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禪意 讀傅大士偈“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
南朝的傅大士,有一首開悟后的偈子,是這樣寫的:
“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現(xiàn)代的人喜歡參禪,但參禪的目的在于明自性。五祖跟六祖講:“ 不識本心,學法無益! ”為什么呢?這是因為,若人不能徹悟見性,尚無安身立命之處,在八識田中顛沛流離、失魂落魄;縱然是熏習佛法, 也只是徒增法塵影事而已,何關(guān)乎吾人之本原自性哉!是故參禪當參自性禪,時時刻刻、在在處處返觀自性;果真看清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然后便可“宴坐水月道場,修習空花佛事”,是所謂“悟后起修”云云。行人至此,即能隨心自在地橫解豎說三藏十二部佛法, 總也不離這個(自性),觀諸前人之公案如見掌中之庵摩羅果是也。
現(xiàn)在,我們不防“旋見循元”、“旋法歸無”(《楞嚴經(jīng)》語),來解一解傅大士的那首偈子,看看到底說的是什么意思。
空手把鋤頭 這個“空”是說自性本空,如明鏡(自性之體)映現(xiàn)萬法幻像(相由心生),以自性本空之妙相幻手而得把握鋤頭, 意即空中生妙有、 自性生妙手是也。此空不是頑空之空,亦不是二乘沉空滯寂之偏空;而是喻指自性無染之空性,能與夢幻泡影之萬法融為一體、 而又不著不染之自性空也。所謂“緣起性空、性空緣起”,并不是指性空與緣起有所區(qū)別相對待,而是“緣起本即性空、性空本即緣起”也。 然而,見性之人畢竟不為名相所纏,只是遠離外道、凡夫與二乘之空,從而住心于“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之如如不動地。 觀諸法之空相,而又不起色空分別之見,只是等同于水中月、虛空花而作如是觀罷了。 是故“空手把鋤頭”這一句,實在是把自性無染而即空幻妙影之體相說得妙極了。 《心經(jīng)》云:“是諸法空相”,空相之自性即由“手把鋤頭”而示現(xiàn)于眾生之眼前,只是眾生迷而不見,而悟者得見。 緊接著,《心經(jīng)》又說:“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挑明了說,所謂空幻不實之“諸法空相”化現(xiàn)的那些假像,盡管幻生幻滅, 而吾人之本原自性卻是從來也不曾有所動搖、生滅、增減,亦無染、凈之說,既不著染,亦不著凈,“不垢不凈”。 故而《心經(jīng)》又云:“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如此一路“無”下去;乃是離一切相, 掃一切法,是最為干脆、利落的祖師禪之作風?!独阗そ?jīng)》云:“離心、意、意識,是菩薩漸次轉(zhuǎn)身,得如來身!” 《心經(jīng)》云:“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楞嚴經(jīng)》云:“銷我億劫顛倒想”、生滅滅已,寂滅現(xiàn)前”……, 如此諸多反復(fù)強調(diào),誠乃直指人心而見自性之快捷妙語也。眾生之所以認空幻之三有而弄假成“真”、拼命執(zhí)著、死死地抓住不放, 從而在生死苦海中頭出頭沒地長劫流浪、飄泊、輪回,永無了期,壞就壞在這個“識”上。此《楞嚴經(jīng)》所謂“生因色有”是也。 而《楞嚴經(jīng)》又云:“滅從色除!”又說:“離一切相,即一切法!” 《金剛經(jīng)》云:“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 (這個諸佛,即是指佛的法身,也就是我們?nèi)巳吮揪叩淖孕苑穑?。《金剛?jīng)》還說:“凡有所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如來者,如來如去,好像是來了,又好像是去了,這全是眾生迷而不悟的錯覺,其實,佛之法身(即眾生之自性)本是盡虛空、遍法界、 實相無相而又如如不動的。因此,我們在理解“空手把鋤頭”這句話時,一定要從“自性無性”《大日經(jīng)》語和實相無相之處下手; 倘若不悟,盡是在虛無縹渺的名相上纏來繞去的,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了知傅大士之所說的個中之真意的。
步行騎水牛 明白了上一句,這一句就好懂了。水牛是指自性;步行是指頓開心眼、得見自性的人,不離自性而于自性起空幻之行也。 自性如金剛之常住不壞,然而又如水之濕性周潤法界;故而以心水、金水、大鐵牛、水牛來比喻金剛自性。 如密宗以水之五德譬喻金剛界之五智,《秘藏記》曰 :“ 以水譬五智者:水性清凈,一切色相顯現(xiàn),譬平等性智。 水中一切色相差別,顯現(xiàn)明了,譬妙觀察智。一切情、非情之類,依水而潤長,譬成所作智。其水無所不適,譬法界體性智。 ”心水之喻自性,如《華嚴經(jīng)》(八十)云:“如來智月出世間,亦是方便示增減;菩薩心水現(xiàn)其影,聲聞星宿無光色!” 《大日經(jīng)》(三)亦云:“心水湛盈滿,潔白猶雪乳。”金水之喻自性,則如《三味耶戒序》中所云“觀心佛于金水”也。 鐵牛之喻自性,見之于《碧巖錄》第五十八則,云:“祖師心印,狀似鐵牛之機。”《五燈會元》之“藥山章”亦曰:“某甲在石頭, 如蚊子上鐵牛。”而水牛之喻自性,密宗之“降焰魔尊”乃以水牛為座也,《大神驗?zāi)钫b法》云其“乘青水?!保度释踅?jīng)儀軌》(上) 云其“坐水牛上”,《大日經(jīng)疏 》(六)云其“水牛為座”。而禪宗則是“活學活用”水牛而不失其風趣也。 有一次,趙州和尚問他的師父南泉說:“悟了的人應(yīng)該到哪里去呢?”南 Ω嫠咚 擔骸霸岡偕 保 鲆煌犯 痔锏氐乃 襞# 儺展ぷ鰲!? 見日本秋月龍珉《禪海珍言》)這正是“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不離家舍而大作夢中之佛事也,亦是于平常中見其道心。 傅大士說“步行騎水?!保\乃腳踏自性之無垢大地而度眾生之“老婆心切”矣,著實不愧為悟而不迷的一代禪門之大鐵牛是也。
魯迅詩云“俯首甘為孺子?!保稳绺荡笫恐疄t灑自在哉?!
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好了,明白以上兩句之所云,那么,這兩句就會不解而自明了。水喻自性,而自性如如不動, 如此,則喻水之金剛自性當然也就不會流而動了。倒是那于自性之“水”中映現(xiàn)的橋之幻像反而等同于虛空花,幻生幻滅,毫無實性; 是故橋流而水不流也。人從橋上過,喻指“悟了底人”生起如幻三昧而濟度群迷,觀身如幻,觀人如幻,觀橋如幻,觀一切行相與萬法,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誠所謂《金剛經(jīng)》中所說的“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是也。
由此可知,諸佛菩薩度眾生之心切,總是以種種方便法門不失時宜地接引眾生,令眾生能夠頓入自性之法身地。而傅大士這首偈子, 實在是字字句句都是直指人心而令人得到解脫的,并無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之處。令人遺憾的是,總是有人偏偏喜歡鉆牛角尖, 總是不肯老老實實地“反聞聞自性”,向自己的自性中去求證佛法。佛說人人皆有一顆摩尼寶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