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永州故事】一代顛狂醉僧、草圣懷素之謎

圖/文   陳瑜

   在中國書法史上，提起草書，不能不提懷素，提起懷素，不能不提起永州。是永州得天獨厚的文化底蘊、婀娜多姿的山水靈秀成就了中國空前絕后的書法家。

懷素（725-？）唐時人，字藏真，僧名懷素，俗姓錢，漢族，永州零陵（湖南零陵）人。他的草書稱為“狂草”， “運筆迅速，如驟雨旋風(fēng)，飛動圓轉(zhuǎn)，隨手萬變，而法度具備”，與唐代另一草書家張旭齊名，人稱“張顛素狂”或“顛張醉素”唐呂總《讀書評》中說：“懷素草書，援毫掣電，隨手萬變”，宋朱長文《續(xù)書斷》列懷素書為妙品,評論說：“如壯士拔劍，神彩動人”。他是一個酒鬼，喝酒、吃肉從不守法門戒律，總是在松濤與千泉萬瀑巨大的轟鳴聲中開始寫字，執(zhí)意把瘋狂與沖動推向完美的藝術(shù)境界；他又是一個僧人，號稱“只讀經(jīng)書不參禪”。 飲酒興起，不分墻壁、衣物、器皿，任意揮寫，時人謂之“醉僧”。

謎一：懷素是自愿出家還是無奈出家？

有一種說法，《高僧傳》記載，懷素的曾祖父錢岳，唐高宗時做過緯州曲沃縣令，祖父錢徽任延州廣武縣令，父親錢強做過左衛(wèi)長史。懷素生得眉清目秀，自幼聰明好學(xué)，做事少年老成，甚得父母鐘愛。因此人人說他“學(xué)必成功，才當(dāng)逸格”。懷素十歲那年，“忽發(fā)出家之意”，急得雙親唉聲嘆氣，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所謂”猛利之性，二親難阻“。既然自愿出家，為何不守清規(guī)戒律？因為大唐帝國經(jīng)歷的巔峰時代，人文經(jīng)典盛世的輝煌，早已注入他幼小的心靈，伯祖父惠融也是一個僧人，大書法家，他深受其影響，他也要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清凈佛門境地成就一名書法家。自愿入佛門，但不為佛，只為書法，執(zhí)意將自己推向狂草皇帝的寶座。可見他的聰明與雄心壯志。

也有說法，懷素出生時，正是大唐強盛而衰的時候，18年后就爆發(fā)了安史之亂。家里貧窮，只好到寺院出家，打理佛事，抄寫經(jīng)文，聊以謀生。懷素出家并不自愿，而是迫于無奈，曾在其《自敘帖》言到“幼而事佛”。這只是一種表象，沒看懂懷素的內(nèi)心深處。

謎二：懷素在哪出家？老家在哪？

懷素的家在哪？是個謎。一說在書堂寺附近。清光緒二年《零陵縣志》卷三《寺觀》載：“有書堂寺，在零陵縣城西，唐僧懷素初居此，有碑，字剝落。寺后有井，名懷化井，為僧洗硯處”。懷素最早出家是在零陵城西二十里的書堂寺。書堂寺，歷史上屬于零陵郡的轄區(qū)，現(xiàn)在屬于永州市零陵區(qū)之北的冷水灘區(qū)岐山頭村。岐山頭村冷水塘水井邊有一塊清代的《南無阿彌陀佛》碑刻，上有書堂寺和懷素的記載。村內(nèi)現(xiàn)保存下來的清代《張氏通譜》甚至還記錄了書堂寺的基本建制。在村中的田野里高聳著一座建于嘉慶十三年（公元1808年）的字塔，取名文秀塔。此塔是張氏族人為培育文風(fēng)，舉全族之力所建?！段男闼憽芬惭匾u歷史記載：“然塔建則美創(chuàng)，而命名宜善。因書堂寺古稱文秀山，溪有小堆，水環(huán)溶漾，逶迤數(shù)里而下，意其為扶輿磅礴之所結(jié)而成者歟？茲循其址基，監(jiān)以字塔，慶竣之際，欲肇錫以嘉名”。記錄說明書堂寺就在附近的文秀山上。據(jù)史料記載，其實此塔始建于漢明帝時期。該塔于唐代曾經(jīng)倒塌過一次，后經(jīng)草圣懷素大師去京城賣字化緣回來后重修過一次。現(xiàn)存的塔是嘉慶年間重修的，實際上已經(jīng)第二次重修的塔了。書堂寺原有三座殿堂，分上下三進房。寺周圍十余畝田為寺供田，寺邊古樹參天。1949年，書堂寺里的菩薩被毀，和尚還俗，書堂寺就被毀。寺旁還建有一口水井，當(dāng)?shù)厝朔Q其“撈缽井”。傳說當(dāng)年懷素修建好書堂寺和文秀塔后，隨之想入蜀修經(jīng)，寺中和尚們苦苦相留，于是懷素便將缽擲入井中，說如能將井水淘干撈出缽他便留下。但井水汩汩涌出哪能淘得干，待和尚們回過神來，懷素已飄然而去。

   一說在綠天庵附近。懷素離開了書堂寺，就來到了一座寺廟——綠天庵。綠天庵之名，是懷素自己所取還是后來文人雅士所稱，無人能知。但這些寺廟卻是不可能容留不守佛門清規(guī)、而當(dāng)時又無任何名望的窮和尚懷素的，加上自己癡迷書法，沉溺紙筆翰墨，整天亂寫亂畫，被驅(qū)離寺院。因為其書法“不師古”，“不得法”，處于正統(tǒng)書法之外，遭受來自于世俗的白眼。城內(nèi)寺廟不能容身，只能在城外的東山東麓，搭建屬于自己的家。因為貧窮，根本無法購買紙筆，懷素就用木頭制成木板和圓盤，在木板和圓盤上練習(xí)書法。時間久了，盤板都磨穿了。懷素又在自家附近，種植了一萬多株的芭蕉，芭蕉長成，綠蔭匝地。他就用芭蕉葉練字，懷素用蕉葉練字?jǐn)?shù)十年，寫壞了的毛筆已經(jīng)不知道有多少，懷素都將它們埋起來，人們稱之為“筆?！?。綠天庵的旁邊有一個小石池子，是懷素經(jīng)常洗硯的，時間長了，池子常常是黑的，人們稱之為“墨池”。綠天庵、“筆?！?、 “墨池”，估計都是后來的文人雅士所命名。綠天庵的刻苦學(xué)書生涯，特別是芭蕉葉滑潤、不易著墨的特點，促成了懷素后來那種靈動疾速、忽斷忽連、乍干乍濕的筆觸和點畫。

  唐肅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當(dāng)時懷素34歲，零陵偏僻狹小，滿足不了懷素對書法精進的要求，于是他就離開零陵在外游歷，輾轉(zhuǎn)于永州、衡陽、長沙之間。在游歷期間，求書者絡(luò)繹不絕，成為名震江南的著名書法家，得到各界名流、名人的盛贊。處士朱遙聽說少年和尚草書有名，從遠處趕來衡陽，拜訪懷素，并贈詩道：“衡陽客舍來相訪，連飲百杯神轉(zhuǎn)王”?！肮P下唯看激電流，字成只畏盤龍走：怪狀崩騰若轉(zhuǎn)蓬，飛絲歷亂如回風(fēng)?！诮衲晟偕腥绱?，歷睹遠代無倫比?！庇乐萏赝蹒咭灿H自登堂拜望懷素，贈詩道：“衡陽雙峽插天峻，青壁巉巉萬余仞。此中靈秀眾所知，草書獨有懷素奇……我牧此州嘉相識，又見草書多慧力。懷素懷素不可得，廾卷臨池轉(zhuǎn)相憶?！?/span>

    懷素雖然取得了書法創(chuàng)作的非凡成就，但他還不為當(dāng)時書法正統(tǒng)所接受，無論是起筆、行筆、收筆，遠還沒有邁進晉人的門檻。于是在大歷二年（公元767年），他41歲那年南下廣州，拜謁當(dāng)時“工草隸，又工楷隸”“名噪一時”的廣州刺史徐浩。懷素此行，其意在向徐浩請教筆法，使自己的草書能得到徐浩的認(rèn)可而擴大自己的名聲。精美的書法受到了當(dāng)時在洛陽的吏部尚書、書法家韋陟的激賞，認(rèn)為懷素的書法“當(dāng)振宇宙大名”。他后又他拜草圣張旭的學(xué)生、當(dāng)時著名的書法家鄔彤為師，書藝大增。

  懷素在大歷三年（公元768），到了當(dāng)時的國都長安。他是同張謂一起到長安的，張謂當(dāng)時由潭州刺史卸任回京任太子左庶子。一到長安，懷素讀了大量的“遺編絕簡”，觀賞了歷代書法名跡，結(jié)交了很多書畫家、詩人、學(xué)者、著名文臣武將，開闊了視野，增長了閱歷。由于他身懷絕藝，又得到張謂等人的推崇和引薦。由于一批名人的推崇引薦，懷素的書名轟動京城，掀起了一股懷素書法浪潮。

  唐朝任華《懷素上人草書歌》細致觀察懷素寫書法的情景：“懷素顛，乃是顛。人謂爾從江南來，我謂爾從天上來?！灞唤庖猓俦押笫碱嵖?。一顛一狂多意氣，大叫一聲起攘臂。揮毫倏忽千萬字，有時一字兩字長丈二。翕若長鯨潑剌動海島，欻若長蛇戎律透深草?；丨h(huán)繚繞相拘連，千變?nèi)f化在眼前。飄風(fēng)驟雨相擊射，速祿颯拉動檐隙。擲華山巨石以為點，掣衡山陣云以為畫。興不盡，勢轉(zhuǎn)雄，恐天低而地窄，更有何處最可憐，褭褭枯藤萬丈懸。萬丈懸，拂秋水，映秋天；或如絲，或如發(fā)，風(fēng)吹欲絕又不絕。鋒芒利如歐冶劍，勁直渾是并州鐵。時復(fù)枯燥何褵褷，忽覺陰山突兀橫翠微。中有枯松錯落一萬丈，倒掛絕壁蹙枯枝?！秩绾埠Ｈ漳撼铌帩?，忽然躍出千黑龍。夭矯偃蹇，入乎蒼穹。飛沙走石滿窮塞，萬里颼颼西北風(fēng)?？裆薪^藝，非數(shù)仞高墻不足以逞其筆勢?！?/span>

  唐末五代畫僧貫休《觀懷素草書歌》評價懷素“張顛顛后顛非顛，直至懷素之顛始是顛。師不譚經(jīng)不說禪，筋力唯于草書朽”。

懷素由零陵一個小縣連紙也買不起的窮和尚，一躍而轟動朝野，名震天下，成為繼張旭之后最享盛譽的草書家。上流社會肯定，社會各階層廣泛贊譽，他看到了自身的價值。經(jīng)?？诔隹裱裕幻つ砍绨莨湃?，對書圣王羲之也說三道四。還置佛門清規(guī)于不顧，經(jīng)常大盤肉，大壺酒，盡情享用，一日九醉，狂放不羈。人們稱他為“狂僧”。

謎三：懷素卒于何年何地？

一說懷素卒于大歷十二年（公元785年），享年61歲，懷素在京城長安一呆就是五年。大歷七年（公元772年）離開長安南歸。東行到洛陽時遇到了顏真卿。顏真卿與鄔彤同是張旭的高足，向懷素一一傳授了書法的真?zhèn)?。懷素書藝又大有長進，得到了顏真卿的稱贊。大歷十二年（公元777年）懷素的書法幾乎達到頂峰，《自敘帖》應(yīng)運而生，書法上大徹大悟，既是對歷史的超越，也是自我內(nèi)心的超越。  

大歷十三年（公元778年），懷素向浙江東南云游，寫下了《四十二章經(jīng)》帖。唐德宗貞元元年（公元785年），懷素時年61歲，又回到家鄉(xiāng)。隨后就去了零陵某寺，圓寂而終。

一說懷素卒于貞元十五年，享年74歲。懷素晚年書藝已是譽滿大江南北，社會名望大增，家鄉(xiāng)也理解了懷素的顛與狂。貞元9年（公元793年），懷素書《圣母帖》，時年68歲。因懷素年老體弱，舊時的朋友多已故去，經(jīng)歷了人生大起大落，看淡了人情變幻，動了回鄉(xiāng)的念頭。在唐貞元十五年799年回永州寫下《小草千字文》，文風(fēng)陡變，從驟雨旋風(fēng)轉(zhuǎn)到古雅平淡，字與字不相連屬，筆道更加蒼勁渾樸，當(dāng)為絢爛之極而復(fù)歸平淡之作，隨后去了四川成都寶園寺從此他萬念俱飛，當(dāng)年(唐貞元十五年799年)，患風(fēng)痹病，圓寂。無從查考。

  懷素是一個和尚，一代草圣，盡管年輕時的輕狂有傷大雅，但到晚年的成熟肯定認(rèn)準(zhǔn)了人生路，長期誦經(jīng)，也參透了經(jīng)書的人生道理，萬事皆空，一切歸無，云游是他的所好，來自何方，去向何處，何時而來，何時而去，自然不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