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保和:普通的三味藥,甘麥大棗湯的神奇(月經(jīng)淋漓不盡) 喬某,女,20歲,本校中醫(yī)系學生 2002年6月15日初診 患者兩月以來月經(jīng)淋漓不盡,醫(yī)予歸脾湯、六味地黃湯類加減治療無效。飯后胃脹,走路久則足跟痛。腰酸,躺臥后覺舒服。脈細。舌瘦,尖紅,中有裂紋,苔薄白。細詢其既往病史,訴月經(jīng)淋漓不盡時發(fā)時止已4年,少則一二十日,多則二三月不止。 醫(yī)予培補、止血藥物可暫止,后又再發(fā)。訴本病由在家鄉(xiāng)上高中一年級時住校后引起。當時天不亮即起床出操,學習時間很長,休息時間很少,課業(yè)負擔重, 心情十分緊張 ??忌洗髮W以后,雖然休息時間多些了,但心情緊張之感未除。遇事著急,必趕緊辦好才能使心情緩和下來。 于是按其腹直肌,果然緊張、敏感。 治以王旭高緩肝之法 炙甘草10g,小麥30g,大棗10枚白芍10g,陳皮10g7劑,每日1劑,水煎服 二診:6月22日?;颊叻?劑后血即大減,3劑后已經(jīng)干凈,但因去閱覽室看書著涼,血又下。繼服原方,現(xiàn)血又大減,僅在白帶中夾有淡淡的血絲。訴平日常便秘,便干且色黑,3-4天1次大便。服此方后大便轉軟,日便1次,色已正常。觸其腹直肌仍有緊張拘急敏感之象。再以原方加白芍10g,當歸10g,黃芪10g7劑,每日1劑,水煎服 三診:6月29日未再出血,精神、體力均較以前明顯好轉。心情緊張之感已除。 囑其繼服補中益氣丸,每服1丸,日服2次,連服1月。后知本病未再復發(fā)。按: 此例患者月經(jīng)淋漓不盡并伴胃脘發(fā)脹,走路久足跟痛,腰酸而休息可減,確似脾腎兩虛之證,但予歸脾湯、六味地黃丸 卻不見效果,確實令人費解。 對此類疾病必須重視問診,詳細追詢其發(fā)病原因,否則無從下手。 當知其早在高一時即發(fā)此病,且與心情緊張關系密切,則主癥顯露無遺,予王氏緩肝方很快治愈??梢娖淦?、腎諸癥并非主癥,一旦肝氣急甚得以消除,其脾、腎諸癥亦可隨之痊愈?!案螝馍酢蹦吮静〉闹行沫h(huán)節(jié)。當然,為使肝氣最終得營血之養(yǎng),必須脾土旺盛,化源充足,故最終以補中益氣丸收功。 經(jīng)方學堂|劉保和:虛證血虛(甘麥大棗湯證)如何“抓主癥”? 先說一個笑話。1995年筆者為某社會辦學的中西醫(yī)結合學院學生講授《溫病學》,課間一位同學問曰:“老師,聽您講課非常推崇經(jīng)方,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筆者請他提問,他說:“方劑老師在講課時說,張仲景的什么方子都好,惟獨甘麥大棗湯無效。甘草,每個醫(yī)生每個方子都用,它能有多大的治療作用?大棗,我們常吃,它是食品,能治什么病?小麥,我們每天都吃饅頭,小麥要是能治病,就沒有'臟躁’病了。您說他說的話對嗎?”筆者聽了以后,感到愕然,一時竟不知怎樣回答才好。思索一會兒以后,才給他們講了王某的案例,證明甘麥大棗湯不僅有效,而且有時會取得不可思議的奇效,并鼓勵他們要相信張仲景,學好經(jīng)方。王某,女,60歲,住河北師范大學職工宿舍。1991年10月4日初診。患者由其丈夫攙扶進入診室,見其極度消瘦,行動無力。訴從1978年始,即患吞咽困難,西醫(yī)經(jīng)鋇餐造影,診為“賁門痙攣”,但經(jīng)中西醫(yī)多方治療亦無效果。訴雖然肚子餓得慌,但食物卻咽不下去,當食物進入接近心口窩(即劍突下)時,即覺阻擋,此時即發(fā)惡心,必吐出始安。近日因過節(jié),家里來人多,心里煩亂,病情更甚,已連續(xù)3天,每日僅能進食1兩,近兩天連水也不下。雖不能進食,但胃中空虛,訴“抽抽得慌”。身高雖有1.6米,但體重不足30千克。平時心情不好,每當“亂心”時即病情發(fā)作,生氣、著急亦可發(fā)作,“有時家里什么事也沒有,卻心里覺得有多大的事似的”,總覺得心情壓抑和緊張?,F(xiàn)僅能進食少許牛奶和米粥,喝水時卻必用大杯盛水,大口吞咽,才能將水進入胃中。精神疲憊,語言無力,訴“上氣不接下氣”。左腿覺煩擾不寧,要求他人不斷加以按壓捏揉始舒。兩手發(fā)涼。舌淡紅,苔薄黃膩,脈細而軟。予甘麥大棗湯原方。炙甘草10克,小麥30克,大棗10枚。7劑,每日1劑,水煎服。二診:10月11日。訴服藥1劑后,進食時阻擋感即明顯減輕,3劑后已能正常飲水,能多喝些稀粥了,日進食可增至2兩。未再吐食。原方7劑。三診:10月18日。現(xiàn)進食已無阻擋感,可以少量進食固體食物,如饅頭和米飯了。心已不煩,原來總覺“心里懸著”,現(xiàn)這種緊張感也消失了。睡眠轉好,原常做噩夢,現(xiàn)亦不做夢了。原方7劑。四診:10月25日。現(xiàn)已不害怕了,心里安靜了,原來“成天心懸著,像有事一樣”的感覺完全消失,有說有笑了。一天能吃4兩主食,原進食固態(tài)食物要用水送,現(xiàn)已不用水送了。周身已覺有力,氣已不短。但脈仍細弱。予上方加六君子湯:黨參、白術、茯苓、陳皮、半夏、炙甘草各10克,小麥30克,大棗10枚。7劑。五診:11月1日。患者進食已經(jīng)正常,每日可食主食6兩。仍予原方10劑。六診:11月11日。患者一切正常,停藥。后于1993年7月10日帶他人來此看病,訴此病一直未再復發(fā),原來的精神壓抑和緊張感也消除了。按:所謂“賁門痙攣”其實亦屬筋脈肌肉拘急攣縮的“痙病”,以甘麥大棗湯緩急,則諸癥隨之而愈。由此可見經(jīng)方之神奇。論甘麥大棗湯證的主癥:緊張有些人對甘麥大棗湯的認識為什么如此膚淺?主要是對中醫(yī)的基礎理論領會不深,尤其是對中藥四氣五味、升降浮沉、歸經(jīng)等理論不相信、不學習、不應用。所相信的是中藥的所謂“藥理研究”。沒有任何中藥的“藥理研究”能解釋和證明甘麥大棗湯可以治療“臟躁”,因此就認為它無效。另外,就是不臨床,只是本本先生,沒有見過他人使用本方治病,自己也不臨床,就必然導致以上怪論。筆者認為,經(jīng)方之所以難以推廣應用,最主要的原因還在于《傷寒論》與《金匱要略》本身的缺陷,就是張仲景并沒有把大部分方劑的主癥鮮明地提示出來。他在上述兩書中敘述的癥狀,常常并非主癥,主癥被掩蓋起來了。就以甘麥大棗湯方證為例,如果按照條文中所說“臟躁”的癥狀應用,則門診醫(yī)生可能一年也遇不到幾個這樣的病人。但是如果拋開條文的束縛,而是探討其病機,并進而在臨床中反復研究,把主癥挖掘出來,則其適應范圍就會無限地擴張,可以應用于無數(shù)的疾病。那么,甘麥大棗湯證的主癥是什么呢?就是兩個字:“緊張”。這個緊張,既不是急躁易怒,也不是悲觀發(fā)愁,而是像本案病人所述的那樣,本來沒有什么事,卻“心里覺得有多大的事似的”。這種病人多數(shù)是急脾氣,遇事沉不住氣。如果有人交代他做什么事,他會立刻去辦,一會兒也不耽擱,這就是“急迫”感,這就是要用甘麥大棗湯緩其急的主癥。它體現(xiàn)了肝氣甚急的證候本質。血虛則氣反偏亢,結果出現(xiàn)“肝氣甚”的現(xiàn)象。但這個“肝氣甚”主要以急迫緊張為主要表現(xiàn),而不是以脹滿為主要表現(xiàn)。其急迫緊張乃由肝血虛,肝氣失于濡養(yǎng),肝的筋脈亦失于濡養(yǎng)所致。所以“肝氣甚”其實是虛性的亢奮。既然是亢奮,不論虛性、實性,都會克制脾土,如果此時恰好中氣亦虛,就適合用甘味藥,一方面補益脾胃以防肝木之克伐,并從而化生營血以補充肝血,一方面甘藥緩急,恰能緩和肝氣之急迫。用甘味藥治療本證,一舉兩得,此從《金匱》“婦人臟躁”病的證治看得一清二楚。《金匱·婦人雜病脈證并治》曰:“婦人臟躁,喜悲傷欲哭,象如神靈所作,數(shù)欠伸,甘麥大棗湯主之。”甘麥大棗湯由甘草三兩、小麥一升、大棗十枚組成,并云“亦補脾氣”。“婦人臟躁”,是說本病最多見于婦女,其表現(xiàn)是躁動不安,至于病位在于何臟,筆者認為在肝。從“悲傷欲哭”可知,乃肝虛即肝血虛之證。肝血虛則將軍之官氣餒,遇不良刺激反而委靡不振而“悲傷欲哭”。其“數(shù)欠伸”,病位亦在肝?!峨y經(jīng)·四難》曰:“呼出心與肺,吸入腎與肝”,“數(shù)欠伸”即多次打呵欠、伸懶腰的狀態(tài)。以打呵欠言,是重在吸氣還是重在呼氣?讀者可以自己體會一下,顯然是先引長一吸,然后再從容地呼出去,是用力在吸的。用力在吸,有在腎與在肝的不同,如稍一動作即上氣不接下氣,尤以吸氣困難,即所謂“腎不納氣”,病位在腎。如在安靜狀態(tài)下,病人即覺吸氣費力,必引長一吸始覺暢快,即所謂“太息”,則病位在肝。本病“打呵欠”與“太息”的呼吸動作一樣,其實是肝氣郁滯,吸氣受阻,必用力吸氣才能沖破其阻力的表現(xiàn)。至于伸懶腰,更證明病位在肝。這由于肝血虛,腹部肌肉、筋脈失去濡養(yǎng)而出現(xiàn)拘急現(xiàn)象,病人為抵制這種拘急,才身向后仰,舉臂挺腹伸懶腰以舒展之。這就像一般腿部抽筋的病人也要伸直大腿一樣。至于“象如神靈所作”,證明張仲景根本不信民間鬼怪神狐之類說法,因此才說“象如”;同時,也說明本病呈不時發(fā)作又不時終止的特點,這也與肝為風臟,其性“善行而數(shù)變”一致。既然本病病位在肝,并以拘急為其主要特點,正符合“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的治療原則,所以張仲景擬定甘麥大棗湯治療。其中炙甘草、大棗為甘味藥之主藥,不僅緩解急迫,而且從中焦化生營血,直接補益肝血。小麥亦屬甘味藥,并為心之谷,除具有上述甘藥的共同作用外,并能養(yǎng)心安神,從而解除其恍惚不安、神志失常的病態(tà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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