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劫機犯一腳踹下飛機+照腦門砸一滅火器

中國民航和中國國際航空公司標志

1989年12月6日10時51分，一架隸屬于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的波音747-2J6BM客貨混合機（民航注冊編號B-2448，生產(chǎn)序列號23461，生產(chǎn)線編號為628，1985年11月30日首飛，試飛注冊編號為N60668，同年12月交付中國民航。1988年7月1日，該機轉予中國國際航空，但此時依舊保留著“中國民航”的舊式涂裝，事發(fā)時機齡4年，是一架新機。使用四臺普拉特·惠特尼公司JT9D-7R4G2渦輪風扇引擎，機身前半部用于載客，后半部用于載貨）從北京首都國際機場起飛，該機當天執(zhí)飛的是從北京首都國際機場經(jīng)停上海虹橋國際機場、美國舊金山國際機場前往紐約約翰·菲茨杰拉德·肯尼迪國際機場的CA981航班。機上一共有3名機組成員、16名乘務組空姐、4名身兼安全員的男性空乘和200名乘客（乘客中除了部分將要在上海下飛機外其余的都是要飛往美國的乘客）。

中國民航B-2448號波音747-200客機

當CA981航班爬升至35000英尺（約10700米）的預定巡航空域后開始平飛，飛機飛得很平穩(wěn)，乘務組的空乘們松開安全帶從各自的折疊座椅上起身，從配餐區(qū)拉出餐車開始推著餐車進入客艙向乘客派發(fā)餐食和飲料，一切都顯得十分正常，客機機艙內安靜祥和。機艙外天氣晴好，天空一片瓦藍色，能見度非常好。

飛機飛行了大約半小時左右，也就是11時25分左右（當時飛機在濟南上空飛行），坐在經(jīng)濟艙25A座位的一名中年男子叫住1名年輕的女性空乘，低聲的、簡短的交談幾句后，他將一張寫有威脅字句的一角錢紙幣塞給空乘，上面寫著字，空乘接過這張?zhí)厥獾囊唤清X紙幣后看了一眼，上面寫著：“立即飛往漢城，否則炸掉飛機”。

該男子名叫張振海，時年36歲，在河北某棉機配件廠工作時曾因貪污公款4000元被捕，1989年11月取保候審，但對此心懷怨恨，因此決意劫機逃往韓國。當天他攜妻子和15歲的兒子持蓋有私刻假公章的介紹信購買的北京至上海的CA981航班的機票登機（刻章和購票由其親戚實施），在起飛半小時后，張振海實施了劫機行為。

這一角錢上面寫著的文字所包含的信息量實在是太過觸目驚心，空乘不敢怠慢，立即急匆匆的拿著這張“錢字條”向機艙前部走去，她需要第一時間將這情況告知機長和乘務長。

機長和乘務長得報后吃驚不小，在第一時間向地面匯報了情況。事發(fā)突然，機組也不知道張振海還有沒有同伙（他的妻兒此時并沒有動作），身上是否真的攜帶有炸藥，如果有，安放在什么部位，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在明，敵在暗，更何況CA981是國際航班，機上有許多外國乘客（包括12名美國人，2名英國人，4名泰國人及1名不明國籍的乘客），一旦有個閃失，那就是國際事件。地面的反恐中心指示機組可以暫時答應已經(jīng)確定是劫機者的中年男子的要求，穩(wěn)定他的情緒，防止激化矛盾，導致局勢失控，等待局勢進一步明了后再圖后舉。強調機組一定要盡量穩(wěn)住劫機者的情緒，只要沒有威脅客機安全的過激行為，劫機者有什么要求可以盡量滿足。

本廠長繪制的中國民航涂裝的B-2448號波音747-200客機二視圖

機長、乘務長在那名傳遞“字條”的空乘的引領下來到經(jīng)濟艙的25A座，近距離的和張振海交談。心平氣和的交談持續(xù)了幾分鐘，聲音很低，全然沒有吵到坐在附近的乘客，張振海表示只要把他送到漢城讓他下飛機，他不會做出威脅客機安全的行為（引爆炸彈）。機長表示同意他飛往漢城的要求，但在此過程中他必須安分守己的坐在座位上、不能有任何威脅客機的過激行為。對此張振海表示同意。結束交談后機長回到駕駛艙，乘務長和空乘們照常對客艙進行服務，張振海依舊淡定的坐在25A座位上，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只是時不常的有空乘為他端茶送水以及點心小食，服務之殷勤周到絲毫不亞于頭等艙的水準。使得坐在附近的乘客甚至不滿的認為張振海是航空公司的關系戶，但是誰也沒往劫機這方面去想，全然不覺得他們已經(jīng)身處險境，好似身邊有一顆隨時都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

可以說CA981航班的機組/乘務組很好的穩(wěn)住了局勢。

按照計劃，地面反恐中心指示機組按原路線飛往上海虹橋國際機場，特警部隊將在虹橋機場停機坪實施反劫機行動。為此虹橋機場臨時戒嚴封閉，公安干警、武警部隊迅速清空看機場周邊，特警部隊嚴陣以待。

但經(jīng)過對局勢的反復研判，反恐中心認為當天能見度太好，擔心飛機在降落過程中劫機者一旦發(fā)現(xiàn)不是漢城金浦機場的話會情緒失控鋌而走險引爆炸彈。最終，地面反恐中心取消了在虹橋機場的反劫機行動，指令CA981航班機組飛往漢城。接到指令的機組在臨近無錫的上空改變了航向，向韓國空域飛去。

在飛機起飛1小時20分鐘后，一些常飛這條航線的乘客起了疑心，因為北京飛上海的航線空中飛行大約需要1小時45分鐘左右，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在這個時候客艙廣播就該響起，提醒乘客飛機將開始下降高度，請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帶。可是此時客艙廣播沒有響起，望向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印象中北京至上海不需要在海上飛行啊，就算在海上飛行也應該看得到陸地啊。

于是有乘客按了呼叫按鈕問空乘：“是不是航線飛錯了？”

空乘平靜的回答：“不會飛錯航線，放心，我們會安全把乘客送到目的地的，請做好，系好安全帶。”

出于對機組的信任和對不明局勢的不確定性，接下來沒有任何乘客再對乘務組多問什么。

就在乘客不知情的情況下，CA981航班飛臨濟州島空域后一邊在盤旋等待一邊和韓國方面緊急聯(lián)系，交涉降落漢城金浦國際機場的事宜。

漢城金浦國際機場衛(wèi)星圖

但是韓國方面堅決不同意CA981航班降落在漢城，拒絕收容劫機者，并且派出了4架韓國空軍的戰(zhàn)斗機左邊2架右邊2架的將CA981航班B-2448號機包夾起來“護送”出韓國領空。突然出現(xiàn)的韓國戰(zhàn)斗機讓CA981航班的乘客感到不安，議論紛紛、猜測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乘務組除了要求乘客們安坐在各自座位上系好安全帶等候機組通知外沒有作任何解釋。大約十幾分鐘后，由于將要飛離韓國領空，韓國戰(zhàn)斗機這才轉身脫離。

無法降落韓國的CA981航班機組在請示國內后調轉航向飛往日本。

北京時間13時10分（日本當?shù)貢r間14時10分）左右，CA981航班機組聯(lián)系日方空中管制，要求降落在福岡機場，日方和韓國一樣堅決拒絕接收劫機犯，這次CA981航班鐵了心要降落，他們先駕機在一座荒島上空來回盤旋以耗光燃油，一旦燃油告急，機組就可以宣布緊急情況（MAYDAY），按照國際慣例申請緊急備降。

在盤旋了一個多小時后，CA981航班機組以燃油告急的理由宣布了緊急情況，要求緊急備降福岡機場，按照國際慣例，日方被迫同意了CA981航班的要求。北京時間13時45分（日本當?shù)貢r間14時45分），之前一直處在沉默中的客艙廣播終于響起：“乘客同志們，飛機即將降落，請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帶”。

機上響起一陣歡呼聲，乘客們慶幸于飛機終于要降落了。

本廠長繪制的中國民航涂裝的B-2448號波音747-200客機細節(jié)1

本廠長繪制的中國民航涂裝的B-2448號波音747-200客機細節(jié)2

而對于CA981航班機組而言，一場反劫機行動也在緊鑼密鼓的策劃中。

這個時候機組已經(jīng)通過地面反恐中心了解到了劫機者張振海和其妻兒的身份，認定對飛機有威脅的是這三個人，沒有其他同伙，雖然此時張的妻兒并沒有任何對飛機不利的動作，但本著對劫機者親屬“寧可錯殺也不可錯放”的原則，必須也列入控制范圍。計劃是在飛機降落在福岡機場后謊稱已經(jīng)到達漢城，引誘張振海一家三口到中國乘客集中的客艙后部，趁他們注意力集中在何時離開飛機的時刻動手制服。具體分工是：由人高馬大的機長親自對付張振海，一個男性空乘（當時男性空乘一般都身兼安全員）負責制服張妻，而一名作為乘客出差的警察則埋伏在后部配餐區(qū)制服張振海15歲的兒子（行動前乘務長以送餐為名專門和該乘客進行溝通并得到該名乘客的欣然同意）。

北京時間13時52分，即日本當?shù)貢r間14時52分，中國國際航空公司CA981航班B-2448號波音747-2J6BM客機平穩(wěn)的降落在日本福岡機場。接到中方飛機被劫通報的日本警方嚴陣以待，機場上空數(shù)架警用直升機，地面上一群警車、消防車、救護車朝飛機降落的區(qū)域疾馳……

福岡機場俯瞰

在降落過程中，有眼尖的乘客認出了機場區(qū)域的一些建筑物上有“福岡”的漢字，納悶的脫口而出“噫！到日本了！”

1名空乘立即大聲糾正道：“別瞎說，是到漢城了！”她這一聲糾正是唯恐讓劫機者發(fā)現(xiàn)沒有到漢城，萬一情緒失控做出引爆飛機的事情，那就全完蛋了。因此不管這里是不是漢城，也必須說是漢城！

飛機停穩(wěn)后，機長帶著幾個空乘來到25A座位告訴張振海：“漢城到了，你們準備下飛機吧?！?/p>

張振海隨即起身打開行李架，從里面拿出一個醫(yī)藥箱斜背在肩上，招呼妻子和兒子一起往機艙后面的艙口走。身后跟著機長和一個男性空乘，這名空乘在經(jīng)過放置消防用品區(qū)域時順手取下一個滅火器藏在腋下，機長為他打掩護。

客機上配備的小型機載滅火器，昆明信息港

到了后艙時，已經(jīng)有空乘將一扇后艙門打開，張振海探頭往外面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沒有舷梯車接駁，于是罵罵咧咧回過頭來想和機組交涉。機長當即示意“動手”！隨后上前一步對準張振海狠命一推，把他推倒在機艙門口，不甘心的張振海用手死死抓住艙門一側，機長沒打算給他站起來的機會，迅速伸腳用力一踹，張振海當即被機長踹出飛機（另一說是被乘務長踹出飛機），做了一個自由落體運動后重重的摔在福岡機場的跑道上（這一摔直接讓他身上多處骨折，脊髓也受到損傷，當場昏死過去，隨即被趕到的日本警察逮捕，抬上擔架送醫(yī)救治）。

機長唯恐張振?？赡軘y帶的炸藥會爆炸，迅即吩咐乘務長向駕駛艙傳話，命令副駕駛和工程師將還沒有熄火的飛機再往前滑一段距離、遠離張振海所在的區(qū)域。隨即飛機又在副駕駛和飛航工程師的操縱下松開了剎車繼續(xù)往前滑行了二百米左右才再次停下。

在機長動手的同時，在他身后的男空乘一邊高聲大喊“都不許動！坐下，都不許動！”一邊用藏在腋下的滅火器照著張振海妻子的頭部狠狠的砸了一下，張妻當即頭破血流的暈倒在一個座位上，在制服張妻時發(fā)現(xiàn)她的腰部有一圈硬幫幫的東西，以為是炸藥，于是這名男性空乘和機長聯(lián)手將她死死的摁在座位上好幾分鐘不敢動彈，幾分鐘后見沒有動靜才判斷不像是爆炸物。

當男空乘將滅火器砸向張妻腦門的同時，埋伏在配餐區(qū)的警察乘客也采取行動，一把抓住張振海的兒子，小男孩拼命反抗，張口亂咬，將那名警察的手咬傷多處，但小孩終究不是大人的對手，很快也被制服，被死死的摁在地板上。

本廠長繪制的中國民航涂裝的B-2448號波音747-200客機細節(jié)3

本廠長繪制的中國民航涂裝的B-2448號波音747-200客機細節(jié)4

在解除了3人的抵抗后，男性空乘招呼后艙乘客幫忙：“我是機上安保人員，哪位乘客有繩子？過來幫幫忙，把這個劫機犯綁起來！”幾名身強力壯的男性乘客起身響應，拿過乘務長提供的繩子，將張振海的妻兒捆了個結結實實。隨后才壯著膽子對張妻腰間的硬物進行檢查，發(fā)現(xiàn)是捆成卷狀的人民幣現(xiàn)鈔。

接著，機長吩咐乘務組仔細檢查張振海一家三口所在的座位以及頭頂上方的行李架，同時詢問周邊的乘客：這幾個人登機后還有沒有去過別的地方。有乘客告知乘務組張振海去過盥洗室，于是乘務組又將盥洗室徹底搜查了一遍，確定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爆炸物。

局面回到了CA981航班機組的手中，隨后客艙廣播再次響起：“乘客同志們，我們剛才成功進行了一場反劫機行動，歹徒已經(jīng)被制服，飛機和乘客都安然無恙！”

話音剛落，飛機里立即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激動的乘客們紛紛與機組成員握手擁抱。喜悅過后，乘務長通過廣播讓乘客重新就座，乘務組重新將因為劫機事件處置打斷而沒發(fā)放的餐食重新熱了一遍后發(fā)放給早已經(jīng)是饑腸轆轆的乘客（平息事態(tài)時已經(jīng)是日本當?shù)貢r間15時左右）。

隨后，機組與日方聯(lián)系。經(jīng)過交涉后，日方同意除了張振海妻兒之外的所有乘客離開飛機前往候機廳休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駐福岡領事館的協(xié)調下，日本警方經(jīng)中方允許派人登機調查取證。經(jīng)過調查確認：張振海的妻兒并沒有參與劫機行動，因此獲準交由中方處理并可以隨機回國，客機上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爆炸裝置。同時，福岡機場管理局同意派加油車為B-2448號機加注燃料。

當晚，中方和日方繼續(xù)談判交涉張振海的處理問題。中方要求日方盡快將劫機犯張振海交給中方。并向日方出示了張振海在國內的犯罪證據(jù)。日方以張振海目前在醫(yī)院接受治療為由建議引渡問題延后討論，中方表示同意，但要求立即將張振海羈押，日方對此沒有意見，表示一旦張振?？梢猿鲈?，就立即將其轉移到拘留所關押。

12月7日，日本當?shù)貢r間1時48分，中國國際航空公司B-2448號波音747-2J6BM客機重新加注滿燃料后離開福岡返回北京（有14名外國乘客選擇直接從福岡改簽航班前往美國），并于北京時間5時30分左右抵達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經(jīng)此一劫CA981航班的許多中國乘客表示不敢再坐飛機，國航為此給他們辦理全額退票并改乘火車從北京前往上海。

事后，所有參與CA981航班反劫機行動的機組人員和幫忙的熱心乘客都得到了嘉獎。

參加CA981航班反劫機行動的部分乘客在重聚時的合影

至于留在日本的張振海，1989年12月他被日本警方拘留，被移送至東京關押。1990年2月，中方正式向日方提交了引渡張振海的外交照會，表示將就發(fā)生在CA981航班上的劫機行為對張振海進行審判，而非針對張振海的其他罪行。4月28日，東京高等裁判所同意將張振海引渡回中國，當天，脊髓受損，喪失行動能力的張振海躺在醫(yī)療手推車上被日本警方押送至東京成田國際機場并送上了中國國際航空公司CA926航班回國。7月18日，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以劫持飛機罪判處已經(jīng)無法站立的張振海有期徒刑8年，剝奪政治權利2年。

1990年后，CA981航班的航線改為由北京經(jīng)停安克雷奇前往紐約，由波音747-400客機執(zhí)飛；2002年9月，CA981航班改由經(jīng)北極航線不停直飛紐約；2013年3月31日起換裝波音777-300ER型客機執(zhí)飛；2015年1月7日改由波音747-8型客機執(zhí)飛。

B-2448號波音747-2J6BM客機于1998年被改裝為全貨機，交由中國國際貨運航空公司運營，2009年5月該機轉售給有和道通航空公司運營，2017年停用停場，至今機齡已經(jīng)達到35年。

B-2448號機性能數(shù)據(jù)

機型：波音747-2J6BM客貨混合機

設計商：波音飛機公司

乘員：機組3人+載員238人（典型）

長度：70.66米

翼展：59.64米

高度：19.33米

空重：169960千克

最大起飛重量：377840千克

發(fā)動機：四臺普拉特·惠特尼公司JT9D-7R4G2渦輪風扇引擎，單臺推力243.5千牛

經(jīng)濟巡航飛行速度：907千米每小時

最大載重航程：12778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