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詩說中國》是首部以古詩及注論形式總結(jié)和致敬中華民族眾多圣賢豪杰的著作，是為了能夠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總結(jié)經(jīng)驗、吸取教訓(xùn)，用古詩概括、歌詠中華民族歷代圣賢的生平事跡及其精神風(fēng)貌，融文史哲于一體，顯精氣神于一言，唯愿廣大青少年通過誦讀后烙印于心，得圣賢精神滋養(yǎng)、貫通中華文脈、鼓舞華夏兒女大步前行，慎終追遠(yuǎn)以繼往開來，與古今賢哲一道，為推動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fù)興貢獻(xiàn)力量。此詩由國畫家袁銓君繪制《周公吐哺握發(fā)天下歸心》詩意圖。本文選自廖彬宇先生《詩說中國——中國精神之禮義三百圖》，由著名文化學(xué)者張紅星教授注解。全書365篇內(nèi)容將陸續(xù)發(fā)布，每幅圖之命名均為相關(guān)成語

辛卯歲詠周公七律

后啟仲尼承往圣，昭彰禮樂建神威。

只愁叛亂誰人定，無懼流言我自巋。

一飯周公三吐哺，百憂天下始攸歸。

披肝瀝膽盡于命，驚見京師震電飛。

楊四平教授評：

讀彬宇先生的《辛卯歲詠周公七律》，恍如跨越數(shù)千年的歷史長河，重返中華文化創(chuàng)生的歷史場景。周公的文化遺產(chǎn)是中華文化發(fā)展史上的巍峨豐碑，也是后人品讀中華文化時不可或缺的偉大存在，經(jīng)久不息地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人。周公的事跡與功績早已被濃縮成中國典故，現(xiàn)經(jīng)彬宇先生的精心營構(gòu)和妙手創(chuàng)作，已然構(gòu)成了一條通往圣人周公博大思想、精神實質(zhì)及其無上價值的詩學(xué)通道。

一

周公，姓姬名旦，是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也是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和思想家。他的一生可謂傳奇：曾輔佐武王伐紂，在成王年幼時攝政，東征平叛，制禮作樂，營建東都成周，最終還政成王。

“后啟仲尼承往圣，昭彰禮樂建神威?！痹姷氖茁?lián)，彬宇先生追溯了周公“啟仲尼”和“制禮作樂”的偉績，將儒學(xué)傳承的脈絡(luò)勾勒而出。所謂“承往圣”，指的便是從“元圣”周公傳承到“至圣”孔子?？v觀中華文化，圣人輩出，有詩圣杜甫、書圣王羲之、畫圣吳道子等等，如繁星璀璨至今。作為儒學(xué)的奠基者，周公對后世的影響是源頭性的，因而被尊為“元圣”?？鬃由踔粮袊@：“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fù)夢見周公！”將能不能夢見周公視為檢驗衰老與否的標(biāo)準(zhǔn)，足可見這種傳承是融進(jìn)血肉、深達(dá)靈魂的。彬宇先生的詩句提供了一個可供延伸的范式，周孔之道是如此，孔孟之道又何嘗不是如此？正是有了“承往圣”的使命和擔(dān)當(dāng)，才有中華文脈之賡續(xù)，才令無數(shù)炎黃子孫擁有文化自信的底氣。

中國素有禮儀之邦的美譽(yù)，禮樂文化早已成為一種民族基因，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人，而這一切離不開周公的貢獻(xiàn)。據(jù)《尚書大傳》記載，在完成了救亂、克殷、踐奄、建侯衛(wèi)、營成周等一系列壯舉后，周公于“六年制禮作樂”?！吨芏Y》上也有較為詳細(xì)的記載，它是我國流傳至今的第一部禮儀專著。殷商的滅亡提醒周公要以史為鑒，避免重蹈覆轍；戰(zhàn)后的百姓惶惶度日，亟待一套系統(tǒng)的禮法章典。正是在這種歷史條件下，周公主導(dǎo)了禮樂的制定，涵蓋了政治、經(jīng)濟(jì)、文化、社會、民生、婚嫁、習(xí)俗等各個面面。

“周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論語》）如孔子所言，周公所制的禮樂體系龐大，顯然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借鑒了夏、殷之禮，并在反思中進(jìn)行變革。從這一點上看，周公也是“承往圣”的，并且于承中求變，為當(dāng)時的王朝尋找到了合適的治國良方。所以彬宇先生此詩一開篇的“后啟仲尼承往圣”，也同時指周公本人是“承上啟下”“繼往開來”的人物。

關(guān)于周公對夏、殷禮樂傳統(tǒng)的改革，國學(xué)大家王國維曾在《殷周制度論》中有精辟的概括，他說道：“周人制度之大異于商者，一曰'立子立嫡’之制，由是而生宗法及喪服之制，并由是而有封建子弟之制、君天子臣諸侯之制；二曰廟數(shù)之制；三曰同姓不婚之制。此數(shù)者，皆周之所以綱紀(jì)天下。其旨則在納上下于道德，而合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民以成一道德之團(tuán)體。周公制作之本意，實在于此。” 從繼承制度上看，以血緣為紐帶的“嫡長子繼承制”取代了商的“兄終弟及制”，由此生出宗法制（根據(jù)血緣關(guān)系分出尊卑）和一系列君臣等級秩序；從禮節(jié)儀式上看，廟數(shù)之制和喪服之制成為禮的外在形式，與等級關(guān)系相匹配，從而產(chǎn)生現(xiàn)代人口中所說的“儀式感”；從婚娶倫常上看，同姓不婚有效避免了后代缺陷，有利于民族正常繁衍。

除了血緣，敬德也是周禮得以建構(gòu)的基礎(chǔ)。據(jù)《左傳·文公十八年》記載，周公曾言：“則以觀德，德以處事，事以度功，攻以食民?！逼渲?，“則”指的是禮的基本原則，符合禮制便是有德。將德引入禮后，其功用也逐漸顯現(xiàn)。在《尚書·召詁》中，周公曾勸誡成王道：“嗚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大意是：上天也哀憐各地百姓，眷顧他們而將殷的天命轉(zhuǎn)移。大王快快施行德政啊！從中可以看出，與殷商單純的天命論相比，周公將天命論與德政相匹配，用道德為天命加上了一道枷鎖，進(jìn)而對統(tǒng)治階級有所制約。此外，德政可以保民，民本思想已然確立?？傮w而言，周禮建立在血緣和道德兩大基礎(chǔ)之上，目標(biāo)人群上至天子下至百姓，覆蓋了大大小小幾乎一切社會生活，并有樂與之相配合，體現(xiàn)出對理想秩序的構(gòu)想和追求。

當(dāng)我們談到春秋時期的社會環(huán)境時，常常提到一個詞——禮崩樂壞，這崩壞的禮樂指的就是由周朝沿襲下來的禮樂制度。春秋時期，周天子勢微，禮樂的約束力也隨之大大降低，僭越之舉常有發(fā)生?？鬃釉唬骸笆强扇蹋氩豢扇桃?。”（《論語》）氣憤的就是魯國大夫季氏僭用天子八佾舞蹈。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孔子提出要恢復(fù)周禮。在周公“德政保民”的基礎(chǔ)之上，孔子進(jìn)一步提出“仁政”，要求統(tǒng)治者以符合禮的標(biāo)準(zhǔn)行政。反面例子便是“苛政”，有“苛政猛于虎”的故事，如實記錄了“苛政”對百姓的傷害。

二

“只愁叛亂誰人定，無懼流言我自巋?！闭l能平定周朝的叛亂？彬宇先生在頷聯(lián)發(fā)問。萬幸的是，圣賢周公并不“偏科”，文能制禮作樂，武能東征平叛。是時，周武王早逝，而其子成王尚且年幼，因此便由周公攝政，統(tǒng)攬大權(quán)。煽動叛亂的主謀有以下四人：一位是紂王之子武庚，他管理殷商遺民，懷有強(qiáng)烈的復(fù)殷愿望。其余三位分別是管叔鮮、蔡叔度、霍叔處，他們都是周公的親兄弟，被分封在外，負(fù)有監(jiān)察武庚的重任，史稱“三監(jiān)”。然而，他們既不滿于周公攝政，又不甘于遠(yuǎn)離政治中心，便串通武庚，一起作亂。據(jù)《尚書·金縢》記載，他們把散布流言當(dāng)成作亂手段之一，四處散播“公將不利于孺子”之類的言論，試圖以此打擊、逼迫、中傷周公。用現(xiàn)代人的眼光來看，他們發(fā)動了一場“殺人誅心”的輿論戰(zhàn)，網(wǎng)暴對象就是毫無私心、一心為國的周公。對比今日美國對華戰(zhàn)略，其中一項就是一直以來不停發(fā)動輿論戰(zhàn)，不斷大肆造謠抹黑中國，煽動并蠱惑中國人民反對“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的當(dāng)代“周公”。彬宇先生此句飽含深意，也是為所有問心無愧而遭遇造謠誹謗的人們的鼓與呼！

朝外有三監(jiān)蠢蠢欲動，朝內(nèi)有流言蜚語惡意中傷，內(nèi)憂外患把周公和周朝推至一個危險的境地。但如彬宇先生詩中所寫的那樣，周公是“無懼”和“自巋”的。恰恰是在這樣的逆境之中，周公以臨危不懼、堅韌不屈、自強(qiáng)不息的崇高品格，尋找機(jī)會逆轉(zhuǎn)局勢，不負(fù)先王所托，帶領(lǐng)自己和周朝化險為夷，最終走向勝利。

攘外必先安內(nèi)，在東征平叛前，周公的首要任務(wù)是安撫年幼的成王和輔佐大臣召公、太公，消除流言造成的嫌隙，重新獲得他們的信任和支持。

《毛詩序》上寫道：“《鴟鸮》，周公救亂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為詩以遺王，名之曰《鴟鸮》焉?！笨梢钥吹?，為了讓成王明白自己的想法，周公作《鴟鸮》一詩，以詩明志。詩的開頭是這樣寫的：“鴟鸮鴟鸮，既取我子，無毀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贝笠鉃椋贺堫^鷹啊貓頭鷹，已經(jīng)抓走我的雛鳥，別再毀掉我的鳥巢。我辛辛苦苦哺育，落下了一身毛病。如果不了解周公當(dāng)時的處境，恐怕很難理解這首詩的真意。其中，“鴟鸮”隱喻著以武庚和三監(jiān)為代表的叛亂團(tuán)體，他們“取子”（離間周公和成王），“毀室”（意圖毀掉周朝），作惡多端。周公則如詩中的成年之鳥，不辭辛勞地哺育幼鳥，一心培養(yǎng)成王?？紤]到成王尚且年幼，大段地議論和說理難免會讓人感到枯燥，而以鳥類作比則顯得形象、生動、畫面感十足，周公的苦心由此可見。

單憑一首《鴟鸮》，說服力還是不夠。最終讓成王打消心中所有猜忌的，是周公曾向先王祈禱的事跡。據(jù)《尚書·金縢》記載：“秋，大熟，未獲，天大雷電以風(fēng)，禾盡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與大夫盡弁以啟金滕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說。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執(zhí)事。對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碧旖诞愊螅绊懥饲锛臼粘?。為了卜兇吉，成王和大夫們打開了金縢之書，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周公的禱告文。這篇禱告文寫于滅商后的第二年，當(dāng)時武王已身患重病，而周公負(fù)責(zé)向先王祈禱。與尋常禱告文不同的是，周公竟愿“以旦代某之身”，代替武王事鬼神。顯然，在周公的眼里，武王或者周王朝遠(yuǎn)比自己的性命重要。令人動容的是，周公還特意叮囑史官不得聲張，默默地守護(hù)著一切。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會去做不利于成王和周朝的事情？正是想明白了這點，成王便再也不肯相信那些流言蜚語了?！渡袝そ鹂g》隨后寫道：“王出郊，天乃雨，反風(fēng)，禾則盡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筑之。歲則大熟?！碑?dāng)成王醒悟，懷著內(nèi)疚之心迎回周公時，異象盡除，獲得豐收，作亂分子的輿論戰(zhàn)也宣告破產(chǎn)。

召公和太公都是輔佐成王的重臣，周公還需取得他們的支持?！妒酚洝斒兰摇吩涊d：“周公乃告太公望，召公奭曰：'我之所以弗辟而攝行政者，恐天下畔周，無以告我先王、王季、文王。三王之憂勞天下久矣，于今而后成。武王蚤終，成王少，將以成周，我所以為之若此?！?span style="font-weight: 700;border: 0px;margin: 0px;padding: 0px;">周公解釋說自己之所以攝政，是擔(dān)心有亂臣賊子反叛，無法告慰三位先王。武王早早離世，成王又還年幼，周公說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周朝。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周公憑自己的赤誠之心打動了召公和太公，重新得到了他們的支持。

古人講究“師出有名”，東征前的最后準(zhǔn)備，便是洋洋灑灑近千字的《大詁》。這篇文章以記言為主，層層推進(jìn)，環(huán)環(huán)相扣，很好地完成了示警、受命、動員、鼓舞、揭發(fā)、聲討等檄文的功能。全文如下：

武王崩，三監(jiān)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將黜殷，作《大誥》。

王若曰：“猷！大誥爾多邦越爾御事。弗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洪惟我幼沖人，嗣無疆大歷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

已，予惟小子，若涉淵水，予惟往求朕攸濟(jì)。敷賁敷前人受命，茲不忘大功。予不敢閉于天降威，用寧王遺我大寶龜，紹天明。即命曰：有大艱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靜，越茲蠢。殷小腆，誕敢紀(jì)其敘。天降威，知我國有疵，民不康，曰：予復(fù)反鄙我周邦。今蠢今翼，日民獻(xiàn)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寧武圖功。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

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爾庶邦于伐殷逋播臣。爾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艱大，民不靜，亦惟在王宮、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違卜？

肆予沖人永思艱，曰：嗚呼！允蠢鰥寡，哀哉！予造天役，遺大投艱于朕身。越予沖人，不卬自恤。義爾邦君，越爾多士、尹氏、御事，綏予曰：無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寧考圖功。

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天休于寧王，興我小邦周，寧王惟卜用，克綏受茲命。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嗚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

王曰：爾惟舊人，爾丕克遠(yuǎn)省，爾知寧王若勤哉！天閟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極卒寧王圖事。肆予大化誘我友邦君。天棐忱辭，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寧人圖功攸終？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寧人攸受休畢。

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艱日思，若考作室，既厎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構(gòu)？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獲？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后，弗棄基？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寧王大命？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養(yǎng)其勸弗救？

王曰：嗚呼！肆哉，爾庶邦君，越爾御事。爽邦由哲，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越天棐忱。爾時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于周邦。惟大艱人誕鄰胥伐于厥室，爾亦不知天命不易。

予永念曰：天惟喪殷，若穡夫，予曷敢不終朕畝。天亦惟休于前寧人，予曷其極卜，敢弗于從率寧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肆朕誕以爾東征。天命不僭，卜陳惟若茲。

文章開頭，警鐘便被敲響。周公要遍告各位諸侯和大臣，告訴他們上天已降下禍患，卻沒有遇到那種智慧的、賢能的、知天命的人。為了尋找方法渡過難關(guān)，周公使用“大寶龜”來占卜，并且透露出會有十位賢者鼎力相助。結(jié)果是“朕卜并吉”，全是吉兆。也就是說，周公利用占卜來鼓舞士氣，將“得道者多助”和“此戰(zhàn)必勝”的信念灌注給他人。隨后，周公站在諸侯和大臣的角度提出質(zhì)疑，覺得戰(zhàn)事會變得艱難，老百姓會不得安寧。作為回應(yīng)，周公承認(rèn)了戰(zhàn)事的殘酷，認(rèn)為的確會使百姓受難，并表示痛心。但隨即又堅定地表明此戰(zhàn)不可避免，周公解釋說是因為自己受了天命，天命如此，必須排除萬難和恐懼，去完成文王未竟的功業(yè)。單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因此周公順勢呼吁，希望得到各位諸侯、大臣的幫助。對于敵人，周公指出他們罪大惡極，同室操戈，卻不知天命已定，不存在逆天改命的可能。最后，周公作出總結(jié)：天滅殷商，如農(nóng)夫耕地；我受天命，理當(dāng)盡職。大家要團(tuán)結(jié)在一起，齊心協(xié)力，東征平叛，因為那是天命，而天命是不可違的。

從《鴟鸮》到《大詁》，周公“安內(nèi)”的對象涵蓋了成王、召公、太公、諸侯王、大臣、士兵、百姓，且效果顯著。取得如此驚人的成果，一方面得益于周公的文采。他注重使用常見的喻體，用具體可感的形象來替代冗長枯燥的說教。他的話語邏輯嚴(yán)密，環(huán)環(huán)相扣，因而說服力極強(qiáng)。另一方面，最根本的原因，還在于周公自身的人格魅力。一個忠君愛國、無私、低調(diào)、不懼流言、臨危不懼的人，自然值得別人加以信賴。

做好準(zhǔn)備后，周公便踏上了東征平叛的道路。如學(xué)者金履祥所說：“彼管叔者……固以為周之天下或者周公可以取之，己為之兄而不得與也，……遂挾武庚以叛。彼武庚者，瞰周室之內(nèi)難，亦固以為商之天下或者己可以復(fù)取之，三叔之愚可因使也，……遂挾三監(jiān)、淮、奄以叛。夫三叔、武庚之叛，同于叛而不同于情：武庚之叛意在于復(fù)商，三叔之叛意在于得周也。至于奄之叛亦不過于助商；而淮夷之叛則外乘應(yīng)商之聲，內(nèi)撼周公之子，其意又在于得魯?！笨梢钥吹剑扇O(jiān)、武庚、奄、淮夷等組成的反叛集團(tuán)利益目標(biāo)并不一致，各自心懷鬼胎。周公對這一情況了然于心，針對性地采取了逐個擊破的打法，首個討伐對象就是“三監(jiān)”。雙方于洛陽一帶展開大戰(zhàn)，在《大詁》的心理建設(shè)下，周公率領(lǐng)的軍隊士氣高漲，而叛軍或許自認(rèn)為不義之師，應(yīng)戰(zhàn)消極，沒做什么抵抗就潰敗了。隨后，周公轉(zhuǎn)戰(zhàn)下個目標(biāo)——武庚，“臨衛(wèi)政殷，殷大震潰（《逸周書·作雒解》）”。連續(xù)兩場勝利后，周公稍作休整，便直指最后的勁敵，主要是奄、淮夷和薄姑?！妒酚洝ぶ鼙炯o(jì)》有云：“召公為保，周公為師，東伐淮夷，殘奄，遷其君薄姑?！?/p>

戰(zhàn)后，周公是如何處置“三監(jiān)”的呢？據(jù)《逸周書·作雒解》記載：“降辟三叔，王子祿父北奔，管叔經(jīng)而卒，乃囚蔡叔于郭凌。凡所征熊盈族十有七國，俘維九邑。俘殷獻(xiàn)民，遷于九畢。俾康帥宇于殷，俾中旄父宇于東。”其中，“三監(jiān)”的下場各不相同。老三管叔鮮是叛軍統(tǒng)帥，罪加一等，最終以自殺謝罪，其封地被交由老九康叔封管理。蔡叔和霍叔有從屬之罪，罪次一等，因此蔡叔度被流放，老八霍叔處被貶為庶民。對造謠和叛亂的兄弟，周公為其留有生路；對叛亂的封地，周公沒有遷怒百姓，而是作《康詁》，提供了不少有效治理的方法。這一切，無不彰顯周公的至仁至義和寬廣胸襟。

耗時三年，周公終于完成了東征平叛?！对娊?jīng)·破斧》記錄了士兵們的內(nèi)心感受，里面寫道：“既破我斧，又缺我銶。周公東征，四國是遒。哀我人斯，亦孔之休?！睉?zhàn)爭是異常殘酷的，將士們的斧子、鑿子都砍出了缺口；戰(zhàn)爭又是榮耀的，因為它能守衛(wèi)國家，維護(hù)國家安定。經(jīng)此一役，周朝不僅收復(fù)了叛亂之地，還將領(lǐng)土向東拓展，為此后的盛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

三

“一飯周公三吐哺，百憂天下始攸歸?！痹娭令i聯(lián)，彬宇先生引“周公吐哺”的典故，揚古人禮賢下士之風(fēng)。當(dāng)時，周公在朝中攝政脫開不身，便由長子伯禽代為受封，前往封地魯國。據(jù)《史記·魯周公世家》記載，周公是這么告誡兒子的：“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於天亦不賤矣。然我一沐三捉發(fā)，一飯三吐哺，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子之魯，慎無以國驕人?！?span style="font-weight: 700;border: 0px;margin: 0px;padding: 0px;">周公以自己為案例，說自己是文王的兒子、武王的弟弟、成王的叔父，這種身世放眼天下都不低?？梢坏┵t士到訪，周公無論如何都要立馬接見，即使澡沒洗完也要握起頭發(fā)，即使飯沒吃完也要統(tǒng)統(tǒng)吐出，來來回回幾次，做到這種程度還擔(dān)心會錯過天下的賢人。周公規(guī)勸伯禽，讓他到魯國之后，千萬不能傲慢對人。

教育子女時，最有說服力的莫過于以身作則，周公自己正是那個榜樣人物。后人作詩也常用“周公吐哺”一詞，既是對周公品行的贊揚，又可以表明自己同樣求賢若渴。三國時期的曹操曾作《短歌行》一詩，詩中寫道：“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當(dāng)袁紹的謀士許攸前來投奔時，曹操立馬前去接見，竟連鞋子都來不及穿，最終贏下了關(guān)鍵戰(zhàn)役——官渡之戰(zhàn)。

在中國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周朝的統(tǒng)治時間長達(dá)八百多年，是極為罕見的。長治的原因固然復(fù)雜，禮賢下士可以算是其中之一。事實上，禮賢下士一直是老周家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妒酚洝ぶ鼙炯o(jì)》曾記載：“禮下賢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歸之?！边@一段說的是文王，他以賢明著稱，為了接待賢士，連飯也顧不上吃，不少賢士因此投靠。文王“日不暇食”，周公“一日三吐哺”，父子倆的品行如出一轍，真可謂是千古佳話。

除了“一飯三吐哺”的典故，彬宇先生還在后半句寫到周公“百憂天下”，點出了其一以貫之的憂患意識。

殷商的滅亡仍歷歷在目，它最大程度地激發(fā)起周公的憂患意識，并在周公勸導(dǎo)他人時表露而出。據(jù)《史記·衛(wèi)康叔世家》記載：“周公旦懼康叔齒少，乃申告康叔曰：'必求殷之賢人君子長者，問其先殷所以興，所以亡，而務(wù)愛民?！嬉约q所以亡者以淫於酒，酒之失，婦人是用，故紂之亂自此始。為梓材，示君子可法則。故謂之康誥、酒誥、梓材以命之?？凳逯畤?，既以此命，能和集其民，民大說?！?/p>

當(dāng)時，周公已平定叛亂，命康叔前往殷商舊地。周公擔(dān)心康叔年少，于是告誡他兩件事：一是務(wù)必要向當(dāng)?shù)刭t才請教，問清楚殷商興亡的原因；二是紂王取死的原因在于嗜酒、荒淫，這是他昏庸無道的開始。為了教導(dǎo)康叔如何治理當(dāng)?shù)匕傩?，周公便作了《康詁》《酒詁》《梓材》?？梢钥吹?，正是在憂患意識的驅(qū)使下，周公分析了紂王失道的原因，隨即制定出相關(guān)政策，以此避免重蹈覆轍。

有意思的是，在周公所作的三篇中，《酒詁》可以稱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禁酒令。說是禁酒令，卻不是一般想象中嚴(yán)苛的全員禁酒、全年禁酒。據(jù)《尚書·酒詁》記載，周公曾說：“明大命于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國在西土厥誥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茲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亂喪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喪，亦罔非酒惟辜。”對于各國諸侯、各位卿士、各級官員，只有在祭祀時才允許喝酒，平常日子是必須禁酒的，否則便會“大亂喪德”。

然而，對于平民百姓，周公的禁酒令又有所放松，文中寫道：“小子惟一。妹土嗣爾股肱純，其藝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長。肇牽車牛，遠(yuǎn)服賈，用孝養(yǎng)厥父母；厥父母慶，自洗腆，致用酒?！币簿褪钦f，老百姓們只要自食其力、孝敬父母、豐衣足食，那么就可以適度飲酒。周公的“區(qū)別對待”體現(xiàn)出治國的智慧，更可貴的是，他對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統(tǒng)治階級要求更為嚴(yán)格，與紂王的放浪形骸形成強(qiáng)烈的對比。正是在這種政策下，周朝統(tǒng)治階級的不良風(fēng)氣得到了有效整頓，大大利于國家長治久安。

對比今天，十八大以后八項規(guī)定等文件的相繼出臺，我們似乎又看到了周公之制的情景再現(xiàn)。

除了告誡弟弟康叔，周公還在教導(dǎo)成王時有意培養(yǎng)他的憂患意識?！段耐酢肥恰对娊?jīng)·大雅》的首篇，宋朝著名理學(xué)家朱熹曾在《詩經(jīng)集傳》中解題曰：“周人追述文王之德，明國家所以受命而代殷者，皆由于此，以戒成王。”一般認(rèn)為這首詩是由周公所作，表面上是在追憶文王，其實目的是“戒成王”。其中，有兩句是這么寫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贝笠鉃椋荷咸煲呀?jīng)下達(dá)命令，讓殷商子民臣服于周。雖然現(xiàn)在臣服于周，但天命是無常的，誰能知道以后會不會發(fā)生變故呢？可以發(fā)現(xiàn)，周公并沒有沉溺在過去的勝利中，反而由此生出警惕，并且做好了“天命無?！钡男睦頊?zhǔn)備。潛臺詞是，不忘初心，那么便是天命恒常；忘掉初心，必然招致天命無常！

詩的結(jié)尾部分，周公就擔(dān)心的事情提供了預(yù)防方法，勸誡成王道：“無念爾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宜鑒于殷，駿命不易！命之不易，無遏爾躬。宣昭義問，有虞殷自天。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敝芄嵝殉赏酰阂嘞胂肽愕淖嫦龋藓媚愕牡滦?。要永遠(yuǎn)順應(yīng)天命，自己多求福分。殷還沒喪失民心的時候，是順應(yīng)天命的。更當(dāng)以殷為鑒，有大命不容易。大命不容易，不要輕易斷送。要宣揚、傳頌好名聲，從殷那兒接過天命。上天的事兒，無聲無味。只有效仿文王，萬邦才會信任你。從后續(xù)的歷史發(fā)展上看，周公的諄諄教導(dǎo)顯然是起到了作用。在成王和其子康王的統(tǒng)治期間，“天下安寧，刑措四十余年不用”（《史記·周本紀(jì)》），國家強(qiáng)盛，經(jīng)濟(jì)繁榮，史稱為“成康之治”。

東征平叛后，周公所憂的是如何進(jìn)一步鞏固周朝統(tǒng)治，營建東都成周便提上了日程?！兑葜軙ぷ黯媒狻分性兴涊d：

周公敬念于后，曰：“予畏同室克追，俾中天下?！奔皩⒅抡俗鞔笠爻芍苡谥型?。城方千七百二十丈，郛方七十里。南系于洛水，北因于郟山，以為天下之大湊。制郊甸，方六百里，國西土，為方千里。分以百縣，縣有四郡，郡有四鄙，大縣城方王城三之一，小縣立城，方王城九之一。都鄙不過百室，以便野事。農(nóng)居鄙，得以庶士，士居國家，得以諸公大夫。凡工賈胥市臣仆州里，俾無交為。

“敬念于后”，意思是為后世考慮。周公擔(dān)心周朝不能長久，于是就把東都成周建設(shè)在天下的中心位置，也就是洛陽一帶。為什么周公把營建東都成周看得這么重要呢？從地理位置的角度上看，文王建都于豐，武王建都于鎬，位置都過于偏西，統(tǒng)治力無法輻射至東方，尤其是殷商舊地。地理位置的缺陷埋下了巨大的伏筆，間接導(dǎo)致了武庚和三監(jiān)的叛亂。從先王遺志上看，武王曾考慮過營建東都，他對周公說：“我圖夷，茲殷，其惟依天，其有憲命，求茲無遠(yuǎn)。天有求繹，相我不難。自洛汭延于伊汭，居陽無固，其有夏之居。我南望過于三途，北望過于有岳，鄙顧瞻過于河宛，瞻于伊洛。無遠(yuǎn)天室，其曰茲曰度邑?！保ā兑葜軙ざ纫亟狻罚榱似较⒁笕俗鱽y，武王認(rèn)為需要建立新都，而他心儀的都城是這樣的：從洛水灣到伊水灣，地勢平坦，沒有險固，曾是夏朝都城。它南邊是三涂，北邊是太岳，回望是長河，面前是洛水、伊水。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武王和周公的看法相同，又適逢東方叛亂得到平定，因此便定下了營建東都成周的計劃。

東都成周營建而成后，暫由周公掌管，而成王依舊坐守于鎬。因此，當(dāng)時的周朝分設(shè)了西都和東都兩大都城，東西之間相互輻射，堪稱中國政治制度的一大創(chuàng)舉?！皟啥肌币恢本S持到公元前770年，此時“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已身死，鎬都被犬戎所占，幽王之子平王遷都洛陽，并且正式定都于此。這個時間點也成為周朝的分界線，之前被稱為西周，之后被稱為東周。值得一提的是，東都建于洛陽，如今我們以“十三朝古都”相稱，第一、二朝分別為夏朝、商朝，第三朝便是周朝，此后還有東漢、魏、西晉、北魏、隋、唐、武周、后梁、后唐、后晉，其歷史文化底蘊可謂深厚至極。

四

詩至尾聯(lián)，周公波瀾壯闊的一生也到了收尾的時刻，彬宇先生寫道：“披肝瀝膽盡于命，驚見京師震電飛。”這句詩可以從兩個方面切入：一是“還政成王”，此為周公政治意義上的結(jié)尾；二是“葬之于畢”，此為周公生命意義上的結(jié)尾。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曾在《放言五首·其三》中寫道：“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彼阎芄屯趺М?dāng)做正、反例子進(jìn)行對比，意圖說明：只評價他人一時的行為，這樣的做法是草率的。如果要對人或事建立起全面的認(rèn)知，那就必須經(jīng)過時間的檢驗，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蓋棺定論”。周公攝政，流言和猜忌便隨之而生，世人很難相信有人會不為大權(quán)所動，更何況還有“三監(jiān)”不懷好意地推波助瀾。但周公的確做到了這一點，如此高風(fēng)亮節(jié)，實是世所罕見。據(jù)《史記·魯國公世家》記載：“成王長，能聽政。于是周公乃還政于成王，成王臨朝。周公之代成王治，南面倍依以朝諸侯。及七年后，還政成王，北面就臣位，匔匔如畏然?！碑?dāng)時，成王已成長到能夠聽政，東邊的叛亂已被平定，東都成周營建完畢，禮樂制度均已完善。可以說，無論是軟件還是硬件，條件都已成熟，所以周公毅然決然地“還政成王”，自覺恢復(fù)臣子的身份，“北面就臣位”。

除了權(quán)力上的讓度，周公還作《無逸》告誡成王，其中有一段是這么寫的：“嗚呼!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相小人，厥父母勤勞稼穡，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乃諺既誕。否則侮厥父母曰：'昔之人無聞知?！贝笠馐牵?span style="font-weight: 700;border: 0px;margin: 0px;padding: 0px;">君子不應(yīng)該貪圖安逸。應(yīng)該先去了解耕種的艱難，這樣即使回到安逸的條件下，也能知道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纯茨切├习傩?，父母還在辛勤工作，兒子卻不知道耕種的艱難，于是安逸享樂，甚至于放肆起來，輕視、侮辱他們的父母說：“年紀(jì)大了什么都不懂?！敝芄钪?，安逸會使統(tǒng)治者荒廢朝政，進(jìn)而和臣子、百姓離心離德，便將這些治國之道、做人原則和處事智慧等統(tǒng)統(tǒng)傳授給了成王。周公所求，無非是希望周朝能有一個賢明的君王，而成王也確實擔(dān)起了重任，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

歸政成王后，周公自請坐鎮(zhèn)東都成周，三年后于豐逝世。據(jù)《尚書大傳》記載：“三年之后，周公老于豐，心不敢遠(yuǎn)成王，而欲事文、武之廟。然后，周公疾。曰'吾死必葬于成周，示天下臣于成王?！赏踉唬?周公生欲事宗廟，死欲聚骨于畢?！呎呶耐踔挂?。故周公薨，成王不葬于周，而葬之與畢，示天下不敢臣也?！币簿褪钦f，周公的“盡于命”貫穿人生始終，不僅生前創(chuàng)下偉績，死后還想把自己葬在東都成周，永遠(yuǎn)做輔佐成王的臣子。

雖說周公遺愿如此，但成王并未照做，而是將周公葬于畢，也就是文王之墓的旁邊，“示天下不敢臣也”。更有帶神話色彩的故事流傳，說成王本想葬周公于成周，但天降異象，電閃雷鳴，于是改葬于畢。但在歷史學(xué)家錢穆看來，“葬之于畢”是因為成王“謂周公非特臣于已，彼其繼文、武之遺志而完成其事業(yè)，為周室之元勛，他無可比類，所以特表其功德也。”（《周公》）也就是說，成王是發(fā)自內(nèi)心敬重周公的，認(rèn)為他的功績無人可比，因此以遠(yuǎn)超臣子的規(guī)格安葬周公。

彬宇先生的學(xué)員趙力能先生曾如是評：

“周公是一位上集歷代圣人之大成而制禮作樂，下啟孔孟復(fù)興周禮的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的核心人物，留下了許多傳奇故事。吐哺握發(fā)、制禮作樂等成語均與周公有關(guān)。他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臨終前想逝世后埋葬在京師成周，陪伴在成王左右以敬人臣之禮，周成王也準(zhǔn)許了。埋葬時京師卻發(fā)生天象異變，電閃雷鳴，還刮起臺風(fēng)，將許多大樹都連根拔起，成王就不敢葬周公于京師成周，命葬周公于文王附近，表示不以周公為臣。

彬宇先生作此詩于2011年禮博士創(chuàng)辦之時，以此詩紀(jì)念周公。另外先生還有《禮安天下論》雄文傳世，可供有志者研究。”

總而言之，讀完彬宇先生的這首內(nèi)涵豐富、技法精湛的七言律詩，會有百般滋味一一領(lǐng)受： 嘆服的，是制禮作樂，啟發(fā)后輩的功績；驚心的，是三監(jiān)叛亂，力戰(zhàn)平定的國土；苦澀的，是流言蜚語，百口莫辯的忠心；稱道的，是一飯三吐脯，禮賢下士的周家傳統(tǒng)；淚目的，是還政成王，安葬在文王左右……百般滋味不斷交織，圣人周公的形象也在讀者的精神世界中不斷豐滿，直至屹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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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紅星教授注：

仲尼 ：孔子的字?！妒酚?? 孔子 世家》： “魯襄公 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頂，故因名曰丘 云，字仲尼 。 ”

昭彰：亦作“昭章”。昭著、顯著。亦謂使彰明?！稘h書?王莽傳上》：“昭章先帝之文功，明著祖宗之令德?！?又有光耀之義，南朝齊王融 《三月三日曲水詩序》：“昭章云漢，暉麗日月?！?/p>

禮樂：禮節(jié)和音樂，《禮記?樂記》：“樂也者， 情之不可變者也；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樂統(tǒng)同，禮辨異。禮樂之說，管乎人情矣。” 孔穎達(dá)疏： “樂主和同，則遠(yuǎn)近皆合；禮主恭敬，則貴賤有序?！?史載周公制禮作樂，使天下大治?！渡袝罚骸爸芄珨z政，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四年建侯衛(wèi)，五年營成周，六年制禮作樂，七年致政成王。”

神威：此謂禮樂文明有神奇的威能。唐李白 《明堂賦》：“崔嵬赫奕，張?zhí)斓刂裢?。?金秦略 《少室山卓劍峰》詩：“神威洗盡世間讎，電歇雷閑怒氣收?！?/p>

巋：高峻獨立貌。穩(wěn)如泰山之亦。系“我自巋然不動”之省稱。

吐哺：即吐哺握發(fā)?！俄n詩外傳》卷三：“成王 封伯禽于魯，周公誡之曰：'往矣，子無以魯國 驕?zhǔn)?。吾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也?又相天下，吾于天下亦不輕矣，然一沐三握發(fā)， 一飯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士。 ’”按：《史記?魯周公世家》作“一沐三捉發(fā)”。后遂以“吐哺握發(fā)”形容禮賢下士，求才心切。

百憂：種種憂慮。《詩?王風(fēng)?兔爰》：“我生之初尚無造，我生之后逢此百憂?！?晉劉琨《答盧諶書》：“負(fù)杖行吟，則百憂俱至，塊然獨坐，則哀憤兩集。”

攸歸：攸為助詞，無義。攸歸即乃歸。

披肝瀝膽：比喻極盡忠誠?！端鍟?李德林傳》： “百辟庶尹，四方岳牧，稽圖讖之文，順億兆之請，披肝瀝膽，晝夜歌吟?！?/p>

盡于命：即盡命。終天年之義。漢荀悅 《申鑒?俗嫌》：“學(xué)必至圣，可以盡性；壽必用道，所以盡命?！?/p>

京師：《詩?大雅?公劉》：“京師 之野，于時處處。”馬瑞辰通釋：“京為豳國之地名…… 吳斗南 曰：'京者，地名；師者，都邑之稱，如洛邑亦稱 洛師之類。’其說是也?！薄熬煛敝Q始此。后世因以泛稱國都。唐韓愈《御史臺上論天旱人饑狀》：“京師者，四方之腹心，國家之根本?！币徽f，陜西鳳翔有山曰京，有水曰師 ，周文、武 建都于此，統(tǒng)名之曰“京師”。見清顧炎武 《肇域志》。

震電：雷電。電閃雷鳴?！洞呵?隱公九年》： “三月癸酉，大雨，震電?！?《史記》：“周公在豐病，將沒，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離成王?！芄茸?，成王亦讓，葬周公于畢，從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公也?！薄渡袝罚骸爸芄?，成王欲葬之于成周，天乃雷雨以風(fēng)，禾盡偃，大木斯拔，國人大恐。王乃葬周公于畢，示不敢臣也?！?/p>

賞析人簡介：

楊四平，文學(xué)博士、上海外國語大學(xué)、安徽師范大學(xué)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華夏文化促進(jìn)會顧問，出版著作13部，主持國家社科基金項目2項，2次獲中國文聯(lián)中國文藝評論獎?！吨袊娙嗣洝穮矔檰栁瘑T會名譽(yù)主席。講授《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史》、《比較詩學(xué)》、《中國新詩理論批評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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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說中國——中國精神之禮儀叁百圖》為廖彬宇先生古體詩集，《禮記》云“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彬宇先生匯集歷年吟詠往圣先賢及其事跡的古體詩365首，透過圣賢事跡來講述中國故事，弘揚中國精神，發(fā)揚禮樂文明。該文獻(xiàn)簡單易記，大雅斯文，使圣賢精神能夠讓人口耳相傳，深入人心。是堅定文化自信，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心血之作。既是歌頌古今賢哲，致敬圣賢，也是獻(xiàn)禮新時代，為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貢獻(xiàn)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