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戲曲是用茶葉澆灌起來的一門藝術”,清代上海最早的戲院“三雅院”喝茶帶看戲,實際上仍是茶館,每天下午才搭臺演昆劇等戲,茶館兼營戲曲是其功能延伸,老茶館常依靠評彈演出來吸引茶客。 一老街,隱海上舊夢 方浜中路上的上海老街,街口立著一座半舊不新的牌坊,一條不折不扣的老街,曾以廟前大街為名,匯集了一批上海最早的錢莊、金店、銀樓、酒肆、茶館、戲樓、商行,這里一直是連接十六鋪和城隍廟、豫園地區(qū)的人流走廊。回眸往昔,探究舊上海,“上海老街”帶人們越時光隧道,回到100年前。重建的上海老街全長825米,分為東、西兩段,東段從人民路到館驛街,西段從河南路到館驛街。白墻灰瓦的房屋,喧繁狹窄的小馬路,路邊擺著各色地攤,絆住過往人群的腳步,攤主也不招呼,看個盡興什么都不買直接走人也沒有半句話。 就是這樣悠閑的老街上,有一座老上海茶館博物館。不足兩米的門面,一不小心就走過了,我們對著記錄本上的門牌號碼,回過頭這才看到這個小小的門牌。臨街就是筆筆直的樓梯,很陡,樓梯兩邊畫著穿時髦短旗袍的女子,露著含蓄的微笑。走不到三五格,往左拐,頓時豁然開朗,眼前鋪開另一番風景。 首先飄進耳朵的是裊裊歌聲,那些老上海曾經(jīng)風靡一時的香濃軟語;樓梯口,靠墻一側立著一個古色古香的賬臺,賬臺上一臺老式電話機、一本上世紀40年代的英文版上海電話號碼簿,這些本身就是博物館的展品。除了這些“真古董”,賬臺上還有些幾可亂真的“贗品古董”——茶館博物館的菜單、茶單都特制成中英文版本的竹簡樣式,一卷一卷列在臺上,看的時候緩緩展開,在整個氛圍的襯托下顯得悠然自得。“還有很多客人提出要買我們的菜單呢。”工作人員章小姐盤著發(fā)髻穿著藍印花布上衣,立在賬臺后笑吟吟地說,“每次菜單被買走,我們只好急吼吼再去訂做?!?/p> 一字排開的空間,閣樓一般,通透而爽朗,左側擺放桌椅,右側則精心裝點著老上海“陳跡”——老上海茶館原本是一座小型博物館,里面陳列著館主張先生歷年的私人收藏,從較為普遍的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明星海報、書本封面;到不太見到的上海各個時期的地圖,有些還是以不同租界劃分;再到冰箱、縫紉機這些家用大家伙。然后來的人多了,看了一圈會有些意猶未盡,于是張先生在靠窗走廊擺上桌椅供參觀的客人喝茶小歇,至此才有了“茶館”一說。 這里的展品,都是些家常日用的物品,老式雕花的梳妝臺上,擱著一溜玻璃香水瓶子,不足一個手指高的瓶身上貼著精致的標簽“Parfum”,已然不知是哪一家的產(chǎn)品,只是瓶子里仍舊殘留著褐色液體,雖然早已變質,拔起瓶塞還是有著絲絲年代久遠的暗香浮動。 1938年版的上海地圖和1947年版的上海電話號碼簿是全英文的;1米長的20年代外灘照片上有數(shù)不清的小舢板;不起眼的裝香煙用的鐵盒是純手工制的;復旦大學25周年紀念冊有些土,圣約翰標記的裁紙刀卻十分洋氣;老式電話、電風扇、無線電、煤油燈等這些平時較為稀罕的東西在茶館眾多的古物中也會讓你覺得太普通了……還有一些當時的舶來品,如英國制的玻璃洗衣板和老式電爐、貝爾公司溫度計等,電爐和溫度計至今仍克盡職守地被使用著,讓人不得不感嘆它們優(yōu)異的質量。 這里留存的不是歷史書一般驚天動地的大事件,而都是些城市細小的生活印記,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FRIGIDAIRE冰箱還能用;舊時原來也有組合音響,只是折疊起來如同五斗柜;運用精密機械制作的搖冰機則是活生生的大戶人家生活寫照,化為文字,就成了張愛玲的《心經(jīng)》開卷——小寒揮手招呼同伴:“你們下來吃冰激凌!自己家里搖的!” 除了能看到觸摸到的老物,柜臺上還摞了厚厚幾本老月歷封面的留言簿——從外省市來上海的陳小姐在這里歇過腳喝過一盅普洱茶,她最喜歡的是博物館里的帶鐘銅鏡;王小姐和柳先生分明是一對戀人,喝了一壺玫瑰茶,幽幽的環(huán)境襯得他們的柔情蜜意,簽名當中加了一顆心……一壺、一人、一簿,在這個恍然錯失時間的空間里凝固。 茶館,老上海風情舊景之一。清末,滬城內外,南市北市、沿河傍橋、十字街頭茶館遍布,茶客如云,茗香醉人。 盛極一時 據(jù)說,上海灘最老的茶館大概建于咸豐元年(1851年)。清同治初年滬上茶館開始興盛,著名老茶館麗水臺建于洋涇浜三茅閣橋邊,高閣臨流,背靠東棋盤街,坐落于青樓環(huán)繞之中,當年茶座間有“繞樓四面花如海,倚遍欄桿任品題”之句,成為文人雅士、富紳闊少流連之地。晚清廟園均設茶肆,舊時滬城有“城中廟園茶肆十居其五”之說。 19世紀60到70年代,上海大馬路(今南京東路)、寶善街(今廣東路中段)、四馬路(今福州路)一帶茶館林立,知名的有一壺春、桂芳閣、閬苑第一樓、升平樓、菁華樓等,當時滬人把去寶善街上松風閣茗飲列為滬北十景之一。舊時南京路上,老茶館五云日升樓位于浙江路口,西對面是易安居茶館,后來廣東商人把它買下后開先施公司;易安居南對面是陶陶居茶館,郭家盤下后改為永安公司。著名茶館青蓮閣的前身是華眾會茶園,舊址在現(xiàn)外文書店。當年樓上賣茶,樓下百戲雜呈,有西洋鏡、哈哈鏡、幻燈片、珍禽異獸等供人參觀。 茶道悠悠 從前,茶館伙計叫茶房也稱茶博士。他們沖茶時手握銅壺,壺嘴離桌數(shù)尺,瞄準茶碗一舉一落可連注數(shù)盅不見一滴在外。舊時茶資視茶館檔次而定,從十多文錢至百余文錢不等。有一種元寶茶在農(nóng)歷大年初一供應,店家在蓋碗上加了兩只青橄欖,美名“元寶茶”,討個吉利口彩。早年青浦朱家角放生橋兩側的橋樓茶館地處雅靜,茶客來此擇個靠窗座位沏上一壺上好香茗,啜茶、賞景、談天、看書或獨坐冥想,偷得浮生半日閑,悠然而樂。這是上海老話“孵茶館”的寫實,有此癮者一日不可或缺。據(jù)說從前老茶館客進入茶館坐定點茶不必開口,可用手勢表示:食指伸直是綠茶、食指彎曲是紅茶、五指齊伸微彎是菊花茶,伸手握拳是玳玳花茶,伸個小指是白開水,伙計一看心領神會。 茶“灌”藝術 任伯年入室弟子、畫家俞達夫從揚州老話“早上皮包水,午后水包皮”中得到啟發(fā),在九江路“洗清池”浴室隔壁開了文明雅集茶館,當年一批文人、書畫家喜歡到此雅集,煮茶論藝事。從前老茶館對聯(lián)頗多,上海八仙橋老虎灶老板曾請人撰過一聯(lián):“灶行原類虎,水勢宛噴龍?!睖蠒液樨е兿壬鴷涍^茶館妙聯(lián)兩對:“來不請,去不辭,無拘無束方便地;煙自抽,茶自酌,說長說短自由天?!绷硪宦?lián):“四面皆空,坐片時何分你我;兩頭是路,喝一盞各自西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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