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知道物理學中壓強的國際單位是帕斯卡,它源于一位十七世紀法國的物理學家帕斯卡爾,但同時許多人并不知道帕斯卡爾不但是一名物理學家,而且是一名數(shù)學家(他奠定了概率論的基礎)、一名發(fā)明家(他發(fā)明了第一部計算器)、一名哲學?。他對人、人性、人生有過深刻的思考,這些思考集中體現(xiàn)在《思想錄》一書中。
人是自然界中最奇妙的對象,最難理解的東西。人是一個矛盾體,歸根到底是肉體和靈魂(精神)的矛盾;而正是這個矛盾最為難理解。人在自然界中到底是個什么呢?帕斯卡爾認為人“對于無窮而言就是虛無,對于虛無而言就是全體,是無和全之間的一個中項。”人處于兩極之中,距兩個極端都是無窮之遠。和無限大一級相比,他是有限的存在物;和無限小相比,他又是一個全體。
帕斯卡爾認為人的認識能力是有限的,出現(xiàn)各種錯誤是在所難免的,而這些錯?產(chǎn)生的原因主要在于人自身?!叭瞬煌馐且粋€充滿錯誤的主體,假如沒有神恩,這些錯誤就是自然而然的而又無法免除的?!比说恼J識能力是有限的,我們對世界的認識是有限的,絕對真理是無從達到的,我們的認識充滿著錯誤的,犯錯誤是人天性中的弱點。
帕斯卡爾認為人的可悲和不幸在于人的空虛和無聊。當人沒有生活的目標、沒有追求的對象、沒有東西來排遣自己時,人就會感到空虛和無聊。人的本性就在于運動,完全的安息就是死亡。人總是要不斷地運動、不斷地去追求、不斷地去斗爭,目標和斗爭的對象是其次的,主要的是我們不能停止追求,不然會重使我們陷入空虛和無聊之中。人只有在各種奔波和勞累中才是幸福的,因為這些勞累是一種消遣,它可以掩蓋和排遣人的空虛和無聊。而這些幸福又正是人的不幸,成天在處于這種忙碌奔波之中正是人的苦難。所以,在人身上構成一種奇異的矛盾。這就是人生的辯證法。
人有可悲的一面、不幸的一面、苦難的一面,然而他還有偉大的一面、尊嚴的一面、優(yōu)異的一面。人的偉大、尊嚴和優(yōu)異就在于人有思想。
人是靈魂和肉體的復合物,然而形成人的偉大的是思想,而不是肉體。我們可以設想一個人沒有手,沒有腳,甚至沒有頭,卻不能設想人沒有思想,因為沒有思想人就成了一塊石頭或一頭畜牲。人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用不著整個宇宙都拿起武器來才能毀滅他;一口氣、一滴水就可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縱使宇宙毀滅了他,人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東西更高貴得多;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對他所具有的優(yōu)勢,而宇宙對此卻一無所知。因而,“我們的全部的尊嚴就在于思想?!?nbsp;
為了這人的偉大、人的尊嚴,我們不能放棄思想、放棄思考。我們要不斷地去認識宇宙和自然,不斷去認識人自己、理解自己、感知自己的生存狀況,不斷去追求真理、理解人生的真諦。
帕斯卡爾對人的思考無疑富有啟發(fā)性,這些思想在今天仍發(fā)生種種影響和作用。這一事實證明了他本人反復提到的一個真理:人的身體可以輕易消滅,人的思想?yún)s不會輕易死去。
思想不死!最近在看帕斯卡的《思想錄》。不知道這是否嚴格的屬于哲學史類的書。應該說這本書像是一本作者的隨想錄,由零散的碎片組成,而這每一塊碎片都蘊含著豐富的內容;但也不乏很多碎片由于過度的零散,以至于讓人摸不到頭腦?!?
認真看了第一編“關于精神和文風的思想”。
開篇,帕斯卡就把人的“精神”分為兩種——“幾何學的精神”和“敏感性精神”。我認為,這兩種所謂的“精神”實質上是人的思維方式,即理性的思維方式:依靠已有的結論,進行層層嚴密的推理,判斷,得到新的結論;感性的思維方式:依靠人的主觀感受認識事物,得出結論。作者在分別闡明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之后,給出了兩種思維方式走到極端的狀況,并且進行了兩種思維的對比,最后用“時間判斷”的小故事,把兩種思維方式歸結到一起。(1-5段)盡管他的上述思想在今天看來,似乎是一種很普遍的“結論”,但是我認為對于一個生活在17世紀的人,作為一個頭腦中充滿了數(shù)理風暴的天才科學家,能夠以這種矛盾對立、兩極分化的觀點看待事物,并且用理性的語言、嚴密的推理進行論證,是非常強悍的。
給我印象比較深的是他關于如何看待別人犯錯誤的想法。(9段)帕斯卡說,“當我們想要有效的糾正別人并指明他是犯了錯誤時,我們必須注意他是從哪個方面觀察事物的,因為在那方面他通??偸钦娲_的;我們必須承認他那方面的真理,然而也要向他指出他在另一方面所犯的錯誤。他對這一點會感到滿意的,因為他看到自己并沒有錯誤,只不過是未能看到各個方面而已;人們不會惱恨自己看不到一切,然而人們卻不愿意自己犯錯誤;而這也許是由于人天然就不可能看到一切的緣故,是由于人天然就不可能在自己所觀察到的那一方面犯錯誤的緣故,因為感官的知覺總是真確的?!碑斎?,我認為帕斯卡的說法也有所偏頗,因為我不認為感官的知覺總是真確,但是,我認為帕斯卡在這里有一種很獨特的思路,即在前提是感官的知覺總是真確的下,肯定犯錯誤者的正確性,但又指出犯錯誤在于沒有全面的看問題,并且把這種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歸咎于人的“天然”。從思路上講,這又是一種另辟蹊徑的一分為二的分析方法;從內容上講,我認為這是帕斯卡在從人的本性的角度上對犯錯誤的分析,他不認為犯錯誤這件事是“錯誤的”,而是一種正常的事情;而且他的這番話符合大多數(shù)犯錯誤者的心理,在我們犯錯誤的時候,我們難道不認為自己是正確的嗎?
再有是第18段。作者寫道:“當人們不理解一幢事物的真相時,能有一種共同的錯誤把人們的精神固定下來,那就最好不過了?!酥蠡季驮谟趯ψ约翰焕斫獾氖挛飸延胁话驳暮闷嫘模凰稿e誤還遠比不上那種徒勞無益的好奇心那么糟糕?!弊髡咚坪跏窃诮柽@種人性的弱點來批判某些文人墨客的,并沒有再進行深入的討論。而且從這段比較兜圈子的語言中,我認為帕斯卡的本意也許是說,有些東西我們是認識不了的,所以我們不應該有好奇心,好奇心實在是“徒勞無益”的。但是撇開“好奇心徒勞無益”,我認為這段話體現(xiàn)了人性的弱點。于是我想到了宗教,接著又想到了所謂的政治統(tǒng)治。盡管不能說宗教就是一種“共同的錯誤”,但至少,它是在人類沒有能力把自然徹底研究清楚的基礎之上,為了滿足人們的心理需要,而產(chǎn)生的一種精神上的寄托。政治統(tǒng)治,任何一個統(tǒng)治者在維護自己的政權的時候,至少不會把所有的真相告訴他的臣民;因為他知道那是一種威脅。所以他希望用“共同的錯誤”把“人們的精神固定下來”。包括利用宗教。
在第一編中,還有很多短小精悍的段落,談了很多關于人的認識、本性的一些看法。感受也很多,有同感,也有異議??傊矣X得像《思想錄》這樣子內容比較零碎、前后關聯(lián)相對獨立的書實在是比較適合隨時隨地的讀上一兩段,然后就會產(chǎn)生豐富的想法。
看到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帕斯卡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比較悲觀的人——他的悲觀體現(xiàn)在他對人的認知所能達到的最大范圍、廣度、深度上的認識,以及基于此推導出來的“人沒有上帝是可悲的”。當然,帕斯卡的很多想法也是我所認同的,集中體現(xiàn)在第72段中的某些章節(jié)。
帕斯卡把世界向宏觀和微觀兩個方向上無限延展,我覺得他這時的思路和我小時候特別相像。我那時就經(jīng)常覺得這個世界不可思議,想到我們之于我們居住的地球,是多么的渺小;而地球之于太陽系,只不過是其中的一顆行星;太陽系之于銀河系,銀河系之于整個宇宙,又是什么呢?宇宙外面是什么呢?……越想越不敢往下想,越想越覺得莫名的恐懼,然后就感到人的一生在整個宇宙的演化過程中是可以忽略不計的,然后就用被子把自己裹緊生怕自己消失(那時喜歡躺在床上兩眼瘝瘝的“冥想”)。帕斯卡在這里把問題的另一半做了,那就是在無限小的方面,事物似乎是無限可分的,那么究竟能分到什么程度,有誰知道,有誰有能力知道?帕斯卡在闡述了無限大和無限小之后,依照他的“無限”邏輯,把它們接合起來。他這樣寫道:二者是互相依賴的,二者是相通的。這兩個極端乃是由于互相遠離才能互相接觸與互相結合,而且是在上帝之中并僅僅是在上帝之中才能發(fā)現(xiàn)對方的。(這倒讓我想起物理中著名的環(huán)狀蛇,難道是帕斯卡的首創(chuàng)??。┡了箍ㄕJ為,人在這無窮中是有限的,這種有限就決定了人不可能完全認識我們這個世界。我同意這個觀點——我相信人的認知能力不可能達到這個世界的全部。我們只是這個世界的組成部分,作為一個部分,我們不可能從根本上理解這個世界的某些基本的原則,我們不是主宰者,盡管我們很多時候憑借進化了的頭腦極大程度的干預了自然的過程;但是很多人似乎在人類業(yè)已取得巨大成就之上有了徹底認識和控制一切的野心,我想這種極左的想法古已有之。但是,我們不能完全認識這個世界,那么我們至少在我們的力所能及的范圍中,努力探求這個世界的奧秘——也就是說,我們承認自己的局限,但是我們并不悲觀。帕斯卡在這里則暴露出了極度的悲觀。他說,“既然我們……與極端有距離,那末人類多了解一點東西又有什么意義呢?假如他多有了一點,他就了解得更高一點。但他距離終極,豈不永遠是無窮的遙遠嗎?”
帕斯卡接著闡述,即使在我們的認識范圍內,我們仍然不能去認識事物的本質。因為我們人類是由物質的肉體和精神的心靈所構成的;而事物是物質的,是單一成分的。由于心靈的存在,是我們在認識事物的時候,“我們并不去接受有關這些純粹事物的觀念,反而是給他們涂上了我們自己的品性;并且對一切我們所思索著的單純事物,都打上我們自身那種合成生命的烙印。”我不認為這段悲觀,我覺得這里面他的視角和思路非常獨特,即認為精神、物質以及它們的的合一體不能認識單純的物質。
基于帕斯卡以上種種不可知論的闡述,這么看來上帝確實有必要來拯救這些痛苦的靈魂,不至于讓他們像我一樣躲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只不過從小接受的是無神論的教育,于是我們就那樣確定的認為上帝是虛無,并且覺得那些忠實的信徒們的想法“不可理解”——也許我們的想法在他們那里也是如此。所以,有時候在我反觀這種關于世界觀最原初的教育的時候,我甚至會產(chǎn)生懷疑,之于這種教育的“公正性”。在我們沒有能夠徹底的全面的了解這個世界之前誰都沒有發(fā)言權。而由于我們本身的需要,包括歷史的、政治的、文化的需要,以及我們認識的需要,我們需要有這樣一個基本的平臺,基于此我們似乎才可以有繼續(xù)討論的空間,所以我們就這樣把這些觀點傳下去,讓它們根深蒂固的盤結在我們的腦海中,扎根于我們今后繼續(xù)認識世界的進程中,整合到我們的生命中。我甚至懷疑這樣的“不公正”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我們思維發(fā)展的空間。
以上是一些想法,也許最后有點偏離主題,但是我認為如果再引申下去會有更多的問題存在。
有關正義,強力,法律,暴政,國家和社會的起源,等等。
在看《理想國》的時候就看過蘇格拉底在討論所謂的正義。盡管這次再看帕斯卡所謂的正義,但是對于我來講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去闡述一下我的正義觀——但是至少從這兩本書中,“正義”的本意——它被定義成這樣——它是凌駕于所有的習俗、法律、強力之上的,是所謂的適用于普遍世界的最基本的準則。但是,這樣的正義是理想化的模型,是高高在上的,也許是我們所謂追求的終極目標,而在現(xiàn)實中,這樣的正義終究會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出現(xiàn),或者說是以不同的變種出現(xiàn),說的更絕對一些,是強力、法律這些東西借著“正義”的名義,部分的繼承了“正義”的意義出現(xiàn)的。所以才有了關于正義的種種說法——立法者的權威,君主的方便,現(xiàn)行的習俗,等等。然后這就產(chǎn)生了正義和強力的關系。我們是在“使強力成為正義”。在這里且拋開我們意義中的“真正”的正義不講,而“使強力成為正義”似乎更符合實際——所謂政治的實際。從現(xiàn)在的全球霸權主義來講,某些國家憑借強力,舉著“正義”的牌子四處掃蕩,正是這句話的體現(xiàn)。當然,它的這種掃蕩并不是沒有目的的,本質上它還是為了它的全球利益。所以有的人說,正義是利益,這當然也是確有根據(jù)的。
“我的,你的——這些可憐的孩子們說:‘這條狗是我的;這兒是我的太陽地?!@就使整個大地上篡奪的起源和縮影?!迸了箍ㄟ@一句話,用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可以總結出來:私有制導致了階級分化,階級分化就有了階級矛盾,于是就有了……等等等等。誠然,一旦某種東西作為了私有,就會產(chǎn)生了利益的不均分,這必然導致之后的利益沖突和矛盾。在毛概課上老師給我們講了他的觀點:人類的一切矛盾和沖突起源于他們的文化。其實我覺得更多的來源于利益的矛盾沖突。但是文化在這中間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帕斯卡從正義引申出來的很多觀點多多少少是“文化矛盾論”的論據(jù)。正義,由于它在“實施”的時候被加入了國家的、民族的有關本國的“道德風尚”——我想這里帕斯卡的道德風尚應該不是指狹義的道德和風尚,應該涉及到整個社會的價值觀一系列的問題,也就是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問題——由于不同的民族在這個問題上產(chǎn)生的差異,導致了他們的沖突——直接表現(xiàn)就是利益的沖突。我想也許可以這樣理解。
人人都想統(tǒng)治,但是統(tǒng)治者數(shù)目有限;人們開始相互作戰(zhàn),最強的壓倒最弱的,有了統(tǒng)治者。然后他規(guī)定自己手中的強力按照自己的意思繼承下去。這時候,想象力開始扮演角色。維系對于某某個別人的尊敬的繩索,乃是想象。帕斯卡把把這種繩索的性質定為“想象”,看起來似乎有點讓人不可接受,我寧愿相信這是一種契約。但是在后來的論述中,發(fā)現(xiàn)帕斯卡的思路居然是這樣子的。他寫了一段“什么是我?”得出結論,別人愛我,不是愛我這個實體,而是愛我的品質,我的特性。所以他在這段末尾說——“我們不要再嘲笑那些由于地位和職務而受人尊崇的人們”。他的意思似乎應該這么理解:除了那些享有實際權力的人,其他的尊嚴都是假象。所謂享有實際權力,就是擁有強力的人,他不需要有想象力。個人認為還是比較費解。
再回到關于那段“我是什么”的討論中去。帕斯卡又舉了例子,比如說一個人有著更聰明的頭腦和更優(yōu)秀的品質,但是只有一個仆從;一個人也許頭腦和品質一般,但是卻有四個仆從。兩人狹路相逢,讓步的就該是那個仆從少的人了。所以這也不用覺得不合理為什么一個國王的長子可以順理成章的繼承王位。我覺得這很明顯是一個政治的問題。政治的倫理就是讓很多不合理的東西成為合理;而這種倫理恰恰又是在特定時期維持社會生存的必要條件。就像帕斯卡也這樣說,如果要讓有更好的頭腦的品質的人統(tǒng)治國家,那么人們必將相互爭奪,因為誰都覺得自己是最好的;所以還不如叫一個皇長子繼承皇位,這樣做是最大的福祉。似乎這么看來政治這個東西似乎僅僅是“為了政治”而“政治”的一種東西了。
這一編看得不是很懂,但是我覺得似乎看看政治學方面的書似乎能夠更有趣一些。
帕斯卡說,人不過如一根脆弱的葦草,但是他是一根能夠思想的葦草。人的全部尊嚴來自思想。盡管這個學期也沒有把他的這本思想的語錄看完,但是已經(jīng)有了一些收獲和想法。但是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又說不出來究竟不明白在哪里。假期會繼續(xù)。呵呵,做一根思維著的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