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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英杰、田園 ‖ 文化豪族——北宋饒陽李昉世家

 倚月臨風(fēng) 2021-11-20

北宋初年,有幾位宰相均出自文化世家,如范質(zhì)、李沆、李昉等。李世家是其中文名最盛者,且相傳三代,百姓稱羨。

李昉(924-996),北宋深州饒陽(今河北饒陽)人。他的父親李超曾任后晉工部郎中,又兼集賢殿直學(xué)士,因而在李昉很小時就蔭補(bǔ)為官。后漢興,李昉中乾祜科進(jìn)士,時稱雙科舉子,預(yù)示前途無量。五代時的名相、號稱“不倒翁”的馮道,對李昉非常器重,任命他為右拾遺、集賢殿修撰,專掌朝廷書令的修撰。入后周,以文采而被世宗賞識。又曾上《相國寺文英院集》,這是李昉與當(dāng)時的一幫才子,如扈蒙、崔頌等在開封相國寺的題詩集,世宗看后大悅,稱:“我早就知道李昉這個人了?!庇谑巧嗡麨槭佛^修撰兼判館事,將修史的重任全權(quán)委托給李昉,可謂重用。

北宋建立,李昉改仕新朝。宋太祖時,李昉出任給事中及中書舍人之職,為宰相盧多遜所嫉陷,屢屢被謫黜。終太祖執(zhí)政時間內(nèi),李昉除了主持過幾次科舉考試外,無大的作為。

太宗立,李昉又得重用,先是被任命為戶部侍郎,受命與扈蒙、李穆等同修《太祖實錄》,又因為陪宋太宗出巡太原,加封為工部尚書兼承制,又馬上轉(zhuǎn)任文明殿學(xué)士。老相趙普、宋琪年邁將退,太宗遍訪朝中,名望資歷沒有能超過李昉的,遂拜李昉為參知政事(副宰相);兼監(jiān)修國史。太宗以弟弟接任哥哥的皇位,在封建社會頗有非議,李昉修《太祖實錄》時,提出“時政記”(即皇帝日常朝政的全錄)要先讓皇帝看再交到有關(guān)單位收存。其目的就在于防止那些對帝王不利的記載傳世,而此前所有有關(guān)皇帝的記錄,都是不讓皇帝看的。此舉大得太宗喜歡。但李昉文才有余,政能不足,為宰相多年,面臨北方遼國的屢屢入侵,國內(nèi)軍備廢弛,屢戰(zhàn)屢敗,而李昉則只知道寫詩作賦,與一干文人詩酒唱和,飲宴游戲。端拱(988-989)年初,一位叫翟馬周的老百姓擊鼓上朝,告李昉御狀,說他無能而耽于宴樂。結(jié)果李昉被罷相,并被“切責(zé)”。過了幾年,又復(fù)任宰相。淳化三年(992),北宋遇到一次百年不遇的大蝗災(zāi)和大水災(zāi),民不聊生。第二年,李昉家中又有多名親人去世,遂堅辭相職。淳化五年(994),老相李昉退休,年已70。退休后,李昉仍然經(jīng)常隨王伴駕。乾道二年(996),李昉在一次朝會上因行禮而栽倒在地,回家后一個多月就去世了,終年72歲。

北宋初年,有鑒于五代十國時期軍閥干政的教訓(xùn),朝廷不相信武官,有重文輕武的表現(xiàn),所以李昉等得以文官而出任宰執(zhí)。李昉本是文學(xué)家、史學(xué)家一類的文人,治國理民不是所長。他任宰相期間,北宋三敗于遼,國勢不昌。當(dāng)然,全部過錯不能說是他一人造成,但宰相之中,以他最不諳政事,所以成了眾矢之的。宋太宗評價李昉,說他在任時沒有干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是一個善人君子。這分明是說李昉是一個庸官。    

但李也有其過人之處。他為人“和厚多恕,不念舊惡”(《宋史》卷二六五),有宰相的器量,很能團(tuán)結(jié)人。前相盧多遜經(jīng)常背后說他壞話,他都一概不知,直到太宗明確地告訴他:盧多遜在我面前常說你李一錢不值,他也只是驚愕一下而已,仍與盧多遜交往甚密,時人服其度量。

李昉為人謙和,多與同僚宴游于自家的良園美舍之中,退休后還找了幾個70歲以上的老伺事,天天在一起玩,要效法唐代的“洛陽九老”。他當(dāng)宰相時,有人來求職,對于堪用者,他總是當(dāng)面痛責(zé)一番,待其回家時,朝廷的委任狀已至矣;不堪用者,他總是盛言夸贊,讓他回去等消息,結(jié)果是泥牛人海。可見他既不居功,也不傷人。他也不像范質(zhì)那樣忠樸,很會揣摩上意。太宗對李昉百般信任,不僅是滿意他在修實錄時的表現(xiàn),而李昉平時也做得很好,如經(jīng)常對太宗歌功頌德,為官時也不貪功等等。

李昉是一位文士,他的文章風(fēng)格像他人的性格一樣,“慕自居易,文章猶淺近易曉”。他一輩子動筆桿子,為朝廷起草文書,積勞所致,竟成了“心悸”之癥,以今日看來,可能是嚴(yán)重的心臟病。

李昉既有文才,又居高位,再加上能平易近人,所以身邊團(tuán)結(jié)了一批文士,儼然是一代文宗。宋代兩部著名的大類書——《太平御覽》和《太平廣記》,就是由他主持完成的,為中國古代文化的傳承貢獻(xiàn)不小。

宋代推行文治,廣搜圖書典籍,表現(xiàn)一種“盛世修典”的氣象。太平興國( 977-984)年間,宋太宗下令,讓李昉領(lǐng)銜編一部大型的類書。李昉在文人中素有人緣,一呼百應(yīng),集合了數(shù)百位學(xué)者,苦戰(zhàn)三年,終于編成一部大類書,起名為《太平總類》,全書共1000卷,分為55部,4558類,共引書2579種,是當(dāng)時一次規(guī)模很大的圖書整理工作。太宗大為高興,親自翻檢過此書,因而將此書更名為《太平御覽》,廣行于世。

在編《太平御覽》的同時,李昉還利用工作之便,與一班同好修了一部小說類書,命名為《太平廣記》,全書500卷,引書400余種。另外,李昉還和徐鉉、宋白等人,合力修編了一部文學(xué)總集《文苑英華》。該書仿梁昭明太子蕭統(tǒng)所修《文選》,全書1000卷,起于蕭梁,下至五代,將這期間的2000余位文學(xué)作家的刪余篇作品收錄在冊,可上接《文選》,是一部十分珍貴的文學(xué)總集。

這三部書,卷帙浩繁,資料翔實,保存了大量的古代圖書資料,是后人研究宋以前文化的最重要的資料寶庫,具有極高的史料價值,李昉也因此而彪炳千古。此外,李昉有文集50卷傳世。

李昉有四個兒子:李宗訥、李宗誨、李宗諤、李宗諒。

李宗訥( 947-1002),宇大辯,以文學(xué)見長。先以蔭補(bǔ)為第四室長,后入吏部進(jìn)行銓選。吏部主事邊光范見他年輕,以為他還不能寫文章,就對他說:“你能寫一首六言詩,我就讓你入判?!崩钭谠G很輕易地就寫了一首六言詩,而且表現(xiàn)出很瞧不起六言詩的意思。邊光范大為驚訝,又讓他寫文章,他又提筆立成。第二天,即升為秘書省正字,第三天,又提升為國子監(jiān)丞。

李宗訥還擅長楷書。太宗沒有作皇帝時,經(jīng)常和李昉相互寫詩唱和,前前后后共有幾百篇,每一篇都是李宗訥用端楷抄寫的。太宗看了他的抄稿,大聲稱好。李宗訥還精通禮學(xué),大學(xué)士呂端主持禮院科考,往往拉著李宗訥一起當(dāng)考官。

李宗訥曾參與編修《神醫(yī)普救方》一書。 

李宗諤(963- 1012),宇昌武,是李昉兒子中最為聰慧者。他七歲就能寫文章,可謂才華橫溢。他認(rèn)為靠父親當(dāng)官來蔭補(bǔ)是一件恥辱的事,于是參加科舉考試,并高中進(jìn)士,,選官校書郎,是所謂“正途出身”,升遷極快。第二年又升任了秘書郎、集賢校理、同修起居注。真宗繼位后,官拜起居舍人,參預(yù)重修《太祖實錄》。

李宗諤精通樂理。景德二年(1005),他被任命為翰林學(xué)士兼判太常大樂、鼓吹二署。當(dāng)時的宮廷樂手是世代相傳,朝廷也不督察,竟導(dǎo)致濫竽充數(shù)的現(xiàn)象再次成真,甚至有的樂手”抱其器而不知其聲”。精通音律的李宗諤上任后,對樂手一一審查,一天之內(nèi),將混跡其中的五十余人剔除,再重新安排樂隊,修整樂器。后來又就此總結(jié)出20余條經(jīng)驗教訓(xùn),上一個條陳給真宗。真宗很欣賞李宗諤的博學(xué)多才與辦事的踏實作風(fēng)。

李宗諤也精通禮學(xué)。遼國派使臣來東京,李宗諤被任命為館伴使。自“澶淵之盟”簽訂后,這是兩國首次正式的外交交往,一切禮儀制度都是前所未有的。李宗諤就從郊勞至飲餞,一一刊定禮制,從此成為標(biāo)準(zhǔn)。后來朝廷的許多禮儀,諸如“皇親政事、武舉武選、入官資敘、閣門儀制、臣僚導(dǎo)從、貢院條貫”等等,都由李宗諤一人決定。

大中祥符三年(1010),李宗諤任右諫議大夫。真宗對他說:翰林院是清華之地,前賢往事都足以為后人表率,你和你父親都曾管理過翰林院,肯定知道得很多,希望你能寫出來。

李宗諤就寫了《翰林雜記》一書,專門記載了翰林院的一些規(guī)章制度、禮儀風(fēng)俗等。

李宗諤也擅長書法,與兄長宗訥不同,他擅長隸書。

李宗諤的性格愛好與父親李昉最像,李昉曾任職三館二制(史館、知制誥),李宗也擔(dān)任過此職,而且只是幾年之間的事。李宗諤也以風(fēng)流儒雅而著稱,家藏書多至二萬余卷,博學(xué)  多聞。他待人和氣,史稱:“勤接士類,無賢不肖,恂恂盡札,獎?chuàng)芎筮M(jìn),惟恐不及,以是士人皆歸仰之。”(《宋史》卷二六五)

李宗諤還以孝悌聞名。他對繼母范氏盡孝,對二位寡嫂和遺侄非常照顧,和弟弟李宗諄兄友弟愛,互相關(guān)心,把朝廷蔭補(bǔ)恩恤的名額都先讓給弟弟家人。

這種近乎完人的操守,使上自真宗,下至一般官員,都對李宗諤寄予厚望,認(rèn)為李宗諤繼其父為相,只是早晚的事。不想天妒英才,在他49歲那年,因為出使塞外而得病,不治而死,令天下惋惜。真宗說:“我朝將相之家,能夠做到聲望既高又后繼有人的,只有李昉與曹彬二家,李宗諤眾望所歸,我正要給以大用,不幸他卻短命,讓我痛心。”

李宗諤一生著述甚豐,記有《西垣集制》《樂纂》《內(nèi)外制》等專著,并有文集60卷傳世。他還參與編修了《續(xù)通典》《大中祥符封禪汾陰記》《諸路圖經(jīng)》等。還曾寫過《家傳》《談錄》,都廣為流傳過。

李宗諤有三個兒子:李昭通、李昭述、李昭適。其中李昭述,能繼承家風(fēng)。

李昭述,字仲祖,自幼聰明好學(xué),以蔭補(bǔ)為秘書省校書郎,又召試學(xué)土院,得到賜進(jìn)土出身,升任秘書丞。后任河北轉(zhuǎn)運使。當(dāng)時在江陵(今湖北荊門)的駐軍謠傳倉庫里的粟米已經(jīng)陳腐不堪食用,欲以此為號召來密謀,李昭述就命人取粟米來做飯,自己吃也給手下吃,又將自己的官俸換成這些粟米。不動刀兵,消弭了這次禍亂,朝廷以之為干臣。后又知潭州,當(dāng)?shù)赝磷浜薇O(jiān)軍兇狠殘暴,想謀反,但一見李昭述來,都說像李公這樣的忠厚長者,我們怎么能對不起他呢?李昭述聽說后,就處置了那名監(jiān)軍,將此事化解。二事一齊奏聞朝廷,擢升為刑部郎中、右諫議大夫等職。后來一直做到尚書右丞。眾人也指望他能入相,不料他也如父親一樣,在萬事順心時,得暴病而死。因其為官多有德政,百姓稱頌,死后加封為禮部尚書。

李氏家族,家大業(yè)大,住在開封城北部的祟慶里,七代不分家,是當(dāng)時的一段佳話。李昭述時,因為長期擔(dān)任轉(zhuǎn)運使(負(fù)責(zé)錢糧的官員),家里稍微富庶一些,但仍維持家法,不分家。

李昭述政績過人,文才不大出名。能繼承李宗諤文才的,是他的侄子李昭遘。

李昭遘,字逢吉,李宗諤二哥李宗誨的兒子。李宗誨早死,李宗諤撫育寡嫂幼侄,故李昭遘最像李宗諤。李昭遘從小就以才氣而出名,當(dāng)時的大文學(xué)家兼史學(xué)家楊億有事到他家,見到李昭遂,就讓他寫篇詩賦,以觀其才。他揮筆立就,文辭可觀。楊億感嘆說:“桂林之下無雜木,非虛言也?!保ā端问贰肪矶澹┘凑f李昭遘受李宗諤影響,也是人才。

李昭遘長大后以蔭補(bǔ)入官,任集賢院校理。后官至天章閣待制、知鄭州,死于任上。 

 

李氏家族,自李昉以來,代有賢者,是北方世家大族的優(yōu)秀代表。但斯時北方已逐漸落后于南方,李氏的勃興,可謂落日余暉而已。此后,北方即少有文化大世家出現(xiàn)。?

END

主要參考文獻(xiàn)

《宋史》,中華書局標(biāo)點本。

《資治通鑒》,中華書局標(biāo)點本。

《太平御覽》,中華書局1960年影印本。

《太平廣記》,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年標(biāo)點本。

京畿學(xué)堂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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