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儒生，禮義也；耕戰(zhàn)，飲食也。貴（認為……貴，重視）耕戰(zhàn)而賤（認為……輕賤，輕視）儒生，是棄禮義求飲食也。使（假如）禮義廢，綱紀（法度；綱常）敗，上下亂而陰陽謬（錯亂），水旱失時（違誤農時；不當其時），五谷不登（莊稼豐收），萬民饑死，農不得耕，士不得戰(zhàn)也。故（原來，從前）以（認為）舊防為（是）無益而去（拆去）之，必有水災；以舊禮為無補（益處，幫助）而去之，必有亂患（災亂禍患）。儒者之在世，禮義之舊防也，有之無益，無之有損。夫禮義，無成效（具體效果）于人，然成效者須^[1]（等待，依靠）禮義而成。猶（就像）足蹈（踩，踏）路而行，所路（踩，踏）之路須不蹈者；身須手足而動，動者待（依靠）不動者。故（所以）事或（或許）無益，而益者須之；或無效，而效者待之。儒生，耕戰(zhàn)所須待也，棄而不存（使……存在），如何？

韓子（韓非，又稱韓非子，戰(zhàn)國末期韓國人。中國古代思想家、哲學家和散文家，法家學派代表人物，是法家思想之集大成者）非（職責）儒，謂（認為）之無益有損，蓋謂俗儒（淺陋而迂腐的儒士）無行操（品行操守），舉措（舉動；行為）不重禮，以儒名而俗行，以實學（真才實學）而偽說（欺人之談），貪（貪求）官尊榮，故不足貴（尊重）。夫志潔（志向純潔）行顯（行為光明），不徇（追求）爵祿（官爵和俸祿），去（拋棄）卿相之位若脫躧[xǐ]（鞋）者，居位（身居官位）治職（處理政務），功雖不立，此禮義為業(yè)（事業(yè)）者也。國之所以（……的原因）存者，禮義也。民無禮義，傾國（傾覆邦國）危主。今儒者之操（操行），重禮愛義，率（引導）無禮義士，激（激勵）無義之人。人民為善，愛（愛戴）其主上，此亦有益也。聞伯夷風（作風）者，貪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柳下惠風者，薄夫敦，鄙（心胸狹隘）夫寬（寬宏大量）。此上化（最高的教化）也，非人所見。

段干木^【2】（戰(zhàn)國時魏國隱士）闔門（關門，此處指隱居）不出，魏文^【3】（魏文候，戰(zhàn)國初魏國君主）敬（敬重）之，表（表露）式（扶著軾敬禮；《史記·絳侯周勃世家》：“天子為動，改容式車。”）其閭（古代里巷的門），秦軍聞之，卒（最終）不攻魏。使（假如）魏無干木，秦兵入境，境土危亡。秦，強國也，兵（打仗）無不勝，兵（戰(zhàn)爭）加（施加）于魏，魏國必破，三軍兵頓（困頓；疲弊），流血千里。今魏文式（扶著軾敬禮）闔門之士，卻（使……退卻）強秦之兵，全（保全）魏國之境，濟（拯救）三軍之眾，功莫大焉，賞莫先焉。

齊有高節(jié)（節(jié)操高尚）之士，曰狂譎[jué]、華士，二人昆弟（兄弟；比喻親密友好；；同輩的人）也，義（堅持道義）不降（使……投降、屈服）志，不仕非其主。太公封于齊，以（認為）此二子解沮^【4】（瓦解、渙散）齊眾，開（開辟）不為上用之路，同時誅之。韓子善（贊賞）之，以為二子無益而有損也。

夫狂譎、華士，段干木之類也，太公誅之，無所卻（去除）到（得到）；魏文侯式之，卻（使……退卻）強秦而全（保全）魏，功孰（哪一個更……）大者？狂譎、華士之操，干木之節(jié)也，使韓子善（贊賞）干木闔門之節(jié)、高（推崇）魏文之式是（正確的）也，則善（贊賞）太公之誅非（錯誤的）也。使（假如）韓子非（指責）干木之行，下（貶低）魏文之式，則干木以此行而有益，魏文用式之道為有功；是韓子不賞（贊同）功、尊（尊崇）有益也。

（取材于王充《論衡·非韓》）

注釋：

【1】須：等待，這里是依靠的意思。

【2】段干木：戰(zhàn)國時魏國隱士。

【3】魏文：魏文候，戰(zhàn)國初魏國君主。

【4】解沮：瓦解、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