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科舉歷史上,最讓人熟悉的一次科舉考試,恐怕是宋朝仁宗時的嘉祐二年那一場了。主考官是當(dāng)時的文壇盟主歐陽修,而蘇軾兄弟、曾鞏兄弟、程顥兄弟等人都出自這榜,因此這年的科考被后世稱為龍虎榜。在這次龍虎榜的耀眼光芒下,太平興國五年的科考稍顯失色,但若論起中榜者——寇準(zhǔn),李沆,王旦,張詠等人,卻是毫不遜色,堪稱另一場龍虎榜。 一、文采風(fēng)流蘇易簡 先說說嘉祐二年這榜的第一名,也就是狀元——蘇易簡,文采風(fēng)流,深得皇帝的寵愛。據(jù)說蘇易簡小時就聰穎好學(xué),才思敏捷。太平興國五年(公元980年),蘇易簡參加考試時,洋洋灑灑三千多字,一揮而就。太宗閱后,贊不絕口:“千年一遇呀!”擢為甲科第一,從此名揚天下。而這年,蘇易簡才22歲。 中了狀元后,蘇易簡春風(fēng)得意,官職一路升遷,連續(xù)七年主持貢舉,深受皇帝信任。除了上班外,知識淵博的他也著書立作。比如他撰寫的《文房四譜》,系統(tǒng)地論述了紙墨筆硯的起源、制作等故實,特別是其中的《紙譜》,成為世界上最早的一部關(guān)于紙的專著,具有極大的史料價值。 這么有才干當(dāng)然受皇帝賞識。據(jù)《宋史》記載,任翰林學(xué)士時,蘇易簡按照唐朝李肇的《翰林志》的體例,撰成《續(xù)翰林志》,進(jìn)獻(xiàn)給太宗。皇帝一高興,賜詩嘉獎,還以飛白體大書“玉堂之署”四個字賜給蘇易簡,讓他懸掛廳堂。這么有臉面的事,獨樂不如眾樂。蘇易簡招呼幾個哥們一起觀看御筆,皇帝知道后,龍顏大悅,竟然派人送去豐盛宴席,讓他們邊吃邊賞,還特別交代,別忘了做詩留念。眾人當(dāng)然各盡其能寫詩紀(jì)事,連宰相李昉都賦詩稱頌,幾乎成了一時盛事! 不過,蘇易簡嗜酒如命,太宗多次勸誡,還特意做《勸酒》詩兩首,讓蘇易簡在老母面前誦讀,可惜都沒見效。最終,這位才學(xué)豐厚的狀元最終因過度飲酒早早的丟了性命,年僅39歲。 龍虎榜中第二名——也就是榜眼,乃是不太出名的陳若拙,民間甚至認(rèn)為他學(xué)問不精,白白得了榜眼這個名次,稱其為“瞎榜”。但其實陳若拙為官還是相當(dāng)有才干的, 比如公元1000年,黃河水在鄆州決口,皇帝命陳若拙前往調(diào)查河患,他帶領(lǐng)民眾堵塞決口,疏浚河道,又奏請皇帝免除附近六州所需征收的木材,減輕了百姓負(fù)擔(dān),最后成功平息了水患。 陳若拙因為勤于政務(wù)而多次受到太宗嘉獎,還曾經(jīng)幾次被同僚爭著搶著要他當(dāng)工作副手,所以即使略輸文采,也還不算“瞎”。 二、大預(yù)言家李文靖 再說太平興國五年這一榜。李沆在這年考中進(jìn)士時,年33歲,比同年的寇準(zhǔn)、蘇易簡大十多歲。也正是如此,他為官老成持重,被太宗任命做太子趙恒(真宗)的老師,后來在真宗朝時為相,全力輔佐真宗。李沆美譽很多,諸如“圣相”、“宋一代柱石之臣”等。但不得不提的是他眼光獨到,很有先見之明,甚至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穿越回去的。 真宗繼位之初,西夏部李繼遷(李元昊祖父)在邊境騷擾不斷,當(dāng)時任參政知事的王旦就感嘆,啥時候才能太平???讓咱們也悠閑幾天。李沆說:“少有憂勤,足為警戒。他日四方寧謐,朝廷未必?zé)o事。”沒想到一語成讖。 后來,宋夏和議,邊境稍稍安寧,這下終于如王旦所愿了,可李沆一點都不閑著,一會上奏哪里有河患,一會報告哪里有動亂。王旦很不以為然,雞零狗碎的小事就別打擾皇帝了吧?李沆很嚴(yán)肅地答:“皇帝還年輕,應(yīng)該讓他知道世事艱難。不然,他不是留意聲色犬馬就是熱衷土木、禱祠。反正我是老了,看不到這些,倒是你以后執(zhí)政時值得憂慮的事情呀!” 果不其然,李沆去世沒多久,宋真宗就開始崇奉道教,大張旗鼓地修造宮觀,勞民傷財,王旦長嘆一口氣:“李相真是有先見之明呀!” 國事如此,在任人方面李沆也是很有見地。當(dāng)時,寇準(zhǔn)與丁謂是好基友,幾次向李沆推薦丁謂,丁謂這小伙子很有才干!可李沆就是不用,理由是:“觀其為人,能讓他位居人上嗎?”寇準(zhǔn)對這個評語相當(dāng)不滿,反唇相稽:“像丁謂這樣的人才,你能始終讓他位居人下嗎?”李沆看寇準(zhǔn)不領(lǐng)悟,笑著說:“他日后悔,當(dāng)思我言?!?/span> 后來,正如李沆所言,當(dāng)寇準(zhǔn)對于“溜”自己須的丁謂稍有微詞后,就被丁謂“惦記”上了,得權(quán)后便將寇準(zhǔn)一貶再貶,一直貶到荒蠻的雷州半島。不知道在雷州的寇準(zhǔn)有沒想起李沆的話,是不是有點后悔。 至于寇準(zhǔn),也就是被親切地稱為“寇老西兒”的宰相,人們再熟悉不過了,他為官清正不阿,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忠心鐵膽,最后卻栽在了丁謂手里,要是早點聽李沆的話,恐怕結(jié)局會好點。 三、宰相肚里能撐船 王旦因生于凌晨,故取名旦,據(jù)說他從小沉默寡言,但他父親很器重這個兒子,認(rèn)為他將來一定可以官至公卿宰相。他爹沒看走眼,23歲考中進(jìn)士后,王旦就步入仕途,深受真宗信任,為相長達(dá)12年,更難得的是,他的肚里能“撐船”。 王旦非??春每軠?zhǔn),常在真宗面前夸他,真宗起初不作聲,后來忍不住說:“你倒是老講寇準(zhǔn)如何如何好,殊不知他在朕面前卻常常詆毀你呢!”沒想到王旦一點也不惱怒,反而對皇帝說:“臣在相位多年,政事闕失想必不少,寇準(zhǔn)對陛下一點都不隱瞞,正可見他忠心耿直,這也是我推重他的原因之一呢。”當(dāng)王旦因病致仕時,真宗問他誰可接班?王旦仍然推薦寇準(zhǔn)。 王旦對同僚如此,對待下人也是這樣。王旦家里有個廚師,常常私自克扣肉,自己偷吃掉,每斤肉就要偷吃半斤。家人告訴王旦這事,本想懲戒,但王旦問道:“家里一天需要多少肉?”“一斤”王旦便命家人:以后每天供肉一斤半,就把這事處理了。 這都不生氣?家人便想辦法試試王旦到底有多大的肚量。一天,家人在肉羹加了一點墨,吃飯時王旦只扒拉飯就是不喝肉羹,家人問他為什么?王旦答道:“今天不喜歡吃肉?!备羧眨胰擞职涯c到飯里,到了吃飯時,王旦又說:“今天不想吃飯,給我來碗粥?!?strong>王旦這肚量也是沒誰了,真真的是“宰相肚里能撐船”! 雖然在真宗封禪泰山一事上,王旦沒能阻諫天書而被人詬病,但其實皇帝的心思誰能勸阻?王旦死后,謚號為“文正”,后來配享真宗廟亭,仁宗為其碑題詞“全德元老”,贊譽頗多。 張詠曾經(jīng)評價過這屆龍虎榜,他說:“吾榜中得人最多,慎重有雅望,無如李文靖(李沆的謚號)。深沉有德,鎮(zhèn)服天下,無如王公(旦)。面折廷爭,素有風(fēng)采,無如寇公(準(zhǔn))?!?strong>而張詠在這個榜單中也非常耀眼。 四、強悍任俠數(shù)張詠 張詠從小家里貧困,沒書可讀,他就借書,抄書,非常勤奮。少年時,他還曾學(xué)習(xí)擊劍,精通射箭,這養(yǎng)成了他一身俠氣。 一次,有一小官深夜合家嚎哭,張詠聽到后,扣門相問。這小官據(jù)實以告,原來這小官貪財,虧空了一部分公款,被家里一個仆人抓住把柄,要挾將長女嫁之,不然就告發(fā)。張詠聽了,對這小官說,我借你這仆人一用,然后策馬揚鞭同這悍仆向郊外行去。到了樹林中無人之處,張詠揮劍將悍仆殺掉,轉(zhuǎn)身回城,告訴這個小官,惡仆再不回來了,但以后切不可再貪污犯法。張詠的行俠仗義讓人乍舌! 一身俠氣的張詠還是個急脾氣。在四川任職時,有一次吃餛飩,每次低下頭吃時,頭巾的帶子都會飄到碗里,幾次三番后,張詠怒不可遏,一把扯下頭巾扔進(jìn)碗里,氣沖沖道:“你自己吃個夠吧,老子我不吃了!” 雖然如此,張詠并非一介武夫,而是非常愛讀書。他曾好意勸誡寇準(zhǔn):“《霍光傳》不可不讀?!贝軠?zhǔn)后來讀到《霍光傳》里的“不學(xué)無術(shù)”四字時,才恍然大悟,張詠是在委婉嘲諷自己不學(xué)無術(shù)呢,不禁哈哈大笑。 值得一提的是,張詠還發(fā)明了世界上最早的紙幣——交子,被譽為“紙幣之父”。看來這位俠士是個文武全能型人才! 太平興國五年的龍虎榜中,寇準(zhǔn)、李沆、王旦、向敏中等6人,先后位至宰輔大臣,特別是李沆、王旦、寇準(zhǔn)、張詠都可堪稱為一代名臣賢相。他們橫跨太宗、真宗兩朝,政績斐然,在北宋的政治舞臺上發(fā)揮了重大的作用。這屆多出良臣的龍虎榜,與日后嘉祐二年的龍虎榜,在歷史的長河中交相輝映,閃耀光芒,千百年后,仍然讓我們仰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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