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又稱丹砂、辰砂,自仰韶時代至戰(zhàn)國時期一直是我國重要的顏料和喪葬禮儀用品[1]。晚商時期,朱砂在河南、山東、山西、陜西、河北等商文化遺址中均有發(fā)現(xiàn)。其中,晚商都城殷墟所發(fā)現(xiàn)的朱砂遺存最為豐富。早在殷墟發(fā)掘之初的20世紀30年代,就有學者關注到朱砂的使用情況。李濟最早關注到朱砂在墓葬中的使用,并將人骨涂朱的現(xiàn)象列為葬俗之一[2]。國外學者曾對殷墟甲骨卜辭涂朱所使用的顏料進行了科技鑒定,明確了這種顏料就是朱砂[3]。勞幹則簡單介紹了朱砂在古代社會被廣泛利用的情況,為后期深入研究奠定了基礎[4]。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殷墟朱砂的研究廣度有所拓寬,有學者梳理了殷墟出土的部分朱書文字,并進行了簡單解讀[5]。也有學者對中國古代朱砂的應用進行了調(diào)查和分類[6],或?qū)鴥?nèi)外舊時器至青銅時代墓葬朱砂的提煉、開采和應用做過分析[7]。還有學者探討了殷墟時期顏料的制備與使用,推測殷墟以“赤”色為貴[8]。筆者結合傳說和文獻記載,對史前及夏時期的朱砂葬進行了資料整合與分析,認為朱砂是重要的禮儀用品,朱砂葬是喪葬禮儀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并對朱砂葬在晉南、豫西地區(qū)制度化過程及其背景做了探討[9]。成果發(fā)表后引起了學界的關注,近期出現(xiàn)一組對夏商朱砂研究的論文。賀俊整合了中原史前及夏商時期的朱砂奠基墓,探討了朱砂的數(shù)量、地域、存續(xù)時間和使用方式等問題,分析了夏人朱砂奠基葬的來源和形成過程[10]。張國碩和賀俊深入分析了夏商時期朱砂奠基葬的推行原因、含義及過程[11]。馬蕭林[12]和余菀瑩[13]分別對靈寶西坡仰韶時代和東周巴人的朱砂使用情況進行了研究。除此之外,我國史前及歷史時代早期朱砂的產(chǎn)地問題也引起學界關注。我們對國際上朱砂分析的方法做了梳理,并對部分先秦遺址出土朱砂的案例做了分析,認為通過對朱砂進行硫同位素分析,未來有望通過更多的科技方法重建先秦朱砂交換網(wǎng)絡[14]。最近還有學者對殷墟甲骨涂朱的材料進行了統(tǒng)計、梳理和探討[15]。殷墟是商代晚期都城,經(jīng)過近百年的發(fā)掘,積累了大量的考古資料。目前已知殷墟朱砂的使用量極大,但具體的使用方法、途徑、規(guī)模尚未被充分認識。本文盡可能收集已發(fā)表的殷墟考古資料,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殷墟朱砂的使用情況、文化含義及資源產(chǎn)地進行系統(tǒng)梳理與研究,以促進對晚商時期喪葬習俗、宗教信仰和資源獲取等問題的深入探討。 一 殷墟朱砂的使用情況 依據(jù)使用場合的不同,殷墟朱砂的使用情況主要分為朱砂葬、朱砂祭祀坑和朱書文字三種。據(jù)統(tǒng)計,除出土朱書文字的遺跡單位外,殷墟使用朱砂的遺跡單位共有218例。其中,朱砂葬160例,祭祀坑58例。相較于殷墟數(shù)量龐大的墓葬和祭祀坑而言,商人在其他儀式場合使用朱砂的例子并不常見。 朱砂葬是朱砂使用量最大的考古遺跡。人骨涂朱、隨葬品涂朱、墓底鋪朱和人骨周圍撒朱是朱砂葬比較常見的幾種形式。還有少量的朱砂出土于車馬坑中。后岡[16]、武官村[17]、武官村北[18]、小屯乙七北組墓葬[19]、小屯乙五基址、小屯乙七基址[20]、小屯丙九基址[21]、小屯西北地[22]、殷墟西區(qū)[23]、婦好墓[24]、郭家莊[25]、郭家莊北[26]、梅園莊南地[27]、劉家莊北[28]、花園莊[29]、大司空[30]、孝民屯[31]、戚家莊東[32]、徐家橋[33]、小屯[34]、侯家莊[35],共21個遺址出土朱砂葬。在見諸報道的160座朱砂葬中,有明確年代信息的墓葬107座。其中,年代在殷墟一期的有1座、二期26座、三期31座、四期42座,西周7座。大多數(shù)墓葬隨葬品頗豐,銅器常見,陶器多見。葬具有棺、腰坑、二層臺等。墓主人多為成年男性或女性,或有一定的經(jīng)濟實力和社會地位。偶爾有兒童墓,或為大家族中不幸夭折的孩童??梢?,朱砂在殷墟時期多用于等級較高的墓葬。需要指出的是,有些朱砂葬可能因為報道不詳而未能統(tǒng)計進來。 車馬坑是朱砂葬的一種特殊形式。車馬坑是指在馬首、車夫身上涂朱的情況,少見于殷墟,僅在武官村北、小屯乙七北組墓葬和殷墟西區(qū)有發(fā)現(xiàn)。武官村北M20出土的馬骨架頭部涂朱。遺憾的是該車馬坑被盜嚴重,僅能判斷出年代在殷墟早期[36]。小屯乙七北組M20規(guī)模較大,出土有三人、四馬、兩車、兩套武器等大量隨葬品。其中,口中含有玉蟬、右臂有半玉環(huán)的一人應為地位較高的車夫,另兩人應為從屬車夫。這三具人骨身上皆涂朱。M40被擾亂,出土有三人、兩車等。在這個車馬坑中,僅一具全軀的人骨涂朱[37]。小屯乙七北組的兩座車馬坑皆難以斷代。殷墟西區(qū)M150殉馬兩匹,馬骨上撒有朱砂,同出器物有貝、金葉、銅馬飾、玉飾等[38]。 在殷墟的一些祭祀遺存中,發(fā)現(xiàn)部分人骨和動物骨骼被染成紅色的現(xiàn)象。這種現(xiàn)象的數(shù)量僅次于朱砂葬。后岡[39]、小屯C區(qū)北組墓葬、C區(qū)中組墓葬[40]、丙二基址[41]、乙七北組墓葬[42]、乙七中組墓葬[43]、乙十二基址[44],共7個遺址出土58個朱砂祭祀坑,但僅有1個祭祀坑屬殷墟四期,其余祭祀坑沒有明確的年代信息。祭祀坑內(nèi)一般器物較少,但也不排除埋葬器物較多者,如著名的后岡祭祀坑(詳見后文)。對于墓葬和祭祀坑人骨的“涂朱”,發(fā)掘者描述大多簡略,但是骨骼上的紅色是如何“涂”上去的,是將朱砂直接涂抹在骨骼上,還是因墓地鋪灑朱砂污染所致,抑或是像龍山時代陶寺墓葬將朱砂灑在“裹尸布”上浸染的結果?由于報告信息十分有限,尚無法判定。 朱書文字指的是用朱砂在器物或甲骨表面所書寫的文字,內(nèi)容多為記祭祀、天文、狩獵、軍事和貢納之事,早就有學者指出以武丁時期最為常見。朱書文字分兩種情況,一種是在刻辭以外用毛筆書寫的甲骨背面上的書辭,朱書或墨書,所寫的是卜辭,但也有記卜事而寫于甲橋上的[45]。還有一種情況是把顏色涂抹在契刻好的卜辭上,有時刻兆中也涂填顏色,現(xiàn)在用肉眼能看見的有紅、黑和棕色,往往大字填朱,小字涂墨。據(jù)分析,紅色是朱砂,黑色是碳素,棕色可能是朱砂中摻入了其他的成分,甚至可能有濃縮的血液[46]。據(jù)統(tǒng)計,朱書文字僅占所出甲骨極小的一部分,加之諸多發(fā)掘報告尚未將朱書文字單獨摘錄出,所以可供研究的材料并不多。目前出土朱書文字案例見于后岡[47]、小屯南地[48]、劉家莊南[49]、小屯北[50]、花園莊東地[51]等遺址,年代多在殷墟二期至四期。朱書文字多以玉戈、玉柄形器、殘玉璋和甲骨為載體。這類器物一般器體碩大,制作精美,如大司空89ASM176∶1朱書玉戈,通長27.7厘米,援寬7.3厘米,內(nèi)寬7.1厘米,殘存文字可識者有“……伐美方?伯……用任……”[52]同朱砂葬情況類似,出土朱書文字的大多數(shù)墓葬等級較高。 朱書文字的源頭可追溯至大汶口文化陶尊上的涂朱符號,例如陵陽河79M17∶1[53],盡管陶尊上的符號不一定是真正意義上的文字,但這個例子表明朱砂和文字之間有密切聯(lián)系,它和甲骨文涂朱應該是一脈相承的。史前時期的朱書文字最典型的例子是陶寺文化陶文,陶文是用朱砂寫于一件陶扁壺器物表面,盡管對其上的朱書文字內(nèi)容大家尚有異議,但沒人懷疑其為文字,顯然具備了和商代朱書文字相同的特征[54]。商代前期的鄭州小雙橋遺址也發(fā)現(xiàn)較多的朱書文字,系用朱砂寫于玉器之上,內(nèi)容多為祖先日名[55],也有書寫于陶缸表面上的例子[56]。商代晚期所見朱書文字主要表現(xiàn)為殷墟玉石器和甲骨上的文字涂朱書。朱砂和文字的結合,對后期的道教文化產(chǎn)生了影響。歷史時期的所謂丹書符箓[57],無疑就是這一傳統(tǒng)的延續(xù)。 二 殷墟朱砂葬分析 殷墟朱砂的使用主要集中于殷墟二期至四期。之所以少見殷墟一期的朱砂使用案例,應與目前一期墓葬發(fā)現(xiàn)較少有關??紤]到早商及中商時期鄭州商城、盤龍城、藁城臺西、大辛莊等遺址等皆有朱砂葬出土,推測殷墟一期朱砂葬的實際用量應該也不少。以下主要以殷墟西區(qū)、大司空、孝民屯、徐家橋和侯家莊王陵區(qū)墓地為例,探討殷墟朱砂葬使用量的變化情況。 殷墟西區(qū)共有5座朱砂葬(表一),其中包括車馬坑M150。M345葬具為棺,棺內(nèi)有朱砂,隨葬器物僅有陶鬲。M367墓底鋪設大量朱砂,隨葬器物多,出土有陶器、玉器、骨器和蚌飾等。M699被盜,葬具有棺、槨、腰坑和二層臺,殉人的人骨上涂朱,隨葬器物有陶器、銅器、玉器、骨器、貝和馬腿骨[58]。M1713葬具與M699相同,殉人和狗,隨葬器物有陶器、銅器、玉器、骨器、蚌飾和綠松石等,墓底鋪朱,隨葬器物涂朱[59]。M345屬殷墟二期,車馬坑年代不詳,其余皆屬殷墟四期。 殷墟西區(qū)出土墓葬千座以上,墓葬總體規(guī)格較低,個別等級較高。在為數(shù)不多的朱砂葬中,有3座隨葬了青銅器,M1713甚至隨葬了銅鼎、甗、爵、鉞、大刀等較高規(guī)格的銅禮器和兵器。殷墟西區(qū)的朱砂葬多與青銅器、玉器共存的情況,說明了朱砂在殷墟并非普通的平民和百工能夠得到并使用的,可能只有擁有貴族身份的人才可以使用。M699中殉人的人骨涂朱的現(xiàn)象值得引起重視。殉葬的人也是分等級的,墓葬中的殉人一般來說是墓主人的家奴,貼近貴族,所以可能會得到朱砂。 大司空的朱砂葬共有19座,明確年代的有14座。(表二)M444、M364、M337[60]年代在殷墟二期。這三座墓葬,葬具都有棺、腰坑和二層臺,墓主人男女皆有,葬式分別為俯身、側身、仰身,人骨涂朱。墓內(nèi)都殉狗,隨葬器物4~6件,多為陶器,僅M444中出土有銅器和玉器。與這三座墓葬同時期的還有TSKM034。葬具有棺、槨和腰坑,墓底鋪朱,隨葬有銅器和陶器,殉狗[61]。M206年代在殷墟三期,墓主人為女性,仰身直肢,葬具有棺和腰坑,墓底有朱砂,隨葬有7件陶器[62]。TSKM010、TSKM012同屬殷墟三期墓葬,墓主人皆仰身,涂朱,葬具為棺,出土器物少且僅為陶器。TSKM049和TSKM050年代也在殷墟三期,葬具有棺、槨和腰坑,墓底皆鋪朱。前者殉狗,出土有陶器、綠松石和貝;后者出土有銅器、陶器等[63]。M118、M193、M345、M303、66ASM373年代在殷墟四期。M118墓主人為女性,仰身直肢,葬具有棺、腰坑和二層臺,人骨撒朱,隨葬陶簋、罐。M193墓主人為男性,俯身直肢,葬具有棺和二層臺,人骨涂朱,隨葬陶盤、觚、爵[64]。M345葬具僅有棺,棺底鋪有2至5厘米厚的朱砂,隨葬殘?zhí)贞担?5]。M303葬具有二層臺、腰坑、棺、槨,隨葬器物數(shù)量多、等級高,有青銅器、陶器、玉器、金器、石器、骨牙器和蚌器。其中,玉環(huán)、戈、柄形飾涂朱。墓主人可能為家族長老或高級貴族[66]。 大司空墓葬數(shù)量多,等級不高,多為平民、百工之墓。在僅有的14座明確年代的朱砂葬中,除M364被打破沒有出土銅器、66ASM373無信息外,有4座墓葬出土了青銅器,其余大多數(shù)僅隨葬簡單的陶器。M303和M444的墓主人應為高級貴族,是大司空墓地等級最高的兩座墓葬,皆使用朱砂。相較于大司空墓地中大量的未出土器物或僅出土單件陶器的墓葬,這些墓葬的等級已然是比較高的。朱砂葬所占墓葬總數(shù)比例低,仍然說明了僅極少數(shù)的人有使用朱砂的權力。隨葬簡單陶器的墓葬也使用了朱砂,這表明或許有庶民通過特殊途徑得到并在墓葬中使用了朱砂。M345僅隨葬殘?zhí)贞?,但墓底鋪?~5厘米厚的朱砂。M373出土一件陶簋(M373∶5)(圖一),內(nèi)盛較多的朱砂[67]。推測這類墓葬的主人可能和朱砂開采、貿(mào)易有關,或者掌管朱砂的使用。 孝民屯的朱砂葬共有30座,屬三期8座,四期13座。(表三)其中,三期墓葬皆有葬具,隨葬器物較多。M17[68]、SM736有棺、槨、腰坑及二層臺,SM38、SM43、SM705、SM821有棺、腰坑及二層臺,SM756有棺及二層臺,SM793有棺、槨及二層臺。有3座墓是器物表面涂朱,5座墓是人骨撒朱或部分部位涂朱。四期墓葬或因被盜、被打破,隨葬器物較少。其中,1座墓棺板有朱砂,2座墓器物涂朱,4座墓墓底或棺底鋪朱,6座墓是人骨涂朱或部分部位涂朱。SM41、SM426、SM796、SM771有棺、槨及二層臺,SM735、SM594、SM762、SM889有棺、槨、腰坑及二層臺,SM630、SM631、SM879、SM228[69]有棺和二層臺。殷墟三期、四期的九位墓主人皆已成年,仰身直肢葬與俯身直肢葬并存。在殷墟三期的8座墓葬中,除1座被破壞外,有6座墓葬出土銅器;在四期的13座墓葬中,有9座被破壞,僅4座墓葬出土銅器。 孝民屯是商代晚期鑄銅作坊的所在地,很多墓葬都和鑄銅人群有關。在上述21座朱砂葬中,保存完好的墓葬有12座,其中7座隨葬青銅器;被盜擾或被打破的墓葬有9座,僅3座有青銅器出土。與其他墓地相比,孝民屯墓地中,朱砂與青銅器共存的比例相對較高,這可能與墓主人的職業(yè)有關,但并不是每個鑄銅工匠都有資格隨葬青銅器,部分朱砂葬的墓主人應為等級較高的具有一定身份地位和權力的工匠。 徐家橋墓地出土朱砂葬74座,屬殷墟二期12座、三期12座、四期17座,西周7座。(表四)這些墓葬多為長方形土坑豎穴墓,葬具多為棺,有腰坑,腰坑內(nèi)殉狗。墓葬等級不高,隨葬器物多見涂朱的石條、石柄形飾、石璋等石器[70]。在這74座朱砂葬中,有72座出土涂朱石器,這種現(xiàn)象是殷墟其他遺址所未有的。有學者推測,徐家橋墓地的墓主人生前或許是從事石器制作的工匠,他們所在的“酋”族則是專門從事玉石器手工業(yè)生產(chǎn)的部族[71]。這些涂朱石器并非單獨存在,而是往往伴隨著銅器、陶器出土,甚至在少數(shù)墓葬中與動物腿骨共存,例如M27中的牛腿骨、M208中的羊腿骨[72]。在商代的族群中,一般生前地位較高的墓主人才會隨葬動物腿骨[73]。可以推測,隨葬涂朱石器的百工,相較于其他百工,生前都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也許是技有專長,得到上位者的青睞,有機會使用朱砂。 侯家莊王陵區(qū)朱砂葬M1001、M1002、M1003、M1004、M1217、M1400、M1443、M1500、M1550中,年代在殷墟二期的有5座、三期3座、四期1座。(表五)這些王陵區(qū)墓葬規(guī)模大、等級高,隨葬品豐富,器物涂朱和殉人涂朱的現(xiàn)象較多,進一步印證了朱砂是貴族身份的象征。 以上述五個墓地為例,僅從葬具、葬式、隨葬品和墓主人來看,朱砂葬在殷墟二期到四期并無明顯變化,但在墓葬數(shù)量上,朱砂葬呈上升趨勢。(圖二)這或許與發(fā)掘材料公布的數(shù)量多寡有關。朱砂葬與青銅器共存的比例較高,這就涉及到殷墟墓葬的人群的身份問題,說明使用朱砂是貴族階層的特權。 在殷墟,朱砂是被貴族階層著力控制的奢侈品,而小屯乙七北組墓地卻出現(xiàn)了車夫身上涂朱的現(xiàn)象。M20出土的三位俯置人骨皆涂朱。M40出土的三具人骨皆俯置,僅一具人骨為全軀,且涂有朱砂,其余兩具沒有涂朱[74]。車夫的身份不高,卻也使用朱砂??梢酝茰y,車夫也有身份高低之分,為高等級貴族服務的車夫可能也會通過某種渠道獲得使用朱砂的特權或者賞賜。但這僅是個例,不具備代表性。這與殷墟西區(qū)M699、徐家橋隨葬涂朱石器的墓葬的情況相似,朱砂的使用并不是說絕對地涉及到使用者的等級,或者是必須要有特殊的機遇,也不是說凡是低等級的就沒有使用權。使用者能不能接觸到這些貴族,和貴族的關系是否親近,也可能是決定他能否使用朱砂的一個因素。 三 相關問題討論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殷墟朱砂的使用還是比較普遍的,而且有逐步增加的趨勢。這說明商代晚期都城的殷人獲取這種稀缺資源的通道比較暢通。據(jù)了解,我國的朱砂礦藏主要分布于貴州、湖南一帶的西南地區(qū),北方和東部地區(qū)的朱砂礦藏比較稀少,只在陜西秦嶺地區(qū)的旬陽[75]、浙江昌化等地有所蘊藏[76],且規(guī)模較小。目前看來,殷墟的朱砂資源應該像夏時期一樣,來自古荊州也就是黔、湘、鄂一帶的可能性很大[77]。正是因為朱砂在北方地區(qū)屬于緊缺資源,需要經(jīng)過遠距離運輸才能獲得,其附加值才得以彰顯。與史前和夏時期一樣,商代也存在一個廣域的威望產(chǎn)品交換網(wǎng)絡,在這種交換網(wǎng)絡下,朱砂和其他珍貴資源實現(xiàn)了跨區(qū)域流通。 ?。ㄒ唬?nbsp; 朱砂文化的含義 殷墟朱砂的使用雖然情況多樣,但大多還是自史前及夏時期延續(xù)傳承而來。其中,朱砂作為一種紅色顏料,在日常生活中有其自然功能的一面。殷墟經(jīng)常見到青銅或陶質(zhì)、石質(zhì)的調(diào)色器或盛色器,朱砂是各種顏料中最為常見的一種,也是髹漆工藝不可或缺的原料[78]。不過,殷墟朱砂用量最大的情況,還是各自的儀式場合。在朱砂葬中,根據(jù)發(fā)掘者描述,人骨(部分)涂朱的有29座,人骨周圍撒朱的有5座,器物涂朱的有96座,人骨、器物涂朱并存的有2座,墓底鋪朱的有21座,墓底鋪朱與器物涂朱并存的有3座,棺內(nèi)有朱砂痕跡2座,馬骨涂朱2座。在祭祀坑中,人骨涂朱的有55座,骨骼下鋪朱、器物涂朱,人骨涂朱與器物涂朱并存的分別有1座。朱書文字則都書寫在器物或甲骨上。 朱砂色赤紅,類太陽、鮮血、火焰,在普遍信奉鬼神的商代,可能有特殊含義。在上古三代的喪葬儀式中,專家學者們普遍認為辟邪是朱砂的主要功用之一[79],多表現(xiàn)為人骨涂朱、墓底鋪朱,或可稱之為“朱砂有靈說”[80]。在殷墟朱砂葬中,除從事石器加工的徐家橋手工業(yè)者墓葬外,墓底或棺底鋪朱與人骨涂朱的情況可以占到朱砂使用總量的一半以上。在殷墟祭祀坑人骨中,這種情況甚至能夠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作為稀缺資源的朱砂,也是使用者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一是因為朱砂自原產(chǎn)地輸送到殷墟,必然耗費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甚至付出了血的代價[81]。在當時,能夠得到并使用朱砂的人,一般是非富即貴。即便是像徐家橋百工墓出土的石器涂朱,只能說明百工階層也有上下之分,其上層具有獲得朱砂的機會。二是朱砂多出現(xiàn)在規(guī)模較大、規(guī)格較高的墓葬中,一般都伴隨有復雜的葬具和豐富的隨葬品。例如婦好墓的棺底鋪有一層較厚的朱砂[82],郭家莊M160人骨涂朱[83],武官村北M260墓底鋪朱[84],劉家莊北M1046玉環(huán)涂朱[85],戚家莊東M265玉虎涂朱[86],侯家莊王陵區(qū)大墓普遍使用朱砂。三是體現(xiàn)在對多具人骨的區(qū)別對待上。例如在小屯北組的諸多祭祀坑中,頭上帶有蚌飾額帶的人骨絕大部分涂有朱砂;又比如小屯北組車馬坑M40僅全軀的人骨涂朱[87]。 朱砂葬中的朱砂,或許也有使逝者安眠的作用?!渡褶r(nóng)百草經(jīng)》《珍珠囊補遺藥性賦》等古籍都指出朱砂有安魂魄的作用,多用于配制安神的藥劑。時至今日,朱砂還是很多安神的中藥中的重要成分。或許早在商代,人們就認識到或者賦予了朱砂安神的作用,希望祖先能夠長眠于此,不被叨擾。據(jù)介紹,2010年殷墟劉家莊北地發(fā)現(xiàn)的三座商代銅器墓,墓主人骨骼被朱砂染得通紅,顯然是經(jīng)過了特殊處理,或許就與朱砂具有靈性之類的信仰有關[88]。 朱砂是喪葬儀式或祭祀儀式的程序化用品,為了滿足制度和禮儀的需要而被使用。朱砂作為葬儀的重要組成部分,能夠彰顯墓主人的地位,一般與棺、槨、腰坑、壁龕和二層臺共存。而程序的規(guī)范化和制度化使得社會上層的統(tǒng)治更加合法化[89]。使用者在通過這種程序推斷禍福、祈求得到神靈和祖先庇佑的同時,展示了所擁有的特殊權力,強化了自身的權威。小屯丙二基址出土的兩件玉璧,一青一白,玉璧器表均涂有朱紅色。涂有朱砂的玉璧,顯然是為了增強器物在奠基儀式中的功能[90]。 殷墟祭祀坑中朱砂的使用比較普遍,作為祭祀儀式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或有一定的用意。鋪灑朱砂的現(xiàn)象在更早的鄭州商城祭祀坑的填土中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但殷墟祭祀坑似乎更注重將朱砂用在犧牲身上,前文提及的后岡圓形祭祀坑(59AHGH10)是其典型案例。該祭祀坑為圓形,口徑2.2米,深2.8米,坑底和坑壁均經(jīng)過細致加工。坑內(nèi)埋有73個個體的人骨,分埋成三層,其中可以鑒定性別和年齡者,成年男性22人,成年女性3人,兒童15人,有的人骨架上留有明顯的刀砍痕跡,人骨上多涂有朱砂。發(fā)掘者根據(jù)坑的形制、出土遺物、人骨施以朱砂和明顯的火燒痕跡判斷,此坑應為一處祭祀坑,坑內(nèi)的人骨架即是人牲??觾?nèi)還出土鑄有30字長銘的“戍嗣子鼎”和其他陶器、骨器以及紡織品、谷物和貝等罕見之物[91]。筆者曾根據(jù)坑內(nèi)出土的珍珠門文化典型器物,判斷其為殷墟末期征伐夷方之后所進行的祭祀活動遺存,出土的器物多為戰(zhàn)利品,人骨應為俘獲的夷人[92]。小屯遺址也有大量的祭祀坑使用朱砂,形式多為人骨涂朱。這些祭祀坑規(guī)模不大,一般不超過5平方米,與蚌同出者不到十分之一,殉葬人數(shù)多為5到6人,有2座祭祀坑葬1人,5座葬3人,6座葬4人,13座葬5人,12座葬6人,6座葬7人,7座葬8人,3座葬9人,1座葬13人,2座未知。祭祀坑內(nèi)人骨幾乎都俯置,多人首分離,常見骨骼散亂或缺失的現(xiàn)象。 既然朱砂是珍稀資源、威望產(chǎn)品,那為何卻又常常施于祭祀坑中的人牲?這或許可以從儀式需要的角度加以解釋。從實施殺伐的統(tǒng)治者的角度來說,這樣的儀式程序顯然具有特殊的含義。殺伐人牲畢竟是血腥的行為,在祭祀的過程中,統(tǒng)治者或許也有些許的憐憫之心。勝利者一邊將被殺的俘虜置于坑中,一邊在尸骨上鋪撒朱砂,以祈求死者的靈魂得以早日轉生,不再對生人造成危害。對于實施殺伐的人來說,當然知道殺人本身是一個很殘酷的行為,但是他又必須要殺人來祭祀自己的祖先和神靈。殺人畢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他們也會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內(nèi)心的負疚感,使內(nèi)心得到慰藉。 至于在儀式中使用朱砂的目的,學者們通常從社會等級和象征符號兩方面來研究。我們認為葬儀中使用朱砂是身份的象征[93]。石璋如認為乙組基址北組殉葬墓是有一定等級的:一等有一人,二等四人,三等二十一人,四等一百人;這從人數(shù)上看跟《周禮·夏官·司馬》所記載的四等兵制接近;而第一等到第三等的人骨上染有紅色,可能跟他們的地位服飾有關。汪濤則從紅色在世界各地儀式中的普遍性,如古代敘利亞人在祭祀天神時要挑選紅頭發(fā)紅膚色的人作為犧牲、祭祀要身穿紅色祭袍、祭廟用紅色裝飾。在古羅馬祭祀玉米神Osiris時也是要用赤鬃的小馬駒,指出顏色的使用絕非偶然,而是符號系統(tǒng)的重要組成部分,顏色的使用與商代潛在的象征體系之間有著內(nèi)在的聯(lián)系[94]。 我們認為,從朱砂最本質(zhì)的顏色來看,朱砂的使用可以在視覺上產(chǎn)生一種威懾力,增強儀式的表演性。貝爾·凱瑟琳在定義儀式時曾指出,儀式行為可以看成一種“行為秀”,通常會在公眾面前故意展示[95],這種表演性主要包括兩方面的特性。首先,儀式舉行者會采取一系列的轉變行為,即通過唱歌、演奏樂器、化妝、服用迷幻劑等等,來創(chuàng)造一個劇院式的表演,給予參與者多種感觀體驗,包括視覺、聽覺、觸覺、嗅覺乃至味覺上的刺激,讓參與者進入另一個世界,儀式參與者要相信,或至少表現(xiàn)出他們相信發(fā)生在他們前面的這些轉變[96]。其次,表演并不是嘗試準確地反映真實世界,而是為了簡化它,以此創(chuàng)造一個人為模仿的微觀世界,通過這一系列體驗,讓參與者體驗到神圣和世俗、特殊和常規(guī)、超凡的理想和實在的現(xiàn)實之間的區(qū)別,希望告訴參與者“這是不同的、有意的和重要的,一定要注意”。也就是說,儀式中的顏色使用,除了顏色所體現(xiàn)的宗教思想和社會功能,也能在儀式現(xiàn)場增加儀式的視覺效果,從而給儀式參與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些儀式物品的設計同樣具有視覺上的威懾力。張光直在評論商末周初古典式的青銅器上的動物紋飾時,就曾認為這些紋飾“表現(xiàn)一種高昂的情緒,并給人以有力的感覺……'神秘’'神奇’'生動’'有力’與'感人’,是一些常常用來形容這種古典式的動物美術的詞句,而其中之動物的確有一種令人生畏的感覺”[97]。在選擇儀式中的動物犧牲時,商人對動物犧牲的顏色也有所偏好?!抖Y記·檀弓上》載:“夏后氏尚黑,大事斂用昏;戎事乘驪,牲用玄。殷人尚白,大事斂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周人尚赤,大事斂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骍’”。盡管有些學者對文獻內(nèi)容的真實性持懷疑態(tài)度[98],認為文獻可能經(jīng)過了后世的增益,或“梁思永先生說在安陽殷墟,一切儀仗彩繪都以紅色為主,可見檀弓的話不盡合”[99]。但也有學者對卜辭的研究證明其有合理之處。裘錫圭對卜辭中有關白馬的記載做了仔細分析,認為殷人對白馬確實有所偏愛[100]。這些帶有顏色的動物犧牲用在祭祖儀式中,可能也能增強儀式現(xiàn)場的視覺效果。 (二) 殷墟朱砂的來源問題 我國有四大汞礦產(chǎn)區(qū),分別是昆侖—秦嶺成礦區(qū)、三江成礦區(qū)(川西和云南中西部)、武陵成礦區(qū)(湘西黔東、川東南、鄂西南)和右江成礦區(qū)(滇東南、黔西南和廣西)[101]。史籍中記載的早期朱砂產(chǎn)地大多數(shù)位于西南地區(qū)。《尚書·禹貢》記載荊州貢丹,是眾所周知的?!兑葜軙ぞ砥摺ね鯐狻分^:“卜人以丹沙?!睂W者認為“卜人”及“濮人”是屬于生活在西南地區(qū)的百濮民族[102],大致分布在重慶東部和湖北的南部[103]。這也說明了在商周時期西南地區(qū)的部族曾向中原王室進貢朱砂。與《禹貢》類似的記載還見于《史記》,如“西蜀丹青不為采”;“巴蜀亦沃野,地饒卮、薑、丹砂、石、銅、鐵、竹、木之器”[104]。也見于《后漢書》,如“巴氏之子,生于赤穴”[105]。巴氏之子指的是巴族人,分布在巴蜀地區(qū)。赤穴則指汞礦產(chǎn)區(qū)??脊虐l(fā)掘也已表明,四川廣漢三星堆遺址早在二里頭文化時期就使用了朱砂[106]。更為重要的是,位于貴州的朱砂礦區(qū),確已發(fā)現(xiàn)了先秦時期就被開采使用的考古證據(jù)[107]。除此之外,其他地區(qū)的汞礦既沒有早期史籍記載,也沒有發(fā)現(xiàn)直接的考古證據(jù)。因此,殷墟的朱砂來自我國西南地區(qū)的可能性最大。我們通過對山東長清仙人臺遺址、山東濟南大辛莊遺址、山西翼城大河口遺址、河南新鄭暢馨園遺址和殷墟郭河遺址進行硫同位素分析,可知這些檢測標本中的朱砂來自于貴州、湖南、湖北和四川的汞礦,排除來自陜西旬陽、廣西、青海等地的汞礦[108]。可以說,殷墟朱砂至少部分來自于西南地區(qū)。 商代晚期殷墟周邊遺址發(fā)現(xiàn)的朱砂葬,或可補充安陽與西南產(chǎn)地之間的朱砂流通環(huán)節(jié)。河南信陽羅山天湖墓地是商周時期的重要遺址,居于南北交通要道,是溝通殷墟和南方眾多遺址的必經(jīng)之地。據(jù)統(tǒng)計,羅山天湖商代晚期墓葬的棺底普遍鋪有一層厚約2厘米的朱砂[109]。羅山蟒張商代晚期墓葬在第一次發(fā)掘時發(fā)現(xiàn),墓底幾乎都鋪設了大量的朱砂[110]。在之后的發(fā)掘中發(fā)現(xiàn),在隨葬品極少甚至沒有隨葬品的墓葬底部也都鋪設了一層厚約2厘米的朱砂[111]。在第三次發(fā)掘時指出,商代墓葬的槨底都鋪有一層1~2厘米厚的朱砂[112]。上述墓葬的年代都在殷墟二期至四期之間。朱砂作為一種稀缺資源,能夠在天湖墓地頻繁出現(xiàn),并被大量使用在等級不太高的墓中,毫無疑問是一種奢侈行為。羅山和殷墟中間的滎陽小胡村也是使用朱砂較多的遺址之一。小胡村“舌”族墓地M22年代在殷墟三期,墓底鋪設一層2厘米厚的朱砂。M28墓底同樣鋪朱,年代在殷墟二期晚段[113]。這兩座墓葬都隨葬了銅鼎等器物,等級相對較高。 種種跡象表明,商代的朱砂極大可能來源于西南地區(qū)的汞礦產(chǎn)區(qū)。上述遺址似乎構成了一條運輸路線。可以推測,羅山天湖是連接殷墟和西南汞礦產(chǎn)區(qū)的重地。從西南地區(qū)運送來的朱砂,先經(jīng)過羅山,再轉送至滎陽,最后傳入殷墟。我們曾推測,史前至夏時期,丹江是南方運輸?shù)ど爸烈谅搴恿饔虻闹饕ǖ溃?14]。隨著商代都城遷至豫北安陽,運輸朱砂的通道隨之東移。 不過,位于西部的汞礦似乎也不排除在商代被開采并使用的可能性。據(jù)《古本竹書紀年》載:“和甲西征,得一丹山?!焙图准幢P庚遷殷之前的陽甲,王國維認為是遷殷之后的祖甲[115]。至于丹山,有三種釋義,一是產(chǎn)有朱砂的山;李民認為是山名,與朱砂無關[116];丁山則認為,丹山即刪丹[117]。刪丹山即焉支山,屬祁連山支脈,今位于甘肅省山丹縣,與青海的朱砂礦產(chǎn)區(qū)相去不遠。另一條線索就是位于陜西旬陽的朱砂礦。據(jù)《明史》卷四十二志第十八:“洵陽,東北有水銀山,產(chǎn)水銀、朱砂。”[118]《讀史方輿紀要》卷五十六“陜西五”:“水銀山,在縣東北二百四十里。山有洞,產(chǎn)水銀、朱砂”[119]。據(jù)此或可推測,盤庚遷殷前后,商人就已經(jīng)獲得了西部的朱砂資源。陜西西安老牛坡商代墓地距離洵陽汞礦較近,這里僅在少數(shù)較高等級的墓葬中出土朱砂,且有填土加朱、人骨涂朱、器物涂朱等多種方式[120]。其產(chǎn)地是否與之有關,有待于在將來的科學檢測中予以證實。 四 結語 殷墟時期的朱砂除了用于髹漆工藝之外,還主要用于朱砂葬、祭祀坑和朱書文字這三種情況,其中以朱砂葬和祭祀坑中使用朱砂最為常見,用量也最大。這些用途均說明朱砂的使用具有特殊的宗教含義。通過全面梳理殷墟朱砂的使用情況,發(fā)現(xiàn)殷墟朱砂的使用量自二期至四期呈上升趨勢。人骨涂朱、器物涂朱和墓底鋪朱是殷墟朱砂葬最常見的使用形式,說明朱砂是喪葬和祭祀儀式中的重要用品。殷墟朱砂葬的墓主人地位普遍較高,至少是中小貴族,表明朱砂在殷墟是一種被貴族壟斷的珍稀資源。文獻記載和科技考古證據(jù)均表明殷墟的朱砂最有可能來自古荊州地區(qū),也就是貴州、湖南一帶的西南地區(qū),也不排除商人使用了來自陜西秦嶺一帶的汞礦資源。 注釋 向上滑動閱讀 [1][9][77][80][81][89][93][114]方輝.論史前及夏時期的朱砂葬——兼論帝堯與丹朱傳說[J].文史哲,2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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