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詩人、詩評家耿占春。記者李克君攝 當一個人老了/才發(fā)現(xiàn)/他是自己的贗品/他模仿了/一個鏡中人/而鏡子正在模糊/鏡中人慢慢/消失在白內(nèi)障的霧里/當一個人老了/才看清霧/在走過的路上彌漫/那里常常走出一個孩子/挎著書包/眼睛明亮……這首抒情小詩《當一個人老了》出自一位理性的敘事學者、思辨的詩評家,理性與柔情兼具,這是一個怎樣的人物? 在6月16日的首屆海峽兩岸三地端午詩會上,記者見到一個留著花白絡腮胡子的人,這就是耿占春。絡腮胡往往可以增加一個人的豪氣,但胡子長到耿占春下頜,反而逸出幾分靜氣,這一刻記者似乎有點懂了。 當天,耿占春與鄭愁予、舒婷、綠蒂等眾多當代有分量的詩人、詩評家聚會清明上河園,以詩的名義祭奠“詩神”屈原,暢談屈原、詩歌、端午,商討將“中國端午節(jié)”定為“中國詩人節(jié)”的可能性。“上窮碧落下黃泉”地追求過做人真理,在路漫漫其修遠兮的人生道路上懷抱一束鮮花而吟誦詩歌,而當生命被污損時毅然投身清流以示自己的高潔……在詩人們的心中屈原無疑是中國的“詩神”。耿占春告訴記者,屈原是中國第一個有個人署名專集的詩人,開創(chuàng)了繁復的修辭能力和想像力。他認為人們在端午節(jié)來紀念屈原,那么把端午節(jié)定為“中國詩人節(jié)”也不是不可能的,節(jié)日與詩歌的關系是密切的。他說:“節(jié)日與詩歌都是可以分享的,詩歌賦予語言以節(jié)奏,節(jié)日賦予時間以節(jié)奏,詩歌更新語言,節(jié)日更新時間?!?/p> 耿占春最早是以寫詩而知名,偶爾還發(fā)表一些意境深遠的短詩。從上世紀80年代以來主要從事詩學、敘事學研究、文學批評與文化批評,也是早期北島和朦朧派詩人的主要研究者之一。詩人多多說:“耿占春是第一個為朦朧詩寫評論的評論家,那時他還是一個在校大學生。1982年,他寫了3篇稿子,評論北島、江河、多多,我認為他對朦朧詩的理解是最好的?!逼駷橹梗寻l(fā)表近百篇文學批評和文化批評文章,見于《天涯》《花城》《山花》《鄭州大學學報》《文學評論》《讀書》等雜志。也有文章發(fā)表在法國《跨文本 跨文化》、美國《世界比較文學年鑒》等。主要著作有《隱喻》《觀察者的幻象》《話語和回憶之鄉(xiāng)》《群島上的談話》《改變世界與改變語言》《敘事美學——探索一種百科全書式的小說》《中魔的鏡子》《敘事與抒情》《在道德與美學之間》等。其中《隱喻》使他獲得國內(nèi)獎金最高的文學獎項,被稱為“中國的諾貝爾文學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 外界對耿占春身份的定義更多是詩歌評論家,記者不禁發(fā)出疑問:詩人與評論家哪種才是他自己的定義呢?“批評工作做得多一些,但我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詩人。現(xiàn)代詩歌塑造人們的感受力與想像力,培育人的敏感性?!惫⒄即焊嬖V記者。他表示,自己偶爾會寫詩,但是一種純粹業(yè)余的寫作。它帶給他一些快樂的瞬間,他寫詩就是記錄生活中受到觸動的時刻?!都毸榈脑铝痢分校憾嗦兜奈L/在夜晚吹過/歲月就這樣流失了/你從不厭倦/細想身體的細枝末節(jié)/貪婪地輪番用昨日、今日和明日的眼/你的“心想”將懷念“看”/被叫做靈魂的/將在它的后半夜醒來/讓你驚訝的/不是世上的罪惡/還有對歡樂的想象/逼真得屏息……這細碎的月亮觸動了詩人對歲月敏感的神經(jīng),理性的身體里,潛藏著詩人一顆敏感、柔軟的心。 12歲時母親病逝,跟著姥姥生活。他曾做過臨時工、公社干部、教師,經(jīng)歷過文革,是1977年恢復高考以來的第一批大學生,人生閱歷豐富,曾經(jīng)歷過艱難困苦的磨礪。他的作品里你總能看到他回憶幼年創(chuàng)傷的痕跡?!痘貞浥c話語之鄉(xiāng)》:“像草一樣常見的,是普通人的死……沒有任何歷史記載這樣的生和死。沒有任何歷史記載吹過童年面龐的風,吹過青草的風”“歷史是嗜血的,它只會記住血與鐵中的光榮與邪惡,無論善與惡,只要是巨人就行。歷史不會記住平凡得像草一樣的人的生活,人的深情、眷戀、痛苦與死亡”。這是一部關于親情、生死、不幸、尊嚴等人生體驗的個人敘述,不是虛構(gòu)的小說,也不是連續(xù)記述的自傳,只是散文體式的回憶隨想:親人逝去,作者的生活陷入痛苦和永遠無法彌補的缺失之中,他在回憶的碎片里追尋親人存在過的痕跡,并以此反思生命存在的意義。 在河南大學擔任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的耿占春,2002年來到河南大學。那個時候,很多學者都在尋找更大的城市、更大的大學,而他來開封一呆就是十幾年。是什么原因讓他留在這里?他曾在接受相關媒體采訪時表示,每天出門就看見鐵塔,走在古城墻下,走在河大建校初期那些典雅的建筑之間,一種愉快體驗古今文化交融的意識,讓他喜歡在這里散步或與朋友閑談。在河大的這些年,他寫了并已出版一些理論與批評方面的書,這是他覺得最有意義的。記者想或許他在這里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例如安靜的時間、濃厚的文化氛圍、好學的學生,或許更多。說到創(chuàng)作,他對記者說:“或許下個月有一本關于詩歌的小書出版 ,名字叫《退藏于密》?!?/p> 當前,人們都說詩歌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有人甚至說詩歌會消亡。記者很想了解他身為詩人、詩評家是怎樣想的,這一點耿占春有自己的想法:“新媒介的出現(xiàn)會讓更多的人接觸到詩歌,以后人們會更樂于傾聽詩歌朗誦,參加詩歌朗誦會成為新的、更高層次的文化交流活動。”對詩歌的未來,他是看好的。 除了寫作,他有一大愛好就是旅行,去青海、新疆、甘肅等地方,喜歡西北,還有云貴川,尤其是滇西、川西。就在接受記者采訪后當天,他起身前往西藏,去尋找不同尋常的文化與靈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