草人兒，讓它們在大桑樹周圍站崗。

嘿嘿，鳥兒們麻爪了。大桑樹上安靜下來。我們不安的心總算裝到了肚里?？傻诙煜挛绶艑W(xué)，我們發(fā)現(xiàn)四個稻草人全沒了。群鳥兒又在樹冠上嘰嘰喳喳，肆無忌憚地啄食桑葚子。

“是誰撤了我們的哨兵？”二憨子聳了聳肩，瞪著眼睛，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牛一般地喘著粗氣。

我們幾個也都噘著嘴，一邊嘟囔一邊猜測是誰干的。

“草人子是你們幾個扎的？光興你們獨吃？小蟲益兒就沒有份兒？它們也熬了一年?！蹦棠填^包一條花羊肚手巾扛著竹梯走過來，“稻草人被我收起來啦。”

我們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敢頂撞、埋怨奶奶的。

“小蟲益兒通靈，吃飽了能和人對話。”

我們都覺得很神奇，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奶奶。這時候剛好有一只鳥在大桑樹上叫“呱呱呱咕”、“呱呱呱咕”……

奶奶放下竹梯，仰頭便問：“您閨女幾兒走(哪天出嫁)？”

“呱呱呱咕！”

“它說‘正月初六’?！蹦棠炭戳丝次?。        

“幾件兒嫁妝？”奶奶又問。

“呱呱呱咕！”

“它說‘桌椅板凳’?！蹦棠炭戳丝慈?。

“陪啥衣裳？”奶奶再問。

 “呱呱呱咕！”

“它說‘紅襖綠褲’?！蹦棠炭戳丝葱踊?。

 “誰當(dāng)送客？”奶奶提高了聲音。

“呱呱呱咕！”。

“它說‘她叔她舅’！”奶奶看著二憨子。

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奶奶竟懂鳥語。細(xì)聽，也覺得叫聲順音。

黎明時分，一只黑鳥兒在大桑樹上婉轉(zhuǎn)地叫，我問奶奶它在說啥，奶奶說它在叫“大嫂起來梳頭——大哥起來喂?！?/span>

中午，一只斑鳩在大桑樹上點頭兒叫喚“咕咕咕！咕咕咕！……”

奶奶說：“你聽，它叫‘種秫秫——、種秫秫——’……是該種秫秫了。小蟲意兒的喉嚨都喊啞了?！?/span>

我們突然覺得和我們掙食的小鳥不再討厭，反而可愛起來！同時覺得奶奶是那么的偉大。

乍暖還寒，紫燕北歸，大桑樹剛吐出骨朵時，奶奶便照例拿出蠶種來。奶奶把一塊兒布滿蠶種的、一尺見方的老月白籃布放在貼身的衣袋里暖。借助體溫，灰褐色的蠶卵慢慢變成黑灰色時，奶奶便把它放到暖陽下曬——蠶寶寶要出生了。等油綠明艷的桑葉在樹上噗嚕噗嚕地?fù)u的時候，又黑又瘦的蠶寶寶便開始蠕動起來。奶奶用鵝毛把它們掃到竹匾里面剪成細(xì)絲的嫩桑葉上，這便是蠶生命的開始，也是奶奶忙碌的開始。

端莊淑賢的奶奶 那時才五十歲出頭兒，她好像永遠(yuǎn)不知疲倦似的，常常天不亮就起床。初夏，當(dāng)那不知名的小鳥在樹上喊“吃桑葚子變馬猴”的時候，奶奶已經(jīng)梳好了頭，頂著一條花羊肚手巾，扭著一雙裹得小而尖的腳去采新鮮的桑葉了。由于奶奶腳小樹粗，所以爬樹要用竹梯。奶奶小心地扶著梯子上去，用手攀住樹枝，顫顫巍巍地采下枝枝桑葉。我在下面一邊把桑葉拾到竹筐里，一邊摘食紅紅的甜桑葚果兒。每到采桑葉，不用奶奶喊，我便主動去幫忙。

“小翠兒，可不要貪吃喲。給杏花兒、二憨子留幾串兒?！蹦棠虖纳涞闹ρ鹃g露出笑臉兒，看著吃桑葚子吃得像涂了紫色唇彩的我警告。

“知道了?！蔽乙贿叴饝?yīng)著，一邊極不情愿地停止了吃。

我和奶奶把桑葉抱回家。為防止蠶寶寶拉肚子，喂食之前奶奶總是把桑葉洗凈、晾干。每當(dāng)我放學(xué)回家。我常常看見奶奶端著整簸箕的桑葉去喂蠶。隨著一聲“上菜啦?！钡淖匝宰哉Z，塊塊竹匾隨即被片片“翡翠”覆蓋。片刻，饑餓的蠶兒你爭我搶。大口大口地吃起來。那聲音“沙沙沙、沙沙沙……”似下小雨。趁蠶兒進(jìn)食的時候，奶奶把墨綠色的蠶沙清出來，曬干放在瓦盆兒里，說積存多了給我和哥哥、姐姐裝枕頭。

“不要，”我嘴巴一噘“蠶屎“。

“好吧——不要就算了。到時候可不要后悔”。奶奶遺憾地嘆了口氣，“你不要就都給你哥你姐，到時候他們枕著冬暖夏涼的蠶沙枕頭，不起痱子，頭皮不癢，蚊不叮、蟲不咬，越枕越聰明……”

我當(dāng)時不以為然：“你咋知道？我才不信呢?！?/span>

長大后才知道奶奶的話是真。蠶沙的確有它的藥用價值和保健作用。于是到處買蠶沙枕，可就是買不到。

收完了蠶沙，奶奶直起身子，用手捶了捶腰，看著竹匾里的蠶寶寶，滲出細(xì)汗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

…………

待滿樹的桑果快被我和鳥兒吃盡時，又白又胖的蠶兒也快上“山”了。這時候奶奶一夜要起來兩三次，爺爺也起來幫忙，他們把變得通體透明的老蠶捉到用麥秸扎成的“山”上，讓其結(jié)繭。奶奶常常一邊干活兒一邊說“該送老蠶‘上山’了，這時候不能懶——麥?zhǔn)煲簧危Q老一時；老蠶吐絲結(jié)成繭，織棉紡綢做衣裳?！?/span>

 春蠶吐絲了。不久，“山”上便結(jié)滿了白花花的棗兒般大小的繭子。奶奶高興地摘下來，用開水煮了，抽出絲，紡成線——這也是我們最高興的時候你，因為我們可以吃到香噴噴的蠶蛹。

愛美的奶奶到染坊里買來“桃紅、杏黃、翠綠……”，把絲線染上彩色，用土布機織成圖案優(yōu)美的手帕、絲巾、綁腿絲帶兒；用絲線刺繡，做成幔子沿兒、床圍子；用藍(lán)絲絨做老虎的胡須，眉毛，做成威風(fēng)凜凜的嬤嬤藍(lán)虎頭鞋，用黃絲絨做花蕊，縫制成漂亮的八瓣兒蓮花風(fēng)帽！然后叫我三叔到城里出售，賣給將要出嫁的大姑娘，剛過門兒的小媳婦兒，賣給“五輩子單傳”的娃娃——當(dāng)然會賣出好價錢——換了錢，買回我們需要的東西。

看到了自己的勞動所得，奶奶總是笑著說：“多虧了咱們家這棵老桑樹啊”。

的確，由于奶奶辛勞養(yǎng)蠶，巧手織錦、刺繡，我家的日子比一般的家庭過得好一些，因此二叔、三叔早早地娶上了媳婦。

奶奶的絲質(zhì)手工藝品供不應(yīng)求，有上門兒求購的了！為擴大絲源，奶奶從大桑樹上剪下枝條，插枝兒繁殖，在大桑樹旁邊開辟出一片桑園來，擴大了養(yǎng)蠶的規(guī)模。幾年的光景，到我讀初中時，園里的60棵小桑樹已經(jīng)翁蔥郁郁，初成風(fēng)景。

 桑果兒熟了，桑園就成了鳥兒的天堂，鳥群在大桑樹和桑園之間來回地飛——轟的一群，轟的一群。東莊的、西莊的，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鄉(xiāng)民都習(xí)慣性的稱俺王莊為“桑園王莊”，趕集上店，有意無意地路過桑園，和常在園里采桑葉的我奶聊上幾句，免費吃些桑果，免費喝上幾口桑樹皮、桑樹根保健茶。略懂醫(yī)道的奶奶把保健茶推薦給丁毛，治好了他的面部浮腫，推薦給王五，治好了他的哮喘。

深秋，奶奶把一部分經(jīng)霜的桑葉陰干，存放起來，或自家人泡茶，或?qū)そo那些得了風(fēng)熱感冒的，叫他們熬水喝。四鄰八莊都知道桑園王莊有個手巧心善的王奶奶。

老桑樹依舊枝繁葉茂，為奶奶養(yǎng)蠶供給著桑葉，為我們奉獻(xiàn)著桑葚。它像一個長者，立在桑園邊，欣慰地看著它滿堂的子孫。

隨著養(yǎng)蠶規(guī)模的擴大，奶奶更忙活了——一邊自己干，一邊帶動我娘、我嬸兒養(yǎng)蠶、紡絲、織稠。收入增加了！日子一好過，奶奶就開始接濟(jì)鄰里。村里誰家的閨女出嫁，我家除了隨“廂里”之外，都會再送一對兒絲巾或者一對兒絲手帕(當(dāng)然是免費的)。鐵錘奶奶死得早，她的女兒花姑出嫁，我奶做主，無償送花姑一條蠶絲被。

我不高興了，覺得送的禮物太貴重！奶奶抱住我：“咱有桑園和大桑樹，我年年養(yǎng)蠶，能缺絲綢嗎？可人家稀罕，都是鄰里，人家一輩子的大事兒，咱得表表心意不是？”奶奶笑著看著我，“你陪嫁的衣服、被褥咱提前備齊，保證是最好的蠶絲?！蔽也缓靡馑嫉匦α恕?/span>

一切如在眼前，轉(zhuǎn)眼我已為人妻、為人母。奶奶老了，開朗的奶奶低頭彎腰，青絲變白發(fā)。當(dāng)白發(fā)蒼蒼的奶奶走向生命的暮年，她常常拄著拐杖，拉把藤椅，一個人守著一大壺為路人提供的桑葉茶在大桑樹下靜坐，一坐就是一晌。有人路過，她指指茶水，示意人喝。人走之后，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奶奶一天天變老， 二叔、三叔和在外地工作的父親商定：要用菜地里的大桑樹給奶奶打口“喜棺”，讓奶奶永遠(yuǎn)與桑樹為伴。誰知結(jié)果出人意料：奶奶堅決不同意，說要把這把巨大的綠傘和紫紅的桑葚永遠(yuǎn)留給后人和鳥兒們。

那年，二憨子從桑園路邊經(jīng)過，發(fā)現(xiàn)奶奶手扶拐杖坐在藤椅上睡著，一只斑鳩和幾只黑鳥在奶奶肩上、腿上、椅背上蹦噠，嘰嘰喳喳。

二憨子覺得奇怪，走上前去。幾只鳥叫著撲棱棱飛到了大桑樹上。他喊了幾聲“奶奶”，沒有應(yīng)聲，上前一看，奶奶無疾而終。手里還攥著幾顆紫桑葚……

群鳥兒在大桑樹上一聲連一聲地叫：“打滴流高高，打滴流高高……”好好像在說“奶奶走好，奶奶走好……”

奶奶被葬在桑園旁，享年90歲。

在打工大潮的沖擊下，我哥嫂、堂哥、堂弟和侄子們都去了南方打工，家里留下上了歲數(shù)的爹媽、叔嬸兒給他們帶孩子。蠶不養(yǎng)了，桑園荒廢。片片桑葉雖自生自落，可紫紅的桑葚依然人鳥共享。

見識了外面的世界，在廣東打工的我侄子、侄媳了解到化纖衣物已經(jīng)過時，天然絲品正在走俏，于是鼓動我哥嫂利用桑園和大桑樹回家養(yǎng)蠶、紡絲、織稠。

在政府“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的優(yōu)惠政策下，我侄子先擴大了桑園，引進(jìn)了優(yōu)質(zhì)桑苗，又鼓動他的奶奶我的娘養(yǎng)蠶。我娘用從我奶那里學(xué)來的手藝，帶領(lǐng)兒孫，手搖紡車，，重操舊業(yè)……由于年輕一代的參與，織稠的過程又融合了現(xiàn)代工藝。

去年夏天，我從邊陲回到故里。我出生的村莊已成了鄉(xiāng)村旅游景點。村頭的古河道遺址挖成了月牙湖。河泥堆成了假山——鳳凰山。山腳下，一棵大樹上掛了不少許愿紅綢，那是我家的老桑樹。桑園風(fēng)華正茂，園區(qū)周圍栽上了果樹，桃、杏、梨、柿子都有。

我侄子經(jīng)營的農(nóng)家樂莊園就坐落于桑園邊上。莊園依山而建，園林式的，遠(yuǎn)景近景很有層次感。此時，桑果正紅，游人如織。

游人一邊免費吃著自由采摘的桑果，免費喝著桑根桑葉茶，一邊欣賞機房里“蠶花娘子”——我侄媳婦紡絲、織稠。

嵌著彩色絲線的梭子碰得夾杼板兒啪啪作響。隨著老式織機上“螞蚱腿兒”一伸一縮，“磕頭蟲”一起一伏，“織女”手腳并用，如跳一支歡快的舞！游人眼睛睜得大大的，那欣喜不亞于欣賞芭蕾舞——《天鵝湖》。

 一個金發(fā)女郎手摸著一條剛買下的粉紅色絲巾，連聲說“beautiful  ，beautiful ， very    beautiful    ！”

 一個長有人丹胡的大個子看到我老娘用土法演示繅絲，他驚訝地豎起大拇指：“所得思內(nèi)！——油卡塔！油卡塔！(音譯)……”

看我們不懂，他用生硬的中國話翻譯說“原來如此！太好了——太好了！……中國的——紡織文化——大大的——歷史悠久！中國人——大大的——勤勞！”說著他舉起相機，對準(zhǔn)正用筷子繅絲的我娘，對準(zhǔn)織機上的我侄媳，對準(zhǔn)掛在墻上的件件絲品，對準(zhǔn)了繁茂的桑園，按下了快門兒——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組稿 許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