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7年土耳其皮膚病專家HulusiBehcet首次描述一種以反復發(fā)作性的生殖器、口腔潰瘍和葡萄膜炎三大特征為主的疾病,并將其命名為白塞病(Behcet’sDisease,BD)。BD是一種可以累及全身多個器官的疾病,當累及神經(jīng)系統(tǒng)時,又稱神經(jīng)白塞病(Neuro-Behcet’sdisease,NBD)。目前我國對該病的報道較少,臨床醫(yī)生對該病認識不足,故本文回顧性分析我院5年多來收治的符合NBD診斷標準的13例NBD患者的臨床資料,探討該病臨床特點,旨在提高臨床醫(yī)生對本病的認識。 1資料與方法 1.1一般資料 收集徐州醫(yī)科大學附屬醫(yī)院自2011年7月至2016年11月收治的NBD患者13例,男7例,女6例;年齡12~58歲;無家族史,父母非近親結婚;首診科室為神經(jīng)內科11例,首診科室為風濕免疫科2例。診斷標準:目前NBD尚無公認的診斷標準,結合2013年修訂的DevelopmentofNewInternationalCriteriaforBehcet’sDisease(ICBD)新標準[1],包括眼部炎癥(2分)、口腔潰瘍(2分)、生殖器潰瘍(2分)、皮膚損害(1分)、神經(jīng)系統(tǒng)表現(xiàn)(1分)、血管表現(xiàn)(1分)、針刺試驗(1分),該標準在2006年ICBD標準的基礎上,增加神經(jīng)系統(tǒng)損害作為診斷條件之一,并將口腔潰瘍評分由1分提高至2分,將針刺反應檢查作為可選項,若患者7個條件的總評分≥4分,且必須包括神經(jīng)系統(tǒng)表現(xiàn),排除其他可能的疾病(多發(fā)性硬化、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脫髓鞘等),則可診斷為NBD。13例患者中,頭痛5例、肢體偏癱5例(其中1例只表現(xiàn)為單側上肢無力,1例伴有肢體麻木感)、頭暈4例、視物模糊3例、癲癇3例(其中部分性發(fā)作1例,全面性發(fā)作2例);13例患者均行血常規(guī)、CRP、血沉、甲狀腺功能、風濕炎癥系列、免疫系列及血管炎癥等檢查,6例行腰椎穿刺檢查,包括測腦脊液壓力、腦脊液白細胞計數(shù)、蛋白,免疫球蛋白;13例行頭顱MRI常規(guī)掃描包括T1WI、T2WI、FLAIR、DWI共4種序列,2例行頭顱CTA檢查,5例行頭顱MRA檢查,見表1。 1.2方法 1例患者單獨應用類固醇激素治療,12例患者激素聯(lián)合免疫抑制劑治療,其中3例在激素聯(lián)合免疫抑制劑治療同時加用TNF-α拮抗劑,13例患者出院后激素維持一定劑量繼續(xù)治療。11例患者出院半年后電話隨訪,失訪2例。 圖1患者頭顱影像 注:A1~D1(例3患者):雙側顳葉、基底節(jié)區(qū)、放射冠區(qū)多發(fā)斑點狀、斑片狀長T1、長T2信號影,F(xiàn)LAIR呈高信號,兩側腦室旁周圍病灶DWI呈稍高信號,側腦室、三腦室擴大,側腦室旁白質密度廣泛長T1、長T2信號影,F(xiàn)LAIR呈高信號。腦室腦池稍大,腦溝增寬。 A2~D2(例9患者):延髓、腦干、兩側小腦半球及橋臂、兩側海馬、胼胝體及大腦半球多發(fā)斑片狀、結節(jié)狀長T1長T2信號影,境界欠清晰,F(xiàn)LAIR大部病灶呈高信號,DWI雙側大腦半球部分病灶呈高信號。 A3~D3(例10患者):C4~7水平頸髓增粗,內見不均勻影。 A4~D4(例3患者):雙側頸內動脈、大腦前及大腦中動脈大部閉塞 2結果 2.1影像學表現(xiàn) 13例患者行頭顱MRI檢查,10例可見多發(fā)斑片狀稍長T1、長T2信號影,F(xiàn)lair呈高信號(其中基底節(jié)區(qū)9例,額葉4例,放射冠區(qū)6例,顳葉1例),4例側腦室旁、基底節(jié)區(qū)DWI呈高信號,3例腦干見異常信號影,3例可見腦池腦室增大,2例行頭顱CTA檢查,1例患者示右側大腦前動脈A2段起始處棘樣突起,1例患者未示明顯異常。5例行頭顱MRA檢查,2例示右側大腦前動脈A2段起始處棘樣突起,1例MRA示雙側頸內動脈、大腦前及大腦中動脈大部閉塞。2例未示明顯異常,見圖1、表2。 2.2實驗室檢查 13例患者的血常規(guī)、甲狀腺功能、風濕炎癥系列、免疫系列及血管炎癥等檢查均未示明顯異常;CRP、血沉有所升高10例,其中6例患者完善腰椎穿刺腦脊液檢查,見表1、表2。 2.3隨訪結果 半年后電話隨訪,頭痛好轉3例,出院后未有頭痛發(fā)作,1例仍偶有頭痛,失訪1例;所有偏癱患者肢體無力癥狀均有不同程度的好轉;4例頭暈患者中好轉3例,失訪1例;3例癲癇患者中好轉2例,出院后未有癲癇發(fā)作,仍有癲癇發(fā)作1例,但發(fā)作頻率降低、發(fā)作時持續(xù)時間減少。 表113例NBD患者的臨床特點及ICBD評分 NBD是一種累及神經(jīng)系統(tǒng),全身各系統(tǒng)亦可同時受累的慢性疾病,其基本病理改變?yōu)檠苎住?/span> 3.1發(fā)病機制 NBD的發(fā)病機制尚不明確,現(xiàn)在普遍認為是一種固有免疫和適應性免疫共同參與的疾病,是人體自身異常的免疫系統(tǒng)在遭到攻擊時產(chǎn)生的一些變態(tài)、過激的免疫反應。現(xiàn)有研究發(fā)現(xiàn)NBD的發(fā)病與以下原因有關:(1)微小病原體:感染被認為是免疫介導疾病惡化的環(huán)境觸發(fā)因素,Seoudi研究BD患者唾液和口腔粘膜微生物群落,發(fā)現(xiàn)定植在BD患者口腔中的血鏈球菌較健康人群明顯增加,同時BD患者的血鏈球菌抗體顯著升高,推測鏈球菌有可能是BD的誘發(fā)因素[2],也有研究發(fā)現(xiàn)NBD患者血清和腦脊液中EB病毒(EBV)、水痘帶狀皰疹病毒(VZV)、巨細胞病毒(CMV)、單純皰疹1型病毒(HSV-1)的IgG抗體水平有升高趨勢,提示NBD的發(fā)病可能與EBV、VZV、CMV、HSV-1相關[3]。(2)遺傳因素:BD多散發(fā),無明顯的遺傳傾向,然而,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BD患者親屬的發(fā)病概率較普通人群高,提示其可能與基因有關。目前研究發(fā)現(xiàn)主要的BD易感性位點是染色體6號上的MHC[4],其中由HLA-B編碼的HLA-B51是已知最強的風險因子(BD患者中HLA-B51的陽性檢出率可達66.6%,而攜有HLA-B51的人患有BD的風險增加了大約6倍)[5]。另有研究表明,除HLA-B51之外,HLA-A、HLA-B等位基因、MHCI類多肽相關序列A(MICA)也可能間接參與BD發(fā)病過程(主要影響HLA基因的連鎖不平衡)[6]。(3)細胞因子:Xavier等[7]通過對比NBD與多發(fā)性硬化、病毒性腦膜炎患者及健康人群中腦脊液一些細胞因子(如IL-1、IL-6、IL-8、TNF-α、干擾素-γ及IL-10),均有不同程度的升高,但IL-6在NBD活動期顯著升高。由于IL-6可介導組織中白細胞的遷移,幫助炎癥細胞進入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并通過募集和激活不同炎癥細胞來協(xié)調免疫應答反應,誘導自身免疫性組織損傷,同時IL-6還可誘導成纖維細胞中產(chǎn)生過量的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EGF),使血管的通透性增強,進一步造成腦實質和腦血管的損傷[8],故推測IL-6可能參與NBD的病理生理過程。 表213例NBD患者的實驗室檢查及影像學特點 3.2臨床表現(xiàn) NBD的臨床表現(xiàn)多樣,無明顯特異性,常按腦部解剖分為兩類:較常見的為腦實質受累,可出現(xiàn)如頭痛、頭暈、偏癱、感覺障礙、失語、共濟失調、視物模糊等神經(jīng)系統(tǒng)功能缺損癥狀,另外少見的為非實質性損傷,可表現(xiàn)為硬腦膜血栓形成、動脈血管炎,顱內動脈瘤和腦膜炎等[9]。本組患者中9例患者有腦部實質性損傷,3例患者累及腦膜,1例實質性損傷與非實質損傷同時存在。頭痛是NBD最常見的臨床表現(xiàn),可以是慢性病程,表現(xiàn)為長期的偏頭痛樣或緊張性頭痛,也可以是繼發(fā)于顱內靜脈竇血栓形成或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感染的急性病程。Davatchi等[10]統(tǒng)計6075例成人BD患者,其中10.6%出現(xiàn)神經(jīng)系統(tǒng)癥狀,其中70%表現(xiàn)為頭痛。在本組患者中僅有5例(38.4%)有頭痛癥狀,與上述報道不符,考慮可能由于樣本較少,存在統(tǒng)計偏倚;另外還可能于某些BD患者的頭痛癥狀較輕,臨床上未予以重視。另有文獻報道部分NBD患者首發(fā)癥狀可為精神行為的異常,表現(xiàn)為欣快、躁動不安、偏執(zhí)、強迫性行為等,這些癥狀甚至可在疾病早期發(fā)生,如此時影像學正常,常被誤診為軀體形式障礙,需謹防誤診[11]。 3.3輔助檢查 3.3.1腦脊液檢查 在NBD患者的腦脊液檢查中,約70%~80%患者腦脊液正常,急性NBD細胞數(shù)多升高,通常<100細胞/mm3,極少超過1000細胞/mm3,慢性進展性NBD約有15%的患者的腦脊液細胞數(shù)可在正常范圍內,大部分患者的總蛋白稍微升高[12]。本組患者中6例完善腰椎穿刺檢查,3例(50%)白細胞計數(shù)、蛋白升高,均升高不明顯,3例白細胞計數(shù)、蛋白在正常范圍內,與報道略有偏差,可能與是否活動期有關。 3.3.2影像學檢查 NBD最常見發(fā)病部位為腦干(特別是腦橋),基底節(jié)區(qū)、間腦及腦室周圍白質區(qū)域亦可受累,偶見大腦半球孤立及脊髓受累。經(jīng)典影像學表現(xiàn)為急性期及亞急性期多發(fā)、斑點狀、邊界不清T1WI低信號,T2WI、FLAIR、DWI高信號病灶,T1增強可見強化;在慢性期,可以看到較小的病灶,通常無強化。但臨床遇到大腦半球孤立病灶時需與腫瘤、膿腫、先天性囊腫等鑒別[13]。NBD累及脊髓時可表現(xiàn)為不同長度的頸髓或胸髓單發(fā)或多發(fā)炎性病變,但通常伴有腦實質損傷[14],此時需與視神經(jīng)脊髓炎譜系疾病相鑒別[15],但本研究中有1例患者僅有C4~7頸髓損傷,較為罕見。NBD患者顱內血管和腦膜亦可累及,主要表現(xiàn)為缺血性腦卒中或腦膜炎等癥狀,分別行腦血管檢查及頭顱MRI增強(特別是Gad-T1WI圖像)可發(fā)現(xiàn)顱內動靜脈血管狹窄、閉塞或腦膜的強化[16,17]。Kikuchi等[18]研究發(fā)現(xiàn)慢性進展性NBD特征性影像學改變?yōu)槟X干的萎縮(特別是不對稱型),故臨床上可利用MRI評估腦干的萎縮情況,并結合患者腦脊液中IL-6的水平,早期篩選出NBD患者,及早干預,延緩其進展。本組3例患者頭顱MRI可見腦溝、腦室變大等腦萎縮表現(xiàn),因為條件有限,筆者未能對該組患者的腦干萎縮情況進行定量分析。 3.4治療與預后 對于NBD的治療尚缺乏大規(guī)模臨床循證醫(yī)學證據(jù),目前急性期首選甲潑尼龍沖擊聯(lián)合免疫抑制劑,強化治療后需長期維持治療以控制病情和減少復發(fā)[19],當患者不能耐受或病情未得到有效控制時,可以選用TNF-α拮抗劑(如英夫利昔、阿達木單抗、依那西普)、干擾素?,F(xiàn)越來越多研究表明TNF-α拮抗劑可能對嚴重和難治性NBD患者有效[20,21],本組3例急性起病患者在應用激素和免疫抑制劑效果不理想時加用TNF-α拮抗劑后癥狀得到緩解,IL-6是急性和進行性NBD中最重要的炎性細胞因子,托珠單抗(一種結合可溶性和膜結合的IL-6受體的人源化單克隆抗體)可能對于頑固性或不耐受常規(guī)治療(包括抗TNF治療)的NBD患者有效[22],因該藥仍缺少大量臨床研究,本組患者未應用該藥治療。當NBD出現(xiàn)顱內靜脈竇血栓時,急性期可應用激素,抗凝藥物的療效不確定,但如果要使用抗凝藥物需排除動脈瘤的可能。腦干病變、脊髓病變、腦實質的損傷、腦脊液細胞數(shù)的升高提示預后不良[23]。 綜上所述,NBD是一種可累及腦實質、腦膜、脊髓、顱內血管等的少見病,實驗室及影像學檢查都無特異性,且部分患者以腦血管病形式起病,易漏診、誤診,而延誤治療又會導致嚴重不良后果。故臨床上遇到青年卒中患者,需仔細詢問病史,若有反復皮膚黏膜、口腔潰瘍或眼部炎癥表現(xiàn),需提高警惕。 參考文獻(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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