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做了一鍋湯面，上桌吃飯時，對著涼拌的黃瓜等小菜舉筷之際，突然地腦海里閃現出紅紅綠綠的一盤小菜，就是那種很久以前家里常吃的稱作花花菜的一種咸菜。

家鄉(xiāng)在祁連山支脈海拔3562米烏鞘嶺下的天祝藏族自治縣，是一個農牧業(yè)縣，傳統農業(yè)以小麥、青稞、豌豆、大麥為主。那里屬寒溫帶大陸性高原氣候，年均氣溫-2.2℃，氣溫低，日照短，夏季溫涼干旱，冬季寒冷干燥，多風沙降雨量少。在自然區(qū)劃上屬青藏高原地帶。

由于特殊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蔬菜那可是稀罕物。在我的記憶中當地出產的蔬菜只有蘿卜和大白菜，偶爾有些人家也會種一點芹菜、蒜苗，但在高原缺水并且充沛的日照中成長的芹菜們，總是以它那一股濃濃的中藥味，讓年幼的我皺著眉頭無法下咽。

每年秋冬之際，當地的家庭主婦們總是想辦法為無法吃到蔬菜的冬天做一些儲藏。蘿卜，土豆（當地叫洋芋或山藥）入窖，蒜苗、大蔥在背陰處用土埋到三分之二。大白菜摘凈，清洗，幾家的媽媽們相互合作，在院里生火架起大鍋，待水開后將白菜投入沸水，撈起晾涼，在掛滿黑亮釉面的大缸里，一層菜一把粗鹽和花椒，層層碼放，最后壓上扁平光滑的大石頭，用多層菜葉封口，靜待發(fā)酵，這個過程如同給貧瘠的生活注入了長久的期待。

一些條件稍微寬裕的家庭，會買來胡蘿卜、青椒和芹菜，勤勞能干的媽媽們將胡蘿卜、青椒切成細絲，芹菜切成寸段，把三者混合拌勻，一層菜一把鹽----當然，這里面的鹽要比酸菜放重一些，那樣腌出來的菜才夠咸鮮，芹菜不抵鹽的腌制，失去了濃重的中藥味兒，近半個月的等待腌制過程似乎十分漫長，當它閃亮登場時，出彩地為寡淡的湯面和清貧的生活佐餐。

每當家里來了客人，這個稀罕物就會加上蔥花用油熗一下，然后人圍坐在飯桌旁，謙讓地從小酒碟中搛上紅綠相間的花花菜，伴著湯面呼呼地吃下，仿佛面對世間最味美的珍饈，那種幸福和滿足洋溢在每個人的眉間心頭。

由此，花花菜在胡蘿卜艷麗的紅，芹菜溫潤的黃，辣椒低調的綠中，顯得那么清新脫俗，一如樣板戲里的李貼梅，為眾多如我一般的孩子們所追捧。下飯時吃，夾在饃中吃，煮好洋芋時拌著吃……那種兒時植入記憶深處的味覺密碼，竟在你毫無察覺的時刻，從記憶深處復活了。

周末，自己動手制作，流程一如當年。由于溫度高，不到一周腌好了。后品嘗，卻吃不出當年的味道。悵然間想起有人說過的那一句，回不去的是故鄉(xiāng)。終于，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于我，可能是因為想念一個人，想念一個人的味道，那就是媽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