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從周

明媚春風里，其它鳥類還在欲醒未醒時，家雀兒銜著一根長長的稻草，飛向屋檐下，忙著筑愛巢了。

我們家鄉(xiāng)，管麻雀叫家雀兒。你看它，眼睛黑黑的，嘴巴黑麻麻的，背部栗色并飾以黑色條紋。全身有多種顏色，渾身像花斑點一樣，叫麻雀有一定道理。但它吃我們種的谷子，把家安在我們土坯房的縫隙里，粘人戀家，叫它“家雀兒”，那才名副其實呢。

夏天，稻谷成熟了，我們在田間樹稻草人，以期嚇跑它。冬天，我們端了樓梯掏家雀兒窩，也有大人帶著孩子，在雪地里用竹匾抓家雀兒。有一次，一只大的家雀兒進到了竹匾中央，而拉繩子的手卻被攥住了，回頭看，是大媽。她說：“別拉，別拉，家雀兒是給她娃叼食呢！”還有一次，小伙伴們在掏家雀兒窩，正得意之際，大伯來了。他叫我們停止。大伯說，一個蛋就是一只會飛的雀子，是一條命。小伙伴爭辯：“麻雀吃谷子?！贝蟛f：“年成豐熟，家雀兒能吃多少。土地是養(yǎng)人的，也是養(yǎng)鳥的。”

他們的話，現(xiàn)在看起來很平常，當年可謂是“道人之所不敢道”。我長大了，科學家的話也印證了大人們的正確。麻雀在繁殖期會取食大量的農(nóng)林害蟲。若讓蟲害影響糧食的收成，造成的損失遠大于麻雀吃掉的那些谷子。今天，麻雀已被列為國家保護的有益和有經(jīng)濟、研究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任何捕殺、出售、食用麻雀的行為，均屬違法。

這些年，鳥兒越來越多，麻雀越來越多。我們在公園散步時，常常可以看到高高的樹杈上隱藏著的喜鵲窩。房檐和橋梁的下面，也會偶爾看到燕子銜著泥巴辛勤地筑巢。人們告訴我，家雀兒的家，在樹上。墻上的鳥巢，只是它的愛巢，是用來繁殖的。它們睡在樹上，幾十只，幾百只，上千只睡在一棵樹上。在野外，家雀兒繁殖選擇自然形成的樹洞，或利用啄木鳥、松鼠廢棄的洞穴使用。麻雀繁殖速度很快，在北方，一般年景能繁殖兩窩雛鳥，在南方一些熱帶地區(qū)，麻雀可以整年繁殖。

在我的家鄉(xiāng)，土坯房拆了，供麻雀建愛巢的縫隙沒有了。愛鳥的人們在建洋房時會在東邊墻上留下磚孔，給鳥筑巢。十字型孔四角尖尖，在淡藍的墻面上，像閃爍的星星，好看而實用。

和他們一樣，我對家雀兒的情感也在加深。有一年，我的人生進退維谷。征求父親的意見，父親說：“你學學人家家雀兒吧，胡裘錦衾它不要，只要自己銜來的干草羽毛；雞鴨魚肉它不要，只要自己找來的草籽谷粒?！蔽颐靼琢烁赣H的意思，我努力工作，認真學習，補上了人生重要的一課，使我日后的工作獲益匪淺。家雀兒自立自強、不受人圈養(yǎng)的品行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給我人生深而遠的啟迪。

哦，家雀兒，我想為你唱支李榮浩的歌：“你飛向了雪山之巔/我留在你回憶里面/你成仙我替你留守人間/麻雀也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