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
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莫。
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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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點評:逝者如斯,大師王國維一聲輕嘆,掩盡了俗世滄桑,黯淡了紅塵芳華!
王國維(1877—1927),字靜安,號觀堂,浙江海寧人,是我國近代享有國際盛譽的著名學者。他中過秀才,早年學習英文、日文,研究哲學、文學,受到德國資產階級唯心主義哲學和文藝思想的影響。1907年起,他任學部圖書局編輯,從事中國戲曲史和詞曲的研究,著有《曲錄》、《宋元戲曲考》、《人間詞話》等,重視小說戲曲在文學上的地位,開創(chuàng)了研究戲曲史的風氣。1913年起轉治經史之學,專攻古文字學、古器物學、古史地學,還做了很多古籍的校勘注疏工作。他治史嚴謹,考證精湛,信而有征,不囿成見,主張以地下史料參訂文獻史料,多能發(fā)前人所未發(fā)。1925年任清華研究院教授,與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并稱清華四大導師。1927年在北京頤和園投水自盡,給中國知識界留下了深深的戰(zhàn)栗和遺憾,也留下了難解之謎。
王國維遺書:
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我死后,當草草棺斂,即行槁葬于清華塋地,汝等不能南歸,亦可暫于城內居住。汝兄亦不必奔喪,因道路不通,渠又不曾出門故也。書籍可托陳、吳二先生處理。家人自有人料理,必不至不能南歸。我雖無財產分文遺汝等,然茍謹慎勤儉,亦必不至餓死也。五月初二日父字。
王國維死因六說:
對王國維死因,其親屬自始至終諱莫如深。而學術界臆測大致又分幾種:
一為“殉清”說。王為清朝遺老,更對遜帝溥儀向有國士知遇之感。王國維以秀才身份,被溥儀破大清“南書房行走”須翰林院甲科出身的舊制,召其直入“南書房”。有此思想基礎和遺老心態(tài),逢“覆巢”之將至以自殺“完節(jié)”似乎是情理之中。所以梁啟超以伯夷、叔齊不食周粟比之,當時清華校長曹云祥和羅振玉、吳宓等均持此說。魯迅在《談所謂“大內檔案”》一文中,稱王“在水里將遺老生活結束”,也持此論。
二為“逼債”說。當年溥儀在其《我的前半生》中說:內務府大臣紹英委托王國維代售宮內字畫,事被羅振玉知悉,羅振玉以代賣為名將畫取走,并以售畫所得抵王國維所欠債務,致使王國維無法向紹英交待,遂愧而覓死。此說經郭沫若筆播,幾成定論。但證據表明,王國維生前并無重債足以致其自盡。
三為“驚懼”說。1927年春,北伐軍進逼北方,有人認為,王國維自殺是怕自己這個前清遺老落入北伐軍手中,蒙受恥辱;且王國維視辮子為生命,當時傳言北伐軍入城后將盡誅留有發(fā)辮者,所以自我了斷。但這種說法當時即多有人鄙而不取。
四為“諫阻”說。認為王國維投湖與屈原投江相類,是以“尸諫”勸阻溥儀聽從羅振玉等人主意東渡日本避難。
五為“文化殉節(jié)”說。與王國維過從甚密的陳寅恪先是以“殉清”論王之死,后又認為:“凡一種文化值衰落之時,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現(xiàn)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則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達極深之度,殆非出于自殺無以求一己之心安而義盡也。”但陳之觀點,只是以自己的一種心態(tài)來觀照王國維的精神。
最后一種觀點是“諸因素”。以一遺民絕望于清室的覆亡,以一學者絕望于一種文化的式微,一介書生又生無所據,當王國維徘徊于頤和園長廊,回想起“自沉者能于一剎那間重溫其一生之閱歷”的箴言,遂“奮身一躍于魚藻軒前”。也許,這就是王國維自沉之“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