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俞飛鵬 刻硯,就著硯石,有人來了感覺,愛馬上刻,有人不,譬似我。
數(shù)天前,過去湖南,和胡楊去到山溪邊,見地上一手掌大小石塊,青綠色調(diào),煞是可愛,于是管它是否硯石,任它能否成硯,我一路帶著,白天、夜里摩挲在手,直帶到我刻硯的四川工作室。 石塊帶到,擱下先前好感,特意地我把它置放在工作室的孤僻一地,然后,盡可能不去理會它,甚至于不看它一眼。 想來也不獨(dú)是這石。 /端硯 /楊智麟作品 七、八年前亦或更早,由廣東帶來的端石,帶自婺源的龍尾石,帶到四川工作室后,概都是這樣,擱起。如此擱放一陣,冷不丁的一天,突然,我會拿出它們,看——或者下手刻做。 這樣的看,情狀,自是不同于面一石的所謂相的專意把看。 專意把看硯石,相看,有時我會取一硯石,有時,是幾塊擱一起看。相看前戲,免不了一番洗,擦,敲,看。及后,我會在某一時段或某一天,漫不經(jīng)心于某塊或某幾塊硯石,再后,愛把著其中一塊硯石顛來倒去,且,順而隨那硯石凸凹、波折,錯落,起伏折疊一下自己。 /醴硯 /張學(xué)年作品 這是我歡喜的一種狀態(tài)。盡管,這樣的起伏,折疊,多時,未必作用于接下來的圖畫,勾勒,營造。
有時,就著一塊硯石,我會突發(fā)奇想,想一下翻出十萬八千里的筋斗云,是何等美輪美奐,想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神行太保戴宗,亟亟行走奔跑跳躍的樣子,想著硯石上能蹦出何樣的溪橋樓閣,流水人家,想到具體造刻那石,我手頭的大圓刀訣然切下那地,當(dāng)是何處。 這樣的想,蓋不分晴朗日,陰雨天,可以無論毛石,硯坯,不管端歙,松花,苴卻,紅絲,甚至于顛來倒去半天的那石,是否專用硯石。
面硯石,刻,一刀刀。 敲打,我會陶醉其間的忽深忽淺,時而如小雨淅瀝,時似急雨突來。我會一陣平口,一會圓刀。一刀刀,要看刀口所向,所對,然后輕敲亦或重打。時,任昏天黑地,我的敲打,一徑只是劈荊斬刺,攻城掠地,時,我會邊想邊打,想某一刀如何打,打下那一刀該怎樣,是怎樣。 /賀蘭硯 /林慶華作品/竹節(jié)硯背刻 雕或者刻,可平刀,可圓刀??晌?,雕那時,覺得圓刀最是合適,刻那會,平刀最顯機(jī)鋒。許是因為看硯的我要看刻,著重于條理清晰深入細(xì)理的刻,所以,刻硯那時的我,下刀,我會不時變幻刀路,會忽來一脈渾融,勁俏。會這把那把刻刀來復(fù)去更替,會心安一隅,專心于某一局點(diǎn),會覺得刻硯的自己,那時不在工作室而是身置山里,會以為那當(dāng)兒,時間已然因我的刻硯靜止,天下已無所有紛擾,爭執(zhí),笑里藏刀爾虞我詐。
許是刻硯,可以讓我暫時入靜,讓我忘卻現(xiàn)實中的不安,苦痛。于是,我不斷的刻,狠狠地鑿。深入,淺出,一個人——漫無根由跋涉。 /明山硯 /胡楊作品/局部 久而久之,不覺間,我就這樣的為自己筑構(gòu)了一個可以托寄的小樓,一個屬于自己的私密領(lǐng)地。在這,我刻著硯,心靜,自得,自在,自性,柳暗花明,曲徑通幽,無所謂禁忌顧慮,任思緒橫無際涯。我可以為硯走向洪古,在那流連,漫看,或在唐詩宋詞里愜意待停一陣??梢圆恢钡剡吙踢呄?,為硯歡欣,超然方外??梢源舐烦?,一個人固執(zhí)地前瞻,獨(dú)往。 /2018-7-30 /稿于攀枝花硯文化研究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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