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讀起這首詩，就無端地覺得那小火爐上溫著的，就是家鄉(xiāng)的老黃酒！望著窗外那飛揚(yáng)的雪花，芳醇濃厚的酒香似乎又縈繞在鼻端，而在灶臺前的熱氣中忙碌的身影也立刻浮現(xiàn)在眼前了。

在老家，每年釀酒是進(jìn)入九月后的一件大事。無論貧富，家家戶戶都會做上一缸兩缸酒，到了冬臘月，家里來了客人，揭開壇封，舀些出來，在火爐上熱熱地煨了，端出來：“來，嘗嘗今年的酒，看看咋樣！”首席的客人先端起碗，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聞聞酒的味道，說一聲“有勁！”接著把碗輕輕地上下轉(zhuǎn)一轉(zhuǎn)，細(xì)細(xì)地看看酒的粘度和色澤，再小小地抿一口，徐徐下咽，回味一陣子，方下結(jié)論：“好酒，勁道大的很！”于是主人家就高興了，眉開眼笑地開始往各人碗里倒酒：“能喝就行！來來來，都嘗嘗！”桌上的客人就開始邊喝邊聊起各家的酒來，熱熱鬧鬧地好像過年一樣。

這酒，便是房縣有名的黃酒了。房縣人常說：“沒有黃酒不成席，白酒再好不稀奇”。房縣人喝酒必用大碗，真正體味“喝大碗酒、吃大塊肉”的快樂。說起黃酒，那可是世界上三個最古老的酒種之一，是我國的民族特產(chǎn)，其用曲制酒、復(fù)式發(fā)酵釀造方法，堪稱世界一絕。你也許只聽過紹興黃酒、浙江花雕酒、孝感米酒之類，但要論起歷史，房縣黃酒卻比紹興黃酒還早400多年，且至今盛產(chǎn)不衰，可絕不比紹興黃酒遜色，只是由于它的釀造具有極強(qiáng)的區(qū)域性，即只能用房縣的小曲、房縣的糯米、房縣的水，在房縣的土地上，才能釀制出獨(dú)特的珍貴佳品，所以沒有廣泛地為人所知，可謂“養(yǎng)在深閨”，大概這也是為何房縣黃酒難以在他鄉(xiāng)扎根并發(fā)揚(yáng)的最大原因吧！

但是生在房縣長在房縣的人，無一不是聽著黃酒的傳說長大的，最著名的當(dāng)屬周宣王和武則天封酒的故事了。

房縣古稱房陵，地處聞名遐邇的神農(nóng)架山麓，群山環(huán)繞，古木參天。房陵黃酒古稱“封疆御酒”、“帝封皇酒”，這都是有來歷的。據(jù)說周宣王時，楚王派房陵人尹吉甫(周朝太師《詩經(jīng)》作者)作為使者向周宣王進(jìn)貢，尹吉甫帶了一壇房陵人自產(chǎn)的“白茅”(黃酒)獻(xiàn)給周宣王，寶物呈上殿，開壇滿殿香，周宣王嘗了一口，大贊其美，遂封為“封疆御酒”。并派人把房陵每年供送的“白茅”用大小不等的壇子分裝，依“白茅”封疆土，獎諸侯，并任尹吉甫作太師，扶朝政。后來，尹吉甫成為“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一代偉人。

房陵黃酒，盛于唐朝。唐嗣圣元年(公元684年)則天武后在位，廢唐中宗李顯為廬陵王。廬陵王被貶房州(今房縣)，帶有皇宮御用工匠720名，這就是所謂廬陵王帶七百工匠來房州的傳說。廬陵王至房州后，審度地勢，建造行宮，又把帶來的工匠散落在民間，讓他們傳授技藝。

兩年后，房州大旱，南北兩河斷流，百姓無水可吃，求天告神，均不應(yīng)驗(yàn)，眾多百姓只好棄家逃荒。廬陵王整天也在為水發(fā)愁，四處派人尋找水源，查看掘井之地。一天，來到南北兩河匯流之地，發(fā)現(xiàn)四處地裂、樹死、草枯，唯獨(dú)有一叢水燈草青葉滴翠。廬陵王上前拔起水燈草時，只見一股清泉流溢，向深處挖去，土坑越大水越旺。廬陵王捧起水來喝了一口，水味清甜可口。于是調(diào)來民夫挖井，勞累時，喝一口井水，就可消除疲勞?？梢补?，喝過這井水的人，老人覺得自己年青了，年青人喝了，覺得力氣更大。千百萬人都來飲用井水。一天到晚挑水，井水不見少，暴雨傾盆，河水暴漲時井水也并不見漲，一時被當(dāng)?shù)厝朔Q為神井圣水。廬陵王用琉璃嵌成了“八角琉璃井”。匠人用祖?zhèn)髅胤?，用苞谷、大米、高粱、蕎麥做為原料，取這井水釀成酒來，香溢四季。廬陵王不敢獨(dú)自飲用，裝好四大壇，親手封好，派人押運(yùn)長安進(jìn)貢，并書呈武則天，敘述神水之功效，請?jiān)t封酒名。武則天見到兒子送來的美酒，當(dāng)?shù)顔⒎?，嘗一口后，頓覺神清目朗、滿口異香，連稱好酒。上大夫徐彥伯口占一絕：“房州神泉水，皇家桌上珍，托得天子福，喜得百宮醉。取名叫‘房陵御酒’吧!”皇上一封，此酒就出名了。四川、陜西、湖廣，皆慕名來房州，親嘗此酒，一飲為快。廬陵王也飲用此酒成癮，漸生出“日飲黃酒三小杯，不辭長作房陵人”的情懷。

這些歷史和傳說，我們從小就總是聽爺爺講述，講的多了，自然也就覺得黃酒是自己家鄉(xiāng)的一大驕傲，但這驕傲總不能是一件虛假的事吧？于是就查了一下相關(guān)的資料，發(fā)現(xiàn)不僅不是虛假的，還有史實(shí)為證，且比傳說更神奇！

據(jù)史料記載，紹興黃酒最早產(chǎn)于公元前492年越王勾踐時期，而“房陵黃酒”早在公元前827年西周時期已成為“封疆御酒”。

漢朝時，房陵黃酒廣為普及，成為達(dá)官貴人的隨葬品， 1974年房縣七里河出土的漢墓中，發(fā)現(xiàn)大量的裝黃酒的酒具，其中一個壇子仍保留有當(dāng)時的黃酒。

到了唐朝，房陵黃酒發(fā)展最盛，廬陵王用琉璃嵌成的“八角琉璃井”，康熙三十八年，八角琉璃井被知縣董芳鑄造真武神像于井上，并建造起了“鐵佛寺”?，F(xiàn)在，“鐵佛寺”雖不存在，但井水依舊旺盛，房縣釀酒廠就在八角琉璃井遺址邊建廠釀酒。

清乾隆53年編撰的《房縣志》載，“房縣人皆愛喝黃酒，一人喝十幾碗不算稀奇。大多喝酒后皆不食飯，有至晚喝到天明者?！?/p>

房縣黃酒性溫和、酒味甘醇、綿長，有一種特殊的馨香，鮮甜可口，喝后不贅頭、有通經(jīng)養(yǎng)顏、養(yǎng)脾扶肝、舒筋活血、提神、御寒、增進(jìn)食欲、健體強(qiáng)身、延年益壽之功效，是一種營養(yǎng)價值很高的低酒度飲料?？茖W(xué)研究結(jié)果表明，房縣黃酒中含有豐富的蛋白質(zhì)和氨基酸，其富含的蛋白質(zhì)為酒中之最，每升酒的蛋白質(zhì)為12g，是啤酒的3倍。而且，黃酒中的蛋白質(zhì)經(jīng)過微生物酶降解，極易被人體吸收利用。而人體必需的8種氨基酸也都能在黃酒中找到。其次，房縣黃酒中含有豐富的無機(jī)鹽及微量元素，已檢測出的無機(jī)鹽就有15種之多，包括鈣、鎂、鉀、磷等多種常量元素和鐵、銅、鋅、硒等微量元素。常喝房縣黃酒能補(bǔ)充人體鋅的需要量。此外，我國居民每日硒的攝入量也與世界衛(wèi)生組織推薦的日攝入量相差甚遠(yuǎn)，房縣黃酒中含有的硒比紅葡萄酒高約12倍，比白葡萄酒高約20倍，且安全有效，能有效幫助人體補(bǔ)充缺乏的硒元素。

紹興黃酒味道如何，我不得而知，只在魯迅先生的小說中聽過幾回，但湖北孝感的米酒，到處超市都有，我也嘗過幾回，甜膩膩的如同糖水，沒有一絲“酒”的神韻。而房縣黃酒則不同，口感醇厚軟糯，入口綿纏悠遠(yuǎn)，且各家的口味絕不雷同，可能東家甜多點(diǎn)，西家酸多點(diǎn)，張家苦多點(diǎn)，李家辣多點(diǎn)，就是一家的酒，可能這一次與那一次的口味也略有區(qū)別，絕不像外面買來的瓶裝白酒，瓶瓶的口味都一模一樣，沒有什么神秘，不給人留想像的余地。

母親是做酒的一把好手——其實(shí)父親的手藝更勝一籌，但他常年在外工作，這些事自然就難得親自上手。家里人不多，喝酒的更是只有父親一個人，但每年的酒還是少不了要做的，小時候，我總是纏著母親要給她打下手，美其名日“幫忙”，其實(shí)內(nèi)心別有所圖：一是好玩，二是好吃。母親對女兒的心思自然一清二楚，開始總是假裝不同意，等我多磨幾回才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讓我小小的心里裝滿了陰謀得逞的驚喜和自得。

其實(shí)，我能幫上忙的也只有兩件事：摘蓼花，做酒時給媽媽打下手。

要做好酒，第一要緊的事是做酒曲子。老家的酒曲子都是自家做出來的，很少有人去買。

夏天來了，幾乎所有的植物都長的蓬蓬勃勃，這正是做酒曲子的好時候，而做酒曲子就離不開采摘蓼花。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村里的婦女們就開始互相打聽了：

“三嬸，今年你做酒曲子嗎？不做的話，到你家菜園邊上摘點(diǎn)蓼子！”

“摘吧摘吧，多的很呢！我就是要做，也要不了多少?！?/p>

“那就多謝了，我再去溝邊上摘點(diǎn)估計就夠了?！?/p>

“哎呀，多大個事，還值得說謝！要我?guī)兔Σ?？?/p>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吧，我叫我家三丫去就行了！”

……

這里說到的蓼子，就是蓼花， 一到春天，河溝邊，墻角里，小路旁，無論土地肥沃還是貧瘠，到處都長滿了蓼子——當(dāng)?shù)厝硕歼@么叫它，細(xì)長的葉片，綠中略帶些白色，形狀跟柳葉有點(diǎn)相似，但是沒有柳葉那么光滑，而是上面長滿了細(xì)細(xì)的絨毛；夏天就開出花來，花是小朵小朵的，只有芝麻粒那么大，仿佛縮微版的桃花，又好像染色的小米粒，有紅有白，再一朵一朵排起來，密密麻麻地結(jié)成穗狀，變成一串串的，沉甸甸地在風(fēng)中點(diǎn)著頭，是花，又似果實(shí)，隨意地開放著，怒放的小米粒中露出小小的黑色種子，比芝麻的一半還小。這是一種在我們孩子看來沒什么大用的野生植物——植株小的時候葉子就有很多毛，味道又有點(diǎn)辣，連我們?nèi)ゴ蜇i草都不要它，再長高一些，葉子就老了，更沒什么用了，但是做酒曲子，卻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原料，當(dāng)然，只要它的花。

幫忙摘蓼子是我喜歡做的一件事。初夏的清晨，陽光燦爛，天氣卻不熱，趁著早上露水未干，穿上花裙子，胳膊上挎著個小小的竹籃，看哪里的蓼子長的好、花開的多就去哪里摘，輕輕一捋，穗狀的花朵就在手心里解散開來了，每一朵花都變成獨(dú)立的一朵，藏在里面的小小的黑色種子也趁機(jī)跑出來，粘在手上，油黑發(fā)亮，可愛極了。摘的差不多了，就高高興興地提回家，交給母親，用井水淘洗干凈，在陰涼處晾著，而母親這時就忙起來了，拿出前一天就泡好洗凈又晾干的糯米，到村口那棵大柿子樹下去舂米。那里有一個很大很古老的石臼，就是一個大石頭正中被鑿出來一個窩，口徑大約半尺大，有一尺來深。以前村里的人們舂米舂面都到這里來，所以石窩很光滑，現(xiàn)在用的少了，只有手工做酒曲子或湯圓面時才會用到它。舂米的事我?guī)筒簧厦?，最多就是跑來跑去拿東西：刷子啦、小籮啦、勺子啦……不過，就這我也很高興，覺得自己給媽媽幫了不少忙。完了就坐在柿樹下的大石頭上，看媽媽忙活：她雙手抱著一個葫蘆狀的石杵，一下一下用力地舂著，不時停下來用勺子翻一下臼中的米，這樣可以更快更均勻地舂好米。很久以后，我的腦海里還一直留著這樣一幅畫：一個古老的石臼邊，媽媽正在用力地舂米，她身后的大柿樹葉子油光發(fā)亮，小小的柿樹花正在盛開，那特殊的清香引來了不少蜜蜂，在花葉間嗡嗡地唱著，樹頂上，是高遠(yuǎn)的藍(lán)天，有幾縷白云正悠閑地飄過……

糯米舂碎了就用細(xì)籮篩過一遍，再舂，再過，要細(xì)細(xì)地篩過三遍，直到所有的米粒都成為面才行。最后把蓼花倒進(jìn)去舂，蓼花嬌嫩，只三兩下就成了花泥。接下來的事在我看來就像過家家一樣好玩：把米粉和花泥還有一些誰也說不具體的原料——去年的酒曲末啦、甘草粉啦、曲母粉啦——一起拌勻，捏成湯圓一樣大小的圓球，放在簸籮里蓋上椿樹枝或香草葉，控制好溫度發(fā)酵，等到小圓球長出毛毛一樣的菌絲時，也散發(fā)出了酒的芳香，再拿出來用針線穿成串，像畫里魯智深脖子上掛的佛珠一樣，一串串掛在避光、通風(fēng)、干燥的地方，隨用隨取，直到用完，又開始下一輪的制作。

九月，金燦燦的稻谷收割回來了，糯米也收拾好了，就等著挑一個好天氣就開始做酒了。這時候，我又開始磨：

“媽，你等星期六再做好不好？我好幫你忙！”

“你能幫啥忙?。亢煤蒙蠈W(xué)才是正經(jīng)?！?nbsp;母親總是吊我胃口。

“哎呀！媽媽，我能幫忙燒火呀、端水拌媒呀，還有撒曲子呀…” 我總是圍著媽媽撒嬌。

媽媽很快就答應(yīng)下來，做酒是個力氣活，一個人還真有些忙不過來。

看看晚霞滿天，就知道第二天是個大好晴天。于是母親就搬出自家田里新產(chǎn)的糯米來，在做酒的大缸中泡著，用的是自家井中清甜的井水。這米要泡一天一夜才算好，泡好的米白白亮亮的，從這時候起我們也不再叫它糯米而改叫“媒”（我猜意思是成酒的媒介）。到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就開始忙碌起來，搬出些大疙瘩柴來，塞在灶洞里，把火燒得旺旺的，鍋里早就添了半鍋水，架上一個大木桶樣的甑，由我看著鍋里的水和灶下的火，母親趕去把米再洗一遍，撈在大笤箕中濾水，等水晾干，這邊鍋里的水也差不多燒開了，甑里也熱得均勻了，就小心地把米鋪進(jìn)去，一層一層鋪得均勻而平整，最后拿細(xì)長的柳條插幾個小孔，蓋上蓋子開始蒸，火一定要旺，中間不能時大時小，更不能斷火，不然這糯米就蒸得失了火候，做不了好酒了。這一步叫“蒸媒”。

大約半個小時過后，鍋里的水漸漸少了，甑里早就熱氣蒸騰，弄得整個廚房熱霧迷蒙了，母親走近來聽一聽聲音，說聲“好了”或者“不行，還得再蒸一會兒”，我就趕忙走開，把灶臺讓給母親，讓她再去灶里添些柴或者把多余的柴退出來。在這半小時，母親并不閑著，她早已把家里的大簸籮洗的干干凈凈，用兩條長凳架著放的平平穩(wěn)穩(wěn)，等糯米一蒸熟，母親就挽起袖子，張開兩手，用力把那個大甑從鍋里抱起來，急急走到安放好的大簸籮前，把糯米倒出來。這時候的糯米，已變的晶瑩剔透，黏性很強(qiáng)，接下來要用筷子把它分開，均勻地攤開來晾著，這叫“晾媒”。這期間，我們偷偷去吃一些媒母親是不會管我們的，有時候媒蒸的多還會單獨(dú)裝一些起來以備晚上做“糍粑”——那是另一種的美味，我們別提多高興了，不用分配任務(wù)就搶著把媒拿去一邊，用搗蒜的小杵賣力地?fù)v起來，等搗到看不出米粒的時候就算好了，用油一煎，香氣撲鼻，按自己的口味加上糖或鹽，再蘸上碾得碎碎的芝麻，咬一口，又香又糯又粘牙，好吃的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肚去。

 晾媒的期間，我們忙著把先前泡米的缸清洗干凈，把早就在陽光下曬好的稻草搬進(jìn)屋，選一個干燥陰涼的地方壘一個窩，把缸放進(jìn)去，做成酒窩，這就是預(yù)備酒發(fā)酵的地方，期間決不會輕易挪動的。

媒晾好了，母親就喊我來幫忙“拌媒”，就是把粘在一起的糯米團(tuán)用水搓開，一小塊一小塊地搓，水不能太多或太少，直到所有的媒都成了一粒粒的米，才算好。這不僅是個力氣活，也是個技術(shù)活，因?yàn)橐盐蘸冒杳降臏囟群蜐穸取Ｌ珶?，做出的酒會有酸味；太涼，洑汁又不容易出來，會有苦味；水太多，做出來的酒寡淡無味，沒有“勁”；水太少，媒拌不開，發(fā)酵不充分，酒出的少不說，味道還苦澀，難以入口。這時候，我的任務(wù)就是幫忙把水端到母親手邊上，間或幫她擦一擦額上泌出的汗珠。所有的媒都拌好了，溫度也差不多合適了，就把媒攏起來，堆成一個大大的圓錐，然后把夏天就做好的曲子拿出來，捏得碎碎的，酌量撒在米堆上，再一遍遍地拌，要確保拌勻，這樣反復(fù)地來回幾次后，把拌好的媒裝進(jìn)大缸里，使勁地按實(shí)，鋪平，在正中挖出一個碗口粗細(xì)的洞，以備酒洑汁滲出來，最后在上面略撒一點(diǎn)酒曲子，蓋上缸蓋子，再蓋上厚厚的棉衣或棉被保暖，這也是根據(jù)當(dāng)時的天氣決定的。三天后，老遠(yuǎn)就能聞得到濃郁的酒香了，揭去上面的覆蓋物，就看見中間的洞里已是滿滿一窩清亮的洑汁，這時候得趕緊“打頭”，就是用小勺把洑汁舀出來澆在周圍的糯米（自然，這時候的糯米又搖身一變，改名叫酒糟子了）上，不然酒就會有酸味。我最喜歡搶著來做這事，一邊用勺子舀著洑汁澆到旁邊，一邊不時喝上幾口，因?yàn)檫@時候的洑汁還很嫩，又香又甜，粘粘的好喝極了，也不容易喝醉，等再過幾天，酒更一步發(fā)酵，慢慢成熟了，就變得“有勁”了，很容易喝醉人了。

家鄉(xiāng)人都知道，九月做的酒可以保存很長時間，喝過臘八，喝過春節(jié)，喝過元宵，喝過插秧節(jié)、端午節(jié)，到了中秋節(jié)的時候，如果還有酒的話，那就是老黃酒了，一般人輕易不喝也喝不到的，這時候的酒，人稱“見風(fēng)倒”，很是有“勁”，都是用大壇子裝著，放在陰涼、干燥、避光的地方保存的。到了九月，又要開始做新酒啦！

絲路

新

散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