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臟腦丸 來源/ONE文藝生活(ID:one_hanhan) 家人們誰懂啊,快60歲的余華在韓國開簽售會,現(xiàn)場人山人海,全是頭發(fā)五顏六色的年輕人。當事人表示自己從來沒追過星,為了余華老師,喜提追星同款露天地鋪。其實在我們的印象中,作家、學者都讓人感覺很有距離感。今天咱們就拋開大作家的光環(huán),聊聊余華為啥那么招年輕人喜歡。要說余華簽售會現(xiàn)場那么多人,個個都愛看書,誰都不會信。有點文化、沒點文化的年輕人都愛去余華的簽售會,是因為余華太有梗了。天天把旁邊的翻譯老師逗得嘎嘎樂,網(wǎng)友都擔心韓國人看余華很不錯,申遺余華是韓國的。讀者想要他簽個“暴富”,結果他讓人家心有“抱負”。人家說自己考上研了想讓他簽個“發(fā)財”,結果余華假裝只聽了前半段,簽了個“好好學習”。好不容易順了讀者一回,簽了人家想要的“一輩子不上班”,結果又在扉頁“夾帶私貨”,祝人家在家里上班。余華這小老頭往簽售桌一坐,看著只是個沒有感情的簽字機器;敢情腦袋一直飛速運轉,把每一個讀者都冒犯得恰到好處,相當幽默。合理懷疑余華是在報復工作,或者是在報復讀者,畢竟讀者也沒少冒犯他。上回在韓國的簽售會,有人帶了加繆的書,還有人帶了莫言的書請他簽名。在余華的心里,余華從來都不只是余華,他是余·加繆·莫言·專業(yè)代簽·華。而且網(wǎng)友說他是“專業(yè)代簽”,估計他本人已經知道;畢竟網(wǎng)上關于余華的梗,他自己是一個也沒落下。網(wǎng)友說他長得像一只小狗,他轉身把頭發(fā)剪了,“看你們還說我不”。不過最后還是放棄無效掙扎,接受了這個設定,還調侃自己參加活動穿西裝,是潦草小狗穿西裝。有人問他為啥給自己的作品《活著》打9.4分,還以為精確到零點幾,有什么講究呢。余華跟大家沒有距離,還真不是裝模作樣跟年輕人玩幾個網(wǎng)絡梗。別的不說,你就看簽售會上余華那個上班如上墳的表情,滿臉寫著“不想干活,但又不得不干”,每個打工人看了都深深共情。大雪天去學校里講座,看著座無虛席的會場,余華上來第一句話:“這么大的雪,我是你們我就不來了?!?/span>其實作為長輩,尤其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長輩,最愛用出生年代來劃分彼此,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地位,為自己的不理解找借口。但不管年輕人在余華面前怎么群魔亂舞,也沒從余華嘴里聽到過“你們這一代”“你們90后”之類的話。我們都聽過余華(據(jù)說是編的)換工作的故事:那個年代的人找工作都找多金的,余華偏偏看上可以天天在路上閑逛的。有個外國記者采訪他,問他中國作家和法國作家最大的區(qū)別是什么?余華用最嚴肅的表情說了句最具“腦筋急轉彎”風格的答案:“法國作家用法語寫作,中國作家用中文寫作?!?/span>余華在寫作上也不端著,不愛用華麗的詞藻,都是最生活化的比喻。“我看著那條彎曲著通向城里的小路,聽不到我兒子赤腳跑來的聲音,月光照在路上,像是灑滿了鹽?!?/span>余華就好像是對“裝腔”過敏似的,抗拒文學賦予他的任何光環(huán)。也看得見年輕人的累,作為一個在以奮斗為主旋律的年代出生的人,他卻能理解年輕人為什么想躺平。當別人請他評價年輕人“不上進只上香”的時候,他說上香也是一種上進。年輕人問他自己該看什么書,他說想看什么書就看什么書。年輕人問他怎么平衡創(chuàng)作和生活,他沒有侃侃而談自己的經歷,只是說累了就休息。余華給自己的書起名《活著》,因為他知道“活著”這個詞對普通人的意義:余華是清醒的,醒著的人往往最痛苦,每天覺得自己深陷其中,卻無力改變;余華的作品看上去也是這樣,《活著》《許三觀賣血記》《兄弟》……一個比一個致郁;我們都知道余華和史鐵生是好朋友,史鐵生失去雙腿后,所有人都避免跟史鐵生說“走”和“跑”之類的字眼,生怕刺痛他。余華剃掉區(qū)別對待的眼光,真的帶史鐵生去踢球了。讓史鐵生當守門員,不是因為他跑不動,而是他坐在輪椅上看著病病歪歪的,沒人敢往他那踢球。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span>他的態(tài)度就是:命運扼住了我的咽喉,那我就跟命運玩窒息play。余華的《活著》是公認的致郁大作,多少人看完都懷疑人生,好幾天都緩不過來。最開始余華是用第三人稱寫這部小說,結果根本寫不下去。換成第一人稱,不去在乎別人的看法,余華才發(fā)現(xiàn)福貴擁有過很多,反而很快就寫完了。“人生的價值是屬于自己的感受的,不屬于別人的看法?!庇嗳A太懂這一點了。余華接地氣、愛玩梗,也是因為他不是那種為了讓別人高看一眼,就給自己找麻煩的人。我還記得我小時候不太熟悉這個作家,坐在書店的地磚上看完了《活著》。那時候我就想,他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作家,故居被當成紀念館,已經不在人世。后來網(wǎng)絡發(fā)達了,知道余華確實是個了不起的大作家,而且還活著。但越了解他,就越覺得他身上的特質早已耀眼得遮蓋了他的文學成就。早年火過很多關于自由的詞,財富自由、車厘子自由、奶茶自由……或許,我們一直在追尋的,是一種第三人稱審視下的自由。余華最了不起的,是他一直真實簡單地去寫作,真實簡單地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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