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之問:“戒懼是己所不知時之功夫,慎獨是己所獨知時之功夫,此說如何?”先生曰:“只是一個功夫,無事時固是獨知,有事時亦是獨知。人若不知于此獨知之地用力,只在人所共知處用功,便是作偽,便是'見君子而后厭然’。此獨處便是誠的萌芽。此處不論善念惡念,更無虛假,一是百是,一錯百錯。正是王霸、義利、誠偽、善惡界頭。于此一立立定,便是端木澄源,便是立誠。古人許多誠身的功夫,精神命脈,全體只在此處,真是莫見莫顯,無時無處,無始無終,只是此個功夫。今若又分戒懼為己所不知,即功夫便支離,便有間斷。既戒懼,即是知,己若不知,是誰戒懼?如此見解,便要流入斷滅禪定?!?/span> 正之問:“戒懼是自己不知時的工夫,慎獨是自己獨知時的工夫,這種說法怎么樣呢?”陽明先生說:“這二者只是一個工夫。無事時自然為獨知,有事時也是獨知。人如果不能在此獨知處用功夫,只在人所共知處用功夫,就是在作假,就是'見君子而后厭然’。這個獨知處就是'誠’的萌芽。此處不管是善念惡念,毫無虛假,一對百對,一錯百錯。這里正是王與霸、義與利、誠與偽、善與惡的界限。在這里立穩(wěn)腳跟,就是正本清源,就是立誠。古人許多誠身的工夫,其精神命脈全在此處。真可以說是不隱不現(xiàn),無時無處,無始無終,只是這個工夫。現(xiàn)在倘若又把戒懼分出來當成自己不知時的工夫,工夫就會支離,也就有了破綻。既然戒懼了,那就是知,如果自己不知,又是誰在戒懼呢?”像這樣的見解,就會墜入佛家的斷滅禪定論中去。正之,即黃宏綱 (1492—1561),字正之,號洛村,江西雩縣人。王陽明學生,官至刑部主事。 曰:“不論善念惡念,更無虛假,則獨知之地,更無無念時耶?”曰:“戒懼亦是念。戒懼之念,無時可息。若戒懼之心稍有不幸,不是昏聵,便已流入惡念。自朝至暮,自少至老,若要無念,即是己不知,此除是昏睡,除是槁木死灰?!?/span> 正之問:“戒懼是自己不知時的工夫,慎獨是自己獨知時的工夫,這種說法怎么樣呢?” 陽明先生說:“戒懼也是念,戒懼之念,無時可息,如果戒懼之心稍有放棄或松懈,不是昏聵,就是流入了惡念。從早到晚,從小到老,如果要做到心中無念,就是自己沒有知覺,(這種狀況)除非是人昏睡時,或者是形同枯木,心如死灰時。王陽明如何解釋“慎獨”呢? 他認為,無論是密室獨處,還是鬧市待人接物。內(nèi)心的“知”并未發(fā)生變化,都是自己的“獨知”。 一個人不會因為處在熱鬧的境地,就有別人代替他“知”。 在認識上超越這一層,才更顯得“知”的獨立性和可貴性。 用一種詩意的語言來說,每一個人的心靈都是孤獨且高貴的。 社會規(guī)制只能約束一個人的外在行為,自己的內(nèi)心只有自己知道。 不僅王陽明重視慎獨,歷史上很多名人也十分重視慎獨。一曰慎獨則心安。自修之道,莫難于養(yǎng)心;養(yǎng)心之難,又在慎獨。能慎獨,則內(nèi)省不疚,可以對天地質(zhì)鬼神。人無一內(nèi)愧之事,則天君泰然,此心??熳銓捚?,是人生第一自強之道,第一尋樂之方,守身之先務也。曾國藩將“慎獨”定位為“人生第一自強之道,第一尋樂之方,守身之先務也?!?/span>曾國藩從“人無一內(nèi)愧之事”的角度看待“慎獨”的,只有“內(nèi)省不疚”的狀態(tài),才能“此心常快足寬平”。人在面對自己心中的念頭時,真的是掩無可掩,逃無可逃。你可能會覺得你自己可以控制你自己,但是事實上,你只能控制你的手不伸進他人的口袋,你的腳不邁進監(jiān)獄的大門,你的眼睛不攝人心魄。而你根本無法控制你的肝臟分泌多少酶,你的胰臟分泌多少胰島素,你更控制不了你的心跳,你的血壓。 這段話直指人的內(nèi)心,在一個人的內(nèi)部,總有很多是社會規(guī)制無法約束的。 這種在靈魂深處加強修養(yǎng)的“克己”某種程度上與“存天理,去人欲”的修心功夫不謀而合。可惜的是,最后異化成了政治斗爭中鞏固權力的工具性宣言。這種乾坤大挪移的文化奇觀,不止出現(xiàn)在古代,現(xiàn)代也有。教員說,與天奮斗,其樂無窮!與地奮斗,其樂無窮!與人奮斗,其樂無窮!人只要在清醒的狀態(tài),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意念。人的這種心體狀態(tài),就像奔騰不息的河流,前念剛滅,后念又生。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說過,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這句話強調(diào)宇宙萬物沒有絕對靜止和不變化的。人心中的念頭也是在不斷變化的,如斗轉(zhuǎn)星移,似日落月升。“戒懼”就是在心中念頭升起時,去規(guī)范升起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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