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陰繆姓女,予族侄子良婦也,自江陰來上海,居小西門寓所,偶受風(fēng)寒,惡風(fēng)自汗,脈浮,兩太陽穴痛,投以輕劑桂枝湯,計桂枝二錢,芍藥三錢,甘草一錢,生姜二片,大棗三枚。汗出,頭痛差,寒熱亦止。不料一日后,忽又發(fā)熱,脈轉(zhuǎn)大,身煩亂,因與白虎湯。 生石膏(八錢) 知母(五錢) 生草(三錢) 粳米(一撮) 服后,病如故。 次日,又服白虎湯,孰知身熱更高,煩躁更甚,大渴引飲,汗出如漿。 又增重藥量,為石膏二兩,知母一兩,生草五錢,梗米二杯,并加鮮生地二兩,天花粉一兩,大小薊各五錢,丹皮五錢。令以大鍋煎汁,口渴即飲。共飲三大碗,神志略清,頭不痛,壯熱退,并能自起大小便。盡劑后,煩躁亦安,口渴大減。 翌日停服,至第三日,熱又發(fā),且加劇,周身骨節(jié)疼痛,思飲冰涼之品,夜中令其子取自來水飲之,盡一桶。 因思此證乍發(fā)乍止,發(fā)則加劇,熱又不退,證大可疑。 適余子湘人在,曰,論證情,確系白虎,其勢盛,則用藥亦宜加重。第就白虎湯原方,加石膏至八兩,余仍其舊。仍以大鍋煎汁冷飲。服后,大汗如注,濕透衣襟,諸恙悉除,不復(fù)發(fā)。 惟大便不行,用麻仁丸二錢,芒硝湯送下,一劑而瘥。
【按】白虎湯證,有由直中天時之熱而起者,有由自身積熱而起者,若前案所引是也。 有非直起于熱,而由寒化熱者,即由桂枝湯證轉(zhuǎn)為白虎湯證者,若本案所言是也。 仲圣曰,“服桂枝湯,大汗出后,大煩渴不解,脈洪大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是即由寒化熱之明證。本條之意若曰:“有患桂枝湯證者于此,醫(yī)者認(rèn)證不誤,予以桂枝湯。服湯已,應(yīng)熱退病除,但病者忽大汗出后,反大煩渴不解,脈且轉(zhuǎn)為洪大。是蓋其人素有蘊熱,因藥引起,或藥量過劑所致,但勿懼,可以白虎加人參湯一劑愈之。其屬有蘊熱者可以順便除之,其屬藥量過劑者,此即補救法也。”本條即示桂枝湯證化為白虎湯證之一例。
人多以桂枝麻黃二湯齊稱,我今且撇開麻黃,而以白虎合桂枝二湯并論之。 余曰桂枝湯為溫和腸胃(若以其重要言,當(dāng)曰胃腸)之方,白虎湯則為涼和腸胃之方。 桂枝證之腸胃失之過寒,故當(dāng)溫之,溫之則能和。 白虎證之腸胃失之過熱,故當(dāng)涼之,涼之則亦能和。 和者,平也,猶今人所謂水平,或標(biāo)準(zhǔn)也。失此標(biāo)準(zhǔn)則病,故曰太過等于不及,猶言其病一也。 桂枝湯證腸胃之虛寒,或由于病者素體積弱使然,或由于偶受風(fēng)寒使然,或更合二因而兼有之。 白虎湯證腸胃之實熱,容吾重復(fù)言之,或由于病者素體積熱使然,或由于由寒化熱使然,或竟由直受熱邪使然,或竟合諸因而兼有之。 來路不一,證狀參差,而醫(yī)者予以方,求其和則同。 方藥不一,而方意則同。 白虎湯之石膏知母同是涼胃。 大棗免胃液之傷,粳米求胃津之凝。 余下甘草一味,同是和腸,防其下傳。兩相對勘,一無遁形。
吾師治白虎湯證之直起于熱者,用白虎湯,治白虎湯證之由寒化熱者,亦用白虎湯。無所謂傷寒,無所渭溫?zé)?,是乃仲圣之正傳?/font> 乃溫?zé)峒矣灿謧疁責(zé)釣闋栁冶舜?,謂由寒化熱者是傷寒,由熱直起者是溫?zé)?。然則治傷寒之白虎湯證用白虎湯,治溫?zé)嶂谆C,曷不用其它神湯妙藥,而終不脫石膏知母耶?是故溫?zé)醾疇?,甚無謂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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