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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問題 王懋閎曰：王逸《離騷經(jīng)序》說，謂屈原之仕在懷王時，后被讒見疏，乃作《離騷》。是時，秦令張儀譎詐懷王，令絕齊交，又誘與俱會武關。原諫不聽，遂為所脅，客死于秦。頃襄王立，復用讒言，遷原于江南。原復作《九歌》、《天問》、《九章》、《遠游》、《卜居》、《漁父》等篇。終不見省，乃自沈而死。洪氏補注云，考原被放在懷王十六年至十八年。復召用之。三十年有諫懷王入秦事，頃襄王立，復放屈原。兩說少異。余考其書，《離騷》之作，未嘗及放逐之云。與《九歌》、《九章》等篇自非一時之語。而《卜居》言既放三年，《哀郢》言九年不復。壹反之無時，則無如用再放之事。洪說誤也。原之被放，在懷王十六年，洪說或有所考。以九年計之，其自沈當在二十四五年間。而諫懷王入秦者，據(jù)《楚世家》，乃昭睢，非原也。夫原諫王不聽，而卒被留以至客死。此忠臣之至痛，而原諸篇乃無一語以及之。至惜往日，悲回風，臨絕之音，憤懣伉激，略無所諱，而亦只反復于隱蔽障壅之害，孤臣放子之冤。其于國家，則但言其委銜勒棄舟楫，將卒于亂亡，而不云禍殃之已至是也。是誘會被留，乃原所不及見，而頃襄王之立，則原之自沈久矣。王說亦誤也。王之誤本于史，洪氏則以《卜居》有既放三年之語，而諫入秦在懷王之三十年，故為再如之說以彌縫之。其于史亦不合。朱子辨正謂，逸合張儀詐懷及誘會武關二事為一，失之不考。又謂，洪氏解施黃棘之枉策，引襄王為言，與上下文絕不相入，而于序說及《哀郢》注仍本之者，蓋偶失之?！都ⅰ分?，真有發(fā)明屈子之心，千載而下，無遺議矣。而舊說之誤，猶有未盡祛者，故竊附論，以俟后之君子考焉。又曰：或曰屈原本末，史所載甚明。王逸蓋本之。子云原不及襄王時，則史不足據(jù)乎？余曰：史所載，得于傳聞。而《楚辭》，原所自作，固不得據(jù)彼以疑此也。原所著，惟《九章》敘事最為明晰。其所述，先見信，后被讒，與史所記懷王時相合。至于仲春南遷，甲之朝以行，發(fā)郢都過夏首，上洞庭，下江湘，時日道里之細，無不詳載。而于懷王入秦諸大事，乃不一及。原必不若是之顛倒也。懷王客死，君父之仇，襄王不能以復宗社，危亡在朝夕，此宜呼天號泣以發(fā)其冤憤不平之氣，而乃徒嘆息于讒諛嫉妒之害。而終之曰，不畢辭以赴淵兮，恐壅君之水識。則原之反復流連纏綿瞀亂，僅為一身之故，而忠君愛國之意亦少衰矣。司馬公作《通鑒》，削原事不載，謂其過于中庸，不可以訓。此不足為原病，而恐后之人或有執(zhí)以議原者。九原之下，其不無遺憾焉。故不得而不辨也。蘇子由作《古史》，于《伯夷傳》獨載孔子之說，而于史所傳則盡去之。朱子嘗取其論，以為知所考信。余蓋仿古史之例，以斷屈子之事。后之君子，其必有取于吾言也夫。又曰，按《楚世家》懷王十六年，使昭陽將兵攻魏，破之于襄陽，取八邑。又移兵攻齊。十一年，六國共攻秦，懷王為從約長?！断铡匪疲瑖粡姸ⅲ瑢儇懗家宰詩?。正屈原為左徒任事之日也。至十六年，秦使張儀譎詐懷王絕齊交，楚遂為春秦所困?！对袀鳌费陨瞎俅蠓蛑嫞跖枨?。《惜往日》云，君含怒以待臣，不清澄其然否。又云，費參驗以考實，遠遷臣而弗思。其指此甚明，而略不及譎詐絕交之云。則原之見疏被放必在十六年以前，而張儀譎王乃原被放以后之事，故不之及。史所載原諫釋儀，雖兩見于《楚世家》、原列傳，恐傳聞之誤，不足據(jù)也。以原之自敘考之。既見疏，即被放，相去無幾時。而史謂懷王時見疏，不復在位。至襄王時，乃遷江南，與原自敘不合。又史云，屈平雖放流，心系懷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然終無可奈何。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則原在懷王時已放流矣。一篇之中，自相違戾，其不足據(jù)明甚。又史載作《離騷》及《漁父》、《懷沙》兩篇，其可據(jù)此而謂《九歌》、《九章》、《天問》、《遠游》、《卜居》等篇皆非原所作乎。又史言懷王幼子子蘭，頃襄王立，以子蘭為令尹，當實有子蘭其人矣。朱子辨正，則謂其因《楚辭》蘭椒之語而附會之。與班國《古今人表》令尹子椒其誤同。故序說其削不載。是朱子固不盡以史為可信，而非余今日一人之言也。余曩有《書楚辭后》一篇，其原本夫去。今偶于亂稿中錄出之，而更考之史，為附其說于此。庶來者有以識余言之非誣焉爾。 愚按，屈原事跡，先秦諸書絕不錄之。始見賈生吊文。史公蓋依淮南《離騷傳》述之，不深究其顛末，故多與楚辭不合，又與國策不合。司馬氏《通鑒》削而不筆，未必無由。今錄王氏說，以質(zhì)后之讀史者。 董份曰：屈原傳，大概漢武帝命淮南王安為作者也。太史公全用其語，班固嘗有論矣。（《漢書》卷四四《淮南王安》：初，安入朝，獻所作內(nèi)篇新出，上愛秘之。使為《離騷傳》，旦受詔，日食是上。） 齊藤正謙曰：余嘗著《屈原投汨羅辨》謂，原自謂寧赴湘流，葬于魚腹中，一時憤激之言，而非實語也。子長弗察，引為實錄。果然？魯連之蹈東海，亦將為真投水而死耶！是連憤激之余，發(fā)此言耳。原語殆類此。決知其非事實也。后閱袁隨園隨筆引黃石牧太史云，屈子未必沈水死也。其文曰：吾將從彭咸之所居。又曰：寧赴湘流葬江魚之腹中，皆憤怨之寓言，非事實也。太史公因賈生一吊，遂信為真。不知宋玉親受其門，而《招魂》之作，上天下地，東西南北，無所不招，而獨不及水，何耶？惟亂曰：湛湛江水上有楓，魂兮歸來哀江南。則其善終于汨羅可知也。若楚詞注，《招魂》作于屈子生時，則豫兇非禮，宋玉不應詛其師矣。是與余說暗合，更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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