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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這樣,有善有恩有愛,亦有那么多恩善愛不能報的遺憾。不管怎樣,一生能結(jié)一段善緣,也是一種福分。 □李欣 1960年,12歲的父親背著鋪蓋卷跟在爺爺身后和一大群災(zāi)民們擠上了逃荒的悶罐車。那年的家鄉(xiāng)魯西北,和全國大部分受災(zāi)地區(qū)一樣,缺吃少喝。無奈,有著修風(fēng)箱手藝的爺爺帶著他年齡最小的兒子,也就是我的父親,踏上了逃荒的征程。他們一路顛簸,來到了山東寧陽縣城南公社薛家村。在薛家村,年幼的父親邂逅了一段對他影響極深的善緣。 薛家村地處山區(qū),村民以種地瓜為生。在三年自然災(zāi)害期間,雖然生活也很窘迫,但起碼還有瓜干聊以充饑,所以引來外地的一批災(zāi)民。這其中,就包括我的爺爺和父親。爺爺修風(fēng)箱的手藝很是精湛,他在薛家村的第一個客戶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大娘。這位慈眉善目的大娘看著跟在爺爺身后的父親,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她收拾出東廂房的一間閑房,讓爺爺父子倆有了落腳之地。每天早上,爺爺帶著父親出去找活,黃昏時分爺兒倆就回到大娘家。自此,大娘做晚飯時都會多放兩瓢水,這樣爺爺和父親的晚飯就有了著落。今天的父親依然清晰地記得大娘家吃得最多的是“呱嗒黏粥”。所謂的“呱嗒黏粥”就是把地瓜面或者高粱面加水和成面團(tuán),用手拍成餅子狀,然后放進(jìn)玉米粥里煮熟。一人一碗,既墊饑又解渴。對那時的父親而言,晚飯時能吃上一碗稠稠的“呱嗒黏粥”就是最大的幸福。 大娘家還有兩個比父親大很多的哥哥。大哥薛興文三十多歲,那時已經(jīng)娶妻。二哥薛興佩二十多歲,還沒有媳婦。兩位哥哥都對父親極好,尤其是二哥,與父親的感情很深,上山看坡都愛帶著父親,有什么好吃的不等大娘囑咐,就會給父親留出一份。爺爺看大娘一家人對父親這么照顧,就讓父親認(rèn)了大娘為干娘。 后來父親回到家鄉(xiāng)繼續(xù)讀書,逢年過節(jié)父親都會給干娘和哥哥們寫信問候。有一年,做生意的大哥薛興文為考察市場,來到了我的家鄉(xiāng),得到了爺爺?shù)氖⑶榭畲?968年,正上高中的父親收到了二哥薛興佩的來信,原來二哥要結(jié)婚了,他想讓父親幫他弄幾張布票。父親既為二哥娶親感到高興,又為二哥的要求感到為難。在那個票證無比金貴的年代,一個窮學(xué)生,有什么辦法能弄到布票呢?父親寫信給在部隊上的三伯父,央求三伯父幫忙,怎奈三伯父也是愛莫能助。又羞又愧的父親自覺無顏再給二哥回信,自此便和薛家村斷了音訊。 道人善,即是善;人知之,愈思勉。雖然我們沒有見過那位慈祥的奶奶和兩位待父親如親兄弟的伯父,但從小就聽著父親的這些故事長大,心里早已埋下了感恩的種子。如今年逾花甲的父親每每提及過往,都會眼眶濕潤,不僅滿懷感恩,還有大恩未報的遺憾。我對父親說,要不我陪你去一趟寧陽吧?父親搖頭。按父親所說的年歲推斷,那位奶奶肯定已不在人世,至于兩位伯父,也已是生死未卜。我知道歷盡滄桑的父親寧愿一輩子欠著一份情,也不愿再經(jīng)歷親人永不相見的痛。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有善有恩有愛,亦有那么多恩善愛不能報的遺憾。不管怎樣,一生能結(jié)一段善緣,也是一種福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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