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往事系列02】

影視劇里，演到起事失敗、革命黨人逃亡的場面時，總是血雨腥風、緊張兮兮的畫面。這固然是一種普遍情況，但具體到每個人，其實未必然。假如你閱讀《宋教仁日記》，讀到他在華興會的“大買賣”夭折后逃亡的自敘，你或許就會有一番新的認識。

1904年10月下旬華興會“謀逆”事發(fā)的時候，宋教仁正在老家桃源，負責常德一路的起義發(fā)動工作，因此一開始他并不知道起義計劃已經被破壞。

11月5日，宋教仁為籌備活動經費，來到長沙找黃興商量，卻發(fā)現(xiàn)后者已不知去向。

就在宋教仁到處亂竄、一頭霧水的時候，同為華興會會員的曹亞伯出現(xiàn)了。有著中學堂教員身份掩護的曹亞伯，自湖南巡撫發(fā)出緝捕黃興等一干“亂黨”的文告后，就一直守候在附近，以便通知上門來找黃興的黨人事情有變。

得知自己的名字也上了湖南巡撫的通緝名單，宋教仁知道自己已經無可選擇，只能出逃。然而，此時的宋教仁幾乎身無分文，所幸曹亞伯連盤纏也為他準備好了。

這樣，宋教仁接過從曹亞伯手上遞過來的十幾塊大洋，便匆匆登上了洋輪，揭開了逃亡史的篇章。

宋教仁走水路，經武漢前往上海。這期間，宋教仁給后人留下了饒有趣味的詳細記事。

的確，認真想想，宋教仁寫于這期間的日記幾乎說得上是“詭異”。

我在翻看這部分日記的時候，原以為能夠看到刀光劍影、驚險恐怖，卻沒料到自己讀到的幾乎可以說得上是一部意態(tài)從容的游記。

一路上，每到一處港口，宋教仁幾乎都很悠閑地購書、看戲、訪友，除了偶爾流露出的少許緊張感，完全看不出日記的主人公正在亡命天涯。

對此，只能說清朝的官員太失職了！

然而，這一指控或許很不“公平”。

在朝廷封疆大吏的眼里，“華興會”的這一幫亂黨，不過是少許乳臭未干的狂悖書生，他們的頭顱實在還沒有馬福益這等黑幫老大，更值得看重。這個時候，“革命黨”什么的，還完全沒有成氣候，入不了朝廷的法眼。當然，要是被抓住了，宋教仁的下場不會很妙。

然而，連宋教仁的名字在湖南巡撫的緝捕名單上都被寫成了“宋家仁”，一旦走出了長沙，短時間宋教仁被捕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這樣的一種情況，又如何能制造出緊張感？因此要想宋教仁就像許多電影里面的類似角色那樣亡命狂奔，實在太難！

宋教仁逃亡路上，過螺山口時，感觸萬端，曾用“憤青”口吻作長歌一首：

“噫吁戲！朕沅水流域之一漢人兮，愧手腕之不靈！

謀自由獨立于湖湘之一隅兮，事竟敗于垂成！

虜騎遍于道路兮，購吾頭以千金！（按：非實寫，文學修辭也）

效古人欲殺身以成仁兮，恐徒死之無益，且慮繼起之乏人！

負衣徒步而走兮，遂去此生斯長斯歌斯哭斯之國！

嗟神州之久淪兮，盡天荊與地棘！

展支那圖以大索兮，無一寸完全干凈漢族自由土地！

披發(fā)長嘯而四顧兮，悵悵乎如何逝？

則欲完我神圣之主義兮，亦惟有重振夫天戈！”（文/孔家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