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中,有三幅最被大家稱道。 《千里江山圖》是少年“見自己”,浩浩蕩蕩,名動天下。《清明上河圖》是帝王“見眾生”,煙火繁盛,人卻渺小。 而《富春山居圖》是人至黃昏“見天地”,隱于山水間,耐它斗轉(zhuǎn)星移,我自幕天席地。 《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 這幅氣定神閑的《富春山居圖》,當(dāng)年差點(diǎn)成為收藏家吳洪裕的陪葬品,因愛這幅畫成癡,去世前囑咐家人:“這幅畫我得帶走,你們把它燒了吧?!?/strong> 直到侄子吳靜庵趕到,一把將畫從火盆里奪出,才得以留存原畫。可畫已燒成兩截,前半截為《剩山圖》,后半截為《無用師卷》。畫這副畫的人正是“元四家”之首——黃公望。 他可能從未想過,晚年不問世事的他,居然畫出了這幅傳世名畫,被后人掛念至今。 黃公望50歲學(xué)畫,79歲在富陽住下,80歲開始畫富春江山水,84歲終成名作《富春山居圖》。 時間從來不是人生的局限,面對堅(jiān)硬的世界,你是選擇背過臉去,還是啟程重來。 有些人路過半程,便選擇匍匐在自己的時間刻度里,而有些人,卻隨時推翻,隨時再來,隨時向別人證明 他不是一個被命運(yùn)寫好的角色。黃公望便是如此。 南宋末年,黃公望出生于江蘇常熟。他本姓陸,叫陸堅(jiān)。很小就父母雙亡,于是過繼到了一個富庶的書香世家。 繼父黃樂老先生一見陸堅(jiān)便很喜歡,說“黃公望子久矣”!于是取名公望,字子久。老先生挑兒子挑到94歲,卻一眼相中黃公望,的確有他的道理。 黃公望從小就天資過人,”科通三教,旁曉諸藝“,被譽(yù)為神童。小小年紀(jì)就勵志要當(dāng)官,要改變世界。 在他11歲時,北邊的馬蹄聲踏破了漢人的夢,新朝代的統(tǒng)治者與漢人有著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首先就是,科舉制被廢除。 滿腹經(jīng)綸的他沒有放棄仕途之夢,一邊到處結(jié)交文人,道士,一邊各路官員。在他42歲時,得到張閭的賞識,做了一名書吏,起草有關(guān)監(jiān)察方面的文件??蛇@,已是他一生仕途的頂峰了。 不過五年,他卻因張閭貪腐而受牽連入獄。命運(yùn)總是弄人,他一入獄,元卻開了科舉,黃公望就這樣在獄內(nèi),錯過了他一生期盼的機(jī)會。 盧梭說:“逆境強(qiáng)迫我們轉(zhuǎn)過頭來認(rèn)清自己,也許這正是大部分人覺得逆境無可忍受的原因” 在獄中的日子孤獨(dú)冷清,不知今日是何日,不知今世是何世。那些滿腔熱血的抱負(fù)擲地?zé)o聲,那些執(zhí)念被慢慢放下。 只有在和自己的矛盾,好惡,狂熱作斗爭的時候,你才可能去理解一小部分的生活。黃公望認(rèn)清了自己,也認(rèn)清了生活。 等到他50歲從監(jiān)獄走出來的時候,他的野心已經(jīng)幻滅,看破世道,他開始一邊旅行、一邊賣卜作畫。 黃公望《九峰雪霽圖》 在這期間,他更是結(jié)識了元代文人畫的先驅(qū)趙孟頫,并拜他為師,潛心學(xué)畫。 1329 年,61 歲的黃公望加入全真教,號“大癡”。放棄了功名以后的黃公望生活平淡,有時為了一副畫,呆呆地坐在石頭上。 他說他在“觀察鶯飛草長,江流潺潺,漁人晚歸?!北皇廊朔Q為“大癡本色”。 坐看山水,起筆繪畫,風(fēng)卷云舒,隱于人間。 做官,入獄,隱居、游歷,工書法、通音律、能詩文,幼時即神童,也曾名起名燥,滿腹才情終有落身之處。比起朝廷官場,山水才是天下。 這大癡道人,有時靜坐于荒山亂石叢中,旁若無人;有時蕩步太湖,與三兩好友吹鐵笛;有時到海河交界處,看激流轟浪;或在月明星稀之夜,攜酒瓶,枯坐湖橋,獨(dú)飲清吟。 風(fēng)雨驟至,他渾然不覺,友人勸他離開,他也不聽,因?yàn)樗谀抢锟梢愿惺艿剿杏钪嫔ⅰ?/span> 黃公望《萬壑松峰》 直到79歲時,黃公望和師弟無用從松江游歷到浙江富陽。這里“水如染,山如削, 峰緊緊流窄,鳶飛魚躍?!庇写唤?jīng)過,也是“翠色欲上船”。 他就跟師弟說:我不走了,我留下來畫畫。 79歲的黃公望在富陽住下,他的隱居地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江。舉目四望,有山有水。水行山中,山繞水生。還有眾多飛瀑、雄奇巖峰 。 在富春江的奇致美景中,一住就是四年。 這四年里,他日日帶著畫具,行至富春江邊,風(fēng)雨無阻。 遇到好景就停下來畫,心隨念走,他雖已是80歲的高齡,卻樂死不疲地在這天地間輾轉(zhuǎn)。 在他的畫筆下,山高巍峨,水流有聲,時間在這里仿佛未曾流逝,他也不用再知道,今日是何日,今世是何世了。 淡泊名利的黃公望,雖已是當(dāng)時有名的畫家,卻從不吝嗇自己的畫作。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向他討畫,他總是二話不說贈與友人。 他的師弟無用也來找他要畫,黃公望當(dāng)然應(yīng)允,而這幅畫,便是《富春山居圖》。 他要在這副畫中講述一條河流的一生,這漫長的江水,在一千年的歷史里,流過來的淺灘、激流、高峰, 也是時代和人類的悲喜。 四年之后,黃公望84歲,被后世稱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的《富春山居圖》全部完成。 完整的紙本水墨畫《富春山居圖》,長 33 厘米,寬約 700 厘米,表現(xiàn)的是富春江一帶連綿不斷的山川秋景。 展開畫卷,丘陵起伏,峰回路轉(zhuǎn),江流沃土,沙汀平疇,云煙掩映村舍,水波出沒漁舟,近樹蒼蒼,亭臺小橋…… 清代畫家鄒之麟稱此作為“右軍之蘭亭也,圣而神矣”。 當(dāng)黃公望將《富川山居圖》畫完,他長舒一口氣,重重將筆扔入江中,長吁這一生,我完成了。一年后,黃公望長笑而逝。 前半卷《富春山居圖·剩山圖》 這一位晚來習(xí)藝之奇人,“師董源、晚年變其法,自成一家。”他將平淡天真發(fā)揮到了一個極致,實(shí)處有緩和、奇崛中生簡遠(yuǎn)。如今再回想,那五年的牢獄之災(zāi),禍兮!福兮! 回望這漫漫長途的一生,上天賜予了他無與倫比的才華,卻讓他過得太坎坷,不如意常有,順意亦有時,頓生“也無風(fēng)雨也無情,回首向來蕭瑟處”的感慨。 但這所有的經(jīng)歷,都終會變成一種豁達(dá),哀傷喜悅,生出的是對人生的包容,讓他從痛苦與矛盾中解脫出來,回來做一個簡單的自己。 就像人的一生,起伏順逆,哀傷喜樂,跌宕平復(fù),卻又不止是一個人的一生。不管世事如何變幻,富春江依舊是富春江。 陳丹青說,成熟老練的大師喜歡做“減法“,人生的加法總是容易,越到后面,減法其實(shí)越難。 欲望總是無止盡。做一個世俗意義上“成功”的已是艱辛,可是,做一個大家口中的“平凡人”就簡單了嗎? 富春山居不只是一張畫,是一個哲學(xué),生命態(tài)度的想法。即使到卷尾,你也覺得,長卷之后還有故事,江水還要奔向遠(yuǎn)方。 蔣勛說,蘇東坡的“遠(yuǎn)山長、遠(yuǎn)山亂、曉山青”,余音裊裊,好像一個聲音到最后要結(jié)尾。我們聽過所有的交響詩的結(jié)尾,大概都有一個繞梁的東西。 那應(yīng)該是我們的熱愛,是我們來人世一遭的美妙回音。做你想做的事,何時都不會太晚。因?yàn)槲覀円谋揪筒皇浅晒?,而是體驗(yàn)的滿足。 “當(dāng)你覺得你在走下坡時,可能正是往上走的一段旅程,因?yàn)槿松緛砭褪腔【€,而你以為自己迷失,可能也只是,命運(yùn)發(fā)出了召喚你回歸原點(diǎn)的佳音?!?/sp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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