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兩晉南北朝
二十六、祖逖逝世
不過,戴淵與劉隗此行,不僅沒有起到應(yīng)有的作用,相反,卻讓一個人發(fā)憤而死,而這個人的去世,也使得王敦再無顧忌,加速了反叛的步伐。我們要說的這個人,就是大英雄祖逖。 史稱,在祖逖到來之前,河南郡的太守趙固、司馬越的前部將上官巳、司州刺史李矩(駐守新鄭)、潁川郡太守郭默(駐守懷縣),經(jīng)常內(nèi)斗不已,祖逖派出使者進行調(diào)解,說得大家都心悅誠服,都表示愿意接受祖逖的統(tǒng)一指揮。祖逖不僅善于團結(jié)內(nèi)部,而且還善于分化瓦解敵人。將石勒勢力逼出浚儀以后,黃河沿岸還有一些小的塢主,迫于石勒的威脅,不得不送其子弟到襄國為人質(zhì),祖逖十分理解他們的處境,有時,他派出小股部隊,假裝抄略這些塢堡,聽任這些小塢主既服從石勒,又服從自己,這些堡主對祖逖十分感激,石勒軍有什么軍事行動,都提前告知祖逖,因此,祖逖的部隊經(jīng)常打勝仗。 祖逖還非常善于帶兵,將士“其有微功,賞不逾日”,他的軍隊紀律嚴明,秋毫無犯。他一面強化軍事訓(xùn)練,一面鼓勵進行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屯聚糧草,時刻準備“推鋒越河,掃清冀、朔”。祖逖本人性格十分平易近人,對待新歸附的部眾,不論貴賤,都一視同仁,他嚴于律己,不畜私產(chǎn),自己的子弟和戰(zhàn)士一樣參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砍柴負薪。有一次,祖逖擺下酒宴,請老百姓做客,一些老人熱淚縱橫,將祖逖比作再生父母,在座上歌曰:“幸哉遺黎免俘虜,三辰既朗遇慈父。玄酒忘勞甘瓠脯,何以詠恩歌且舞。” 面對英勇的祖逖部隊,石勒感到十分憂慮,他為了結(jié)好祖逖,命令幽州政府重新整修祖逖祖墳,并派了兩家人專門守護祖逖家的墓園,這兩家人不再向政府交稅,而是以賦稅作為祭祀和護墓的費用。石勒還寫信給祖逖,請求允許相互派遣使節(jié),兩地進行通商貿(mào)易。祖逖當然知道與敵人通信意味著什么,他不寫回信,但是,卻派了參軍王愉與之談判,對雙方通商貿(mào)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一舉措,僅豫州的稅收都超過了田賦的10倍。史稱,“聽互市,收利十倍,于是公私豐贍,士馬日滋”。祖逖的牙門將童建殺了新蔡郡的太守周密,投降了石趙帝國,石勒為了討好祖逖,將童建斬首,把人頭送給祖逖,說:“我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叛官和逃將,將軍痛恨的是,就是我所痛恨的?!睂Υ耍驽岩彩指袆?,從此,對于后趙叛逃的人,祖逖也不再收容,并下令邊境的將領(lǐng)不可隨意進攻、擄掠石趙境內(nèi)的居民,因此,邊境一帶的居民得到了暫時的休息。由于祖逖的功績,在320年7月,司馬睿加封祖逖為鎮(zhèn)西將軍。 不過,到了321年,也就是太興4年的7月,戴淵與劉隗一起北出,而戴淵就做了祖逖的頂頭上司。在司馬睿看來,祖逖一直與自己的思路不合拍,司馬睿真正關(guān)心的是如何擺平王氏,實現(xiàn)乾綱獨斷的目標,而祖逖關(guān)心的是收復(fù)舊京,掃清夷狄。站在不同的位置,難免會有不同的想法,這十分正常。因此,司馬睿一直對祖逖的北伐行動抱著隔岸觀火的態(tài)度,而正當中原形勢漸好,自己披荊斬棘,卻派來了江南名士戴淵前來坐享其成,這讓祖逖十分郁悶。因為,在祖逖看來,作為江南名士的戴淵根本不可能象自己這個北方流民那樣,對于故國的淪陷感同身受,也不可能同意自己組織起繼續(xù)北伐的行動。同時,祖逖也耳聞司馬睿與王敦之間已經(jīng)劍拔弩張,國家不僅沒有收復(fù)失地的可能,甚至馬上就要面臨內(nèi)亂的危險,這一切都讓祖逖憤懣不已,一病不起。曾經(jīng)多次預(yù)測準確的術(shù)士戴洋預(yù)測:“今年9月,祖豫州當死。”當時,一顆妖星出現(xiàn)在豫州的分野,曾準確揭示孫皓“青蓋入洛陽”涵義的術(shù)士陳訓(xùn)對人說:“今年,西北大將將死?!?祖逖也看到了那顆妖星,說:“這是為了我??!將要平定河北,而上天卻要殺我,這也是不再保佑我國的征兆?。 辈≈械淖驽?,將自己的家眷安置在汝州的大木山下的塢堡里,同時,營筑虎牢關(guān),城池北臨黃河,南接成皋,又擔(dān)心豫州南部沒有險阻,就派自己的侄子汝南太守祖濟率領(lǐng)汝陽太守張敞、新蔡內(nèi)史周閎構(gòu)筑堡壘。堡壘還沒有筑成,祖逖就病情轉(zhuǎn)重了,321年9月,壯志未酬的祖逖病死在他駐守的防地雍丘(今河南省杞縣),終年56歲。豫州的老百姓聞聽祖豫州逝世的消息,無不如喪考妣,痛哭失聲,譙郡(今安徽省亳州市)、梁國(今河南省商丘縣)的百姓紛紛自發(fā)地為他們敬愛的祖逖建立祠堂祭祀,司馬睿追贈祖逖為車騎將軍,并以祖逖的同母弟弟祖約為平西將軍、豫州刺史,代領(lǐng)祖逖之眾。 祖約,字士少,與祖逖十分友愛,在建康為司馬睿的從事中郎,負責(zé)選舉工作,由于祖逖的功績,漸漸受到了司馬睿的重用,被升為侍中。祖約在當時與阮孚齊名,阮孚是竹林七賢之一阮咸的二兒子,母親就是那位胡婢,論輩分是阮籍的侄孫。《世說新語,雅量》記載,祖約愛財,阮孚愛搜集鞋子,人們無法判定他們的優(yōu)劣。一次,有人去拜見祖約,祖約正在料理財物,客人到時,還剩下兩個小竹簍沒有收拾完,祖約趕緊側(cè)身擋住,神態(tài)十分慌張;而有人去見阮孚的時候,阮孚正在給鞋子上蠟,神態(tài)悠然地說著:“不知道這輩子能穿破幾雙鞋子呀!”從此,兩人的品位才分出了高下。不過,祖約還是深受王導(dǎo)的重視的,《世說新語》也曾記載了王導(dǎo)與祖約暢談通宵的故事,這當然也有王導(dǎo)要拉攏祖約的意思。不管如何,為將者一旦愛財,就難以成為真正的名將。祖逖、祖約的同父異母哥哥祖納,本來也與祖約關(guān)系不好,在聽說司馬睿任命祖約為將以后,秘密上書司馬睿,稱祖約“懷有陵上之心,壓抑著使用此人,還是可以的。如果給他大權(quán),他將會有叛亂之心?!彼抉R睿認為祖納與祖約異母,是嫉妒祖約,所以才有此言,就將祖納的奏疏公開出來,祖約從此對祖納恨之入骨,朝廷也因此排斥祖納,祖納自此閑廢在家。不過,時間將證明,祖納的斷言決不是空穴來風(fēng),即便是現(xiàn)在,祖約一到防地,下屬們就看出了他完全是個闊少爺?shù)臍馀?,與那位與士卒同甘共苦、辛勤做事的哥哥完全不同,因此,祖約沒有安撫、統(tǒng)御下屬的能力,不為下屬心服口服。 《世說新語》引用過劉琨的話說,在祖逖年輕的時候,深為王敦所重,可見,王敦對于祖逖是心存顧忌的。等祖逖一死,王敦再無什么顧忌了,他密謀反叛的行動也真正納入了議事日程。
二十七、王敦之變(1) 劉隗雖然領(lǐng)兵萬人去了淮陰,(《晉書,劉隗傳》記載為泗口)但是,朝廷大事司馬睿都與之商量,王敦當然對此心知肚明。為了拉攏,也是試探,王敦寫信給劉隗,說:“近來圣上對閣下您眷顧有加,如今北方強賊未滅,中原鼎沸,我愿意與您以及周顗等人一起報效王室,共同掃平海內(nèi)。如果能夠順利,帝業(yè)就此興隆,如果不利,天下再無希望了?!?劉隗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大約他對于王氏家族長期以來張揚跋扈早已怒火中燒,因此,他根本不理睬王敦投過來的橄欖枝,強硬地回信說:“魚兒一到大海,就相互忘掉了對方;人在道義面前,也忘記了彼此。我盡心竭力,報效國家,這是我志向?!币馑际?,我劉隗只忠于司馬睿,盡忠報效國家,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也就是說,我劉隗不可能與你王敦做朋友。接到劉隗回信的王敦,不禁大怒。 然而,讓王敦更為憤怒的事情還在后面,就在任命戴淵和劉隗為都督不久,司馬睿于321年7月25日,剝奪了王導(dǎo)驃騎將軍的官職,加封其為侍中、司空、假節(jié)、錄尚書事,兼中書監(jiān)。這當然是明升暗降之舉,表面上看,王導(dǎo)的職務(wù)也提升了,但是卻被剝奪了軍權(quán)。王敦再次上書,對司馬睿陳述自古以來忠臣被皇帝懷疑,而小人從中煽風(fēng)點火,想要感動司馬睿,然而,此時,已經(jīng)不是忠臣不忠臣的問題,而是司馬睿的皇權(quán)與王導(dǎo)的相權(quán)之間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問題,僅憑一紙奏疏,怎能化解這一切?王氏不放棄權(quán)力,對于司馬睿而言,一切都是空話,王敦所說的不僅不能感動司馬睿,相反更是司馬睿感到了威脅,為了安撫王敦,司馬睿加王敦羽葆鼓吹,增加從事中郎、椽屬、舍人名額各2人,以示尊崇。但是,這些表面文章,王敦怎能買賬?于是,等到9月祖逖去世以后,王敦的叛亂行動就進入了具體的實施階段。 首先,王敦上書朝廷,要求將自己部下在揚州的家屬接到荊州,王敦的用意很明白:一是,如果朝廷同意這一要求,那么,自己就可以收買人心,是我王敦讓將士們?nèi)覉F圓;二是,如果朝廷拒絕,那么,就可以借此煽動將士的不滿,為起兵尋找借口。這的確給司馬睿出了一個難題。司馬睿在接到了王敦的上書以后,與劉隗、刁協(xié)等人緊急磋商,最后認為王敦反叛之心已定,不如拒絕王敦的要求,以王敦部下的家屬為人質(zhì),拖延他的反叛時間。 其次,與自己的兩位親信錢鳳和沈充秘密磋商,由沈充在吳興(今浙江省湖州市)老家起兵,配合主力掃清建康東面。沈充,字士居,吳興武康人,從小就以雄豪聞名鄉(xiāng)里,本來,吳興沈氏與義興周氏在兩晉時期,都是江南的武力強宗,有所謂“江東之豪,莫強周、沈”的說法,而沈充又是沈家的領(lǐng)袖,沈充家境十分富裕,《晉書,食貨志》記載:“晉自中原喪亂,元帝過江,用孫氏舊錢,輕重雜行,大者謂之比輪,中者謂之四文。吳興沈充又鑄小錢,謂之沈郎錢?!鄙虺溥€廣蓄歌伎,本人所作的《前溪曲》七首,流傳甚廣,南朝時期,前溪成為歌伎習(xí)樂場所,因此,江南歌伎多出于此。開始的時候,王敦為了拉攏江南武力強宗,將沈充引為參軍,后提拔其為宣城內(nèi)史(安徽省宣城市),沈充又將自己的知己錢鳳介紹給了王敦,王敦任命為鎧曹參軍,負責(zé)部隊的軍械裝備,作為一直被朝廷壓抑著的江南豪族,兩人對王敦感恩戴德,也企圖通過王敦為自身攫取更大的權(quán)力。此時,沈充已經(jīng)秘密回到了自己的老家,為起兵做著最后的準備工作,而錢鳳也趁著回家奔喪之機,秘密給沈充傳達王敦的命令。 不過,在王敦集團內(nèi)部,也不是沒有不同的聲音。王敦的前參軍熊甫看到王敦將有異圖,從容勸說王敦要遠離小人,王敦嚴肅地追問:“小人是誰?”熊甫不答,從此辭歸;精于卜筮的郭璞被王敦引為記室參軍,當時大將軍椽陳述去世了,郭璞知道王敦將有逆謀,在吊唁陳述的時候,慟哭失聲,邊哭邊說:“陳述啊,誰能知道這不是福氣啊!”——郭璞本來是尚書郎,與后來寫出《搜神記》的干寶是同僚,才學(xué)與溫嶠、庾亮相當,只是性情輕率,又貪酒好色,往往過度,干寶曾經(jīng)勸他不要太過,可是,郭璞卻說:“我命中能受用的是有限的,自己經(jīng)常擔(dān)心不能把命中該受用的享受完,你還擔(dān)心酒色會為害么!” 除了熊甫和郭璞,還有王敦的長史羊曼和謝鯤,也都敏銳地覺察出王敦的圖謀,因此,兩人整天喝得人事不醒,不問世事。到了事變將要付諸實施的時候,王敦問謝鯤的意見,謝鯤卻說:“劉隗誠然是禍首,但是,城狐社鼠?!币馑妓拖袷蔷幼≡诔菈?nèi)的狐貍,不能用水去灌,以免城墻塌陷;像是祭壇中老鼠,不能用火熏,以免發(fā)生了火災(zāi),出兵的話,要顧及皇帝。王敦一聽,終于憋不住了,大聲叫道:“你個庸才!你知道什么!”即使王氏家族內(nèi)部也并非鐵板一塊,王敦的小叔王琛的兒子、豫章太守、廣武將軍王棱,看到自己的從兄王敦高傲剛狠,對皇上一點都不恭敬,經(jīng)常勸說王敦,言語切直,王敦懷恨在心。我們知道,在荊州的民變頭領(lǐng)王如投降王敦以后,王棱因為喜愛王如驍勇,就收到了自己的帳下,寵愛有加,后來,王如匪性難改,經(jīng)常與王棱的部將斗射角力,王棱大怒曾經(jīng)杖責(zé)過王如,王如深以為恥。王敦聽說以后,就秘密讓人激怒王如,勸令殺掉王棱。王如就去找王棱喝酒,酒宴中,王如請求把劍起舞為樂,慢慢近前,王棱看到情況不妙,連呼左右將王如拉出,可是,還沒等衛(wèi)士緩過神,王如已直前將王棱殺死,聽到消息的王敦,假裝十分吃驚,命人追捕王如,殺死了事。 第三,王敦解除了后顧之憂。當時,王敦駐守在武昌,在王敦的北面襄陽,是新任梁州刺史甘卓,在王敦起兵之前,就已經(jīng)派人與甘卓聯(lián)絡(luò)好了,甘卓也答應(yīng)率軍與王敦一起,去建康“清君側(cè)”,這讓王敦一顆懸著的心落了地;而武昌南面的湘州,是新上任的湘州刺史司馬承,湘州荒殘,本不足多慮,況且,王敦已經(jīng)預(yù)先將司馬承湘州的船只都征調(diào)到了武昌,即使司馬承心有余也力不足,再者說,王敦只把矛頭對準劉隗,并不損害你司馬家什么,也許司馬承不會有所動作吧?而嶺南的陶侃鞭長莫及,向來對朝中事務(wù)采取隔岸觀火的態(tài)度,似乎也不會怎么著。另有沈充三吳豪族幫忙,一切應(yīng)該沒有問題吧? 看來,王敦射向建康之箭,已經(jīng)不得不發(fā)了……
二十八、王敦之變(2) 《南齊書,輿服志》記載:“乘輿傳國璽,秦璽也,晉中原亂,沒胡,江左初無之,北方人呼晉家為白板天子。”《太平御覽》卷682引《玉璽譜》曰:“元帝東渡,歷數(shù)帝無玉璽,北人皆曰司馬家是白板天子。”所謂的白板天子,就是沒有權(quán)威的天子。司馬睿之所以能夠在瑯琊國之外登記稱帝,依靠的就是幾個大族的支持,而如今,司馬睿這個沒有權(quán)威的天子,想要拋棄依傍多年的王氏家族,要找回他的權(quán)威,就必須要找到足以與之對抗的另外的力量才行,其困難程度可想而知。他通過注籍制度,規(guī)定所有流民都要登記;通過給客制度,明確依附大族的門客數(shù)量;采取免除流民為奴,注入軍籍,為戴淵、劉隗籌得了2萬軍隊。然而,僅僅仰仗戴淵、劉隗這2萬人馬,去對抗王敦還遠遠不夠。于是,司馬睿還需要尋找其他可以利用的力量。 他首先想到了江東豪族,江東豪族沈家如今投靠王敦,已無法利用,于是,他又想到了周家。可以說,周家與司馬氏家族之間恩恩怨怨延續(xù)多年,從周處在討伐齊萬年時,被司馬肜陷于死地為國捐軀,到周處的長子周玘受到南來大族的排擠、為刁協(xié)所輕視郁郁而終,再到任命周玘之子周勰密謀討伐王導(dǎo)、刁協(xié)不果,失志在家,可以說,周處一門三代對司馬氏皇族沒有多少好感。如今,周氏輩分最高的只剩下周玘的小弟周札,不過此人缺點很明顯:一是自以為是,二是陰險狡詐,三是十分貪財,只是周札的侄兒周筵尚繼承了爺爺周處的忠義,現(xiàn)任太子右衛(wèi)率。但是,連三定江南的大哥周玘都被刁協(xié)等人輕視,滿身毛病的周札似乎更不在朝中大族的眼里,而且,幾年前的淳于伯事件中,劉隗就曾經(jīng)把矛頭對準了時任從事中郎的周筵,這一切,也都讓周札、周筵等周氏代表對于司馬氏的感情復(fù)雜。因此,在司馬睿起用周札為征虜將軍、監(jiān)揚州江北軍事、東中郎將的時候,周札以腳上有病為由固辭不上任。國難當頭,司馬睿顧不了那么多,他指示有關(guān)部門要彈劾他,周札不得已才去赴任,還沒有到任,司馬睿又升任他為右將軍、都督石頭水陸諸軍事,鎮(zhèn)守臺城外圍的石頭城。 除了江東的周氏之外,司馬睿還想到了利用流民帥,但是,司馬睿對于普通的流民帥,還是心存疑忌,因為,當時的流民隊伍很多與強盜沒什么兩樣,因此,東晉政府把劉遐、蔡豹、祖約等流民帥都安置到了長江以北,不允許他們南渡,這些大大小小的流民帥對于維持淮河防線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但是,讓他們南下參與對抗王敦的戰(zhàn)斗中,在司馬??磥恚幸侨胧抑?。而就在這時,深為司馬睿信任的尚書右仆射紀瞻卻給司馬睿提到了一個人:郗鑒。我們知道,郗鑒是八王之亂中揚州刺史郗隆的侄子,在司馬冏起義討伐稱帝的趙王司馬倫的時候,郗隆因為郗鑒等子侄在洛陽而沒有及時響應(yīng)司馬冏的號召,猶豫之間被下屬所殺。洛陽淪陷后,郗鑒未立即南渡,而是與宗族鄉(xiāng)黨千余家保據(jù)嶧山(鄒山),受瑯邪王司馬睿委署為兗州刺史,三年之間眾至數(shù)萬。此時,因為泰山的徐龕多次反復(fù),后趙王石勒決心除掉徐龕,他派遣石虎進攻徐龕,并多次騷擾緊鄰的郗鑒所部,在東晉內(nèi)斗不已、無暇北顧的情況下,郗鑒的處境顯得愈加艱難。雖然郗鑒的身份也是流民帥,但是,他與其他的流民帥不同的是,郗鑒本身是士大夫,并且,在東晉名士心中具有一定的地位和影響力,這讓司馬睿有些許的放心,也讓郗鑒南下成為可能。紀瞻對司馬睿上書稱:郗鑒有將相之才,過去與戴淵同時被征召,如今,戴淵等人都為都督,以資歷,郗鑒與戴淵一樣;以官職,郗鑒與戴淵等都是部長級別的。最后,紀瞻還說:“是以臣寢頓陋巷,思盡聞見,惟開圣懷,垂間臣導(dǎo),冀有毫厘萬分之一?!?雖然紀瞻力薦郗鑒“補袞職之缺”,是希望郗鑒在王敦叛亂迫在眉睫之時,站在晉元帝一邊,來抗拒王敦,但是卻在篇末不忘提醒司馬睿征求王導(dǎo)的意見,也充分顯示了紀瞻精于世故之處。不過,征召郗鑒南下的意見,肯定是經(jīng)過了朝廷重臣的充分醞釀的?!妒勒f新語,品藻》記載,司馬睿曾問周顗:“你與郗鑒比怎么樣?”周顗回答說:“郗鑒比我有修養(yǎng)?!倍髞砻鞯蹎柕桔b,周顗怎么樣,郗鑒回答:“周顗比我有國士門風(fēng)。”(《世說新語》因版本不同將此處均寫為元帝或者明帝,似乎是不對的。)不過,真正的郗鑒又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呢?多年以后,卞壺曾經(jīng)這樣評價郗鑒,他說:“郗公體中有三反,方于事上,好下佞己,一反;治身清貞,大修計較,二反;自好讀書,憎人學(xué)問,三反。”(見《世說新語,品藻》)意思是說,郗鑒這人身上有三處比較矛盾的地方,一是對上司正直,可喜歡下屬對自己吹捧;二是自身修養(yǎng)很好,但又喜歡計較別人;三是自己好讀書,卻嫉妒別人有學(xué)問——一個十分有意思的人。 郗鑒于元帝永昌元年(322年)七月,率眾輾轉(zhuǎn)南下,退保合肥,彼時,王敦第一次叛亂已經(jīng)結(jié)束,但是,我們有理由相信,關(guān)于征召郗鑒南下的決定應(yīng)在王敦叛亂前后做出,而非王敦叛亂以后,在王敦的同意下做出的。雖然司馬睿作出了依靠流民帥郗鑒南下幫助抵御王敦的決定,然而,時間不等人。 轉(zhuǎn)眼就是322年的新年,預(yù)測大師郭璞因為皇孫司馬衍出生,而請求司馬睿改元為永昌元年。就在人們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慶氣氛中的時候,1月14日,王敦在武昌(湖北省鄂州市,江州刺史治所)卻誓師出兵了! 他上書司馬睿,罪狀劉隗:一是說劉隗讒邪,陷害忠良,這當然是指司馬睿因之疏遠王導(dǎo)之事;二是大興事役,騷擾百姓,是指興師北上之事;三是僭越過度,以黃門散騎侍郎為參軍,不知何事;四是免良人奴;五是征發(fā)流人為兵;六是不同意我迎接諸將的妻子兒女;七是征發(fā)投刺王官之人為軍官,造成民眾愁怨;八是遙指朝廷,專權(quán)恣肆。在列舉了劉隗的罪行之后,王敦接著說:自己備位宰輔,與國存亡,請求司馬睿早點將劉隗殺掉,并表示,劉隗的人頭早上掛在城頭,我的部隊晚上就退回武昌。然后舉出了伊尹放太甲、漢武帝被江充迷惑的故事,暗示司馬?,F(xiàn)在是聽信讒言的昏君,最后又說,在司馬睿過江之初,政治修明,等到信任劉隗之后,朝政日非,大家都說象吳國將亡的景象。沈充亦起兵于吳興,相應(yīng)王敦,王敦任命沈充為大都督、督護東吳諸軍事。聽到自己的弟弟起兵的消息,王敦的哥哥、光祿勛王含逃出建康,投奔王敦。 .雖然雙方矛盾日益尖銳,但是,剛剛過新年,王敦就起兵東下,還是顯得有點突然,對于司馬睿來說,他需要的是時間,一是戴淵、劉隗還是剛剛組建的新軍,戰(zhàn)斗力可想而知;二是司馬承也在湘州剛剛立足;三是調(diào)發(fā)揚州流民為兵所引發(fā)的社會矛盾,也需要時間去平復(fù)??墒?,王敦恰恰選擇了這個時機發(fā)難,這使得最終的結(jié)果顯得更加撲朔迷離。
二十九、左右為難 面對來勢洶洶的王敦,司馬睿當然不能雌伏,他看到王敦的上書以后,不禁大怒,正式下詔,做出要與王敦拼個你死我活的樣子。詔書中說:“王敦依靠寵信,卻膽敢發(fā)狂,把我比作昏庸的太甲,想要幽禁。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我要親率六軍,誅殺大逆不道之人,有殺敦者,封五千戶侯。”并征召戴淵、劉隗率兵到建康會師;加周處之孫、周札侄兒周筵為冠軍將軍、都督會稽、吳興、義興、晉陵、東陽軍事,率水軍三千人去三吳討伐沈充。但是,考察相關(guān)傳記,司馬睿并不是在聽到王敦的起兵消息以后,就慌忙征召戴淵、劉隗,并派遣周筵去討伐沈充的,這些事情都是發(fā)生在3月份的,《晉書,元帝本紀》更是把雙方交戰(zhàn)的時間記作4月份。王敦應(yīng)該是在3月份才抵達建康城下。那么,從1月到3月,王敦何以走了那么久?對比42年前的王濬在攻下江陵以后,順流直下,用了不足1個月的時間,就攻入了建康,王敦從武昌而來,距離幾乎少了近三分之一,他為什么遲遲不進呢?我們不十分清楚王敦在沒有到達石頭城之前的具體行程,史書也沒有詳細記載王敦大軍在此期間究竟在何處滯留,然而,可以確定無疑的是,以久經(jīng)沙場的王敦,不會不知道“兵貴拙速,未睹巧久”的道理,其間肯定是發(fā)生了重大的變故,從而遲滯了王敦的行動。 那么,又是什么讓王敦滿腹狐疑,放慢了東進的腳步呢? 問題就出在了甘卓的身上。 雖然甘卓的曾祖是吳國名將甘寧,但是,甘卓卻沒有名將之風(fēng),他最大的缺點就是處事不果斷,性格不剛毅。本來,甘卓與陳敏為兒女親家,曾協(xié)助陳敏圖霸江南,可等到周玘起兵以后,在顧榮等人的勸說下,他又背叛了陳敏,導(dǎo)致陳敏被殺。不過,甘卓從湘州刺史改任梁州刺史以后,駐節(jié)襄陽,為政倒還簡恵,一件突出的惠民政策就是將境內(nèi)魚池所收稅款全部用來賑濟貧民,深得當?shù)孛癖娭摹?BR> 而這一次,當面對王敦出兵建康一事的時候,甘卓首鼠兩端的老毛病又犯了。王敦出兵之前,曾經(jīng)派人約請甘卓一起東下,甘卓本來答應(yīng)得好好的——當然,這肯定是甘卓擔(dān)心王敦先北上討伐自己??墒牵韧醵匕l(fā)布了討伐劉隗的文書,臨到登舟出發(fā)的節(jié)骨眼上,甘卓卻派來參軍孫雙,勸說王敦停止行動!這玩笑的確是開大了,如今,木已成舟,箭在弦上,給司馬睿的奏疏已經(jīng)送走,部隊早已動員準備出發(fā),你甘卓早做什么去了? 王敦哪能聽進去孫雙現(xiàn)在的勸諫?。克怯煮@又氣又急又好笑,對孫雙是脫口而出:“你們甘老兄過去是這么對我說的?怎么現(xiàn)在又變了!甘兄難道是思量我王敦此行會對皇帝不利?我此行只是去除掉奸臣劉隗呀!你趕緊回去對甘兄說說,事成之后,我一定讓甘兄做三公!”王敦估計是讓甘卓這老頭給氣瘋了,幾乎是語無倫次了。 孫雙快馬回到襄陽轉(zhuǎn)達王敦的意思,甘卓思來想去,還是舉棋不定。 有人對甘卓獻計說:先假裝同意,等王敦兵到建康的時候,再起兵討伐他。 甘卓回答:過去陳敏之亂的時候,我也是先追隨,后來相圖,人們都說我是害怕被逼才圖謀陳敏的。雖然我的內(nèi)心不是這樣,但是,行動卻看起來象是這樣,我的內(nèi)心至今還常常有愧。今天如果還這樣的話,以后,誰還能證明我的本心呢? 看來,做了虧心事的人,雖然用別人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烏紗帽,但是,良心上總是過不去的。 其實,擺在甘卓面前最現(xiàn)實的問題,還是處于自己北面的順陽內(nèi)史魏該的態(tài)度。王敦起兵要拉攏甘卓,是因為擔(dān)心甘卓會在自己的背后插上一刀,而甘卓同樣擔(dān)心,自己的取舍如果與北面的魏該不同,自己照樣會被魏該從背后插上一刀。 過去,在陳敏之亂中,顧榮的態(tài)度就是甘卓的態(tài)度,如今,魏該的態(tài)度也就是甘卓的態(tài)度——甘卓,他天生就是個沒態(tài)度的人。 于是,他派人把王敦的意思帶給了魏該,看魏該是個什么意思。魏該,這個長期奮戰(zhàn)在抵抗匈奴前線洛陽一泉塢的壯士,果斷地回答:“我率領(lǐng)我的本部人馬離開賊人(指劉曜,魏該所部曾在部將馬瞻的帶領(lǐng)下投降過劉曜),目的就是忠于國家。如今王敦舉兵向天子,我魏該是不會參與的?!?BR> 聽了魏該的這一席話,甘卓起碼是下定了不跟王敦一起叛亂的決心,也不給王敦回話了。
三十、譙王舉義 甘卓雖然放棄了與王敦一起反叛,但是,并沒有決定去討伐王敦。 王敦開始的如意算盤是北面邀請甘卓一起東進,南面說服湘州刺史司馬承,以劉隗專寵,前往討伐,請司馬承做自己的軍司,只要把司馬承抓在手中,就無后顧之憂了,況且,司馬承一介文士,湘州殘破不堪,原也不必多慮。因此,王敦只是在一切都決定下來以后,才派參軍桓羆來到湘州說明來意。司馬承先把桓羆放在一邊,回過頭來,他長嘆一聲,說道:“我要死了啊!州境荒蕪,居民稀少,力量弱小,外援斷絕。奔赴君王之難,這是忠;為國而死,這是義。我只為了忠義,還要什么呢?”此前,司馬承就請湘州的大族虞悝做自己的長史,卻正趕上虞悝的母親去世,虞悝因而沒有上任。如今事情緊急,司馬承也顧不了許多了,他不惜降尊紆貴,前往虞悝的家中吊唁,并對虞悝說:“我受皇帝指派,前往這里做刺史,就是為了防備王敦作亂。今天王敦果然發(fā)動叛亂,我作為一方大員,想率眾討伐王敦,可是,兵少糧缺,并且,我剛剛到任,上下還不熟稔。你們兄弟是湘州的豪杰,王室如今危若累卵,請你節(jié)哀,為國效忠,如今起事,將士的兵器夠用么?”司馬承以皇叔之尊,前來吊唁,這令虞悝兄弟十分感動,兄弟二人說:“大王您不以我兄弟低微,而屈駕親臨,我們怎敢不出死力!然而,湘州荒涼破敗,舟船缺乏,糧食兵器都少,還沒有能力主動去討伐,建議先固守長沙,然后,向四方發(fā)出檄文,這樣,王敦要防備的地方就多了,備多則力分,如此,可以取得成功?!?BR> 于是,司馬承將桓羆逮捕,以虞悝為長史,以虞悝的弟弟虞望為司馬,主管軍事。聯(lián)絡(luò)零陵太守尹奉、建昌太守王循、衡陽太守劉翼、舂陵令易雄等,向全州發(fā)出檄文,要求一同舉兵抗拒王敦,約定進軍到巴陵,零陵太守尹奉第一個響應(yīng)號召,出軍營陽。湘東太守鄭澹是王敦的姐夫,不聽從司馬承的命令,司馬承派虞望率軍直接進入湘東郡,將鄭澹殺掉,傳首四境。 在緊鑼密鼓地集結(jié)湘州軍力的同時,司馬承沒有忘記前湘州刺史、現(xiàn)任梁州刺史的甘卓。他派遣主薄鄧騫前往襄陽去說服甘卓,鄧騫對甘卓說:“劉隗雖然驕傲,失去人心,但是,他不是去禍害天下的。大將軍以私人恩怨,就向京師舉兵,現(xiàn)在正是忠臣義士盡忠報國之時。大人你為一方大員,討伐叛逆,可以立下齊桓公、晉文公一樣的功業(yè)??!” 甘卓大笑,回答:“齊桓公、晉文公那樣的功業(yè),我能力達不到。不過,我也志存報國,我們再仔細想想該怎么辦?!?BR> 甘卓的參軍李梁對甘卓說:“不如暫時按兵不動,如果大將軍成功了,肯定還會委大人以重任;如果朝廷勝利了,必定會讓您代替大將軍的位置,還擔(dān)心什么呢?”同時舉出東漢初年,竇融保河西的事情來。 鄧騫反駁道:“那時候是東漢光武帝劉秀創(chuàng)業(yè)之初,因此,隗囂和竇融二人割據(jù)一方,都可以從容觀望。今非昔比,如果大將軍取勝,回到武昌,增加石城的守軍,斷絕來自荊州和湘州的糧草,您該怎么辦?并且,為人臣,國家有難,坐視不救,從道義上來講,內(nèi)心會安生么?” 鄧騫看甘卓還是滿腹狐疑,繼續(xù)勸說道:“大人現(xiàn)在既不聽命朝廷,發(fā)動義舉,又不接受大將軍的指揮,災(zāi)難肯定會到來,這一點,不管是聰明人還是傻瓜,都看出來了。現(xiàn)在反對的人,主要是因為大將軍強而我方弱。如今大將軍身邊的兵力不過一萬多,留守武昌的不會超過五千,而將軍你現(xiàn)有的部隊就是他的一倍了。并且,將軍是以順討逆,留守武昌的王含怎是你的對手?王敦部隊已經(jīng)順流而下,現(xiàn)在再逆流而上,無法自救,因此,將軍您拿下武昌,易如反掌。武昌一旦拿下,利用他的糧草武器,鎮(zhèn)服荊州江州,象呂蒙攻下關(guān)羽的江陵那樣,安撫王敦部隊的家屬,將會使王敦部隊土崩瓦解,紛紛歸附?!?BR> 譙王司馬承舉義的消息,不僅讓湘州同仇敵愾,而且,也激勵了其他州的忠義之士。屬于荊州的宜都內(nèi)史周級也沒有接到檄文,但是,卻聽到了司馬承舉義的消息,他讓自己的侄兒周該偷偷南下,帶去自己愿意站在義軍一邊的消息,司馬承與周該相見以后,不禁大喜……
三十一、撲朔迷離 后方不穩(wěn),這讓王敦騎虎難下。 從王敦到達建康的時間分析,在梁州的甘卓拒絕與自己一起東下和湘州的司馬承正式舉義以后,王敦當時并沒有繼續(xù)行動,而是停軍在武昌附近的某地。這一段時間,應(yīng)該是王敦有生以來最為艱難的時刻,因為,假如甘卓繼續(xù)觀望,甚至被司馬承拉攏過去,那么,離開巢穴的自己立即陷于東西夾擊的窘境;即便是東面朝廷的部隊采取守勢,不逆流而上主動打擊自己,如果甘卓順漢水而下,直接占領(lǐng)自己的根據(jù)地武昌的話,勢必軍心渙散,覆亡立待。而目前,討伐劉隗的檄文已經(jīng)發(fā)出,吳興的沈充已經(jīng)行動,長久地呆在長江之上,一旦朝廷在最初的慌亂中安定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形勢對于自己將越來越不利。 建康方面的形勢,要求自己迅速東進,一戰(zhàn)而定勝負,而后方的局勢又讓自己不敢放心大膽地東下,焦頭爛額的王敦又該如何抉擇呢? 王敦在權(quán)衡利弊以后,果斷作出了兩項決策,一是,面對猶豫中的甘卓,他再次派遣自己的參軍樂道融前往襄陽,為說服甘卓做最后的努力,并懇切說明自己此次東下,只是為了家族的生存而除掉仇隙,別無他意。二是,派遣自己的姨家表弟、南蠻校尉魏乂,帶著將軍李恒、田嵩等,率軍二萬轉(zhuǎn)兵南下,去進攻長沙,企圖在司馬承初起之時迅速將其撲滅。王敦的這一措施,有其自身的合理性:一、譙王司馬承作為宗室,對于司馬睿與王氏家族之間的矛盾十分清楚,也明白王敦此次東下決非剪除一個劉隗那么簡單,而是將矛頭直接對準了司馬睿的皇權(quán),因此,司馬承以討伐叛逆為名,高舉義旗,這直接擊中了王敦的要害,雙方之間絕無妥協(xié)的可能。如果任其發(fā)展下去,不僅時刻威脅到自己的后方安全,而且,也將使不少采取觀望態(tài)度的官員傾向于司馬睿一方,因此,王敦必須趁其弱小之時,迅速將其消滅;二、甘卓作為江南豪族,本沒有多少忠君之心,加上此人總是首鼠兩端,如今已經(jīng)垂垂老矣,因此,雖然兵力比譙王司馬承強大,但還有進一步說服拉攏的余地。況且,在起兵之初,此人也曾同意一起東下,現(xiàn)在即使不一同東進,只要能夠保持中立就行。目前,只要后方?jīng)]有威脅,以自己所部兵指建康,由王導(dǎo)等人在內(nèi)接應(yīng),迅速控制司馬睿,應(yīng)該不成問題。 這就是王敦的如意算盤。然而,卻事與愿違。 王敦派往襄陽的使者樂道融卻有“國士之風(fēng)”,他雖然身為王敦的幕僚,但是素懷忠義之心。當樂道融抵達襄陽以后,針對王敦起兵的借口逐一進行了批駁,他對甘卓說:“圣上親統(tǒng)萬機,并非象王敦所說的那樣專任劉隗一人。如今,圣上擔(dān)心有漢代的七國之亂,才割湘州給宗室,以削弱諸侯,但是,由于王氏家族專權(quán)太久,突然被分權(quán),就感覺自己被奪權(quán)了一樣。王敦這樣忘掉圣恩,舉兵伐主,顯然是叛逆行為!朝廷對待您很厚,如果您與王敦一同反叛,豈不是有負大義!活著被人指為逆臣,死后將變成愚鬼,永遠作為宗族的恥辱!大人應(yīng)當假裝聽命于王敦,同意與其一起東下,然后趁其不備掩襲武昌,一旦拿下武昌,王敦之眾聞訊以后,一定會不戰(zhàn)自散,這樣,大勛就可以建立了。” 在樂道融和鄧騫兩位義士的說服下,甘卓終于表示同意,他說:“這才是我的本意??!” 然而,甘卓還是沒有完全聽從樂道融的話,而是公開發(fā)布了討伐王敦的文告,巴東(四川省奉節(jié)東)監(jiān)軍柳純、南平郡(湖北省公安縣)太守夏侯承、宜都郡(湖北省枝城)太守譚該(此處據(jù)《晉書,甘卓傳》,而《晉書,忠義傳周該傳》則稱宜都內(nèi)史為周該之叔周級,不知何故。)等十余地方官聯(lián)名聲討王敦,并各自率領(lǐng)本部人馬東下討伐王敦;甘卓另派參軍司馬贊、孫雙一起攜帶奏章,前往朝廷報告;又派遣羅英到廣州約請廣州刺史陶侃,同時進軍。 甘卓這一舉動可以說足以改變整個戰(zhàn)局。 廣州的陶侃接到了甘卓的書信,也命令參軍高寶領(lǐng)軍北上;聽到甘卓即將南下的消息,王敦巢穴武昌的軍民大為恐慌,四散奔逃。當時駐守合肥的征西將軍戴淵首先看到了甘卓的奏章,立即快馬轉(zhuǎn)呈給司馬睿。接到了甘卓的奏章,司馬睿大喜過望之余,立即下詔加封甘卓為鎮(zhèn)南大將軍,侍中,都督荊州、梁州諸軍事,荊州牧,保留原來梁州刺史;加封陶侃以本官(廣州刺史、平南將軍、加都督交州軍事)代理江州刺史;建康的大小官員也是一片歡呼,似乎勝利在望了!
三十二、怒火中燒 而此時身在朝中的司空王導(dǎo),處境卻更加艱險。 他率領(lǐng)自己的堂弟中領(lǐng)軍王邃(《晉書》無傳,稱為王舒的弟弟,前節(jié)表中缺)、左衛(wèi)將軍王廙(王正長子)、侍中王侃(王琛二兒子、長兄王棱被王敦所殺)、王彬(王廙的二弟,他們家老三王曠就是王羲之的爸爸)等王氏家屬二十多人,每天清晨就排列在皇宮門外等待受到處罰。此時,司空府的屬官們也都惶惶不可終日,想安慰一下自己的老上級吧,但是又怕說錯了話,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大家找到那位顧和先生,顧和拿起筆就寫:“王光祿遠避流言,明公蒙塵路次,群下不寧,不審尊體起居何如?”(見《世說新語,言語》)含蓄地表達了對王導(dǎo)的關(guān)心之情。 其實,真正關(guān)心他的人還是仁厚的周顗。只有周顗最清楚,這場事變就是司馬睿與王氏家族之間關(guān)于是否繼續(xù)“共天下”的對決,周顗作為僅次于劉隗、刁協(xié)、戴淵等人被司馬睿信任的重臣,卻有著三人無法企及的名望,此時,司馬睿要想安頓建康內(nèi)部,需要的就是象周顗這樣能夠被各方都認可和接受的人,因此,他多次征召周顗進宮商量軍國大事。這一次,周顗進宮的時候,王導(dǎo)在宮門前向他呼喊:“伯仁(周顗的字),我一家老小一百余口的性命都交給你了!”周顗連看都不看王導(dǎo)一眼,就徑直進宮了。周顗進宮以后,竭力在司馬睿面前保證王導(dǎo)的忠誠,此時的司馬睿對于前景也難以把握,是徹底與王氏決裂還是留有余地?周顗最終說服了司馬睿。周顗在宮中與司馬睿喝完酒,又喝得酩酊大醉,一搖一晃地走出宮門,而此時的王導(dǎo)一家還在宮門外等待處分,他再度向周顗呼喊,想詢問結(jié)果。然而,再次出乎王導(dǎo)意料的是,周顗不僅不予理睬,反而談笑自若地對自己的侍從們說:“今年,要誅殺掉那些叛臣賊子們,換來斗大的黃金印,掛在胳膊肘后頭!”提心吊膽的王導(dǎo)看到昔日的老朋友,竟翻臉不認人,從此對周顗恨之入骨。其實,周顗回到家中,仍然擔(dān)心司馬睿對王家的態(tài)度會動搖,他又趁熱打鐵給司馬睿寫上奏疏,言辭懇切地說明王導(dǎo)的無辜,請求司馬睿在王敦與王導(dǎo)之間劃清界限,不要牽連所有的王氏子弟。 后世的人們對周顗當時的態(tài)度作出種種的猜測。有人說,周顗是為了能使司馬睿與王導(dǎo)君臣全始全終,不讓王導(dǎo)覺察出是自己的勸說,而要歸美于司馬睿;也有人說是周顗當時喝醉了,沒有聽到王導(dǎo)的招呼。其實,這些推測似乎都不太貼切。平心靜氣地還原當時的場景,我們也許能夠得出較為準確的結(jié)論:王導(dǎo)、王敦為首的王氏家族作為江左的第一大族,是司馬睿提高皇權(quán)的最大障礙,也是前此司馬睿一系列部署的矛頭所向。王敦因憤怒而起兵反叛,作為亂臣賊子的親屬,王導(dǎo)以及在京師的王氏子孫命在須臾。只是因為司馬睿“雄武之量不足”的緣故,司馬睿在沒有十分的把握的情況下,還下不了與王氏整個家族徹底翻臉的決心。是徹底就與之決裂,拼個魚死網(wǎng)破,還是留下王導(dǎo),從而留下一點回旋余地,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做法,看起來各有利弊,因此,讓司馬睿遲遲難以決定,而歷來以仁厚、睿智、善于協(xié)調(diào)各方的周顗的意見就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那么,為什么周顗在宮門外兩次置自己的朋友和上司王導(dǎo)于不顧呢?這正是周顗的精明之處,也是處于矛盾漩渦中慌亂無措的王導(dǎo)應(yīng)知而未知的地方:試想,此時的司馬睿正處于矛盾之中,如果周顗在宮門外與王導(dǎo)勾勾搭搭,一旦司馬睿得知,那么,周顗再去勸說司馬睿,言辭還能有多少說服力呢?況且,欲誅殺王導(dǎo)家族的刁協(xié)、劉隗等人,哪一個不比周顗與司馬睿更為親近?他們的耳目眾多,只要周顗與王導(dǎo)之間有只言片語傳到司馬睿的耳中,那么,周顗不僅無法營救王導(dǎo),而且,其本身乃至周氏整個家族也有可能與王氏同歸于盡——這決不是危言聳聽,以周顗的二弟周嵩與王含、王敦的姻親關(guān)系和種種無禮于司馬睿、刁協(xié)的言行,一旦司馬睿決心大開殺戒,這一切都不是沒有可能。此時的周顗只能憑籍著長期以來自己在司馬睿心目中樹立的美好形象,憑籍著危難之中顯示出的忠心,憑籍著與王導(dǎo)劃清界限而表現(xiàn)出來的公心,才能夠在司馬睿面前有話語權(quán)——其實,周顗此時是最艱難的,他既要解救自己的朋友,又要自保,還想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中保護好司馬睿。然而,我們從王導(dǎo)的舉動中可以看出,此人在滅頂之災(zāi)即將到來之時,早已方寸大亂,慮不及此:是朋友,勢必會救你;不是朋友,說了也不會救你,還用你在宮門外面、眾目睽睽之下呼救么?如果王導(dǎo)足夠聰明和鎮(zhèn)定,應(yīng)該在看到周顗進出宮門的時候,依然跪地,故意與自己的老朋友保持應(yīng)有的距離,以免引起弄巧成拙才是…… 周顗歷來是海量的,我們從周顗走出宮門,故意不理睬王導(dǎo),并大聲說了那番要英勇殺賊的話,以及他回到家以后,為了避免司馬睿思想出現(xiàn)反復(fù)而緊接著上書這一系列舉動來看,走出宮門時的周顗并未神志不清,而這一切舉動的背后都隱含著外人難以企及的深意。也許,周顗在內(nèi)心正為王導(dǎo)的愚蠢著急,同時,又以他的仁厚,原諒了王導(dǎo)在此境遇中的愚蠢表現(xiàn),也許,此時此刻的周顗會更加確信,自己的肚子里真的能裝下幾百個象王導(dǎo)此類智商的人吧? 然而,周顗的舉動,卻引起了王導(dǎo)的刻骨仇恨:他忍讓了司馬睿數(shù)年的緊逼,他冷眼旁觀了多次刁協(xié)、劉隗等人的囂張,他似乎對朝廷的疏遠坦然處之,如今自己整個家族又命懸一線,但是,仿佛所有的人都拋棄了自己,這位歷來如此儒雅、大肚,王家對其有恩(周顗在上任荊州刺史伊始,就被杜弢擊敗而投奔王敦,繼而回到建業(yè))的周顗,此時竟然也翻臉不認人,要把屠刀伸到自己家族的脖子上了!他能不怒火中燒嗎?
三十三、一破三折
在甘卓一再遲疑中,王敦的南蠻校尉魏乂已經(jīng)逼近長沙。 當時的長沙城墻修建尚未完工,糧草也十分缺乏,人心惶惶。手下建議司馬承南逃到零陵郡(湖南省永州市)或者桂陽郡(湖南省郴州市),暫避魏乂的風(fēng)頭。司馬承回答:“我舉起義旗,就為以死報國,怎能茍且偷生,做望風(fēng)而逃的敗將!即使不能成功,我也要讓百姓們知道我的忠心!”于是,繞城修筑堡壘,嚴密防守。等到甘卓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他想將司馬承派來的鄧騫留作參軍,與其一起南下,不過鄧騫卻以家中尚有老母為由謝絕了,于是,甘卓就派鄧騫與參軍虞沖一起回到了長沙,給司馬承報信,請求司馬承繼續(xù)堅守,并聲稱自己將出兵沔口(漢水注入長江處),斷絕王敦的歸路,這樣,長沙之圍自然就解除了。此時,魏乂應(yīng)當已經(jīng)抵達到了長沙城下,司馬承給甘卓回信回顧了中原板蕩,中興草創(chuàng)的艱難,不想惡逆竟然出于寵臣。接著,他筆鋒一轉(zhuǎn),說出湘州上下數(shù)千部眾同仇敵愾的決心,只是倉促之間,沒有船只,突然被魏乂、李恒包圍,所以,北上討伐叛逆的志向沒有實現(xiàn)。然后,司馬承慷慨地說,如果你能夠命令士兵卷起鎧甲,象閃電一般來解圍,可能還有救;如果你仍然滿腹狐疑的話,那你就到死魚鋪子里去找我去吧。末尾,司馬承寫到:“書不盡意,絕筆而已?!边@八個字顯示了當時長沙的危急情況,透露出了司馬承對甘卓的失望和譴責(zé),也浸透了他視死如歸的決心和勇氣。 王敦的心情越來越焦躁,長沙的戰(zhàn)況也越來越慘烈。 魏乂帶領(lǐng)的是兩萬精銳甲士,而司馬承身邊的多為從湘州各郡趕赴的義從,缺乏訓(xùn)練,沒有鎧甲兵器,城內(nèi)軍糧也不足。然而,板蕩識忠臣。舂陵令易雄帶來了數(shù)千義從,與敵人奮戰(zhàn),“士卒死傷者相枕”;從湘東趕回的虞望,總是率眾第一個登上城墻,與敵人肉搏,英勇戰(zhàn)死…… 司馬承看到形勢已經(jīng)到了千鈞一發(fā)的危急關(guān)頭,他讓從事周崎與前來聯(lián)絡(luò)的宜都內(nèi)史周級的侄兒周該,一同越城向周級求救。不幸的是,兩人在城外都被魏乂的巡邏兵抓獲,魏乂命人用大刀架在兩人的脖子上,想問出他們究竟是去何處求救,周崎回答:“司馬承讓我們?nèi)ネ饷媲缶?,本來就沒有固定的地方,讓我們倆自己決定?!蔽簛V根本就不相信,他把周該暫且關(guān)押下來,對周崎說:“你替我給城內(nèi)傳話,就說大將軍已經(jīng)擊敗了劉隗、戴淵,甘卓還住在襄陽,與大將軍不再有異議,三江州郡,萬里安寧,長沙外援已經(jīng)斷絕。如果你這樣說,我答應(yīng)留你活命。”周崎點頭答應(yīng)。魏乂率眾牽著周崎來到長沙城下,周崎看著自己熟悉的長沙城,大聲呼喊道:“王敦軍在于湖慘敗,甘安南已經(jīng)攻克武昌,馬上就要派遣大軍前來解救長沙之圍,大家努力堅守,賊人很快就失敗了!”周崎看著魏乂驚恐的眼神,看著藍天,笑了。惱羞成怒的魏乂趕忙把周崎拉回軍營,殘忍地將其殺掉?;剡^頭來,嚴刑拷打周該,但是,一直把周該打死,也沒有說出叔叔響應(yīng)湘州的事情,周級在事后因之未被牽連。 湘州似乎已經(jīng)勝券在握,而襄陽的甘卓卻真的南下了,甘卓軍一直前進到豬口(湖北省仙桃市),可是,年老的甘卓更加多疑,他命令大軍停留在豬口,等待各軍會合以后,再一同出擊,可是,來自荊州各地的部隊有遠有近,一時間無法全部到齊,所以,甘卓就在豬口整整停留了幾十天之久。豬口距離沔口不遠,武昌感到的壓力也愈來愈真切。被逼無奈的王敦只好選擇了孤注一擲:一是,他將在自己軍中做參軍的甘卓的侄子甘卬派回,讓甘卬前去勸說甘卓,甘卬帶給甘卓的話是這樣的:“您這樣做,是在盡一個臣子應(yīng)盡的職責(zé),我絕不會責(zé)備你。我家里人危在旦夕,我不能不出此下策。我私下想請您能回軍襄陽,我們捐棄前嫌,重新結(jié)好!”這些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的話,竟然讓甘卓的內(nèi)心又一次發(fā)生了動搖。也許我犯不著與王敦為難?在等待其他部隊的日子里,武昌近在咫尺,甘卓竟然想著回師襄陽!樂道融苦苦相勸,他說:“將軍您起義兵,卻半途而廢,將成為敗軍之將,實在是不應(yīng)該的?。∪缃駥④娐受姸?,將士們都有利可圖,一旦回師,恐怕全完了!” 王敦采取的第二個措施,就是決心冒著后方被占領(lǐng)的危險,迅速撲向建康。王敦大軍順江直下,很快就到達建康西面的蕪湖,在蕪湖王敦又上書罪狀刁協(xié)。史書沒有留下王敦的奏疏原文,但是,我們大抵可以揣測出,不外乎把刁協(xié)專權(quán)恣肆,借酒無禮,制訂的所謂“刻碎之政”又給抖露一遍。不過,說到刁協(xié)的借酒凌辱他人,以至于眾臣側(cè)目,卻的確不乏其例,不僅《晉書,刁協(xié)傳》有所記載,而且,《晉書,熊遠傳》還舉了一個例子:尚書郎盧綝將要進宮值班,在大司馬門外與刁協(xié)相遇。當時,刁協(xié)喝醉了,讓盧綝回避,盧綝公務(wù)在身,當然不可能就此回家。酒醉中的刁協(xié)就命令護衛(wèi)上前,將盧綝從馬上拖了下來,一直拉到刁協(xié)的車前,才放掉。這當然只是刁協(xié)使酒無禮的無數(shù)例子之一,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刁協(xié)雖然一心崇上抑下,但是,刁協(xié)的所作所為不僅讓高門大族側(cè)目而視,而且,也讓幾乎所有的官員不滿。 王敦來了,那么,等待著他的又將是什么樣的結(jié)局呢?
三十四、兵臨石頭 建康,今南京。西通荊湘,東帶三吳,北憑兩淮,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建康本身“前據(jù)大江,南臨重嶺,憑高據(jù)深,形勢獨勝。”諸葛亮曾稱:“金陵,鐘山龍蟠,石頭虎踞,帝王之宅也?!?孫吳建國,遂以為都,城周二十余里,東傍鐘山,南枕秦淮,西倚大江,北臨后湖(玄武湖),處天然屏障之內(nèi),建康稍遠,東北尚有幕府山,南面有土山,東北和正東沿長江南岸還有攝山、華山、高麗山等崇山峻嶺;秦淮河自南向北,從建康的西面迤邐注入長江。東晉南朝時期,將城區(qū)范圍擴為東西南北各四十里,中心為宮城(臺城),北面構(gòu)筑白石壘(白下)、宣武城、南瑯邪郡城,西面在秦淮河入江口處的石頭山上構(gòu)筑石頭城,臺城西南還有冶城、西州城,東南有東府城,南面還有丹陽郡城。建康西南依次還有新亭、新林、牛頭山、板橋、三山以及江中的白鷺洲等重要地理坐標,再往上游,就是姑熟(當涂),附近有著名的采石磯,采石對面隔江就是橫江渡口,此處江面狹窄,是北方勢力渡江的理想選擇,江北設(shè)置歷陽重鎮(zhèn)防守,而姑熟則依憑采石、東梁山二處險要,阻止上游荊湘之敵;建康沿著長江往東分別為直瀆戍、羅落橋、江乘、竹里等重要地理坐標,往東百余里就是京口(今江蘇鎮(zhèn)江),京口對面隔江是廣陵瓜洲渡,是北方勢力南下的又一個重要渡口,但是,此時,京口江面寬闊,江水滔天,并且,京口地區(qū)地廣人稀,河道縱橫,猛獸出沒,不利于北方鐵騎作戰(zhàn),然而,對于南方勢力來說,京口卻是建康連接三吳地區(qū)的交通樞紐,從三吳地區(qū)的糧食沿運河轉(zhuǎn)京口源源不斷地往建康輸送,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建康的東南面分別有小河西向流入秦淮水和東向流入丹陽運河,這兩條小河源頭之間,就是破岡,為了避開糧船入江的風(fēng)險,孫權(quán)赤烏八年(245年),“校尉陳勛將屯田及作士三萬人,鑿句容中道,自小其至云陽西城,通會市,作邪閣”,稱作破岡瀆,連接兩端小河,使吳會船只自丹陽運河不必往京口,西行就能直接入秦淮水,再北上直接到達建康?!蹲x史方輿紀要》卷25引《輿地志》,謂破岡瀆“上下各七埭。梁太子綱諱忌之,廢破岡瀆,別開上容瀆?!悘?fù)埋上容,修破岡瀆。至隋平陳,并廢。蓋六朝都建康,吳會轉(zhuǎn)輸,皆自云陽逕至都下也?!庇捎谟腥齾羌Z草源源不斷的供給,才使得建康經(jīng)濟逐漸繁榮起來,《隋書·地理志》稱:“小人率多商販,君子資于官祿,市廛列肆,埒于二京。” 因此,我們說過,王敦此時以沈充在吳興起兵,切斷三吳對建康的糧食供應(yīng),可謂是釜底抽薪。不過,從上游而來的王敦,要想攻下建康,第一個需要解決的就是屏蔽建康西邊的軍事重鎮(zhèn)——石頭城。同治《上江兩縣志,山考》載:“自江北以來,山皆無石,至此山始有石,故名?!?石頭城以清涼山西坡天然峭壁為城基,周長七里一百步,約為現(xiàn)在的六里左右,南開二門,東西各開一門,城內(nèi)設(shè)置石頭倉庫,用來儲備軍糧和兵器,它北緣大江,南抵秦淮河口,環(huán)山建筑,易守難攻。 建康城內(nèi),自南往北,是一條主干道,稱為御道,秦淮河南面為長干里,有大小長干,東長干等名稱,是建康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秦淮河上是朱雀橋,又稱大珩(大航),在此,秦淮河以半月形包裹著建康城,在朱雀橋的東側(cè)、東長干里的北面秦淮河岸是著名的烏衣巷,為王謝大族的住所,再往東去,是丹陽郡城;過了朱雀橋,就是朱雀門,沿著御道繼續(xù)往北,兩側(cè)分別為太廟、太社和百官府舍,東側(cè)稍遠處為驃騎將軍府。沿著御道再往北,就是宮城的正門宣陽門,進入宮城。建康宮城分為三層,外圍宮墻長約4公里,外層宮墻內(nèi)是第一層,駐扎著駐軍和一般機構(gòu);次一層,為中央官署,里面才是真正的宮城,前部為皇帝處理政務(wù)的部分,建有太極殿;后面是皇帝的后宮,建有式乾殿、顯陽殿等,再后是華林園。宮城北面為覆舟山、偏東為鐘山,東面出建春門、東陽門,過清溪橋,可達東府城;西面出西明門,可達石頭城。趙翼《二十二史札記》卷8“建業(yè)有三城”條稱:“六朝時,建業(yè)之地有三城,中為臺城,則帝居也,宮殿臺省皆在焉。其西則石頭城,嘗宿兵以衛(wèi)京師……臺城之東則有東府,凡宰相錄尚書事兼揚州刺史者居之,實甲常數(shù)千人。” 王敦起兵以后,劉隗與戴淵相繼率兵入衛(wèi)京師。司馬睿還晉封戴淵為驃騎將軍,與右衛(wèi)將軍郭逸一起在朱雀橋御道的兩側(cè),構(gòu)筑工事,依托秦淮河,護衛(wèi)建康城的南大門。劉隗率軍返回京師以后,百官夾道迎接,劉隗把頭上的頭巾和官帽高高戴起,露出前額的頭發(fā),意氣風(fēng)發(fā),談笑自若,司馬睿讓其率兵駐守在建康南面的金城(江蘇省江寧縣北),永昌元年,公元322年3月,王敦所部抵達建康附近,雙方的對決即將展開,那么,雙方還會采取什么樣的策略,去對付敵人呢?
三十五、決策宮中 劉隗抵達建康以后,面見司馬睿,他與刁協(xié)二人一起向司馬睿進言,要求將王導(dǎo)一族全部誅殺,以絕后患。然而,司馬睿卻拒絕了這個建議。 司馬睿沒有選擇與王氏家族徹底決裂,其原因固然與其和王導(dǎo)君臣之間長期的感情、與王導(dǎo)一直以來表現(xiàn)出的忠心不無關(guān)系,但是,也似乎與司馬睿對于局勢的走向沒有把握有一定的關(guān)系。第一,王敦發(fā)動叛亂以后,王導(dǎo)沒有象他的從兄王含那樣選擇逃跑,而是一直以一名罪臣家屬的身份,帶領(lǐng)全體成員每天到宮門外等待處罰。這首先就是一個態(tài)度問題,也說明了王導(dǎo)還是對司馬睿忠心的,起碼在表面上是這樣的。留下王導(dǎo),即使事情出現(xiàn)意外,身為家長的王導(dǎo)也可以充當制約王敦的一件武器,使之不至于走得太遠。第二,處罰整個王氏家族面臨現(xiàn)實的困難性。王氏家族過江以前就是瑯琊的高門大族,過江以后,更是一等一的豪門,經(jīng)過王導(dǎo)等人的苦心經(jīng)營,已經(jīng)儼然是一個王氏帝國。史稱,僅王導(dǎo)自家就有田六十余頃,有田就需要有人耕作,那么,部曲、門客、奴婢等不在少數(shù)。而且,在王氏家族內(nèi)部不少人雖然對刁協(xié)等人的做法十分反感,但是,對于王敦的忤逆行為也是不認可的。除此之外,王導(dǎo)以宰相的身份控制朝廷多年,勢力盤根錯節(jié),在宮門外的王導(dǎo)時時讓司馬睿感到沉重的壓力。如果在王導(dǎo)等人態(tài)度很好的情況下,再予以嚴肅處理的話,將缺乏正當性,會把整個王氏家族甚至包括傾向于王氏家族的其他大族推向王敦一邊,這極有可能激發(fā)出建康的內(nèi)亂。第三,司馬睿對中央的兵力是否能夠戰(zhàn)勝王敦并沒有十足的把握。戴淵、劉隗的部隊畢竟剛剛建軍半年,與王敦訓(xùn)練有素的部隊當不可同日而語;建康城內(nèi)的兵力也不很充足,宿衛(wèi)六軍十分薄弱,并且,王氏家族在宿衛(wèi)六軍中也是很有勢力的,如王廙就是左衛(wèi)將軍、王邃為領(lǐng)軍將軍等。另外,王敦所部人數(shù)似乎也絕非鄧騫對甘卓說的那樣稀少,同時,發(fā)奴為兵已經(jīng)引起了普遍的不滿,而甘卓、陶侃均在千里之外,遠水救不了近火,因此,朝廷未經(jīng)戰(zhàn)陣的軍隊與王敦的虎狼之師相遇,究竟能否取勝,尚屬未知。如果此時與王氏徹底決裂,以后將沒有一絲的回旋余地。第四,激起王敦之變,當然是司馬睿為了提高皇權(quán),不過,司馬睿采取的辦法是利用刁協(xié)等人,來分割王氏家族的權(quán)力,這說到底,還是一個君主利用大臣之間爭斗,搞的一種平衡。然而,如果把王氏家族斬草除根的話,司馬睿勢必面對一個刁協(xié)、劉隗一支獨大的問題。那么,刁協(xié)、劉隗就一定比王導(dǎo)更加忠心么?當下二人的忠心,難道就沒有一點與王導(dǎo)爭權(quán)奪利的私心驅(qū)動么?畢竟,司馬睿與王導(dǎo)相知多年,而與劉隗、刁協(xié)二人的親近還是幾年前的事情。即使是戰(zhàn)勝了王敦,留下受到重創(chuàng)的王導(dǎo)作為劉隗、刁協(xié)二人的掣肘,亦無不可。 于是,在劉隗回師建康之前,在周顗的極力斡旋下,司馬睿就已經(jīng)拿定了繼續(xù)利用王導(dǎo)的決心,因此,在刁協(xié)、劉隗二人向司馬睿建議誅殺王氏家族的時候,司馬睿斷然否定了這個意見。剛才還在群臣面前談笑風(fēng)生的劉隗陡然感到了極大的不安,不過,他還是順從地接受了司馬睿的命令,率部前往金城駐守去了。 送走了劉隗,司馬睿命人將王導(dǎo)上繳的朝服退還給了王導(dǎo),并在宮中予以接見。走進宮中,王導(dǎo)頓首謝罪說:“亂臣賊子,哪個朝廷沒有?。课覜]有想到今天竟然出現(xiàn)在臣下的家族里!”——記住,王導(dǎo)對司馬睿的這番話,是給王敦的行為定了性的,即王敦是亂臣賊子,而王導(dǎo)內(nèi)心深處真的就是這么想的么?從以后發(fā)生的事情上,我們就會知道答案的。 而此時,司馬睿表演的更是出格,在傳召王導(dǎo)進宮到王導(dǎo)走到跟前的這段時間里,司馬睿能穿上鞋子,再脫下幾十遍,但是,他不,而是在見到王導(dǎo)進屋,并聽了王導(dǎo)這番話以后,他才慌里慌張地光著腳從床上跑下來,將王導(dǎo)扶起,象朋友一樣親昵地稱呼著王導(dǎo)的字,說:“茂弘啊,我正要把建康城方圓百里人民的身家性命,都拜托給你呢,瞧你說的這是啥話??!”——好像過去剝奪王導(dǎo)權(quán)力,試圖殺掉王氏家族,都與他毫無關(guān)系似的。 接著,司馬睿下詔,任命司空王導(dǎo)為前鋒大都督,以尚書令刁協(xié)出督六軍,加封周顗為尚書左仆射,王邃為尚書右仆射,建康附近的地方官全部加軍號。至此,司馬睿的部署業(yè)已全部完成:戴淵領(lǐng)兵扼守建康朱雀橋,負責(zé)建康城的正面防衛(wèi);劉隗前突至金城,迎擊敵人;右將軍周札駐守建康西面門戶石頭城,護衛(wèi)建康的西面;太子右衛(wèi)率周筵火速趕往了三吳去平定沈充,同時,司馬睿也正式下詔命令甘卓、陶侃領(lǐng)兵攻擊王敦的背后。 面對著司馬睿的部署,王敦又將如何應(yīng)對呢?
三十六、臺城陷落 為了進一步拉攏王導(dǎo),司馬睿下詔說:“王導(dǎo)大義滅親,請將我當安東將軍時朝廷曾經(jīng)頒發(fā)給我的節(jié),交給王導(dǎo)?!背私底鸺u貴地安撫王導(dǎo)以外,司馬睿還派遣王導(dǎo)的堂弟,也是司馬睿的姨家表弟、左將軍王廙前往王敦軍中,企圖勸說王敦退兵。這當然是司馬睿的一廂情愿,不過,在司馬睿看來,我沒有殺掉王氏一門,現(xiàn)在,最佳的選擇是能夠說服王敦退兵,這樣,雙方都能體面地下臺階。而能夠充當此任的最好人選,非王廙莫屬:雖然王廙本人沒有什么實際才能,但是,名氣很大,個人才藝,比如書法、音樂等造詣很深,圍棋被稱為江左第一。而且,司馬睿一直對王廙寵愛有加,因此,在司馬睿的眼里,王廙特殊的身份是擔(dān)當這一重任的不二人選??墒?,司馬睿大大低估了王敦的決心,局勢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還幻想雙方真的能夠言歸于好,的確有點天真。王廙到達王敦的軍營以后,就被王敦扣留不放,王廙反而向王敦透露了建康各處的兵力部署,替王敦出謀劃策。 看到王廙遲遲不回,司馬睿終于意識到難免一戰(zhàn)了,為了鼓舞士氣,他親自穿上鎧甲,在建康郊外檢閱部隊。 我們還記得在5年以前,杜弢叛亂被平定以后,杜弢的部將杜弘投降了王敦,深得王敦的賞識,此時,杜弘也隨著王敦一起來到了建康地面。 王敦最初的打算是直接進攻駐守在金城的劉隗,但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杜弘對王敦建議說:“劉隗手下的壯士很多,不容易迅速擊敗,不如先進攻石頭城。周札此人對下屬刻薄少恩,部隊不愿意為他賣命,如果前去進攻他,肯定能夠一舉攻下。一旦周札被擊敗,前突在金城的劉隗自然退卻?!?BR> 王敦采納了杜弘的建議,任命杜弘為先鋒官,率領(lǐng)先頭部隊,前去攻擊石頭城。按理說,石頭城十分險要,但是,當時石頭城的城墻可能不是太高,梁末,王僧辯駐守石頭城,陳霸先命令大將侯安都領(lǐng)兵掩襲王僧辯,當時,因為石頭城城墻不高,侯安都的士兵竟然能將侯安都舉著,扔進了石頭城內(nèi),從而奠定了勝局。不過,我們不能以多年以后的事情逆推如今的情況,但是,此時的石頭城的防衛(wèi)大約也不十分牢固。在杜弘士兵的攻擊下,跟從周札駐防此處的奮威將軍侯禮戰(zhàn)死,而周札見勢不妙,則大開城門投降了王敦軍,石頭城被王敦所部順利占領(lǐng)了。王敦軍拿下了石頭城,建康的西門洞開,誰都知道,攻陷建康只是遲早的事情,王敦登上石頭城,俯瞰著建康,他掩飾著內(nèi)心的喜悅,不禁嘆息一聲,說道:“從今往后,我再也做不成讓后世贊揚的大事了?!薄馑际?,攻下石頭城,這是自己與皇帝的軍隊第一次短兵相接,自己的忤逆行為成為了現(xiàn)實,這肯定會遭到后世的唾罵。在王敦身邊的謝鯤不失時機地勸慰道:“哪能到那種地步呢?只要從今開始,大家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就行?!?BR> 失去石頭城以后,司馬睿變得又驚又氣,舉動失常。他命令京師的所有部隊全部出動,發(fā)誓要奪回石頭城。于是,各路部隊開始向石頭城發(fā)起進攻,刁協(xié)、劉隗、戴淵各自率領(lǐng)部隊與王敦軍接戰(zhàn),均被打得大?。唤又?,王導(dǎo)、周顗、郭逸、虞潭等悉數(shù)出戰(zhàn),也均遭敗績,建康城能用之兵幾乎損失殆盡。太子司馬紹聽說以后,不禁怒火中燒,想要率領(lǐng)衛(wèi)士親自出戰(zhàn),太子中庶子溫嶠拉著馬籠頭死死勸諫,說:“殿下,您是國家的繼承人,怎么能不顧自身的安危,而不顧天下呢?”抽出寶劍將套馬的皮帶斬斷,司馬紹才停了下來。 建康就這樣輕易地變成了無防之城。 司馬睿失敗得有些突然,也有點蹊蹺。各種史書對此都是一筆帶過,對于當時的細節(jié),沒有做出過多的描述,這大約出于歷史上為尊者諱的傳統(tǒng)吧。然而,即便如此,我們也深切地感覺到,當時的建康守軍并不賣力,建康民眾也是袖手旁觀,究其原因,大約是司馬睿的發(fā)奴為兵確實是“士庶怨之”吧?另外,指揮這次戰(zhàn)斗的都督王導(dǎo),本身就不愿意看到己方的勝利,因為,如果司馬睿勝利的話,也許王氏家族會變得更加危險,反之,不僅能夠除掉異己,而且,王氏等大族的利益還能得到有效的維護。史書沒有透露王導(dǎo)在后面做了什么樣的手腳,我們不好斷言,不過,千載而下,我們設(shè)身處地的想想,大約也能夠揣測到一二吧。 王敦高居在石頭城上,并以此為據(jù)點,縱兵大掠建康城,百官全部逃散。只有安東上將軍劉超率領(lǐng)部下宿衛(wèi)宮中,另外還有兩位侍中陪伴著司馬睿。劉超是瑯琊國的故人,對司馬睿忠心耿耿,他本來在服父喪中,因為王敦之變,司馬睿特意下詔奪情,讓劉超趕回。敗退以后,戴淵率領(lǐng)親隨百人回到宮中,等待司馬睿的下一步命令;刁協(xié)、劉隗一起入宮,與司馬睿在太極殿的東殿相見,司馬睿看到兩位忠臣,不禁悲從中來,他痛哭失聲,勸令二位趕緊各自逃難。刁協(xié)說:“臣當守在此,等待被殺,不敢有二心!”司馬睿看著這位倔強的老人,哭著說:“現(xiàn)在事情太危急了,怎能不逃跑??!”命令手下給劉隗與刁協(xié)兩位大臣準備馬匹,讓他們各自逃命。刁協(xié)年事已高,騎不了馬,如今樹倒猢猻散,招募來的隨從走到半道,也是一哄而散,逃之夭夭,只剩下刁協(xié)一人,走到江乘,被人所殺,傳首王敦,王敦聽任刁協(xié)的家人將其收葬,司馬睿對刁協(xié)之死十分痛惜,他秘密派人將殺死刁協(xié)之人捕殺;劉隗則逃到了淮陰防地,卻遭到北中郎將、兗州刺史劉遐的襲擊(此時的劉遐正準備從防地彭城南下,以躲避石虎咄咄逼人的攻勢),劉隗帶領(lǐng)家屬、親隨攻擊二百多人逃往石勒,被石勒任命為從事中郎、太子太傅,后死于石勒的趙國。
三十七、王敦專權(quán)(1) 司馬睿在與王敦的對決中徹底失敗,他失去了自己最親信的兩位大臣,幾年來苦心經(jīng)營收回皇權(quán)的一切努力也付之東流,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身為皇帝的尊嚴,看著在京畿之地到處搶劫、無法無天的王敦士兵,司馬睿脫去了戎裝,換上了朝服,無比憤怒,又無可奈何,他對身邊的人無奈地說:“想得到我的皇位,你王敦何不早說!至于這樣殘害百姓嗎!”憤怒之下,他派人給王敦傳話:“你如果還心懷本朝,現(xiàn)在就下令停止軍事行動,那么,天下還能維持過去共天下的局面;如果再不停止,我馬上回我的瑯琊國,不擋你的道兒!”接著,司馬睿讓百官去石頭城拜見王敦,這當然是司馬睿的主動示好,也為了探探王敦的底線。 王敦見到戴淵,說:“前天會戰(zhàn),尚有余力嗎?”戴淵沒有對王敦謝罪,而是直面回答:“怎敢留有余力,只是力量不足而已?!蓖醵亟又f:“我今番舉動,天下人又會怎么看我?”戴淵回答:“只看到表面的人,會說這是叛逆;體會到您內(nèi)心的人,會說這是忠義?!逼鋵?,這是戴淵在委婉地拍王敦的馬屁,王敦一聽就笑了,說:“你真會說話?!鞭D(zhuǎn)眼看到周顗,王敦劈頭蓋臉就說了句:“伯仁,你對不起我!”周顗沒有象戴淵那樣,而是直面答道:“大人兵車犯上,下官親帥六軍,然而自己無能,使王師失敗,因此對不起您?!敝茴壍脑?,不卑不亢,義正詞嚴,一時間說得王敦張口結(jié)舌,無從回答。王敦私下拉著王導(dǎo),埋怨王導(dǎo)說:“過去你不聽我的話,非要立這位做皇帝,你看看,差點我們王家遭到滅門之禍!” 百官們見過王敦以后,司馬睿為了爭取主動,又下詔任命王敦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司馬睿知道王敦歷來對太常荀崧十分敬重,所以,就派荀崧親自去石頭城“就拜”——而不是讓被拜官的人到朝廷這里接受官職,可見,此時的司馬睿是多么的屈辱。然而,即便如此,傲慢的王敦余怒未消,他似乎是想狠狠地刺痛司馬睿的心,皇帝的尊嚴全部掃地,因此,沒有接受司馬睿的妥協(xié),堅決拒絕了官職。(而《晉書,元帝本紀》的記載與此有異,稱:四月,“敦乃自稱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封武昌郡公,邑萬戶?!保┧抉R睿雖然給王敦送上了和平的橄欖枝,但是,王敦并沒有接受,這令司馬睿對自己的處境十分擔(dān)憂。他看到朝臣們從王敦那里回來,就將周顗召到廣室中,試探著詢問事態(tài)可能的走向,他說:“目前發(fā)生的大事,兩宮無恙,大家也都平安,大將軍已經(jīng)滿足了么?”周顗回答:“兩宮的情況確實象圣上所說,但是,象臣等的安危,就不好說了?!?BR> 周顗也許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可能要大禍臨頭了。不過,當護軍長史郝嘏(此時周顗加護軍將軍)勸周顗避避王敦的風(fēng)頭,他沒有選擇退縮,而是慨然回答道:“我備位朝廷大臣,朝廷失敗,我怎可在荒草中求活,或者外逃依附于胡越呢?” 王敦當然要牢牢地控制住朝廷大權(quán),他在打敗了中央軍以后,首先做的事情是,大赦天下。因為,在王敦軍進攻建康的同時,沈充自吳興郡正進攻吳國,殺掉了吳國內(nèi)史張茂。(《晉書,本傳》記載張茂為吳興內(nèi)史,錯誤,因為,根據(jù)《晉書,孔愉傳》的記載,孔愉因向司馬睿建議王導(dǎo)忠誠,而被司馬睿疏遠,“累遷吳興太守,沈充反,愉棄官還京師,” 說明了當時的吳興太守是孔愉,沈充起兵以后,因為孔愉棄官而逃,所以,順利地拿下了吳興,接著,才進攻東北方向的吳國)張茂,字偉康,是會稽人,與同郡的孔家孔愉(字敬康)、丁潭(字世康)齊名,號為“會稽三康”。張茂年少的時候,曾經(jīng)做過一個夢,夢見了一頭大象,他問一名占夢家萬推吉兇,萬推回答:“你將為大郡的郡守,只是不能善終?!睆埫癁樵?,萬推說:“象是大獸,獸是守的意思,由此而知君當做大郡的太守;不過,大象會因為象牙而被捕殺,為人所害,由此知道,不能善終?!敝链?,果然被沈充所殺。此時,曾經(jīng)彈劾過刁協(xié)的熊遠,為會稽內(nèi)史,沈充加熊遠為將軍,但是熊遠拒而不納,只是保境安民,采取了中立立場——一向以正直聞名的熊遠沒有站在司馬睿一邊,也證明了王敦以討伐劉隗、刁協(xié)為名的策略取得了成功——周莚率領(lǐng)那三千水軍還沒有整軍出發(fā),就聽說了自己的叔叔周札獻出石頭城,導(dǎo)致臺城陷落的消息,忠義的周莚不禁大怒,憤恨不已。王敦首先所要做的就是趕緊安撫住各種的異己勢力,穩(wěn)定住局勢。 第二,在大赦的同時,王敦沒有忘記剪除司馬睿的羽翼。如今,劉隗、刁協(xié)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能夠分割王氏家族權(quán)力的就剩下了戴淵和周顗了。王敦的參軍呂猗,曾經(jīng)做過尚書郎,性格十分奸諂,戴淵當時為尚書,對此人非常厭惡,因而呂猗一直懷恨在心。當王敦接見了諸位大臣以后,呂猗趁機對王敦進言:“周顗、戴淵,這兩個人都有很高的名聲,足以迷惑群眾,兩人見您時說的話,沒有一點愧疚之意,大人如果不除掉此二人,還讓他們執(zhí)政的話,恐怕還要麻煩您再次起兵,留下將來之患?!?BR> 王敦本來就對二人之才很忌憚,也贊同這種說法,不過,這兩個人一個為南人之望,一個是北人領(lǐng)袖,對此二人的處理確實比較棘手。于是,王敦試探著詢問王導(dǎo)說:“戴淵和周顗是南北兩地的人望,請他們做宰相級的職務(wù)(三司:司馬【晉為太尉】、司徒、司空),應(yīng)該可以吧?”王導(dǎo)沉默不語??吹酵鯇?dǎo)不語,王敦意識到王導(dǎo)是不同意,他接著問:“那么,不讓他們做三司,難道說只能讓他們做尚書令、尚書仆射?”王導(dǎo)依然不做答復(fù)。王敦想了想,最后說:“如果這也不行的話,那只有殺掉他們了?!蓖鯇?dǎo)還是沒有吱聲。 于是,王敦派遣部將鄧岳、繆坦前往逮捕戴淵和周顗。在綁赴石頭城的刑場途中,路過御道旁邊的太廟,周顗大聲呼喊著:“賊臣王敦,顛覆朝廷,枉殺忠良,神明有知,請趕快誅殺奸賊!”押送的軍士用長戟猛刺周顗的嘴巴,周顗的嘴巴被長戟戳穿,鮮血從臉上一直流到腳面,然而,周顗還是那么從容,那么鎮(zhèn)定,路人見之都落下了眼淚。周顗與戴淵二人均被殺害于石頭城南門外的石頭之上,周顗死時年僅54歲。 周顗和戴淵的被殺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原來,王敦曾經(jīng)告訴謝鯤,自己打算任命周顗為尚書令、戴淵尚書仆射的事情,正巧在王敦逮捕周戴二人的當天,王敦問謝鯤近來人心怎么樣,謝鯤還不知道周戴二人已經(jīng)被王敦逮捕,他趁機建言說:“雖然大人此次行動志在保護國家,但是,人們卻議論大人在大義上似乎有些缺陷,如果能重任周顗和戴淵,謠言自然會平息?!蓖醵匾宦?,暴跳如雷,說:“你是粗心還是怎么的?那二人不行,我已經(jīng)把他們抓起來了?!敝x鯤素來敬重周顗,聽了這話,竟楞在了那里。王敦的參軍王嶠(太原王渾的祖孫),苦諫王敦,王敦大怒,要斬殺王嶠,一時間無人敢表示異議,謝鯤說:“大人發(fā)動這么大的行動,沒有誅殺一人,今天卻因為王嶠進言,就要以他的鮮血染紅您的戰(zhàn)鼓,不是太過分了么!”王敦才沒有殺掉王嶠。司馬睿派王敦的堂弟王彬(王廙的二弟、王羲之的二叔)去慰勞王敦,王彬一向與周顗關(guān)系很好,他到石頭城以后,先去城外吊唁周顗,慟哭之后,才進城去見王敦。王敦看到王彬滿臉淚光,感到奇怪,就問出了什么事,王彬老實回答:“剛才先去哭了伯仁,情不自禁?!蓖醵卣f:“伯仁他是自取其禍。況且,人家只是把你看做平常之輩,你對人家又有什么好哭的?”王彬回答:“伯仁是一個寬厚的長者,也是你的親友。在朝中雖然沒有經(jīng)常發(fā)表正直的言論,但是,從不結(jié)黨營私,卻在大赦以后被殺,所以我才傷心??!”然后,憤怒地責(zé)備王敦說:“哥哥你起兵冒犯陛下,殺害賢良大臣,圖謀不軌,將要給我們整個家族帶來災(zāi)禍??!” 說著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王敦聞言大怒,他狂呼著說:“你竟然瘋狂到如此地步,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當時,王導(dǎo)也在座,生怕王敦盛怒之下真的殺掉王彬,趕忙起來解勸,讓王彬給王敦認個錯,陪個禮。王彬說:“自從我患了腳病以后,見到天子我都不想下跪,這會兒怎么會跪?而且,我說這話,還有什么好道歉的!”王敦冷冷地說:“你跪下來腳痛總比脖子痛,要好些!”可是,王彬卻一點也不懼怕王敦的威脅。
三十八、王敦專權(quán)(2) 王敦要做的第三件迫在眉睫的事,就是勸返甘卓軍。 甘卓駐軍在豬口,樂道融苦苦相勸,請求甘卓趁機攻下武昌,甘卓就是不聽,樂道融憂憤而死。即便如此,甘卓的數(shù)萬大軍駐扎在武昌附近,總讓王敦一直心神不寧。因此,在控制了朝廷以后,王敦立即想起了在整個晉代屢試不爽用來止兵的“騶虞幡”,他命人從皇宮中取出了“騶虞幡”,立即西上,命令甘卓退兵。此時,甘卓已經(jīng)聽到了周顗與戴淵被害的消息,他對著自己的侄兒甘卬哭著說:“我所憂慮的,正是今天之事。過去,每次得到朝中人士的書信,都關(guān)注胡人的進犯,不想我們朝中竟然出現(xiàn)了內(nèi)亂。好在皇上身體還好,太子無恙,我駐守在王敦的上游,他也不敢恣意危害朝廷。我如果直接占領(lǐng)了武昌,王敦走投無路,肯定會劫持天子,讓四海失望。不如暫時回到襄陽,再做打算?!碑敿?,就命令回師。 都尉秦康勸說甘卓:“現(xiàn)在分兵攻擊王敦并不難。只要切斷彭澤(江西省湖口縣西),那樣,王敦上下游的部隊就被切為兩段,自然敗散,一戰(zhàn)就能拿下他。將軍既然舉起了義旗,如果半途而廢,成為敗軍之將,追隨將軍的部隊也都各自西返,恐怕守也是守不住的啊?!备首繗v來比較寬和,突然之間就變得十分強硬起來,一句勸諫的話都聽不進去,直接率軍就回了襄陽。 回到襄陽后的甘卓,更象中了邪一般,聽到有人勸諫,就勃然大怒;家中也出現(xiàn)不少不詳之事,他自己照鏡子的時候,竟突然之間看不見了腦袋。主薄何無忌、功曹榮建,包括甘卓的家人都勸說,要加強戒備,以免遭到王敦的暗算,但是,甘卓就是不聽,反而解散軍士,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襄陽太守周慮等人為了討好王敦,密謀刺殺甘卓,他們趁著甘卓熟睡之際,對甘卓的護衛(wèi)親兵們謊稱湖中魚很多,讓大家都去捕魚,然后,率眾把甘卓殺死在臥室的床上,將首級傳給了王敦,并將甘卓的三個兒子悉數(shù)處死。這是永昌元年5月間的事,也就是在王敦攻下石頭城后不足一個月,甘卓內(nèi)部就發(fā)生了內(nèi)亂。甘卓死后,王敦任命自己的親信、原梁州刺史周訪的長子周撫都督沔北諸軍事,接替甘卓的位置。 第四件是議廢太子。太子司馬紹今年已經(jīng)24歲,是一個成年人了,司馬睿已經(jīng)被打得顏面掃地,徹底投降服輸,但是,這個成年的太子卻讓王敦寢食難安。因為,這個司馬紹不僅年少的時候,以聰明聞名,長大以后,還“神武明略,為朝野所欽服”,《世說新語,豪爽》記載一件事,足以說明:“晉明帝欲起池臺,元帝不許。帝時為太子,好養(yǎng)武士,一夕中作池,比曉便成。今太子西池也。”從這一條中,我們起碼可以得知以下兩個信息,一是,司馬紹性格果敢、執(zhí)著。一旦他認準要做的事,即使身為皇帝的老爸不同意,自己也會堅決地做下去。二是,司馬紹身邊有一大群效忠自己的力量。這股力量可以在一個晚上,開挖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塘,自然不可小覷。當然,那晚開挖池塘的肯定不局限于司馬紹個人身邊的武士,應(yīng)該也包括司馬紹能夠調(diào)動的所有效忠于己的大族奴婢,但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說明司馬紹的力量。從司馬紹在聽到六軍敗績之時,要奮不顧身與王敦拼命一事來看,王敦深知,不借口廢掉司馬紹,自己乃至王氏家族的將來都沒有可靠的保障。我們知道,因為司馬氏得國不正,因此,在晉代最為崇尚的道德標準是孝,而不是忠,(孝,就要求聽命于自己的長輩,逐漸發(fā)展成為“一個人可以不對皇帝盡忠,但要對自己的家族盡忠”的畸形價值觀,而這種所謂的孝也恰恰符合大族維護自己利益的愿望)這時,王敦就想以司馬紹不孝為名予以廢黜。王敦控制建康以后,把太子中庶子溫嶠任命為自己的軍司,所以,王敦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司馬紹種種的不孝行為以后,最后總忘不了加上一句:“這時溫太真說的,溫太真過去是東宮率,現(xiàn)在是我的軍司,他對此十分清楚?!辈灰粫?,溫嶠來了,王敦厲聲問道:“皇太子為人怎么樣?”溫嶠回答:“身為小人的我無法揣測出君子的作為?!蓖醵乜吹阶约旱膱D謀沒有得逞,還不甘心,想讓溫嶠順著自己的意思回答,于是,繼續(xù)聲色俱歷地追問:“太子有什么好?”溫嶠從容回答:“太子才學(xué)廣博淵深,這的確不是我這個見識淺陋的人所能窺測,但是,太子他能夠以禮侍奉雙親,確實是個孝子?!甭斆鞯臏貚b作不明就里,輕松地駁斥了王敦想要誣陷司馬紹不孝的言論。溫嶠此言一出,在座的大臣們也都紛紛表示同意,王敦?zé)o奈,只得暫時把廢黜司馬紹的事情放在了一邊。 王敦所要做的第五件事,是“寵樹親戚”,奪回并擴大王氏家族在朝中的權(quán)力。如前所述,王敦沒有接受司馬睿的丞相封號,但是,卻自稱了司馬睿所給予的一切封號,這里面當然與王敦的剛狠個性有關(guān),不接受你封的,是讓你司馬睿心里更難受,可是,對外我還得做你給的這個官,要不然,我沒法工作。他除了任命太保、西陽王司馬羕為太宰以外,又把架空了的司空王導(dǎo),加為尚書令的職務(wù);任命自己的親哥王含為衛(wèi)將軍;任命從弟王廙為都督荊州、梁州二州諸軍事、平南將軍、荊州刺史、領(lǐng)護南蠻校尉,去看護自己的上游和后院,在王廙死后,任命王舒為鷹揚將軍、荊州刺史、領(lǐng)護南蠻校尉、監(jiān)荊州沔南諸軍事;任命王邃為征北將軍,都督青州、徐州、幽州、平州諸軍事、徐州刺史,鎮(zhèn)守淮陰,代替北逃的劉隗的職位;任命王彬為前將軍、江州刺史,處于建康與武昌之間的聯(lián)系地帶等等。其次,任用能與王氏家族合作的人士。鄧攸鄧伯道,有高名,從李矩那里逃到江東以后,曾被司馬睿任命為吳郡太守,為官十分清廉,去吳郡上班是用船從家里滿載著自家的糧食去的,只喝吳郡的水,此人既清廉,又謙和,還善于在士大夫們周旋,與刁協(xié)和周顗關(guān)系都很好,但是,卻對權(quán)貴們既恭敬又獻媚。王敦用這樣的人放心,就任命其代替死去的周顗的護軍將軍職務(wù)。 對于南士,一則王敦不敢放心使用,二則這些人不想側(cè)身于矛盾漩渦。紀瞻是常年稱病,規(guī)避矛盾;王敦任命顧眾為吳興內(nèi)史,顧眾作為南土人士,對于王敦與司馬氏之間的糾葛,也不愿意過多摻和,王敦起兵的時候,顧眾為鄱陽太守,在王敦的一再催促下,才率軍趕來,此時,顧眾當然知道吳興那是沈家的老巢,因此堅決推辭,并舉薦尚書郎桓彝去當,桓彝門第低微,自然也不敢當,此事就不了了之;還有虞潭也是“以疾告歸”。不僅如此,一些傾向于司馬氏的人士也都采取了辭官告歸的態(tài)度,如,應(yīng)詹作為劉隗的軍司,自然屬于王氏的異己,因此,應(yīng)詹“以王敦專制自樹,故優(yōu)游諷詠,無所標明”。諸葛恢在太興初年做過會稽內(nèi)史,因為符合司馬睿的執(zhí)政理念,“政清人和”,政績曾經(jīng)被考核為全國第一,王敦之變的時候,諸葛恢因為在家服母親的喪事而躲過了此難,等王敦得志以后,任命諸葛恢為丹陽尹,但是,諸葛恢卻“以久疾免”。 除此之外,王敦還要安排好另外一個人,那就是剛剛從鄒山南撤回來的流民帥郗鑒。郗鑒南下本來是司馬睿對付王敦,聯(lián)合北方流民帥的一步棋,因此,征召郗鑒時,司馬睿給予郗鑒的職務(wù)很重要——領(lǐng)軍將軍。然而,王敦之變來得如此突然,等郗鑒率眾渡過淮河以后,王敦已經(jīng)迅速控制了建康,建康形勢大變,郗鑒不敢貿(mào)然再南下,就率眾暫時停留在了合肥。王敦當然不會讓一個流民帥去做中央軍的領(lǐng)軍將軍,于是,改任郗鑒為尚書,然而,對于郗鑒來說,離開自己的部曲只身前往建康做官,這是郗鑒所不愿意的,對于任何一個流民帥來說,失去了自己的部曲將士,自己就什么也不是了,況且,以一個流民帥的身份,直接被任命為尚書,也非尋常之舉,因此,郗鑒以生病為由予以了拒絕。于是,王敦為了安撫郗鑒,給其加了一個安北將軍的名號,讓其帶著自己的部隊暫時屯駐在合肥,接替原來戴淵的防地。 王敦不僅要任命自己的親信把持朝廷大權(quán),為防萬一,王敦還要從制度上牢牢地控制住朝廷。據(jù)《晉書,良吏傳附鄧攸傳》記載,“初,王敦伐都之后,中外兵數(shù)每月言之于敦?!币簿褪钦f,每個月,朝廷的領(lǐng)兵將領(lǐng)必須要向王敦匯報各地,尤其是朝廷部隊人數(shù)增減,這一招似乎十分厲害……
三十九、王敦專權(quán)(3) 王敦最后要做的就是誅殺異己。 除了趕走了劉隗、殺掉了刁協(xié),除了誅殺了周顗、戴淵,暗殺了甘卓,王敦對于曾經(jīng)追隨甘卓起兵反對自己的將領(lǐng),也開始反攻倒算。首先是巴東監(jiān)軍柳純,柳純是蜀郡人,老爸柳伸曾經(jīng)做過諸葛亮的從事,柳純曾歷任巴郡、宜都、建平太守,西夷、長水校尉,巴東監(jiān)軍,一直防守著東晉的西大門,就在王敦攻下建康后一個月,也就是晉元帝永昌元年322年的5月,成漢帝國趁著晉國內(nèi)亂,派將軍李龍進攻巴東,柳純還出軍將其擊敗。但是,這仍然不足以消除王敦的怨恨,到了第二年,即晉明帝太寧元年(323年)四月,王敦派人將其殺害。其次是南平太守夏侯承。夏侯承是夏侯湛的侄兒,而夏侯承的一個姑姑夏侯銅環(huán)則是司馬睿的媽媽,另外一個姑姑是王廙的媽媽,因此,夏侯承與王廙、司馬睿都是姑家表兄弟關(guān)系,而王廙與司馬睿則是姨家表兄弟關(guān)系??吹阶约旱膹男滞醵匾欢ㄒ獨⒌粝暮畛?,王廙是苦苦哀求,在王廙的哀求之下,王敦終于放過了夏侯承,改任為散騎常侍。第三,就是要處理譙王司馬承了。 在王敦攻陷臺城以后,湘州刺史司馬承率部依然在長沙苦苦支撐。繼司馬虞望戰(zhàn)死之后,衡陽太守劉翼也戰(zhàn)死了,然而,苦苦等待甘卓援軍的長沙守軍沒有等到援軍,卻等來了建康陷落的消息。王敦在攻下建康以后,除了使用“騶虞幡”讓甘卓退軍之外,還讓朝中大臣給長沙城中司馬承和其他將領(lǐng)寫信,告知建康已經(jīng)陷落的消息,以瓦解長沙守軍的軍心。果然,在堅守了近百日之后,長沙軍民在得知建康陷落的消息以后,都感到?jīng)]有了希望,很快地,長沙城就被魏乂大軍攻破。魏乂將司馬承打入囚車,送往武昌。司馬承身邊的佐吏四散奔逃,只有主薄桓雄、西曹韓階、從事武延變服為奴,跟隨囚車陪護著司馬承。與司馬承一起被俘還有舂陵令易雄、司馬承的長史虞悝。虞悝弟弟虞望曾殺死了王敦的姐夫湘東太守鄭澹,因此,虞悝自知難逃一死,當被魏乂處死的時候,虞悝慷慨地說:“人生都有一死,全家能成為忠義之鬼,死而無憾!”被魏乂所殺的還有司馬承的主薄桓雄,魏乂看到桓雄進退有禮,覺得此人絕非奴仆,生怕出現(xiàn)意外,也將桓雄就地誅殺。似乎還沒有將司馬承送到武昌,王廙就按照王敦的指示,命人將司馬承殺死在半道上,司馬承死時59歲。韓階和武延將司馬承的尸首收斂好,一直護送到建康,埋葬完畢才回到長沙。只有舂陵令易雄被送到了武昌,王敦派人將司馬承起兵時易雄書寫的檄文拿給易雄,責(zé)備易雄。易雄回答:“這都是真的。只是我易雄職位小,力量不足以解救國難。王室毀壞,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今天殺了我,我可以做忠魂,這是我的心愿!”王敦當時沒有殺掉易雄,而是把他放了,親戚朋友們都向易雄道賀,易雄笑著說:“昨晚我們夢見我坐著車子,車子旁邊掛著肉。有肉必有筋,筋就是斤。車旁有斤,那就是斬啊。我將要被殺了吧!呵呵……”不久,王敦真的派人將易雄殺掉了。 湘州刺史司馬承被殺以后,就空出了一個湘州刺史的位置,司馬睿下詔讓陶侃接任,但是,王敦不同意,陶侃在王敦之變中,被司馬睿任命為江州刺史,并派高寶出兵,然而,高寶所部直到長沙陷落也沒能抵達長沙,其觀望態(tài)度可見一斑。此時,司馬睿想讓陶侃從嶺南進入嶺北,這讓王敦很不放心,在王敦的要求下,朝廷只好讓陶侃繼續(xù)做他的廣州刺史,不過為了安撫他,給他加了一個散騎常侍的虛銜。而湘州刺史的位置,大約由王敦給了南蠻校尉魏乂吧?魏乂拿下長沙以后,到處派人尋找鄧騫的下落,鄧騫的家人都為此感到擔(dān)心,可是,鄧騫卻說:“他新得到湘州,多殺忠良,正想以我來滿足安撫大眾?!庇谑?,鄧騫就主動去見魏乂,魏乂任命鄧騫為湘州別駕。 在處理了這些事情以后,王敦就回到了武昌。屈指算來,王敦4月攻下石頭城,(《資治通鑒》稱王敦是3月攻下石頭城,4月就回到了武昌)大約在建康呆了僅僅一個月左右,最終沒有朝見司馬睿,就回到了武昌。為什么王敦不需要繼續(xù)呆在建康呢?合理的解釋是,朝廷已經(jīng)完全被王氏家族所控制。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能讓王敦這么快地控制了朝廷呢?其實,在我們以上所說的王敦的一系列舉措后面,我們似乎都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影子,那個人就是——王導(dǎo)。之所以能夠造成這個結(jié)果,此人的作用應(yīng)該不可小視。 《晉書,王導(dǎo)傳》在記述王敦攻下石頭城以后,只說到王敦曾經(jīng)埋怨王導(dǎo)當初沒有聽從自己的話,另立他人,而這時,史書對王導(dǎo)的話卻沒有做具體的描述,僅僅說了四個字“尤持正議”。在如此重大的事件中,一位首席大臣的言行僅僅四個字就一筆帶過,這的確不同尋常,難道在這段政權(quán)跌宕起伏的幾個月里,一直處于矛盾漩渦中的王導(dǎo)真的就消失了么?還是總以沉默來表達自己的主張呢?我們從《晉書,王彬傳》里,可以看到,王導(dǎo)先生并沒有消失,因為在周顗被殺于石頭城南門外的時候,這位先生卻正與自己的從兄王敦坐在石頭城內(nèi)。我們知道,王導(dǎo)后來長期作為宰相,也許很多重要的史實都被“消化”掉了吧? 王導(dǎo)后來整理中書省的檔案資料,才發(fā)現(xiàn)周顗當初為了營救自己而寫給司馬睿的奏疏,直到此時,王導(dǎo)才意識到自己錯怪了老友,他把奏疏拿在手里,哭著說:“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負此良友!”于是,這句推卸責(zé)任的話,就流傳了下來。這話乍聽下來,似乎有理,也讓我們給予王導(dǎo)一絲同情。其實,仔細分析起來,真是這樣嗎?吾不殺伯仁,當然不是說親手殺伯仁的人,親手殺的人是劊子手,不過是殺人者的工具而已,那么,是指下誅殺周顗決定的人了,這十分明顯,具體下達命令的,當然是王敦了。然而,即使具體下達命令者,在某些場合,也不一定就是主謀。王敦開始的時候,對于誅殺周顗、戴淵還是心存疑忌的,所以才去征求王導(dǎo)的意見,而在王敦的追問下,王導(dǎo)以沉默誘使王敦作出誅殺二人的決定,在這一特殊的語言環(huán)境下,甚至可以說王導(dǎo)才是誅殺周顗,戴淵二人的主謀,而非脅從,更不是無關(guān)主旨的看客。而此時,王導(dǎo)以這一模糊語言,把一切責(zé)任都推給了自己的從兄王敦,好像自己僅僅是沒有盡到援救周顗的責(zé)任,用于表白自己的內(nèi)心當時并非想要殺死周顗,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欲蓋彌彰之舉。
四十、慘痛代價 這次永昌元年年初的王敦之變,影響甚巨。 王敦之變,導(dǎo)致了王氏家族權(quán)力空前膨脹。史稱,王敦得志以后,更加驕橫,四方貢獻多入王敦府邸,地方大員都是王敦的私人,王敦以沈充和錢鳳為智囊,以諸葛瑤、鄧岳、周撫、李恒、謝雍為爪牙,司馬睿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相反的,東晉皇權(quán)則降到最低點。到了這一年的閏11月10日,毫無實權(quán)的司馬睿,憂憤成疾,被王敦活活氣死,終年47歲。臨死前,司馬睿留下遺詔,請求王導(dǎo)輔政。 除此之外,這場事變還在很多方面影響了東晉一朝的政治走向: 一是,奠定了整個東晉時代皇權(quán)不振、重臣掌握大權(quán)的基礎(chǔ)。王敦以討伐劉隗、刁協(xié)為名與皇帝直接發(fā)生沖突,并打贏了這場戰(zhàn)爭,這使得晉元帝顏面掃盡,讓司馬睿企圖打壓門閥政治、恢復(fù)皇權(quán)的努力,付之東流,也讓司馬氏皇家艱難樹立起來的尊嚴蕩然無存。這種皇權(quán)不振、門閥統(tǒng)治的情況成為了東晉一朝的特色,然而,“君子之澤,三世而斬”,各個家族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呈現(xiàn)出興衰更迭的狀況,門閥統(tǒng)治的最大弊病,不僅在于這些大族往往從自身的利益左右政治,還在于,各個家族之間拉幫結(jié)派,明爭暗斗,在彼此實力消長的時候,極易引發(fā)出大的矛盾和沖突。 二是,喪失了北伐的大好時機、讓偏安江東逐漸成為現(xiàn)實。我們還記得司馬睿剛剛登基的時候,四方諸侯紛紛上表勸進的盛況,當時劉琨雖然失去了并州,但是,幽州的段氏、冀州的邵續(xù)、平州的慕容傀、甚至青州的曹嶷都表示歸附,雖然這些人是出于各自不同的原因,但也說明了北方各統(tǒng)治區(qū)內(nèi)老百姓的民心。然而,從318年司馬睿登基以后,就與王氏家族開始了持續(xù)不斷的明爭暗斗。從民族大局來看,有一個強有力的權(quán)力中樞和高效率的官員體系,當然比一個政出多門、對高門作奸犯科熟視無睹的政治體制,對推進北伐事業(yè)有益得多。然而,身為宰相的王導(dǎo),卻忘記了剛過江東“新亭對泣”時的豪言壯語,根本不再關(guān)心北伐事業(yè),致使北方的民心士氣一點點地喪失。關(guān)于王導(dǎo)的歷史功績,歷來爭論很多,近代的一些史學(xué)大家似乎傾向于對王導(dǎo)做肯定性的評價,似乎沒有王導(dǎo),就沒有了東晉的存在,甚至更是上升到了沒有中華文化的地步。這的確很是離譜。我想說的是,王導(dǎo)的近似于“無為而治”的執(zhí)政理念,在大動蕩的時代,只能作為司馬睿剛到江東時的權(quán)宜之計,彼時起到了一定的積極意義。但是,等司馬睿在江東逐漸站穩(wěn)腳跟以后,再施行這一政策,已經(jīng)不再是為了維護皇權(quán),而是為了維護以王氏家族為代表的大族的利益,且這種利益也是“得過且過”的利益。王導(dǎo)的所作所為,如果放到一個大一統(tǒng)的朝代,我們不僅不會將其作為名臣對待,甚至是會被理所當然地視為奸臣。也有人說,王導(dǎo)的茍安是審時度勢之舉,理由是當時北方胡人很強,南方又不穩(wěn)定,沒有北伐的條件。這其實是以果為因的說法,而沒有詳細地考察當時的具體情況。我們以太興元年司馬睿登基為基點一年一年地探究:在此之前,雖然司馬睿沒有組織北方行動,但是,司馬睿和王氏兄弟在積極地采取一系列行動,穩(wěn)定并擴大統(tǒng)治區(qū):除掉華軼,吞并江州;討平杜弢,收獲湘州;剪除杜曾,全取荊州。到了318年司馬睿登基稱帝,可以說,形勢一片大好:北方劉聰死亡,靳準叛亂,劉漢帝國瞬間滅亡。此時,北方勢力中,只有石勒稍強,但是,也并非如幾年以后那樣強大——即使在數(shù)年之后,祖逖以一旅之眾尚收復(fù)豫州大片土地,使石勒不敢兵窺河南。如果此時,司馬睿、王導(dǎo)君臣上下齊心,尤其是王導(dǎo)舍小家,為大家,以身作則,以北伐為號召,并在北伐的旗幟下,樹立起皇帝的權(quán)威,則不僅恢復(fù)故土有望,而且,內(nèi)部矛盾(所謂的內(nèi)部矛盾其實還是王氏兄弟一手造成的,在王敦之變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論是南人還是北人,有很多的忠君愛國者)也會消弭于無形,也就沒有了后來的胡人越來越強的局面。然而,可嘆的是,東晉君臣在太興年間,把寶貴的四、五年時間白白浪費掉用于內(nèi)斗(而這四五年間,石勒卻在馬不停蹄地在逐次剪滅敵對勢力,安撫民眾,贏得民心)——歸根結(jié)底,還是私心作崇。說到底,還是王氏兄弟拒絕交出本該屬于皇帝的權(quán)力,才造成了這場內(nèi)斗,使統(tǒng)一的可能化為泡影。從這一點來說,王導(dǎo)是無法望蕭何、張良、諸葛亮等名臣項背的?!稌x書,王導(dǎo)傳》通篇不見多少經(jīng)國奇策,倒像是一王氏家譜,而史臣最后竟將其比做諸葛亮,對于這一評價,歷代史學(xué)家不少都表示了不同的看法,本人也是實難茍同。 三是,造成了綿延整個東晉時代的“荊揚之爭”。荊州作為揚州的上游,既是北伐的出發(fā)地,又是威脅建康的巢穴。江南政府要阻止北方勢力南下,穩(wěn)定江東地區(qū),就要重兵集結(jié)荊州要地,可是,正是這種看重荊州的做法,又會造成外重內(nèi)輕的局面,這與東晉特有的門閥政治結(jié)合,就造成手握荊州重兵的大臣時常威脅中央的格局,對于東晉政府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兩難的選擇。自王敦以后,東晉一朝屢屢出現(xiàn)荊州強藩威脅朝廷的事情,而王敦此舉就開了一個很壞的先例。這既是門閥政治的附屬物,也是荊州地區(qū)地廣兵強所致,更與王敦之變的示范效應(yīng)不無關(guān)系。
四十一、元帝去世 我們上節(jié)說過,322年閏11月,也就是在王敦攻下建康僅僅半年以后,東晉第一位皇帝司馬睿就去世了。 史書對于司馬睿的死語焉不詳,我們再無法確知詳情,第二天,即永昌元年閏11月11日,時年24歲的皇太子司馬紹即位,是為東晉第二位皇帝,史稱晉明帝。晉明帝司馬紹即位以后,即大赦天下,并尊自己的親生母親荀氏為建安君。 司馬睿時代就此結(jié)束,在司馬睿入主江南的15年間(自司馬睿307年被任命為安東將軍到去世的322年)里,登基之前(即307年到318年)的11年間,皇位是別人的,司馬睿作為藩鎮(zhèn)一直在忙于鞏固江南屬于自己的統(tǒng)治區(qū);登基以后(318年到322年)的5年里,司馬睿的身份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在過去雖然自己是亂世中的藩王,但是,在名義上,與王導(dǎo)、王敦等其他下屬都還是晉懷帝、晉愍帝的臣子,雖有主從,但雙方之間存在著共事關(guān)系,也很正常;但是,到了司馬睿成為皇帝以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與王氏等大族之間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也有一個質(zhì)的變化。于是,雙方圍繞著是否繼續(xù)“共天下”展開了長達數(shù)年之久的內(nèi)耗,浪費了寶貴的時間。不過,對于江南的內(nèi)政問題,司馬睿并沒有因為與王氏家族的內(nèi)耗而無所作為,比較著名的,就是在江南設(shè)置僑郡,安置北方的流民,這一政策在東晉以后的皇帝執(zhí)政時期,也繼續(xù)保持了下來,直到桓溫進行“土斷”為止?!稌x書,地理志上》記載:“元帝渡江,亦僑置司州于徐,非本所也?!薄端螘?,州郡志一》也稱:“自夷狄亂華,司冀?jīng)銮嗖荚ビ钠街T州一時淪沒,遺民南渡,并僑置牧司,非舊土也?!?《隋書,食貨志》稱:“晉自中原喪亂,元帝寓居江左,百姓之自拔南奔者,并謂之僑人。皆取舊壤之名,僑立郡縣,往往散居,無有土著”。正如多年以后,郗鑒在遜位表中所稱的那樣,當時的北人“或逼遷徙,或是新附,百姓懷土,皆有歸本之心”,由此可知,當時北方的流民南下并非如我們今天想象的那樣自覺,其實,也有不少流民是被逼迫而南下的,安土重遷的古老傳統(tǒng),使得中國下層的普通百姓只要能勉強生存,一般是不愿意離開自己祖祖輩輩居住的桑梓之地的,而不管統(tǒng)治者是張三還是李四,因此,對于要盡可能多地占有勞動力和兵員儲備的統(tǒng)治者來說,要穩(wěn)定住外來流民,既要讓他們能夠安居樂業(yè),生活改善,又要減少與土著居民的矛盾,就要專門為他們設(shè)立經(jīng)濟特區(qū)——僑郡,這些特區(qū)按照流民的原居住地設(shè)置,對于僑郡里的居民政府不征發(fā)兵役和戶調(diào)。這一優(yōu)惠政策,無疑極大地吸引了北方人民南下,造成北方的士庶人等“奔迸流移,不可勝數(shù)”的局面。(見《晉書•食貨志》) 司馬睿去世了,在朝臣們給死去的皇帝議定廟號的時候,懷有刻骨仇恨的王敦對死去的司馬睿仍不想放過,不愿意給予司馬睿很高的稱號,他派來使者對大家說:“目前,還是豺狼擋路,梓宮未返,祖和宗的稱號,就免了吧!”據(jù)《晉書,李矩傳》的記載,劉漢帝國靳準之亂的時候,司馬睿曾經(jīng)派遣太常韓胤去迎接晉懷帝、晉愍帝的棺材,但是,“未至而準已為石勒、劉曜所沒?!?我們可知,當時,實際上雖有奉迎之舉,但并沒有迎接回來,此時,王敦就是說的這件事。太常荀崧以為:“根據(jù)禮法規(guī)定,祖是有功,宗是有德。元皇帝開啟中興,功過漢宣帝,因此,應(yīng)上尊號為中宗?!比缓?,給王敦寫信說:“元皇帝為中興之主,死后進入太廟,怎么能隨著世數(shù),牌位要遷毀呢!因此,我征求了朝野人士的意見,由于時間緊迫,沒有再次征求您的意見,就擅自上尊號為中宗了。有什么專擅之罪,聽候你的發(fā)落?!蓖醵乇緛韺麽潞芎?,原打算加封其為司空,看到荀崧對司馬睿這態(tài)度,心里很窩火,可又不好說什么,只能聽之任之了。不過,晉封荀崧司空的事,也就不提了。
四十二、曹嶷之死 我們不知道,王敦對司馬睿的突然去世是否感到意外,一方面,司馬睿的去世,讓世間少了一位在他看來忘恩負義的人,這讓王敦十分寬慰,但是,另一方面,也使另一位王敦更覺威脅的太子司馬紹成為了皇帝。如果已經(jīng)甘心雌伏的司馬睿還是皇帝的話,王敦尚有機會尋找借口將那位雄心勃勃的年輕人廢黜太子之位,可是,司馬睿卻很快死去,司馬紹成了當今的皇上。廢黜一個太子與廢黜一位皇帝的難度,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王敦還將與司馬紹展開什么樣更加激烈的角逐呢? 不過,我們還是暫時將東晉的內(nèi)耗放在一邊,放眼看一看,這段時間里,北中國又發(fā)生了哪些劇烈的變化吧。我們從司馬睿登基為帝的太興元年,即318年為起點,回過頭來梳理一下其間石勒取得的一系列戰(zhàn)績,就能清楚地看出,在江東政權(quán)忙于內(nèi)斗的情況下,雙方實力此消彼長的脈絡(luò):318年,劉琨被殺,北方抗胡的一面大旗倒下;青州曹嶷既投降東晉,又與石勒結(jié)好;劉漢帝國發(fā)生靳準之亂,石勒借平亂之機,占領(lǐng)原屬于劉漢帝國的并州大部、司州一部,勢力延伸至河?xùn)|地區(qū)。319年,石勒與劉曜交惡。320年,石勒趁劉曜西進討伐路松多之機,派遣石生虜獲劉曜駐扎在洛陽的宋始軍,洛陽居民全部逃歸李矩,原屬于劉曜占領(lǐng)的洛陽地區(qū)成為無主地帶;生擒邵續(xù);與祖逖在浚儀作戰(zhàn)失利,退回河北。321年,攻陷厭次,生擒段匹磾;也就是在這一年,北方與石勒為敵的拓跋鮮卑,發(fā)生宮廷政變,郁律(沙漠汗小兒子拓跋弗之子)被其伯母惟氏所殺。 我們知道,沙漠汗三個兒子分別為拓跋猗厓、拓跋猗盧和拓跋弗。老二拓跋猗盧時代統(tǒng)一三部(另外兩部分別是叔叔拓跋祿官一部和拓跋猗厓一部),實力強盛,但是,六修之亂拓跋猗盧被殺,老大拓跋猗厓之子普根殺了六修,繼承代王之位,王位從老二猗盧一支轉(zhuǎn)到了老大猗厓一支,但是,好景不長,普根很快死去,普根之母、猗厓之妻惟氏就立了普根的兒子,可普根之子也很快死去。于是,各部大人又推選了拓跋弗的兒子郁律為王,于是,政權(quán)又從老大一支轉(zhuǎn)移到老三拓跋弗這一支,這是316年的事。拓跋郁律與石勒為敵,隱然有問鼎中原之志,但是,就在郁律即位5年以后的321年,惟氏突然發(fā)動政變,殺死了郁律,立自己的兒子、普根的弟弟賀傉為主,惟氏專權(quán),政權(quán)又從拓跋弗這一支回到了老大拓跋猗厓這一支。這種內(nèi)耗使統(tǒng)一的拓跋又一次走向了分裂,《北史》稱“以諸部人情未悉款順,乃筑城于東木根山,徙都之”。由于實力轉(zhuǎn)弱,惟氏改變了與石勒為敵的政策,主動派遣使節(jié)與石勒和好,石勒方面稱為“女國使”。 而就在這一年,我們知道,王敦與司馬睿的矛盾已經(jīng)白熱化,對局勢深深憂慮的祖逖也含恨去世。祖逖的死不僅使王敦再無顧忌,也讓石勒再無顧忌,更為叫人痛心的是,還讓駐守新鄭的郭默再無顧忌了。王敦于祖逖去世僅僅三個月后就發(fā)動了叛亂,我們不再多說。石勒也在攻陷徐龕以后,將郗鑒趕到了江南,于是,“徐、兗間諸塢多降于后趙,后趙置守宰以撫之”,象一把匕首伸向淮北地區(qū),此時,石勒已經(jīng)將曹嶷完全包圍,切斷了曹嶷與東晉的陸路聯(lián)系,既能北上威脅青州的曹嶷,又可以西向攻擊豫州的祖約,還能南下威脅東晉的淮河防線。而由于祖逖的死,祖約不善于安撫部眾,西邊的郭默竟然也起了劫掠祖約所部的念頭,郭默與李矩商量此事,李矩堅決不同意,但是,郭默卻一意孤行,偷襲祖約,反被祖約所敗。雪上加霜,到了322年,也就是在王敦攻陷建康前后,石勒的后趙部隊又向祖約駐守的豫州地區(qū),屢屢發(fā)起攻勢,相繼攻占了襄城和城父,又切斷了祖約與李矩之間的聯(lián)系,繼而包圍了祖逖最初的根據(jù)地譙郡。豫州刺史祖約無法抵抗,打算退屯壽春。曾經(jīng)與祖逖并肩作戰(zhàn)的譙國內(nèi)史桓宣勸諫祖約,祖約不聽,于是,祖約所部于322年下半年退到了淮河南岸的壽春,祖逖生前千辛萬苦得來的北伐成果在其死后不足一年時間里,全部喪失,東晉自淮河流域插向中原腹地的通道被堵死,形成單純防御淮河沿線的被動態(tài)勢,而孤懸于新鄭的李矩和郭默被滅,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了,史稱,“后趙遂取陳留,梁、鄭之間復(fù)騷然矣”。 我們知道,在太興三年(320年)的時候,劉曜弘農(nóng)太守尹安、振威將軍宋始,還有宋恕、趙慎四軍屯駐洛陽,由于洛陽處于石勒、李矩、劉曜三方交匯地帶,四將之間相互猜疑,李矩與郭默各派1000騎兵前去洛陽,與四將所領(lǐng)之兵相持。劉曜因路松多之亂無暇顧及洛陽,于是,四將同謀投降石勒,石勒聞訊就派遣石生率領(lǐng)騎兵5000前往洛陽,李矩、郭默退回了新鄭。不久,四將又不愿跟隨石勒,請求李矩派兵迎降。郭默又派了500步兵前去接應(yīng),四將的計劃也隱約傳到了石生的耳中,于是,石生裹挾著宋始一軍北渡黃河,離開了洛陽這一是非之地;而剩余三軍以及洛陽居民也擔(dān)心石趙的報復(fù),東去依附新鄭的李矩,自此,洛陽成了一座空城。 其后,石趙帝國的石生與李矩部將郭誦,多次展開摩擦,互有勝負,但戰(zhàn)爭形態(tài)為石生進攻,李矩防守,再無317年趙固、郭默那樣主動進攻之事了,李矩本人也憂心如焚,常??畤@兵少,不足大用。兵員缺乏,這也許就是郭默在祖逖去世以后,想要抄略祖約部眾的真正原因吧。 在西線與李矩、郭誦拉鋸的同時,石勒把主要兵力用在了東線戰(zhàn)場,繼322年拿下徐龕,占領(lǐng)泰山郡;趕走郗鑒全取兗州以后,石趙帝國不斷蠶食青州、徐州效忠東晉的郡縣,在力量十分懸殊的情況下,不少原來屬于東晉的郡縣相繼被攻陷,投降了石趙,如瑯琊郡太守孫默就是如此。第二年初,也就是東晉明帝太寧元年(公元323年),石趙主力進攻徐州的州治所在地彭城和南面的戰(zhàn)略要地下邳,徐州刺史卞敦(卞壺堂兄)與征北將軍王邃從淮河北岸退到南岸的盱眙。自此,黃河以南、淮河以北地區(qū),除了一些零星的據(jù)點之外,大的勢力僅剩下東面的曹嶷和西面的李矩屬于石勒的異己。看到東晉政府依然矛盾重重,無力渡過淮河展開進攻,石勒在完成了對盤踞在山東的曹嶷戰(zhàn)略大包圍以后,在逼退卞敦、王邃不久,就命令中山公石虎帥步騎四萬,對曹嶷發(fā)起了總攻,青州郡縣紛紛投降,很快的,石虎大軍就包圍了曹嶷的老巢廣固。在萬般無奈之下,曹嶷率眾投降,此時,石勒石虎殘暴的一面凸現(xiàn)了出來:曹嶷被送到襄國以后,為石勒所殺;石虎將曹嶷投降的部眾,坑殺了三萬余人。石虎還想把曹嶷的降眾殺盡,新任命的青州刺史劉征說:“您如今留下我做青州刺史,是讓我來治理人民的,你把人都殺光了,我治理誰?我不干了!”聽了劉征的話,石虎才勉強給劉征留下了700百姓,讓其鎮(zhèn)守在廣固。 由此,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祖逖的死、東晉初年本不該有的內(nèi)耗,負面影響是多么大:它讓石勒從容地逐次剪除北方各個異己勢力,有這些勢力的存在,是對石勒的掣肘;沒有了這些個勢力,東晉政府將面臨一個相對統(tǒng)一的石勒巨大威脅,也讓偏安之局因為東晉君臣主觀錯誤,轉(zhuǎn)化成為客觀現(xiàn)實。至此,石勒才算真正的強大起來……
四十三、禍福難料
雖然如此,石勒卻一直十分小心地處理與周邊各個勢力的關(guān)系,以免陷于被圍攻的境地。拓跋鮮卑主動結(jié)好自己,讓石勒喜出望外,幽州的段氏是自己堅定的盟友,自不待言,然而,段氏北邊的慕容部卻日漸強大。石勒在主力南下打擊曹嶷的同時,北上派出使節(jié),請求與慕容廆和好,但是,慕容廆卻拒絕了石勒,并把石勒的使者押送到了建康。雖然石勒結(jié)好慕容部的打算沒有得逞,但是,我們還是能夠體會到其人敏銳的觀察力和靈活的手腕,因為,石勒早已把長安的劉曜作為下一步打擊的對象了。 那就讓我們順著石勒的目光,投向身在長安的劉曜吧。320年劉趙帝國的游子遠順利地平定了句渠知之亂,并收降了以虛除權(quán)渠為頭領(lǐng)的隴上大批氐羌部眾,使劉漢帝國的勢力越過隴山,伸向秦州,也就是在此前后,氐人蒲洪率眾歸降了劉曜,被封為率義侯。如今,關(guān)西地區(qū)尚有涼州的張氏、仇池的楊氏割據(jù)一方,在粗定統(tǒng)治區(qū)以后,劉曜確定了先易后難、由近及遠的策略,決定先打擊仇池的楊氏,徹底安定隴西地區(qū),為將來平定涼州掃清障礙。于是,在晉元帝永昌元年,劉曜決定率領(lǐng)大軍徹底消滅仇池的楊氏,收降秦州尚未歸附的各族民眾。 我們知道,楊茂搜死后,長子楊難敵與弟弟楊堅頭分領(lǐng)部眾,楊難敵駐扎在下辨(甘肅省成縣西),楊堅頭駐扎在河池(甘肅省徽縣西)。6年前,楊難敵曾經(jīng)盤踞漢中地區(qū),被漢中民眾張咸等人驅(qū)逐,6年后,楊難敵所部的戰(zhàn)斗力依然不強。面對劉曜的大軍,楊難敵出兵迎擊,卻被劉曜軍前鋒擊敗,只好撤出下辨地區(qū),逃往仇池臺地。下辨地區(qū)的氐羌部眾紛紛投降劉曜。劉曜深知仇池臺地有36回羊腸盤道,易守難攻,而如今的楊難敵已成驚弓之鳥,不足為慮。于是,劉曜親自率領(lǐng)大軍西上,進攻盤踞在南安(甘肅隴西縣東北)一帶的司馬保舊將楊滔。 南安,是隴山(六盤山)以西的一個重心。秦漢時期為隴西郡,明代為鞏昌府?!蹲x史方輿紀要》稱其“翼蔽秦隴,控扼羌戎”,自古為用武之國,可以東上秦隴,南下武都、成縣,扼斷益州、梁州咽喉;西上蘭州,控制黃河、湟水津要。要鞏固關(guān)中,就必須控制隴右,要保證隴右的安全,就必須拿下南安! 面對劉曜氣勢洶洶而來的大軍,楊滔無力抵抗,與隴西太守梁勛等人全部投降了劉曜,被劉曜封為列侯,劉曜命令侍中喬泰率領(lǐng)甲士5000,將楊滔等人以及隴右地區(qū)的豪族大戶共計1萬多戶,全部遷到了長安。然后,留下征西將軍劉貢率軍駐守在那里。 在兵不血刃穩(wěn)定了秦州西部地區(qū)以后,劉曜又回師仇池,準備將楊難敵徹底拿下。 然而,恰恰就在此時,劉曜卻突然生病了!不僅如此,更糟糕的是,軍中開始流行傳染病,于是,劉曜與眾臣商議班師,可是,又擔(dān)心在撤軍的途中,被楊難敵追擊,思來想去,劉曜決定以尚存的兵威,去招降楊難敵。 劉曜任命能言善辯的尚書郎王獷為光國中郎將,出使仇池,在王獷的說服下,楊難敵派出使者,表示歸降稱籓。劉曜喜出望外,立即加封楊難敵為使持節(jié)、侍中、假黃鉞、都督益寧南秦涼梁巴六州隴上西域諸軍事、上大將軍、益寧南秦三州牧、領(lǐng)護南氐校尉、寧羌中郎將、武都王,并將楊氏子弟15人封為公侯、列將和二千石。 一切都進行得出乎意料的順利。然而,一件小事卻使事情發(fā)生了意料之外的逆轉(zhuǎn)。 陳安作為秦州刺史,當然應(yīng)該參與了劉曜的所有軍事行動。不過,陳安作為司馬模、司馬保的舊將,如今又割據(jù)隴上,與劉曜的心腹不可同日而語。劉曜病重的消息作為最高軍事機密,只有近臣才能知悉??墒牵郎蠜]有不透風(fēng)的墻,陳安也隱約得知劉曜生病的消息,于是,陳安假裝以商議大事為由,請求覲見皇帝,然而,卻遭到了劉曜的拒絕。當時,陳安南面的楊難敵、西面的楊滔都是剛剛歸降,而陳安此時居心叵測,因此,劉曜不愿意讓其知悉自己病重的消息,尤其是不愿讓陳安看到自己的真實病況,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劉曜的病體確實無力接見。 然而,劉曜此舉卻讓陳安惱羞成怒。好在我是秦州刺史,連覲見你的資格都沒有?繼而陳安在心中更加確信,劉曜本人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亡了? 回營以后的陳安,立即部署部隊,大肆劫掠劉曜的軍器、輜重等,并率眾逃回了上邽。 此時的劉曜的確病情嚴重,大臣們將他安置在馬車上,大軍隨之快速往長安撤退,只留下大將呼延寔在后面帶著輜重部隊,慢慢回師。但是,逃回上邽的陳安知道,劉曜精兵撤退以后,肯定會有輜重在后。于是,他親自率領(lǐng)精銳騎兵扼守住呼延寔的必經(jīng)之路,呼延寔前無救兵,后無退路,與長史魯憑一起被陳安俘獲。 陳安對呼延寔說:“劉曜已死,你還要去輔佐誰呢?我與你一起干,一定能最終平定天下?!?BR> 呼延寔罵道:“你這個狗!你受人高官厚祿,深受別人的信任,可是,你前面背叛司馬保,今天又背叛主公。你自己想想,你能比過主公嗎?!我擔(dān)心的是你不久以后,人頭將懸掛在上邽城頭,還說什么平定天下!可以速速殺我,把我的人頭懸掛于上邽東門,讓我看到主公的大軍是怎么入城的!” 陳安大怒,斬殺呼延寔,任命魯憑為參軍。 在截獲了劉曜的輜重部隊以后,陳安又派遣自己的弟弟陳集和將軍張明率領(lǐng)兩萬騎兵(《資治通鑒》稱三萬,此處據(jù)《晉書》),全力追擊劉曜東去的大軍。劉曜的主力部隊在衛(wèi)將軍呼延瑜的率領(lǐng)下,奮力還擊,陣斬陳集,將這兩萬騎兵全部俘獲。這一戰(zhàn),陳安得到了劉曜的大批輜重,但是,卻失掉了兩萬騎兵,可謂先勝后敗,得不償失。 聽到陳集的兩萬騎兵全部被劉曜俘獲的消息,陳安害怕劉曜軍趁勢西進,趕忙馳還上邽。他回到上邽以后,為了確保上邽的安全,很快就命令其將劉烈、趙罕襲擊汧城(今陜西省隴縣南),將汧城拿下。 汧城,位于隴山的東側(cè),它東臨千陽,南接陳倉,漢代曾在此設(shè)置隴關(guān),是關(guān)中西上的交通要道。陳安攻陷汧城以后,隴右地區(qū)的氐羌部眾都歸降了陳安,于是,陳安士馬精強,共有部眾十多萬人,遂自稱使持節(jié)、大都督、假黃鉞、大將軍、雍涼秦梁四州牧、涼王,以趙募為相國,領(lǐng)左長史。 看到陳安有僭越之心,魯憑對著陳安大哭,邊哭邊說:“我不忍心見到陳安之死??!” 陳安大怒,命左右牽出斬之。魯憑臨死前,說:“死,自是我的本分,把我的頭懸在秦州的大路上,好讓我看到趙國是怎么殺掉陳安的?!?BR> 劉曜聽說魯憑被殺,悲慟地說:“賢人是天下的希望。殺害賢人,是在傷害天下人的感情,即便是太平之君尚且不敢不顧臣下之心,何況是傷害天下人的感情呢!在今天招賢納士的時代,陳安反而去殺害君子,斷絕天下的希望,由此可知,其必敗無疑!” 晉元帝永昌元年(322年),不僅是遙遠的司馬睿的關(guān)口之年,也是劉曜備受磨難的一年。陳安叛變不說,劉曜本人還身染重病,差點死在前線?;氐介L安以后的劉曜慢慢康復(fù)了,但是,自己心愛的皇后羊獻容卻因病去世了。對于劉曜而言,這一年,大約屬于相術(shù)中的“不死自己,就死家人”的災(zāi)難之年吧?雖然失去了妻子,但是,病愈之后的劉曜并沒有因此而荒廢政事,在這一年里,他相繼作出以下禁令:一是,不允許沒有官職的人乘馬;二是,俸祿在800石以上的官員妻子才允許穿錦繡衣服,除此之外,均只許穿粗布衣服;三是,秋收以后才能喝酒;四是,除非國家宗廟祭祀,其他場合一律不得宰殺耕牛。違反上述四條的,一律格殺勿論。為了為帝國選拔出人才,劉曜還親自到太學(xué),主持考試,把考試成績優(yōu)異的學(xué)生提拔為郎中。 然而,劉曜是一個十分重感情的人,他還是念念不忘死去的妻子,除了給羊獻容上獻文皇后的謚號以外,他決定給死去的父親和妻子在粟邑修筑規(guī)模宏大的墳?zāi)?,劉曜本人親自駕臨粟邑,查看地形,選址,設(shè)計陵墓周長兩里,發(fā)長安民眾夜以繼日的干活,造成民怨沸騰。游子遠勸諫,但是,劉曜一點都聽不進去,并讓自己的大將劉岳率1萬騎兵去太原迎接父親和弟弟的棺槨,將自己的父親安葬在永垣陵,妻子羊獻容安葬在了顯平陵。 這件事做完以后,劉曜也心知自己耗費了人力物力,為了補償天下民眾,劉曜下令大赦境內(nèi),除了必須要處死的人,在押犯全部釋放回家;給全體老百姓普遍賞賜兩級爵位;鰥寡孤獨、生病不能自立的,都派出官員賞賜衣物和糧食……
四十四、易動難安 322年劉趙帝國皇帝劉曜親征楊難敵,雖然收降了氐王楊難敵、司馬保舊將楊滔和梁勛,穩(wěn)定了秦州的南部和西部地區(qū),但是,卻將陳安激變,可謂得不償失。 不過,在劉曜大軍曜兵隴上之時,也帶來了一個副產(chǎn)品:處于更西邊桑城的匈奴休屠王石虎表示了對劉曜的歸順。桑城,我們并不陌生,司馬保占據(jù)秦州的時候,先據(jù)上邽,后奔南安,再奔桑城。據(jù)洪亮吉的《十六國疆域志》認為,桑城就是南安的桑壁,約在今甘肅省隴西縣境內(nèi);有人認為,桑城在今甘肅省臨洮,也有人認為在今甘肅省卓尼縣東北。自漢武帝將原本處于武威的休屠王部眾,內(nèi)遷到黃河以南五郡之地安置以后,秦隴地區(qū)就成為了屠各匈奴分布最廣的地區(qū),對此,唐長孺先生的《魏晉雜胡考》做過詳細的論證,而劉曜也屬于屠各匈奴,屠各石虎的歸順也在情理之中。陳仲安先生的《王真保墓志考釋》一文,更是推測,此石虎,應(yīng)姓王,墓志中的“晉龍驤將軍、寧夷校尉、趙顯美侯” 應(yīng)為王石虎的官爵,這個王石虎極有可能在司馬保遷往桑城其間或者以前,接受過司馬保的官爵。 劉曜將南安之地的司馬保殘部遷往長安,當然是穩(wěn)定秦州西部局勢的需要,然而,始料不及的是,緊接著,上邽的陳安就發(fā)動了叛亂,同時,由于司馬保舊將楊滔等人的覆滅,南安地區(qū)霎時變成劉曜的屬地,這讓涼州地區(qū)的張茂的垂涎欲滴,也想趁火打劫,派遣將軍韓璞率軍渡過黃河,占領(lǐng)了隴西和南安之地,設(shè)置了秦州。由于陳安的背叛和張茂的南下,立即讓駐守在南安的劉趙帝國征西將軍劉貢,處于孤懸于外的不利境地,面臨來自東面的陳安和西面韓璞軍的雙重威脅,處境十分險惡。在秦州地區(qū)出現(xiàn)如此復(fù)雜局面的情況下,休屠王石虎選擇了投降本族的劉曜,此時王石虎的歸降,對于劉曜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有王石虎在,不僅可以在上邽的西部牽制陳安,而且,也是打入涼州勢力南下的一枚棋子,劉曜聞訊不禁大喜,立即任命屠各王石虎為使持節(jié)、都督秦州隴上雜夷諸軍事、平西大將軍、秦州刺史,封為酒泉王。 說到?jīng)鲋?,我們不得不對于久違的涼州張氏家族這幾年來的情況,做一個簡要的補敘。 我們知道,張軌于314年5月去世以后,長子張寔于同年10月,被晉愍帝晉封為都督?jīng)鲋葜T軍事、涼州刺史、西平公,那一年正是石勒襲殺晉大司馬王浚之年;張寔繼承父親衣缽之后,到了320年,司馬保受到陳安的逼迫而逃到桑城,司馬保還想要繼續(xù)逃往涼州,而張寔認為,司馬保作為西晉宗室,如果來到?jīng)鲋荩貙⑼{到自己的統(tǒng)治,于是,他派遣部將陰監(jiān)率軍前往司馬保駐地,對內(nèi)聲稱是去迎接司馬保北上,其實是去阻止。正巧司馬保被部將張春等人所殺,追隨司馬保的民眾逃往涼州的有萬余人之多,這讓張寔懸著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他自恃所居險遠,便開始自高自大起來了。然而,好景不長,當時在甘肅省武威城南50公里處的天梯山,客居著一個叫劉弘的京兆人,在那里傳道,信徒有一千多人,張寔的手下也都信奉劉弘。張寔的親兵隊長閻沙和牙門將趙仰與劉弘是老鄉(xiāng),劉弘對二人說:“上天賜予我神璽,我將在涼州稱王?!遍惿撑c趙仰聽了,都十分相信,于是,二人就與張寔的十幾個帳下親兵密謀殺掉張寔,立劉弘為主。張寔早已預(yù)感到劉弘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的統(tǒng)治,就秘密派人將劉弘暗殺了,但是,在城內(nèi)的閻沙等人卻并不知情,夜里將張寔殺死在臥室。張寔共在位6年,與司馬保在同年均被部將所殺。 張寔死后,張寔的兒子張駿年幼,涼州文武共同推舉張寔的弟弟張茂暫時照管州事,大家推舉他做大都督、太尉、涼州牧,但張茂只接受了使持節(jié)、平西將軍、涼州牧的稱號,并任命張寔的兒子張駿為撫軍將軍、武威太守、西平公。史稱,張茂“雅有志節(jié),能斷大事。”張茂即位以后,很快就將閻沙的黨羽數(shù)百人逮捕誅殺,大赦境內(nèi)。除此之外,他主要還做了以下三件事: 一是,抑制豪強,消弭可能威脅到統(tǒng)治的潛在威脅。賈家是涼州的大姓,賈摹是張寔的內(nèi)弟,權(quán)傾武威,當時,涼州有謠言稱:“手莫頭,圖涼州。”顯然是指賈摹而言,張茂信以為然,設(shè)計誘殺了賈摹。此舉讓涼州的大族都提心吊膽,而張茂也從此樹立了自己的威信。 二是,建筑靈鈞臺,顯示統(tǒng)攬?zhí)煜拢瑒罹珗D治的決心。武威的靈鈞臺,從名字上暗合“天子立靈臺以揆乾度,諸侯設(shè)觀臺以望云物”的意思。不過,從以后張茂對別駕吳紹的言語中,我們可以隱約地看出,靈鈞臺大約也不是一般的祭祀亡兄之類的建筑,而是為了防備突發(fā)事件的防御性建筑,類似鄴城的三臺,平時是可以在此居住的。按《西域考古記》引《十六國春秋》稱,“太興中,張茂筑靈鈞臺于端門內(nèi)?!备钦f明了這一點。不過,在321年,張茂第一次計劃建設(shè)靈鈞臺的時候,一個叫閻曾的武陵人趁夜敲張茂的門,大呼說:“你死去的爸爸張軌讓我來,叫我問你,為什么要勞動百姓,去給你修這個高臺?”手下人以此人妖言,請求將此人殺掉,張茂卻說:“我是真的勞動了百姓了。閻曾說的是亡父的命令,怎么能說是妖言呢?”這時,主薄馬魴(曾與北宮純等人一起保衛(wèi)過洛陽,并曾建議張軌親自領(lǐng)兵直搗平陽)趁機勸諫說:“如今大難沒有平復(fù),不應(yīng)大修宮室臺榭。這些年來,我感覺政府比以往慢慢奢侈了,每每決策多多少少都偏離了正常的軌道,實在不是涼州百姓對您的期望?!睆埫B聲道歉說:“我錯了,我錯了?!本屯V沽斯こ探ㄔO(shè)。不過,到后來張茂在擊退了劉曜的進攻以后,還是大規(guī)模地重修武威城池,并捎帶著又把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靈鈞臺納入了建設(shè)規(guī)劃,別駕吳紹又一次勸諫,但是,這次張茂卻說:“我亡兄去世,就是變起倉促,即使是忠臣義士有盡節(jié)之心,也無能為力。你說的都是太平盛世的話,在這個亂世中不適用?!边€是大發(fā)民眾,用了一年的時間,將武威城重修,并把靈鈞臺建了起來。 三是,出兵南安,設(shè)置秦州。張茂看到南安空虛,就出兵南安,讓南安重鎮(zhèn),成了三方角逐的戰(zhàn)場。張茂的這一舉措,當然是加深了涼州的戰(zhàn)略縱深,擴大了統(tǒng)治區(qū)域。不過,這一主動走出涼州,把手伸向秦州之舉,也使得各方覺察出張茂不僅僅滿足于茍安一隅的企圖,將直接導(dǎo)致其在不遠的將來,與劉漢帝國展開一場生死攸關(guān)的大戰(zhàn)……
四十五、陳安覆亡 我們知道,南安是河西勢力南下的必由之路,又是秦隴勢力確保自身安全的關(guān)鍵節(jié)點,劉貢屯兵在此,時刻威脅著自己的背后,因此,陳安決不會坐視。 在襲占隴山東面的關(guān)隘汧城以后,陳安于東晉明帝太寧元年(323年)初,即率軍西上,將劉漢帝國征西將軍劉貢包圍于南安城。 為了解南安之圍,休屠王石虎沒有選擇從桑城直接去南安救援劉貢,而是采取了“圍魏救趙”之計,從桑城的大本營出發(fā),舍近求遠,長途奔襲陳安的上邽城。石虎之所以這樣做,是有其合理的理由:陳安大軍傾巢出動,勢在必得,而劉貢和自己所部都比較弱小,如果直接救援南安,勢必與陳安大軍展開血戰(zhàn),弄不好會讓陳安“畢其功于一役”,一舉將二人同時擊?。欢惏踩娢鬟M,老巢勢必空虛,長途攻擊其所必救,在運動中調(diào)動敵人,如果陳安全師回撤,自然就解了南安之圍;如果陳安兵分為二,那么,也給予了劉貢反擊的機會。 果不其然,陳安聽到休屠王石虎率軍偷襲上邽的消息以后,不禁大驚,他趕緊東撤,陳安先率領(lǐng)精銳騎兵馳回。 雙方在瓜田相遇,一場大戰(zhàn)即將爆發(fā)。 石虎眾寡不敵,逃奔到司馬保舊將張昌的故壘,堅守待援。陳安引軍包圍了石虎軍,他躍馬大呼:“叛逆胡奴!我這次一定要活捉此奴,然后,再回頭去殺了劉貢!”陳安把石虎軍圍得水泄不通,石虎軍憑借著堡壘頑強堅守。 與此同時,南安的劉貢卻抓住了戰(zhàn)機,全力打擊撤退中的陳安斷后部隊,俘獲斬首1萬多人。陳安聞訊,又匆忙從張春故壘撤圍,回師援救,越戰(zhàn)越勇的劉貢軍在打垮了陳安的后衛(wèi)部隊以后,正面迎擊陳安前來的主力,又將拖得筋疲力盡的陳安軍擊敗。陳安小敗之后,又重新整頓部伍,準備繼續(xù)迎戰(zhàn)。 可是,就在這時,休屠王石虎的騎兵卻黑壓壓地從后面上來了。 早無戰(zhàn)心的陳安在劉貢、休屠王石虎兩路大軍的夾擊下,迅速潰散,他收拾殘余8000多騎兵,逃奔隴城(甘肅省張家川縣)。隴城是陳安的發(fā)跡之地,在做司馬保大將的時候,因張春的讒言,陳安最初就是逃往隴城,然而,今非昔比,逃回隴城的陳安再無翻身之日。 劉貢在擊敗陳安以后,命令休屠王石虎負責(zé)后勤供應(yīng)和后續(xù)部隊的管理,自己親率大軍跟蹤追擊,接連擊敗出城挑戰(zhàn)的陳安,將陳安牢牢地堵在了隴城城內(nèi)。 這一年,又是一個大災(zāi)之年。關(guān)隴地區(qū)一直下著連綿不斷的大雨,劉曜聽說陳安被圍的消息,不顧持續(xù)的大雨,決定傾巢出動,親征陳安。 在隴城城下,猛將陳安并沒有屈服,他多次出軍挑戰(zhàn),但總被劉曜大軍擊敗,先后被殺、被俘有8000多人。 在圍攻隴城的同時,劉曜又命令右軍將軍劉干,率軍攻陷隴城西北的平襄(甘肅省通渭縣),于是,隴上諸縣全部投降。劉曜曲赦(赦令的一種,只赦免一定地域的人)隴右殊死已下,只有陳安和陳安的相國趙募除外。 然而,隴城城內(nèi)的陳安卻并不知曉這一切。 眼看在困守窮城,總不是辦法,他留下部將楊伯支、姜沖兒等人守衛(wèi)隴城,自己親率數(shù)百騎兵,突圍而出,想集合上邽和平襄的部隊,前來解隴城之圍。 可是,等到陳安殺出了隴城,才知道上邽已經(jīng)被圍,而平襄也已經(jīng)投降,于是,只好率領(lǐng)這幾百騎兵南逃到陜中山區(qū)。 看到陳安突圍而出,劉曜命令猛將平先、丘中伯率勁騎窮追不舍,多次打敗陳安率領(lǐng)的這支小部隊,共俘斬400余人。陳安的身邊死傷殆盡,只剩下十余騎壯士還緊緊地追隨著,在陜中的群山中,在大雨滂沱中與平先的追兵苦戰(zhàn)。 陳安世稱驍將,他左手持七尺長的大刀,右手揮舞丈八蛇矛,左右分別挎著弓箭,敵人近前,則大刀與蛇矛一齊奮擊,一下就能殺傷5、6個追兵;敵人距離遠點,就拿出雙弓,在馬上左右馳射,十分英勇。 而劉曜的猛將平先也是壯健絕人,勇捷如飛,兩位勇士一見就是一場惡戰(zhàn),看著平先策馬追上,陳安停了下來,二人大戰(zhàn)三回合,平先將陳安的蛇矛奪去,就敗退了下來。 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而大雨卻傾盆而下,越下越大。 看著平先退去,陳安丟下馬匹,與5、6個親信壯士徒步翻山越嶺,往深山密林中逃竄,躲藏在山澗之中。 等到第二天,追兵再次搜索,可是,卻怎么也找不著。 又過了一日,陳安命令自己的部將石容下山偵察,卻被劉趙輔國將軍呼延青人捉住,呼延青人用酷刑威逼石容供出陳安的藏身之所,但是,石容就是閉口不言,呼延青人只好將石容斬殺。 等到雨過天晴,呼延清人仔細追蹤陳安逃跑時留下的蛛絲馬跡,終于找到了陳安藏身的那個山洞,將陳安斬殺在山洞。 陳安被殺后,隴城城內(nèi)的守將楊伯支斬殺了姜沖兒,出城投降,而上邽守將宋亭也斬殺了相國趙募,投降。劉曜命令將秦州大姓楊氏、姜氏各族二千余家遷往長安,秦州氐羌全部隨之歸順了劉曜,送上了人質(zhì)。也就是在此時,赤亭(甘肅省隴西縣西)的羌族(東漢燒當羌后裔)首領(lǐng)姚弋仲(此時已經(jīng)遷至榆眉【陜西省千陽縣】)也投降了劉曜,他比氐族的蒲洪晚歸降4年,但被劉曜加封的職位卻比蒲洪高——劉曜加封姚弋仲為平西將軍、平襄公。 史稱,陳安“善于撫接,吉兇夷險與眾同之,”因此,深得部下的愛戴。 得知陳安被殺的消息以后,劉曜大悅。然而,隴上的百姓卻對他十分懷念,他們編出《壯士之歌》來紀念陳安,歌詞曰:“隴上壯士有陳安,驅(qū)干雖小腹中寬,愛養(yǎng)將士同心肝。躡驄父馬鐵瑕鞍,七尺大刀奮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盤,十蕩十決無當前。戰(zhàn)始三交失蛇矛,棄我躡驄竄巖幽,為我外援而懸頭。西流之水東流河,一去不還奈子何!”其后,劉曜聽到這首哀傷的歌謠,處于惺惺惜惺惺的原因,也不禁感傷起來,命令宮廷樂府學(xué)習(xí)、傳唱。 400多年后,祖籍隴西的唐代大詩人李白,寫下了一首著名的《司馬將軍歌 代隴上健兒陳安》,借贊美陳安,表達自己渴望建功立業(yè)的襟懷:“狂風(fēng)吹古月,竊弄章華臺。北落明星動光彩,南征猛將如云雷。手中電曳倚天劍,直斬長鯨海水開。我見樓船壯心目,頗似龍驤下三蜀。揚兵習(xí)戰(zhàn)張虎旗,江中白浪如銀屋。身居玉帳臨河魁,紫髯若戟冠崔嵬。細柳開營揖天子,始知灞上為嬰孩。羌笛橫吹阿亸回,向月樓中吹落梅。將軍自起舞長劍,壯士呼聲動九垓。功成獻凱見明主,丹青畫像麒麟臺?!?BR>
四十六、收復(fù)張茂 幾乎與后趙帝國石虎坑殺山東曹嶷同時,劉曜誅殺了陳安。這也許是一種巧合,劉趙和石趙帝國分別剪滅了各自的一個勁敵。在石勒的目光逐漸從東部移向中原的時候,劉曜卻把注意力轉(zhuǎn)向了更西的涼州。 從史料上看,當時的秦州地區(qū)大致有幾個勢力:一是陳安勢力主要控制在隴東地區(qū);二是隴西各據(jù)點由劉曜與張茂分別占領(lǐng),并且,由于劉曜主力集中在討伐陳安的前線,張茂勢力甚至滲透到隴中地區(qū);三是仇池地區(qū)的氐王楊難敵勢力;四是遍布于秦隴地區(qū)的氐羌各族勢力。 如今,劉曜收降了阻險盤踞的仇池楊難敵,吞并了深得民心的陳安勢力,招撫了羌族酋長姚弋仲,休屠王石虎,并使秦隴地區(qū)大大小小的氐羌匈奴部眾歸附于己,剩下的就是要掃清張茂安插在秦州地區(qū)的各個據(jù)點。然而,如果真要攻下涼州,對于劉曜而言,尚有很多不利因素:一是,由于劉曜采取先西后東的戰(zhàn)略,先安定隴上的大后方,然后,再東向爭天下。這兩年以來,他一直把注意力集中的秦隴地區(qū),而關(guān)外的河?xùn)|、洛陽地區(qū)兵力薄弱,越來越感到來自石趙的巨大壓力。二是,師老兵疲。經(jīng)過連續(xù)數(shù)月的激戰(zhàn),劉曜雖然取得了巨大勝利,消滅了陳安,但是,在連綿不斷的大雨中連續(xù)作戰(zhàn)的部隊,其實已成強弩之末。三是,新附的各族民眾,人數(shù)雖多,但是剛剛歸附,只是懼怕兵威臣服,而恩信未洽。一旦戰(zhàn)斗失利,或者曠日持久,實難保證不會臨陣叛逃。四是,張氏盤踞在涼州已歷二世三主,威震西土,涼州雖然偏遠、貧瘠,但是士馬精強,如果硬攻,勝負難料。 劉曜深知這一點,因此,他內(nèi)心早已確定了掃清秦隴,威服涼州的計劃,這一計劃的核心就是:確保秦州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從而,保證關(guān)中核心統(tǒng)治區(qū)的安全;至于遙遠的涼州,只要羈縻,不與我為敵即可。 為了實施這一計劃,劉曜在消滅了陳安以后,就立即投入了組織對涼州張茂的威服計劃。 一是,攻取秦州張茂的各個重要據(jù)點。323年秋,劉曜派遣部將劉咸攻擊盤踞在冀城(甘肅省甘谷縣南)的韓璞,呼延寔進攻桑壁(甘肅省隴西縣南,胡三省注稱:應(yīng)在南安東)的寧羌護軍陰鑒。 二是,劉曜本人親率28萬5千人從上邽西上,直抵黃河岸邊。 此時,劉曜的大將劉岳先期到達黃河岸邊,與涼州部隊相持。劉曜抵達以后,大軍在黃河岸邊列營,長達一百多里,軍中鐘鼓之聲沸河動地,涼州地區(qū)從未見過軍旅如此之盛。與此同時,在劉曜大軍的威懾下,秦州地區(qū)原來依附于涼州張茂的郡縣,如臨洮(甘肅省岷縣)人翟楷、石琮等也驅(qū)逐張茂任命的縣長,紛紛響應(yīng)劉曜。張茂設(shè)置在黃河兩岸的堡壘,完全崩潰,士卒紛紛回撤。 劉曜對外宣布,將要兵分一百路,同時俱發(fā),渡過黃河,直搗姑藏(武威,涼州治所)然后,再回師收拾韓璞。一時之間,涼州所在的河西地區(qū)人心頓時惶恐不安。 張茂召開軍事會議,商議對策。參軍馬岌勸張茂親征,長史氾祎發(fā)怒說:“你一個亡國之人,還想亂了大事,應(yīng)該殺了馬岌,以安百姓?!笔窌鴽]有言明馬岌的身份,司馬光估計也不明白,所以,在《資治通鑒》中,把氾祎說的前段話刪掉了,不過,從當時的情況推測,馬岌極有可能曾是司馬保的屬下,在司馬保覆滅以后,隨著那一萬多部眾逃到了河西。氾祎身為長史,面對如此危急的情況,還想不出一個好計策,你一個外來人員卻來搶我的風(fēng)頭? 可是,馬岌并沒有被氾祎的無理所嚇倒,他不卑不亢地反唇相擊:“氾公不過是書生中的糟粕,只會傷害別人,根本不懂國家大計。朝廷因為北方賊寇已經(jīng)多年憂慮,如今大賊自至,不煩我們出師,遠近民眾,都密切關(guān)注著您的一舉一動,在這種情況下,您不可能龜縮在武威城內(nèi),不親征來犯之敵。要用您的實際行動來證明您對晉王朝的忠心,不可使秦隴的民眾失望?!?BR> 張茂回答:“你說的對?!?BR> 于是,張茂出屯武威城東的石頭,集結(jié)部隊準備迎敵。 不過,張軌父子的真實意圖還是偏安一隅,割據(jù)涼州,在馬岌正義凜然的言語下,張茂不得不作出與劉曜決戰(zhàn)的姿態(tài),這屬于政治層面的事情。而張茂深知,以涼州之眾與劉曜28萬大軍血戰(zhàn),即便不是以卵擊石,那也會兩敗俱傷,兵連禍結(jié)。他私下詢問參軍陳珍:“劉曜率領(lǐng)三秦之眾,養(yǎng)兵多年,部隊善戰(zhàn),如果以精銳騎兵瞬間攻陷南安,再席卷河西地區(qū),乘勝長驅(qū)西進,直抵武威城下,我們該怎么辦?” 陳珍回答:“劉曜雖然夾戰(zhàn)勝之威,但是,其恩德并沒有深結(jié)于下;關(guān)東地區(qū)又懷有二心,內(nèi)患未除;并且,劉曜大軍人數(shù)雖然不少,但是,精銳不多,大多是剛剛新附的氐羌烏合之眾。因此,他必不會丟下關(guān)東的危急于不顧,增加隴上的部隊,與我進行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如果劉曜二十天不退兵,陳珍我愿率數(shù)千老弱殘兵,為明公生擒劉曜?!?BR> 張茂一聽大喜,任命陳珍為平虜護軍,率騎一千八百去援救韓璞。陳珍另外招募涼州的氐羌之眾,去解救韓璞,收復(fù)了南安,張茂拜陳珍為折沖將軍。 初戰(zhàn)勝利,只是為張茂下一步的談判增加一點砝碼。對此,劉曜也心知肚明,因此,當手下大將紛紛請戰(zhàn),要求渡過黃河的時候,劉曜卻說:“吾軍旅雖盛,但是,超不過魏武帝曹操東進的時候。因為害怕我軍的聲威而來的,有三分之二。我們的中軍宿衛(wèi)經(jīng)過連續(xù)作戰(zhàn),已經(jīng)疲憊不堪,不能再用了。張氏因為我新平陳安,部隊人數(shù)眾多,僅從表面上看,的確不是他河西五郡能夠抵抗的。因此,一定會因為害怕而投降,受制稱籓,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我還要求什么呢?不信,大將試試看,不出中旬,張茂的降表不來的話,我算是騙了大家了。” 此時的劉曜知己知彼,頭腦清醒,量力而行,這大約是一年前輕松收降楊難敵的經(jīng)驗,使他深深地體會到了“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奧妙。 果然,張茂經(jīng)過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撕下維護晉王朝的面紗,派遣使者表示臣服,稱藩。并獻上馬一千五百匹,牛三千頭,羊十萬口,黃金三百八十斤,銀七百斤,女妓二十人,及諸珍寶珠玉、方域美貨不可勝數(shù)。 劉曜大悅,派大鴻臚田崧封張茂為使持節(jié)、假黃鉞、侍中、都督?jīng)瞿媳鼻亓阂姘蜐h隴右西域雜夷匈奴諸軍事、太師、領(lǐng)大司馬、涼州牧、領(lǐng)西域大都護、護氐羌校尉、涼王。 大難過后,必有后福。與狼狽的去年相比,今年的劉曜可謂如魚得水,數(shù)月間就輕松平定了陳安、羈縻了張茂。 然而,順風(fēng)順水的劉曜,卻讓仇池的楊難敵感到恐懼。他擔(dān)心自己也會遭遇陳安的下場,于是,率眾離開仇池,逃往漢中,給成漢帝國送去人質(zhì),投降成漢。聽說楊難敵叛逃的消息,駐守在后方的劉漢帝國鎮(zhèn)西將軍劉厚立即組織追擊,截獲楊難敵輜重千余兩,士女六千余人,又送還仇池。劉曜提拔大鴻臚田崧為鎮(zhèn)南大將軍、益州刺史,鎮(zhèn)守仇池,并加封劉岳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封中山王。 不過,雖然讓張茂稱臣,但是,劉曜也僅僅是粗定了秦隴地區(qū),這是因為,原來張茂軍占領(lǐng)的秦州部分城市,并沒有因為稱臣而撤守,這也許是劉曜為了顯示大度所作出的一種讓步,也就是說,張茂以稱臣為代價,換取了兩點好處:一是雙方不再兵戎相見;二是,保有已經(jīng)占領(lǐng)的黃河南部地區(qū)(即秦州西部)。 劉曜留下了這點尾巴,在以后的歲月里,還將帶來不少的麻煩。但是,目前的劉曜還顧不了那么多,他需要休養(yǎng)生息,更需要面對即將到來的與石趙帝國不斷升級的摩擦……
四十七、讓國于人 在羊皇后的長子劉熙立為太子之前,劉曜已經(jīng)有了中山王世子劉胤。史稱,劉胤年十歲的時候,就身高七尺五寸,長相俊美,善于應(yīng)對。劉聰一見之下十分喜愛,在劉聰?shù)膱猿窒拢⒇窞槭雷?,而將劉胤的哥哥劉儉另封為東海王。在靳準之亂的時候,住在平陽的劉胤流落到了黑匿郁鞠部。到了此時,劉胤才說出了自己的身世,郁鞠一聽大驚,連忙將劉胤禮送給了劉曜。 父子相見,悲從中來。再看眼前的劉胤,身長八尺三寸,發(fā)與身齊,雖飽經(jīng)磨難,但依然風(fēng)骨爽朗,多力善射,相形之下,現(xiàn)任皇太子劉熙卻儒雅謙謹,因此,劉曜與多數(shù)朝臣都想讓劉胤做皇太子。 劉胤回來后不久,劉曜就召開了御前會議,商議對劉胤的安置問題。劉曜首先表達了在亂世中應(yīng)立年長的劉胤的意愿,以太傅呼延晏為首的眾多朝臣也都表示同意。 但是,左光祿卜泰、太子太保韓廣等人卻提出了異議,死不奉召。尤其是卜泰,還是劉胤的舅舅,在靳準之亂中,為劉曜立了大功,是卜泰促使靳明殺掉靳準,并決定投降了劉曜,劉曜聽了二位的話,一言不發(fā)。 此時,劉胤上前哭著說:“慈父對于兒子們,應(yīng)象《詩經(jīng),尸鳩》上說的那樣對諸子一視同仁,怎么能讓我去代替劉熙弟弟呢?如果陛下一定要這樣,我請求死在這里,以明我心。況且,如果陛下真的認為我還有些許的能力,難道就不能好好地輔佐弟弟呢?” 劉曜想想,也想起了剛剛過世的羊皇后,又不忍將劉熙廢黜,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為了補償劉胤,劉曜一是追謚劉胤之母、前妻卜氏為元悼皇后,二是對卜泰公而忘私的行為,表示贊賞。拜為上光祿大夫、儀同三司、領(lǐng)太子太傅。三是封劉胤為永安王,署侍中、衛(wèi)大將軍、都督二宮禁衛(wèi)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領(lǐng)太子太傅,號曰皇子。命劉熙對劉胤行家人之禮。 過了不久,劉曜繼承了劉漢帝國“胡漢分治”的辦法,又任命劉胤為大司馬,進封南陽王,以漢陽諸郡十三為南陽國;又在渭城設(shè)置單于臺,拜其為大單于,置左右賢王已下各官,以胡、羯、鮮卑、氐、羌豪桀分別擔(dān)任。 無獨有偶。在成漢帝國,也上演了類似的一幕,不過,這一幕竟然與楊難敵兄弟逃到漢中,有一點點小小的聯(lián)系。 我們知道,自314年,成漢帝國基本上控制了益州、梁州大部和寧州部分地區(qū)。在中華大地狼煙四起的時候,那里相對平靜。其間稍微大一點的事情是:315年,成漢主李雄立任氏為皇后;318年,成漢傳奇丞相、百歲老人范長生去世,李雄以范長生之子范賁繼任丞相;在東晉元帝時代,成漢帝國與東晉政府之間雖有小的摩擦,但是,總體上保持著克制,然而,到了晉明帝太寧元年(公元323年),也許是看到東晉內(nèi)亂不止,李雄命令自己的叔父、太傅李驤和鎮(zhèn)南大將軍任回率兵進攻臺登(四川省冕寧縣),東晉將領(lǐng)司馬玫戰(zhàn)死,越巂(四川省西昌東南)太守李釗、漢嘉(四川省雅安縣)太守王載都投降了成漢帝國,李釗投降以后,李雄對其十分關(guān)愛,成漢帝國的朝廷禮儀等全部都由李釗指定。 在掃清了金沙江以北的東晉帝國殘余據(jù)點以后,到同年夏天,李雄命令李驤等人渡過金沙江,從小會(當在今云南省會澤縣北)向?qū)幹莞沟剡M發(fā)。我們知道王遜,雖然在永嘉元年(307年)就被任命為寧州刺史,但是,直到永嘉四年(310年)才歷經(jīng)千辛萬苦,到達州境,到如今,已經(jīng)做了14年的刺史了,在王遜的領(lǐng)導(dǎo)下,遙遠的寧州還維持著帝國的統(tǒng)治。當聽說李驤來犯的消息以后,王遜立即命令將軍姚岳等人率軍迎擊。雙方在螗蜋(今云南省會澤縣)展開激戰(zhàn),當時,天下大雨,成漢軍隊被打得大敗而逃,姚岳等人一直往北追到金沙江邊,成漢軍隊一片混亂,爭先恐后地上船逃命,光被淹死的就達1千多人。姚岳以追擊已遠,不敢渡江再行進擊,就率領(lǐng)得勝之師凱旋而歸了。本來這也沒什么,可是,迎接姚岳的,不是美酒,而是皮鞭。王遜這倔強的老人卻以為,姚岳沒有能繼續(xù)窮追不舍,取得完勝,不禁大怒,他拿出皮鞭就將姚岳痛打了一頓。 打著罵著,罵著打著,越打越氣,突然之間,氣得竟然頭頂(也可翻譯為帽子)破裂,氣絕身亡! 寧州大小官吏共同推舉王遜的兒子王堅代理寧州刺史,東晉明帝鞭長莫及,只好順勢任命王堅為正式的刺史。 也就是在此時,氐王楊難敵、楊堅頭兄弟率眾倉皇逃到了漢中地區(qū),他們害怕被成漢帝國打擊,就來到葭萌關(guān)下(在劍門關(guān)東北20公里處,亦稱漢壽、晉壽),請求臣服于成漢。此時,鎮(zhèn)守在此的是成漢帝國安北將軍李稚,他是李雄的二哥李蕩的二兒子,二楊給李稚送上大量的金銀財寶,于是,李稚并沒有把二楊送到成都。等到楊氏兄弟聽說劉趙帝國劉厚的大軍退去以后,他們請求李稚讓其再返回老家武都(甘肅省成縣)、陰平(甘肅省文縣)??墒牵鹊綏钍闲值苈时娀氐轿涠家院?,就翻臉不認人,拒絕再接受成漢帝國的領(lǐng)導(dǎo)了。 這讓李稚無地自容,他連連上書叔叔李雄,請求發(fā)兵討伐二楊,成漢帝國群臣都以為,在南方剛剛失敗,不宜再去討伐恃險不服的二楊,況且,此時的劉趙帝國田崧還鎮(zhèn)守在仇池,即使擊敗二楊,得其地不足以富國,還勢必與劉趙帝國發(fā)生摩擦,甚至?xí)馃?。但是,在李稚的接連要求下,李雄最終還是決定發(fā)兵北上。 于是,李雄派遣中領(lǐng)軍李琀(李稚的哥哥)率領(lǐng)將軍樂次、費佗、李乾等與弟弟李稚一起從白水橋(四川省廣元縣)方向,進攻下辨(甘肅省成縣西);征東將軍李壽(李驤之子)都督李琀的弟弟李玝進攻陰平。楊難敵先攻擊李玝所部,致使李玝無法前進。與此同時,李琀、李稚一軍卻如入無人之境,長驅(qū)直入下辨。 李琀與李稚所部雖然深入敵境,但是,卻沒有援軍,也找不到敵人。 就在他們彷徨不定的時候,楊難敵已經(jīng)阻擊住了南路李玝,很快又分兵切斷了李琀、李稚軍的歸路,從四面包圍了成漢軍隊,一舉殲滅了這支部隊,將李琀與李稚悉數(shù)活捉,殺數(shù)千人。 聽到前線全軍覆沒的消息,李雄十分哀傷,幾天不吃不喝。因為,李雄對李琀這個侄兒十分看重,一直想立李琀為繼承人,這下一切都泡湯了。李雄雖然皇后任氏無子,但尚有庶子15人,可李雄卻偏偏想立自己死去的二個李蕩的兒子,李琀死后,51歲的李雄決定立李蕩的兒子36歲的李班做太子,而朝中文武都愿意立李雄的親生兒子做太子,但是,也許“手不釋卷”、喜愛讀書的李雄特別偏愛自己這個“敬愛儒賢”的侄兒吧?也許是性格寬厚的李雄對于慘死在戰(zhàn)場上的哥哥李蕩,出于報恩的心里吧?李雄就是不聽,堅決立李班做了太子。(《資治通鑒》將此事系于晉明帝太興二年,即324年,而《華陽國志》則稱為永昌元年冬,即322年。今從《資治通鑒》。) 李雄的叔叔、太傅李驤回到家中,哭著說:“國家大亂,就要來了?。 ?BR>
四十八、密謀篡位 與西北劉趙帝國的劉胤和西南成漢帝國的李雄不同,東晉帝國卻有一個人在密謀篡位——不過,下這個結(jié)論,似乎也還有進一步商榷的余地。 322年閏11月10日,司馬睿去世了,第二天,新君司馬紹即位。根據(jù)《晉書,王導(dǎo)傳》的記載,司馬睿遺詔,王導(dǎo)輔政。一般說來,輔政大臣僅在幼主的時候才存在,而如今的司馬紹已經(jīng)24歲,司馬睿在臨終之前將王導(dǎo)任命為輔政大臣,而棄王敦于不顧,不管怎么說,如今的王敦是朝廷中的第一號人物,王導(dǎo)還在其次,司馬睿這樣安排,里面又會有什么樣的深意呢? 我們知道,在王敦322年攻陷臺城,誅殺異己,控制朝廷以后,他很快就回到了武昌。我們推測,這里一方面有穩(wěn)定后方的意圖,更重要的是,王敦本人素來以名士自居,性格簡脫,雖然拒絕與司馬睿相見,但是,迅速回到武昌,也是兌現(xiàn)自己起兵之初“清君側(cè)”的承諾,讓天下人消除疑慮之舉。王敦退去之后,司馬睿還試圖做一些反抗,比如,決定讓陶侃頂替司馬承的湘州刺史的職務(wù)等,但均被王敦拒絕,詔書下發(fā)以后,又不得不再次收回。此時,所謂的共天下的格局,皇室的權(quán)力已經(jīng)極度縮小,司馬睿形同傀儡,終于抑郁而終。史書沒有給出司馬睿是否在臨終遺詔中對王敦做什么安排,這有兩種可能:一是司馬睿的確沒有這樣做;二是,司馬睿對王敦做了安排,但是,被后人刪掉了。如今,我們只能按照第一種情況,去揣測司馬睿的用意。 在司馬??磥恚抉R氏家族與王敦已不可能言歸于好,平復(fù)裂痕,這是基于他對剛狠的王敦和對同樣果決的自己兒子司馬紹性格的了解。那么,要保存住司馬氏家族的皇位,只有進一步分化王氏家族,依靠王導(dǎo),孤立王敦。此時,如果將王敦與王導(dǎo)同時任命為輔政大臣,那么,以輔政大臣的特殊身份,王敦更能為所欲為,甚至輕而易舉地做出廢黜皇帝的舉動;而王導(dǎo)畢竟對司馬紹有恩,是王導(dǎo)、周顗二人的一再勸說,才保住了司馬紹的太子之位。在臨終之前,司馬睿環(huán)顧四周,除了抱住王導(dǎo)這顆救命稻草,以期喚醒王導(dǎo)內(nèi)心的良知,促使王導(dǎo)盡心輔佐新君,再無第二個合適的人選了?,F(xiàn)在,把“丞相”王敦放在一邊,而將司空王導(dǎo)任命為輔政大臣,就是要將你王導(dǎo)推到前臺,一旦王敦有進一步的忤逆行為,看你王導(dǎo)還那樣含含糊糊么?! 很多人在考察這段歷史的時候,直接認為,王敦是為了取司馬氏王朝而代之。這一點,在《資治通鑒》太寧元年上,也稱:“敦謀篡位,諷朝廷征己?!逼鋵?,這里是有許多疑問的,以后,我們會慢慢提及。我們不知道,在王敦的內(nèi)心,最終想要走向何方,但是,開始的時候,王敦的確是想采取行動,將新君司馬紹廢黜。這一想法,在王敦還在建康、司馬紹尚是太子的時候,大約已給王導(dǎo)提及,但因為王導(dǎo)的反對而沒有實施。至于王導(dǎo)為什么反對,那倒不是其真的多么忠于司馬氏,在殺掉刁協(xié)、周顗、戴淵,逼走劉隗之后,再廢黜太子,這顯然超出了“清君側(cè)”的范圍,那樣下來,將使江東各個勢力對王氏家族側(cè)目,同時,在王敦試探性地在群臣面前提及此事的時候,因溫嶠的回答,大家隨即也都隨聲附和,也看出了人心所向,因此,在王導(dǎo)看來,王敦此舉只要掃清異己,也就萬事大吉了,怎好將事情一下子做絕?然而,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恰恰就在此時,司馬睿卻氣死了。 司馬睿的死,讓司馬紹的繼位成為現(xiàn)實。這一點,肯定是王敦所不愿看到的。在王敦看來,果決的擁有鮮卑血統(tǒng)的“黃須兒”司馬紹根本不可能放過自己,雙方之間也根本無法實現(xiàn)和解,這是其一;其二,司馬睿的遺詔,將王導(dǎo)任命為輔政大臣,沒有王敦什么事,這明顯等于把自己的“丞相”職權(quán)給收回去了…… 然而,王敦與錢鳳究竟是如何密謀,甚至具體走到哪一步,由于史料的缺乏,沒有足夠的證據(jù)確認。因此,有學(xué)者推測,當時的王敦最有可能的想法,當是:要保住王氏家族的利益,就必須將司馬紹廢黜,而另立一位年幼的皇帝。那么,問題的關(guān)鍵是立誰呢?從以后王敦言行的蛛絲馬跡,我們也許可以推測出:被封為東海王世子的司馬沖將是一個不二的人選。 司馬沖,字道讓,是司馬睿的第三子,母親是司馬睿的石婕妤。司馬越的妻子裴妃在中原喪亂中被掠賣給吳氏,在太興年間渡江,由于司馬睿之所以能夠過江,完全是裴妃的注意,因此,司馬睿對司馬越和裴妃都是十分感激的。裴妃過江,在當時應(yīng)該說是江東的一件大事,因為,司馬越作為西晉末年最后一位權(quán)傾內(nèi)外的權(quán)臣,江東臣下很多都出自司馬越的幕府,包括王氏兄弟也是對司馬越有一種道義上的故主之情的。因此,當裴妃要為丈夫司馬越舉行招魂葬的時候,雖然司馬睿下詔不許,但是,裴妃就是一意孤行,司馬睿也無可奈何。而司馬睿為了不至于使司馬越絕后,以自己的第三子司馬沖過繼給生死不明的東海王世子司馬毗。此時,王敦要立司馬沖為君有以下合理性:一是,要確定自己的權(quán)威,就必須另立新君,只有這樣,自己才有擁立之功;二是,雖然司馬紹與司馬沖為同父異母兄弟,但是,根據(jù)法理,兩人現(xiàn)在繼承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家族:司馬紹是繼承司馬睿的,而司馬沖是繼承司馬越的東海王。廢掉司馬紹,就可以將帝系從司馬睿一支轉(zhuǎn)移到司馬越這一支。三是,立司馬沖,也報答了司馬越。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司馬睿的江東政權(quán)其實是司馬越幕府的一種延續(xù),而且,在司馬睿還是安東將軍的時候,還是司馬越任命的王敦為揚州刺史,王敦對于太傅司馬越不能不心存感激。既然如此,與其讓司馬睿另起爐灶,孰若讓司馬越的“后人”承繼呢? 目標已經(jīng)確定。 那么,王敦緊接著又將采取什么樣的行動呢?而身居建康的晉明帝司馬紹又將如何應(yīng)對呢?
四十九、移鎮(zhèn)姑孰 在太寧元年正月,也就是晉明帝司馬紹剛剛登基1個多月,王敦就暗示朝廷,將自己征召回建康。 司馬紹很聽話,親筆寫下詔書,請王敦回來。王敦本來在建康就留有留府,并且規(guī)定中央軍人數(shù)每月都要對其報告,然而,事到如今,王敦還是感覺自己身在武昌,鞭長莫及,并且,在此,我們也隱約感到,王敦對司馬睿遺詔中沒有將自己作為輔政大臣,心懷不滿。對司馬睿而言,王敦之變讓自己顏面掃地,當然在臨死之時,不可能再托孤于王敦;當然,這里有拉攏王導(dǎo)的意思,也許,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留下給兒子司馬紹做文章的余地。 太寧元年(323年)二月,晉明帝司馬紹將老爸司馬睿埋葬在建平陵,為了不給王敦抓住把柄,司馬紹顯示出充分的孝心,他赤腳哭著一直從宮中走到陵墓。 在安頓了老爸的后事以后,到了四月,司馬紹就接著老爸給自己留下的空白,繼續(xù)做文章。他加給王敦黃鉞、班劍(均為皇家儀仗);奏事的時候,不用傳報姓名;入朝見君的時候,不用快步小跑;上殿的時候,不用解下佩劍、也不用脫下木屐。這當然是新君為了實現(xiàn)和解給予王敦的恩賞。 于是,就在同月,王敦將軍府從武昌遷到了姑熟(今安徽省當涂縣),將軍直屬部隊的大營就設(shè)在當涂縣南的于湖。為了更好地控制京畿地區(qū),王敦將王導(dǎo)由司空提拔為司徒,卻剝奪了王導(dǎo)揚州刺史的官職,而由自己親自擔(dān)任揚州牧。這可能是這兩個堂兄弟之間嫌隙的開始,此時的王敦也許對王導(dǎo)有一絲的不滿,那就是:你究竟是和我王敦一心,還是站在司馬睿一邊?明明司馬睿遺詔讓我很沒面子,你竟毫不推辭地就做了輔政大臣了? 仔細探究起來,王敦此人的性格其實頗為有趣。一言以蔽之,就是喜歡作秀。(史書上稱“務(wù)自矯歷”)是一個喜歡作秀的人,十分愛面子,事事不愿落到人后,這在王敦的身上表現(xiàn)得十分突出:他曾縱情聲色,別人勸諫之下,立即將后門打開,讓姬妾們各奔東西;從小就有“鄉(xiāng)巴佬”的外號,方言還很濃,卻又特別喜歡清談,嘴里從來不說錢財和女人的事,然而,手下的人卻都是趨利之徒,“四方貢獻多入其府”;威名震于千里之外,可是自己中軍帳下卻熙熙攘攘,大聲呵斥也沒人在意。他還特別在意自己與別人的比較,過去曾經(jīng)見到周顗都滿臉流汗,即使大冬天的都不由自主地扇扇子,可是,隨著地位的提高,過江以后,再見到周顗,自己再也忸怩不安了。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這點進步,王敦又開始夸夸其談了:“是我進步了,還是周顗退步了?”;殺了周顗之后,王敦也在大庭廣眾之下,曾嘆息地說:“姓周的從來都沒有做過三公啊!”有人就說:“只有周顗差一點?!蓖醵卣f:“我與周顗在洛陽相識,初見面就暢所欲言。世事變遷,如今竟然到了這種地步!”說著就留下了眼淚(見《世說新語,尤悔》);在建康之時,當謝鯤建議其去宮中拜見司馬睿,王敦卻又擔(dān)心遭到司馬睿的暗算,可是,離開建康以后,卻又感覺無法有效的控制朝廷…… 就是這樣一個人。 安撫這樣的人,一方面就是要盡量滿足他的虛榮心,另一方面還是要做好應(yīng)變的準備工作。 在王敦駐屯在于湖期間,晉明帝還是十分注重與王敦之間的關(guān)系的。《晉書,庾亮傳》就曾記載,此時,明帝派遣自己的內(nèi)兄庾亮主動去王敦那里,商議朝廷大事。庾亮此人長相俊美,口才很好,還喜歡莊老,被當時的人比作夏侯玄、陳群一類的人物,這是很高的評價了。庾亮的全部特性恰恰讓王敦神迷,一見之下,王敦從自己的席子上不知不覺移到庾亮的席子前,側(cè)耳傾聽。送走庾亮以后,他不禁嘆息說:“庾亮比裴頠要強多了啊!”我們知道裴頠在中朝名士中有“武庫”之稱,這一評價出自王敦之口,是非常高的。不僅如此,王敦還上表建議司馬紹任命庾亮為中領(lǐng)軍。《世說新語,品藻》“王大將軍下”條記載的那段故事,當屬此時的對話:“王大將軍下,庾公問:'聞卿有四友,何者是?’答曰:'君家中郎(庾敳),我家太尉(王衍)、阿平(王澄),胡毋彥國(胡毋輔之)。阿平故當最劣?!自唬?似未肯劣?!子謫枺?何者居其右?’王曰:'自有人。’又問:'何者是?’王曰:'咦!其自有公論?!笥臆b公,公乃止。”這段對話生動地體現(xiàn)了王敦自視甚高、又不愿自己說出的僑情個性。 而對于應(yīng)變的準備工作,晉明帝司馬紹首先并沒有想到自己的輔政大臣王導(dǎo),而是流民帥郗鑒。司馬紹不會不知道郗鑒率眾南下,是先父與紀瞻用來制約王敦的一步棋。自郗鑒北來以后,被王敦任命為安北將軍的名號,暫住在合肥。此時,司馬紹想繼續(xù)走老爸的那步棋,讓郗鑒作為自己的外援,正式鎮(zhèn)守在合肥,于是,司馬紹拜郗鑒為安西將軍、兗州刺史、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假節(jié)。如今,淮河的防線自西向東:祖約在壽春,蘇峻在臨淮(安徽省鳳陽一帶),王邃、卞敦在盱眙,劉遐在泗口,而郗鑒的這一職務(wù),等于指揮淮河大部分的流民部隊。 這當然是王敦所不愿看到的。 他上書司馬紹,請求改任郗鑒為尚書令,征還京師。如果說郗鑒與王敦有一點淵源的話,那就是王敦的發(fā)跡來源于司馬越,而郗鑒也是司馬越所敬重的人,曾經(jīng)征召郗鑒為主薄,但是,因當時郗鑒老家的兗州茍晞與司馬越為敵,所以,郗鑒拒絕了司馬越的征召。郗鑒在返回京師路過姑熟時,與王敦相見。相談之下,王敦說:“中朝名士中樂廣不過是個庸才罷了。后來的人們以訛傳訛,認真考察起來,他怎么能勝過滿奮呢?”郗鑒回答:“評價一個人,必須要以道德為先。樂廣為人處事平淡沖合,身處危朝,不與人搞親親疏疏;在愍懷太子被廢的時候,他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軟弱,但還能夠堅守正義(是指賈南風(fēng)廢黜愍懷太子的時候,樂廣作為河南尹,釋放了為愍懷太子送行的官員一事,其時,王敦也在送行之列)。可是,滿奮卻是失節(jié)之人(指滿奮逮捕送行官員,并在司馬倫稱帝的時候,親自送上玉璽),他怎么能和樂廣相提并論呢?”王敦還不服輸,接著說:“愍懷太子被廢的時候,危機四伏,大多數(shù)的人又有誰能以死守節(jié)呢?以此說來,滿奮明顯不比樂廣差。”——其實,王敦已經(jīng)有點屈服了。 但是,郗鑒卻并沒有罷手,他回答:“大丈夫既然已經(jīng)潔身效忠皇帝,怎么能屈身偷生,愧對蒼天大地!如果危難降臨,自然要竭盡全力去報效!” 說不過郗鑒,王敦大怒,將郗鑒扣留下來,卻不再與之相見。 王敦身邊的人不斷說郗鑒的壞話,但是,郗鑒卻舉動自若,毫不害怕。 王敦的親信錢鳳曾經(jīng)建議殺掉郗鑒,可王敦卻說:“郗鑒是儒雅之士,名氣很大,怎么能殺掉!”于是,將郗鑒放回京師。到本年冬11月,王敦以自己的哥哥征南大將軍王含為征東大將軍、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接替了郗鑒的位置。 從王敦上表建議讓司馬紹的親信、內(nèi)兄庾亮擔(dān)任中領(lǐng)軍,將郗鑒放回京師等方面看,王敦最初似乎只是要大權(quán)獨攬,而并無處心積慮地要顛覆政權(quán),正如呂思勉先生說的那樣:“王敦乃一妄人……敦之為人,蓋殘賊而傲狠,……實非夙有叛志,不過傲狠之習(xí),為其君所不能堪,君臣之間,因生嫌隙;嫌隙既生,既不肯屈己求全,又不能急流勇退,遂至日暮途遠,倒行逆施耳。” =============================
細說兩晉南北朝(修改一稿版) ——三百年的灑脫與偏執(zhí),恬淡與血腥 第一部 西晉風(fēng)云 目錄 第一卷 序曲 一、蟄伏河內(nèi) 二、投奔曹營 三、屢出奇策 四、無能之主 五、初試鋒芒 六、風(fēng)雨之年 七、司馬諸葛(1) 八、司馬諸葛(2) 九、戰(zhàn)后評定 十、清議察舉 十一、九品中正(1) 十二、九品中正(2) 十三、九品中正(3) 十四、青龍二年 十五、最后北伐(1) 十六、最后北伐(2) 十七、最后北伐(3) 十八、合肥之戰(zhàn) 十九、明帝之傷 二十、北方邊境 二十一、平定遼東(1) 二十二、平定遼東(2) 二十三、平定遼東(3) 二十四、曹睿之死(1) 二十五、曹睿之死(2) 第二卷 暗流涌動 二十六、正始玄學(xué)(1) 二十七、正始玄學(xué)(2) 二十八、正始文學(xué) 二十九、正始初年(1) 三十、正始初年(2) 三十一、正始初年(3) 三十二、聲望日隆 三十三、曹爽伐蜀(1) 三十四、曹爽伐蜀(2) 三十五、伐蜀之后 三十六、攻滅高麗 三十七、風(fēng)暴前夕 三十八、竹林之游 第三卷 大權(quán)獨攬 三十九、政變高平(1) 四十、政變高平(2) 四十一、政變高平(3) 四十二、政變以后 四十三、最后三年 四十四、仲達之死 四十五、子元秉政 四十六、孫權(quán)之死 四十七、初次交鋒 四十八、二次交鋒 四十九、宮中驚變(1) 五十、宮中驚變(2) 五十一、宮中驚變(3) 五十二、廢黜曹芳 五十三、毌丘起兵 五十四、子上執(zhí)政(1) 五十五、子上執(zhí)政(2) 五十六、子上執(zhí)政(3) 五十七、曹髦之死 五十八、斯時斯人(1) 五十九、斯時斯人(2) 第四卷 伐蜀之役 六十、密謀伐蜀(1) 六十一、密謀伐蜀(2) 六十二、密謀伐蜀(3) 六十三、縝密部署 六十四、伐蜀之役(1) 六十五、伐蜀之役(2) 六十六、伐蜀之役(3) 六十七、伐蜀之役(4) 六十八、伐蜀之役(5) 六十九、偷渡陰平 七十、沖出群山 七十一、決戰(zhàn)涪綿 七十二、蜀國滅亡(1) 七十三、蜀漢滅亡(2) 七十四、二士爭功(1) 七十五、二士爭功(2) 七十六、二士爭功(3) 七十七、鐘會謀反(1) 七十八、鐘會謀反(2) 七十九、塵埃落定 八十、滅蜀余波 八十一、老瓶新酒 第五卷 建立西晉 八十二、安世上臺 八十三、晉國初建(1) 八十四、晉國初建(2) 八十五、晉國初建(3) 八十六、禍不單行 八十七、晉吳交兵 八十八、密謀伐吳 八十九、迷樣的人(1) 九十、迷樣的人(2) 九十一、驕奢昏君 九十二、鮮卑首亂 九十三、杜石爭斗 九十四、連鎖反應(yīng) 九十五、朝堂爭斗(1) 九十六、朝堂爭斗(2) 九十七、朝堂爭斗(3) 九十八、朝堂爭斗(4) 九十九、計殺劉猛 一○○、步闡之變 一○一、擒殺步闡 一○二、泰始九年 一○三、江東陸氏 一○四、愈加暴虐 一○五、衛(wèi)瓘平北 一○六、疑忌齊王 一○七、羊祜去世 一○八、馬隆定西(1) 一○九、馬隆定西(2) 一一○、愚魯太子 一一一、郭馬之亂 一一二、滅吳之役(1) 一一三、滅吳之役(2) 一一四、滅吳之役(3) 一一五、滅吳之役(4) 一一六、孫皓投降 一一七、二王爭功 第六卷 盛世隱憂 一一八、太康元年 一一九、徙戎理論 一二○、驕奢淫逸(1) 一二一、驕奢淫逸(2) 一二二、慕容鮮卑 一二三、張華安北 一二四、賈充之死 一二五、排擠齊王(1) 一二六、排擠齊王(2) 一二七、排擠齊王(3) 一二八、九品之弊 一二九、中朝名士(1) 一三○、中朝名士(2) 一三一、中朝名士(3) 一三二、中朝名士(4) 一三三、慕容再叛 一三四、武帝山崩 一三五、劉淵崛起(1) 一三六、劉淵崛起(2) 第七卷 賈郭時代 一三七、楊駿專權(quán)(1) 一三八、楊駿專權(quán)(2) 一三九、山雨欲來 一四○、誅殺楊駿 一四一、誅楊余波 一四二、龐大家族(1) 一四三、龐大家族(2) 一四四、二相輔政 一四五、誅殺二相(1) 一四六、誅殺二相(2) 一四七、誅殺楚王 一四八、賈后專權(quán) 一四九、陸機陸云 一五○、金谷之宴 一五一、另類名士 一五二、蠢夫淫婦 一五三、二郝初反 一五四、蒼涼周處 一五五、英雄之死 一五六、暗流涌動 一五七、孟觀安西 一五八、再議徙戎 一五九、朝政日非 一六○、賈謐作俑 一六一、廢黜太子(1) 一六二、廢黜太子(2) 第八卷 八王之亂 一六三、密謀廢后 一六四、黃雀在后 一六五、權(quán)力分配 一六六、石岳末路 一六七、淮南反擊 一六八、善后事宜 一六九、益州突變 一七○、趙王稱帝 一七一、齊王首義(1) 一七二、齊王首義(2) 一七三、三王激戰(zhàn) 一七四、誅殺趙王 一七五、齊王專權(quán) 一七六、勾心斗角(1) 一七七、勾心斗角(2) 一七八、變起肘腋 一七九、益州再亂(1) 一八○、益州再亂(2) 一八一、風(fēng)雨欲來 一八二、含商之怨 一八三、河間向闕 一八四、李雄主政 一八五、此起彼伏(1) 一八六、此起彼伏(2) 一八七、二王向闕(1) 一八八、二王向闕(2) 一八九、二王向闕(3) 一九○、二王向闕(4) 一九一、三陸之死 一九二、長沙被殺(1) 一九三、長沙被殺(2) 一九四、長沙被殺(3) 一九五、西南危局 一九六、劉弘寧荊 一九七、東南亂象 一九八、蕩陰之役(1) 一九九、蕩陰之役(2) 二○○、劫后余波 二○一、王浚南下 二○二、劉淵之叛(1) 二○三、劉淵之叛(2) 二○四、張方遷都 二○五、東海勤王(1) 二○六、東海勤王(2) 二○七、公師起兵 二○八、劉喬背盟 二○九、劉琨反擊 二一○、陳敏割據(jù) 二一一、惠帝返洛(1) 二一二、惠帝返洛(2) 二一三、惠帝之死 第九卷 永嘉之亂 二一四、懷帝新政 二一五、二定江南 二一六、并州劉琨 二一七、冀州乞活 二一八、兗州茍晞 二一九、坐鎮(zhèn)江南 二二○、重新布局 二二一、投奔劉漢 二二二、張軌定涼 二二三、王彌犯洛 二二四、縱橫冀州 二二五、排除異己 二二六、再克壺關(guān) 二二七、劉聰攻洛 二二八、擾亂兗豫 二二九、三定江南 二三○、劉淵之死 二三一、中原民變 二三二、坐困窮城 二三三、矛盾重重(1) 二三四、矛盾重重(2) 二三五、矛盾重重(3) 二三六、杜弢亂湘 二三七、寧平之屠 二三八、洛陽陷落(1) 二三九、洛陽陷落(2) 二四○、死而不僵 二四一、火并王彌 二四二、永嘉五年(1) 二四三、永嘉五年(2) 二四四、永嘉五年(3) 二四五、永嘉五年(4) 二四六、永嘉五年(5) 二四七、駐軍葛陂 二四八、葛陂對策 二四九、北圖司冀 二五○、襄國之戰(zhàn) 二五一、經(jīng)營司冀 二五二、成效不佳 二五三、大勝大敗 二五四、淫昏之主 二五五、懷帝之死 第十卷 建興悲歌 二五六、愍帝即位 二五七、名士之死(1) 二五八、名士之死(2) 二五九、大亂荊州(1) 二六○、大亂荊州(2) 二六一、張光之死 二六二、明爭暗斗 二六三、周玘欲亂 二六四、擊楫中流 二六五、一戰(zhàn)關(guān)中 二六六、圖謀王浚(1) 二六七、圖謀王浚(2) 二六八、圖謀王浚(3) 二六九、圖謀王浚(4) 二七○、二戰(zhàn)關(guān)中 二七一、周勰之亂 二七二、平定杜弢(1) 二七三、平定杜弢(2) 二七四、荀灌救父 二七五、王機居粵 二七六、陶公運臂 二七七、南征北戰(zhàn) 二七八、愧賢之堂 二七九、漢宮內(nèi)亂(1) 二八○、漢宮內(nèi)亂(2) 二八一、六修之變 二八二、滅國之戰(zhàn)(1) 二八三、滅國之戰(zhàn)(2) 二八四、滅國之戰(zhàn)(3) 二八五、痛失并州 二八六、混亂漢庭(1) 二八七、混亂漢庭(2) 二八八、坐斷江南 二八九、祖逖北伐 二九○、周訪定荊 二九一、愍帝之死(1) 二九二、愍帝之死(2) 二九三、政治制度 二九四、經(jīng)濟基礎(chǔ) 二九五、社會生活 二九六、日常飲食 二九七、文化藝術(shù)(1) 二九八、文化藝術(shù)(2) 二九九、宗教信仰 三○○、治亂之由
先謝謝大家了。至于南京,我說個傳說吧。戰(zhàn)國時楚國奪取了南京之后,有人說南京有王氣,會奪了楚國的國運。楚王于是就在南京埋下金子,以壓制王氣。據(jù)說金陵就是因此而來。迷信點說,在南京定都的王朝大都短命應(yīng)該與這有關(guān)系。埋黃金斷了紫金山的龍脈,壓制了王氣。沒了王氣,王朝自然就長不了了。偶爾迷信一下,大家隨便看看。個人覺得說南京形勝還是有點夸張了。長江到了南京附近,江面寬闊,風(fēng)浪不大,只要水軍訓(xùn)練有素,橫渡或水戰(zhàn)難度都不算很大。更何況南京經(jīng)常是被人順流而下輕易奪取。長江有時候還真是通途。至于南京邊上那幾座山,相比起來真的不能算是什么天險。不過按照中國傳統(tǒng)的風(fēng)水學(xué)說,南京背山面水,那倒真是好地方。也許是亡國之君沉醉在了這種輿論里,忘記了天下是由民心決定的,而非風(fēng)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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