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臨顏真卿《東方朔畫贊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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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先來看一看顏真卿的《東方朔畫贊碑》。這塊碑現(xiàn)在山東陵縣(是顏真卿46歲時書寫的(大楷(每個字的字徑約有10厘米。這塊碑整體看來(字體平整峻峭、渾厚蒼健、氣勢開張博大(顏氏意氣(撲面而來。仔細(xì)分析(它和比它書寫要早幾年的《多寶塔感應(yīng)碑》所流露出的既渾勁又清秀的面貌不同(更與此后顏真卿成熟時期的作品(比如《勤禮碑》《麻姑仙壇記》等所展現(xiàn)出來的具有顏體特色的面貌(有著很大的差異。因此通過這塊碑(我們可以看到顏真卿書法轉(zhuǎn)變上的許多信息(它在研究顏體楷書的發(fā)展上(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對于這塊《東方朔畫贊碑》(后世的書法大家(在臨寫這塊碑時(會有怎樣的理解和做出什么樣的取舍呢：那我們來看看明代的著名書法家董其昌吧。董其昌臨寫顏真卿的《東方朔畫贊碑》(時年52歲。它是董其昌中年時期楷書的代表性作品(書寫極為精美。這件作品是紙本(長558.6厘米(寬24.5厘米(現(xiàn)在收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

     對照顏真卿的《東方朔畫贊碑》(董其昌在臨寫上(都給了哪些啟示呢：通過觀察比較(我們首先會感覺到顏魯公的字(有著他一貫的線條飽滿、渾厚(結(jié)體平整、樸茂的的風(fēng)格。而董其昌的臨作(讓我們感受到一絲文人的平和與細(xì)膩(落筆精準(zhǔn)(筆法輕盈(意境高遠(yuǎn)。究其原因(這首先是因為兩人在筆畫輕重上的不同(顏真卿鋪毫的幅度較大(而董其昌的鋪毫幅度較小。在筆畫轉(zhuǎn)折之間的停頓上(顏真卿是結(jié)實嚴(yán)謹(jǐn)(然后審慎下行(形成澀勁的線條。董其昌則是稍作停頓(

    然后輕盈帶過(形成整個字的筆畫上的流利。下面我們來選取幾個例字做一些對比分析；

     比如“平”字(顏真卿在用方筆寫出短橫的起筆和行筆后(在止筆處折筆調(diào)整筆鋒穩(wěn)穩(wěn)地帶出短撇(然后筆勢回收(寫出右邊飽滿的一點(承接右點的筆勢回鋒用圓筆寫出長橫的起筆(最后用橫畫止筆向上的筆勢寫出懸針豎。董其昌在用露鋒由輕到重寫出短橫起筆和行筆后(折鋒向左寫出左點(寫到一半戛然而止(反鋒向右順勢寫出右點(然后出鋒向左下(搶鋒寫出長橫的起筆(而后行筆平緩(到止筆處順勢向上寫出豎畫。可以看出來董其昌的處理則要平滑得多(很有行書的筆意。我們可以感受得到(董其昌的書寫速度明顯要比顏真卿的快。再比如“陵”字的捺畫(顏真卿要勁健得多(一筆捺下(在止筆處明顯有一個絞轉(zhuǎn)的筆法(然后再筆鋒挑起，董其昌的捺筆(在捺下之后(筆鋒較為平展地送出(這給人們帶來的感受也不同。也就是說(在書寫速度上(董其昌快于原作(在書寫力度上(董其昌要小于原作(這使得臨作較原作的嚴(yán)謹(jǐn)厚重給人一種舒緩、雅致、清新的審美感受。

     在字的結(jié)構(gòu)上(顏真卿對字內(nèi)空間的處理(多以勻稱等分為主(如“原”“為”等(但是時有獨具匠心的處理(如“?”字右邊犬字旁的緊收、“陵”字內(nèi)部的跌宕等。下面我們來看看董其昌在相同字的處理上有何不同(“原”字董其昌在處理他的結(jié)構(gòu)時(為了和整體風(fēng)格相吻合(把第一筆畫的長橫改為短橫(同時把第一筆畫和第二筆畫的距離拉大(使得整個字透氣了(但是距離是否拉得過大還值得商榷(這里不作討論?！盀椤弊终{(diào)整為上收下放的結(jié)構(gòu)(使得疏密感更強(qiáng)(下面的四點(因為距離拉大(故明顯增強(qiáng)了它們之間的呼應(yīng)(以達(dá)到聚的效果。通過分析(讓人感覺到顏真卿的作品(筆勢雖然雄健(但并不向旁邊溢出(弘中而斂外(非常節(jié)制。這帶給人們的審美感受是(既氣象開闊、又勁力內(nèi)充(但和常規(guī)比較起來(又有所變化(但總體給人以“拙美”的欣賞感受。董其昌的臨作(較好地注意到了一些細(xì)微的地方(但是又有所變化。

    比如(他的筆下(字形結(jié)構(gòu)相對來說強(qiáng)調(diào)了收放和聚散(并稍微作了一些開張的處理(這使得臨作和顏真卿端莊雄偉的結(jié)體拉開了距離。在總體的結(jié)字上(董其昌仍取左右相背之勢(但顏真卿所表現(xiàn)的樸拙之美基本沒有保留。這或許源于董其昌本人的審美傾向吧。

     另外(作品的字距與行距的不同安排(帶給人們的也是不同的審美感受。顏真卿的書寫(字勢滿格(字距和行距緊湊(明顯給人以章法茂密之感。董其昌同樣非常注意安排(但又和顏真卿不同(他在通篇章法的布置上(拉開字距和行距(給人的感受是疏朗、灑脫。甚至(我們還可以這樣來說(仿佛也少了幾許凝重感。因此與原作比較起來(臨作也因此營造出了全然不同的氣息。

     其實(顏真卿的《東方朔畫贊碑》也是一幅臨作(在它之前的王羲之所創(chuàng)作的小楷《東方朔畫贊》(同樣也是精美絕倫。顏真卿是在臨習(xí)前人杰作的基礎(chǔ)上(又借鑒了和他同時代的書法家李邕的筆法(創(chuàng)作出了他的《東方朔畫贊碑》。最為重要的是(這幅作品的意義在于(它透漏出顏真卿楷書后期即將發(fā)生某些變化的一些信息(比如(在他的筆下(晉代之前的篆籀筆法(開始有意識地回歸(并不斷得到加強(qiáng)。在這幅作品中(已經(jīng)流露出了一些端倪。顏真卿的作品因此和王羲之的原作拉開了距離。

     時光悠悠(歲月荏苒(到了明朝的董其昌(他臨寫這塊碑(既師法顏真卿(又借鑒了王羲之的筆意(同時又充滿了董其昌的個人氣息(臨寫出了董其昌的自家風(fēng)貌(表達(dá)了他個人的情趣(因此同樣不失為一幅杰作。這樣兩幅同樣精美的前代大家的作品放在一起(我們可以看到(古代的大師們(他們又是怎樣精研前人的筆法、怎樣做出自己的創(chuàng)新。就董其昌對顏真卿的理解來說(至少在筆法上(他作了一些融合(或者說回歸 回歸到晉人筆法(回歸到王羲之。因此(在董其昌的筆下(晉人“一拓直下”的筆法重新得到細(xì)微的感應(yīng)。前面說

    到(兩幅作品對照來看(董其昌的書寫速度明顯要快于顏真卿(部分原因就在于兩種不同的筆法書寫使然。

     因此(相對于王羲之來說(顏真卿和董其昌的書寫都是臨作(然而都是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和時代氣息的臨作。面對臨作的臨作(我們可以深刻感受到(書法的筆法(千百年來(始終在不斷變化與流轉(zhuǎn)。如果能夠領(lǐng)悟到這一點(將會對怎樣正確臨寫前人的作品(有更加全面的理解(也將會獲得更大的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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