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靜坐得到的“收斂”,是靠不住的。心能作主時,無論在動時或在靜時,都只是那個虛靈明覺、真誠惻怛的心,這才是“功夫一貫”。
(九川)又問:“靜坐用功,頗覺此心收斂;遇事又?jǐn)嗔?,旋起個念頭去事上省察;事過又尋舊功,還覺有內(nèi)外,打不作一片?!?/strong> 先生曰:“此格物之說未透。心何嘗有內(nèi)外?即如惟浚今在此講論,又豈有一心在內(nèi)照管?這聽講時專敬,即是那靜坐時心;功夫一貫,何須更起念頭?人須在事上磨練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靜,遇事便亂,終無長進(jìn)。那靜時功夫亦差似收斂,而實放溺也?!保ā秱髁?xí)錄》下) 由靜坐得到的“收斂”,是靠不住的,所以“遇事便斷了”,于是又起個念頭在事上去省察,等事情一過去,卻又要回到靜坐上再求收斂之功。這樣來回照顧,反復(fù)攪擾,如何能內(nèi)外打作一片?常人總以為靜時的無念是內(nèi),動時的起念是外。 其實,(一)人哪有無念之時?戒慎恐懼即是念,居敬的敬亦是念。戒懼與敬,都是貫于動靜的;誰說靜時便不要戒懼,便不要敬?《中庸》《大學(xué)》講“慎獨”,豈不正是靜時的敬與戒懼?人不是死體,當(dāng)然念不可息,只是“念”要“正”而已。 (二)心本無內(nèi)外,靜亦不是內(nèi),動亦不是外,動時靜時的心只是一個。心能作主時,無論在動時或在靜時,都只是那個虛靈明覺、真誠惻怛的心,這才是“功夫一貫”。 如此,哪有內(nèi)外?又何分動靜?如果你另外再起一個念頭,想獲得一個“靜”,達(dá)到一個“無念”之境,那便是歧出入邪,便是妄念。因此陽明說“何須更起念頭?人須在事上磨練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靜,遇事便亂,終無長進(jìn)”。 所以嚴(yán)格地講,一味好靜只是一種逃避的自私。試想一個人從立己到立人,成己到成物,從身到家國天下,該有多少事要我們?nèi)?dān)負(fù)!如一味好靜,只會消蝕我們的道德感與道德意識,只會萎縮我們的道德勇氣與使命感,又怎能完成人生的責(zé)任? 《傳習(xí)錄》下又有一段話:“動靜只是一個,那三更時分空空靜靜的,只是存此天理,即是如今應(yīng)事接物的心。如今應(yīng)事接物的心,亦是循此天理,便是那三更時分空空靜靜的心。故動靜只是一個,分別不得?!?/span> 無論動時靜時,只是一個停停當(dāng)當(dāng)平平順順的工夫,只是“直道而行”。天理是直而無曲的,是活而不息的,順?biāo)?,就不會引生那些曲折的不相?yīng)的工夫,亦沒有那些求靜求無念的來往照顧之紛擾。而且“動未嘗不靜,靜未嘗不動”;動時順天理而行,何嘗不靜定?靜時存養(yǎng)天理,又何嘗是枯寂的靜? 后來受了佛家影響,于是有“靜坐”一途。如作為個人受用,作為某一契機(jī)上的一時之權(quán)法,自無不可。但靜坐決不是本質(zhì)的工夫。它是一隔絕的方式,是從外面窒息;不是“敬以直內(nèi),義以方外”,從里面正而開出的直道工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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