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俞飛鵬 我的工作臺上,細碎的石屑、粉塵最是常見。爾后,便是左一塊右一塊的各異硯石。一塊歙石,擱工作臺上已有多天。之前,如何鑿刻這塊歙石,想法已有。原本近幾天就要開刻,現(xiàn)下,卻決定再擱一下。 決定是忽然下的。 /歙硯 /吳榮華作品 這塊歙石,類長方樣,形天成,皮色青灰,面上背后,皆生有凹缺。 硯石,不一定石形天成就高人一頭,人為造形便注定一般。有的硯石,形勢天然突兀,具石感,可是硯感不夠,這類硯石,強行入硯非不可以,但要說篤定好,卻不好言說。有的硯石,天生硯感好,好到一看便有感覺,便想到某一型硯,可是石感,左看右看翻來覆去,未必合味。 這塊歙石,之所以讓我接連多日坐立難安,心緒無定,在將刻要刻之時忽而決定不刻,在于它的不僅石感不錯,硯感也好得非同凡常。 /苴卻硯 /王友軍作品 好硯石,在我,見著便不忍釋手,眼睛便挪移不開。不過,再好的硯石,到達工作室后,我都要有意識地擱放一段,不理,不看。 這塊歙石,我知道,數(shù)年前便已來到工作室。 上手硯石,要只是隨那紋理質(zhì)色,所謂應(yīng)材施藝,圖描出松梧梅竹,人物山形,以熟手看,多無大礙。通常,石感、硯感皆好的硯石,熟手很容易隨那石材浮凸出圖畫。 現(xiàn)下,要將一塊硯石擺弄成硯,即便不作任何勾描,稀里嘩啦一番打敲,信,自己也能敲出來一方有樣的硯??墒沁@硯石,說沒感覺,它有,想要鮮翠感覺,卻無著落。拿起刀具隨意敲打,不想,要見著隱于石中那硯,又無處得覓。 /苴卻硯 /張加龍作品 制硯,硯手多有過這等心歷:譬如一段時日刻硯,或者,一段總習于雕琢某一樣式、類別的硯,于是面硯石,畫面飄浮出來的格式、面貌半多似曾相識。又譬如,某一階段刻硯,任硯石這塊那方,總覺得池就固于一地,池頭,概都是彩虹樣的弧彎一道。還譬如下刀,刀,看著換來變?nèi)ゲ煌#墒羌毑煲幌?,發(fā)現(xiàn)多是一個出手模式,最愛使用的刀具多是某一類某幾把。這,自是脫不開你的制硯偏好,你的某一階段的攻取,習慣,所思所往所向,許,還可能關(guān)聯(lián)到你日子的過于整齊劃一,待停一地的過于久長。 /歙硯 /吳貴生作品 制硯,確有一些階段,我會偏好某一類硯制,譬如宋硯,又譬如清代的山水硯,人物硯等。某一時期,青銅紋飾刻雕涉獵稍多。有一段,下筆脫不掉習慣性起線,下刀總樂于一類平鋪,倒角。且,不以為然,為非。 曾經(jīng),在覺到自己的刻硯陷入某一怪圈后,我給自個叫過暫停。這樣的暫停,無疑帶強制性。我強迫自己擱下一塊接連一塊的某一類硯石,擱下刻刀,丟開硯。去窗邊聽聽雨水落下的聲音,去茶樓品品飄雪。亦或,讀書,畫畫,故意徒步,出外走走看看,行去一個莫名地界,看天蒼地古,風吹草低;去到一個僻遠山里,感受一下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 停,幾天是,半月,半年,亦無甚不是。 有天,不刻硯的自己,在家擰開自來水龍頭,一個人,于流水喧嘩中,竟然感覺回到了江南。 /歙硯 /俞飛鵬作品 歙石,色調(diào)沒有苴卻石的鮮麗、明快,性狀從來獨持著斂逸。 歙石有金星,金暈,眉子,羅紋等等稀珍,不知道,這塊看似皮色尋常的硯石,里面究是怎樣,會冒出何樣的古怪清奇。 刻硯,造象,形式,硯石,思想??坛帲话l(fā)而不可收是,刻什么,什么不是,也是??坛帲憧梢詮?fù)制古往,非門式、四直不做。也可以一徑重復(fù)自己,還可以雨過天青,自性自造??坛?,南北東西,廣作徽派,有人出手雄渾,有人造硯細秀。有人揮刀入硯,來得快速,忽來忽去一硯看著便已刻好。有人慢條斯理,三天兩頭,刻一小點,過個三二天,又刻一小點。 /歙硯 /俞飛鵬作品 刻硯,以何樣題材,形成何樣方圓向背?渾寓成何樣的文韜武略氣血風韻?池如何為?堂怎樣是?線如何起? 刻硯,雕雕走走,邊擱,邊,我如是想。 /2018-8-23凌晨/初稿于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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