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漳州古城的游客必去香港路,因為香港路上有太多的驚艷。太多的古城際遇在這里產(chǎn)生交集,因此有人戲說“一條香港路,半部漳州史”。 但發(fā)現(xiàn)香港路的驚艷是需要耐心的,稍不留神你就會錯過它最嫵媚的一瞬。一座座記載著歲月滄桑的磚木結(jié)構(gòu)騎樓小屋臨街而建,兩座明代石質(zhì)牌坊依次矗立在街的起點。挑個不逆光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這兩座花崗巖石質(zhì)構(gòu)筑成的牌坊,浮雕、鏤雕的龍鳳、花卉、鳥獸、人物巧奪天工,牌坊最頂部被圓雕四力士所支撐,拙中透秀、嚴里有詼,牌坊至今依然可見昔日端冕垂旒的氣派。這是兩座被列入國家級文物保護古牌坊,也是古城旅游的核心景點。 行走在香港路,沒有導(dǎo)游提醒,而即使你走到跟前都難捕捉到幽巷中典型閩南民居“王升祠”。這是個有代表性的閩南世代書香之家,王家的門扉上常年寫著“上宛春光早,太原世澤長”,楹聯(lián)的“上宛”是現(xiàn)住址的老地名,而“太原”則彰顯戶主對家鄉(xiāng)山西的念懷。當然如果您是有備而來,通過認真打探還真能找到現(xiàn)代作家楊騷的出生地,在悠長的巷道中去探尋和揣摩,那長長的“竹篙厝”里是如何走出一個吟頌《福建三唱》的詩人。但不論如何你都不可錯過這座城里最精典建筑之一,“中國最小的空中廟宇”——伽藍廟。 伽藍廟里供奉的當然是伽藍爺。'伽藍'是梵語“僧伽藍摩”的簡稱,佛教寺院守護神的通稱,相當于寺院的守護神和管理者。有如現(xiàn)在大學(xué)里的后勤處處長,或是高尚社區(qū)里的物業(yè)管理處主任??傊募墑e略低于菩薩。佛教傳入中國后,與源于中國的道教產(chǎn)生了融合,不少道觀里,也引入了“物業(yè)管理”,心安理得地供奉著'伽藍'。 閩南漳州對伽藍的信仰不但悠久,圍繞它還有個世代相傳的故事。在漳州的民間傳說中,有一個敗家仔的典型人物原型——謝能舍。而他據(jù)說還曾是城里的伽藍爺?shù)幕怼?/span> 傳說早年漳州城里有位叫謝璉的窮困私塾先生,好面子而用木頭做了假雞腿天天用它沾醬油配稀飯。一天他發(fā)現(xiàn)書匣中有許多白蟻,便把書拿到路邊曬.正好厝邊有幾只雞爭著啄食白蟻,碰翻了書匣,被蓋到書匣之中。剛巧天落'飯勺雨'.謝璉慌亂地把書和書匣收回塾第。傍晚,鄰里發(fā)現(xiàn)少了一只雞,便到處找尋,后聯(lián)想到教書先生一年收入無多,卻天天享用雞腿,在找謝璉質(zhì)問中竟當場從書匣中發(fā)現(xiàn)了哪只丟失的雞。謝璉為自證清白,便提出到城里的伽藍爺廟去擲筊,如擲出“圣杯”就說明不是故意偷雞,若擲出“笑杯”,那就是有意偷雞。湊巧,這天伽藍爺上天匯報工作,不在廟中,他的手下不敢決斷,竟使擲出的其中一筊站立不倒,不陰不陽,這就是漳州民間故事里著名的'一筊卓立'。不明真相的群眾卻以此認定書生偷雞。蒙辱之后的謝璉發(fā)奮讀書后竟連捷高中探花,可沒想到當年謝璉還是個“憤青”,當他回鄉(xiāng)祭祖,騎馬游街時,為報復(fù)伽藍爺,竟做出了一件轟動全城的大事:他把伽藍爺神像綁在馬后沿街拖著游街。游完街還不解恨,又狠心地把神像拋入南門溪,說也奇怪,那木雕的伽藍爺一入水竟自沉水中,后來漳州百姓發(fā)現(xiàn)這事情“鬧”得有點大,多次找尋伽藍爺竟都撈而無獲。后來伽藍爺忍受不了被拖著游街示眾的不白之冤,投胎轉(zhuǎn)世入謝璉家,當他把謝家敗光后,最后才跳入南門溪…… 所以無論哪朝哪代,“憤青”都是當不得的,雖圖一時之快,但卻誤國害己。只是一報還一報,冤冤相報何時了?!爸x能舍”的系列故事,是個漳州民間傳說少有的略帶黑色幽默的故事。 如今,站在香港路的“和表腳”,你只要抬頭一看,但見漳繡的旗幡在一逼仄的二樓隱現(xiàn),透過風(fēng)揚起的瞬間,你便能看到新刻在紅木匾上的三個字“伽藍廟”。 進入“伽藍廟”得從它底下的打石巷經(jīng)過,原來老街居民“因地制宜”,利用公攤的小巷用木柱支建起了共同的“伽藍廟”。若是哪天真要界定“廟產(chǎn)”的“所有制”時,它的定位還真得歸屬“集體所有”。巷后有僅容一人上下的木梯直上小廟。說它是廟,是因為閩南廟宇里該有的制式與格局這里也都微縮融入,老街居民每天的頂禮膜拜因地制宜地錯開進行。這個面積不足六平米的小廟,扣除木梯的位置,僅是供奉和跪拜之所其實不足三平米。這也是為何被有心人稱香港路“伽藍廟”是中國最小空中廟宇的原因之一。廟小但卻無妨人們對它的愛戴,伽藍爺神像前天天香火繚繞,燭影綽約,時令果品不斷……供桌上蓮花燈臺擦拭干凈,終日鮮花盛開,另有電子播放器終日梵音不斷,小小伽藍廟具備了閩南寺廟里所有應(yīng)具備的元素。 香港路上伽藍廟的伽藍爺神像,還真有與其他地方的伽藍神像有所不同,這里的伽藍爺頭上戴著是一頂官帽。漳州民間傳說:舊時修繕小廟旁邊的“尚書探花”石牌坊時,不知怎么回事,石坊總是搖晃不穩(wěn),當時的龍溪縣令十分著急,忙上小廟燒香,隨手把官帽扣到了伽藍爺頭上。隨后,牌坊便穩(wěn)如泰山??h令于是專門給伽藍爺量身訂制了一頂官帽。這尊戴官帽的伽藍爺無疑也為小廟更添抹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如今重修后的伽藍廟雖小,但也真小到極至,小到聞名遐邇。即使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哪怕是縱橫卑闔的巷道,都不能阻擋住生活在老城的居民對信仰的執(zhí)著。信仰文化從古城世代弘揚,香火不泯。確實,對'逢廟必拜'的閩南百姓來說,路過了就不妨進來拜拜,或點香,或磕頭,心底就踏實了,一天下來泡茶茶香,干活活順。至于拜的是何方神明,是佛是道或是儒,其實都不重要。城里的百姓這種對信仰的務(wù)實,也催生了他們對信仰的包容。他們對這些能給他們心靈帶來慰籍和給他們精神帶來依賴的神明統(tǒng)統(tǒng)稱為“尪公”。所以漳州的“尪公”特多,多到元代時的漳州還曾被稱作“閩南佛國”。而漳州百姓,哪怕是那些平日捫一錢汗出三日者,卻也唯齋僧建剎、泥佛作醮時,可以讓他們傾囊倒篋。正因為秉持著這樣的兼容并蓄與多元共存的開放態(tài)度,才使得漳州民間信仰門系多衍,燦爛如霞。 可以挑個不是假期的清晨或午后向香港的老街中踅去,都能收獲一種臨近秋陽的感覺。經(jīng)營喜慶用品的老店火紅地開張,街邊古早味“蓮仔圓”的店鋪里,人頭照常攢動,這里的店門依然上著老舊的門板。這時的伽藍廟無愧是屬于社區(qū)的,“五腳距”上伽藍廟香火升騰,而伽藍廟下的“五腳距”里卻在零賣著些時蔬瓜果,邊有老人圍坐小板凳上泡茶閑談,使得讓那剛走下伽藍廟扶梯時的你,便可一下融入本真率性的老街,生活的油煙味撲面而來。 香港路那些曲折蜿蜒的巷道,恰像一把鑰匙,正牽引著我們打開那厚實本真的歲月大門……(感謝攝影家蔡鵬程為本文提供精美圖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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