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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性惡學(xué)說(一)

 樂山老楊 2011-06-23

性惡論

百科名片

  
荀子性惡論

荀子所論及的人性,其本質(zhì)恰是無所謂善惡的“本始材樸”的自然之性,它既有轉(zhuǎn)化為惡的可能,也有發(fā)展為善的機(jī)會。荀子的性惡論的思想在先秦百家關(guān)于人性的論斷中獨樹一幟,他的思想對后世今天的意義都是值得我們?nèi)ニ伎嫉摹?/p>

目錄

性惡論
理論著述
  1. 荀子認(rèn)為
  2. 《荀子·榮辱》
  3. 《荀子·性惡》
  4. 《荀子·正名》
  5. 《荀子·儒效》
  6. 《荀子·性惡》
  7. 《荀子·禮論》
社會影響
  1. 以法家韓非為例
  2. 馮友蘭先生說
  3. 呂思勉先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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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本段性惡論

  中國古代人性論的重要學(xué)說之一,認(rèn)為人的本性具有惡的道德價值,戰(zhàn)國末荀子倡導(dǎo)這種理論。性惡論以人性惡,強(qiáng)調(diào)道德教育的必要性,性善論以人性善,注重道德修養(yǎng)的自覺性,二者既相對立,又相輔相成,對后世人性學(xué)說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編輯本段理論著述

荀子認(rèn)為

  人之命在天,“無天地,惡生?” 天地者,“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
  

荀子

其養(yǎng)以成。天職既立,天功既成,形具而神生。”既然人是由天而生的,人情也就出于天情,同于天情。出于天情同于天情的人情就叫做“性”。所以荀子說:“生之所以然者謂之性”,“不事而自然謂之性”,“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質(zhì)也” 。
  荀子說:“好惡、喜怒、哀樂,夫是之謂天情。”又說:“性之好惡、喜怒、哀樂,謂之情。”荀子和孟子一樣,認(rèn)為食色喜怒等是人的先天性情,是人情之所不能免,是人所共有的。但是,在性情與仁義的關(guān)系上,荀子則與孟子不同。孟子把食色和仁義都看作是出于先天的人性,其中仁義是大體,食色是小體;仁義好比是熊掌,食色是魚。荀子則認(rèn)為人性只限于食色、喜怒、好惡、利欲等情緒欲望,不論“君子”“小人”都一樣。所以荀子說:“人之生也固小人。”“人之生也固小人”就叫作“性惡”。至于仁義,則是由后天所學(xué)、所行、所為而獲得的。

《荀子·榮辱》

  “凡人有所一同。饑而欲食,寒而欲暖,勞而欲息,好利而惡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無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目辨白黑美惡,耳辨音聲清濁,口辨酸咸甘苦,鼻辨芬芳腥臊,骨體膚理辨寒暑疾養(yǎng)。是又人之所生而有也,是無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梢詾閳蛴?,可以為桀跖,可以為工匠,可以為農(nóng)賈,在執(zhí)注錯習(xí)俗之所積耳。湯武存則天下從而治,桀紂存則天下從而亂,如是者豈非人之情固可與如此,可與如彼也哉?材性知能,君子小人一也。好榮惡辱,好利惡害,是君子小人之所同也。人之生固小人,無師無法則唯利之見耳。堯禹者,非生而具者也,夫起于變故,成乎修為,待盡而后備者也。”

《荀子·性惡》

  “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乎爭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
  荀子認(rèn)為:“故雖為守門,欲不可去;雖為天子,欲不可盡。”性、情欲都源于天,因此人對于性、情、欲最多只能是“欲雖不可盡,可以近盡也;欲雖不可去,求可節(jié)也”。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天能生物,不能辯物也;地能載人,不能治人也。”天不能治人,叫做“天人之分”。既然有“天人之分”,就可以有人治,有人與天情、天性的對抗。所以,荀子學(xué)說最后的關(guān)鍵是聚焦在了“天人之分”一點上。

《荀子·正名》

  “生之所以然者謂之性,不事而自然謂之性,性之好惡、喜怒、哀樂謂之情。情然而心為之擇謂之慮。心慮而能為之動謂之偽,慮積焉、能習(xí)焉而后成謂之偽。正利而為謂之事,正義而為謂之行。”
  “不可學(xué)、不可事而在天者謂之性??蓪W(xué)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謂之偽。是性偽之分也。”
  偽即為,意即人類的作為。性和情是天生的,人不可干涉,也不應(yīng)該干涉。但人的后天選擇、思考、學(xué)習(xí)、行事,卻完全取決于人,應(yīng)該由人自己承當(dāng),“天”也同樣不可以干預(yù)人事。“偽(為)”與“慮”與“學(xué)”與“行”,正是荀子思想中所最終強(qiáng)調(diào)的部分。荀子著《勸學(xué)》、《修身》諸篇,并以此作為《荀子》全書的開始,是有著特殊含義的。
  荀子認(rèn)為,禮義是出于圣人君子之偽(為)。

《荀子·儒效》

  “彼求之而后得,為之而后成,積之而后高,盡之而后圣。”“性也者,吾所不能為也,然而可化也。積也者,非吾所有也,然而可為也。”偽(為)是建立仁義、消化性情的關(guān)健,是在否定了孟子之后,禮義和人治賴以重建的新的根據(jù)。“不聞不若聞之,聞之不若見之,見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學(xué)至于行之而止矣。”荀子說:“小人可以為君子而不肯為君子,君子可以為小人而不肯為小人,小人君子者,未嘗不可以相為也。”君子與小人的區(qū)別,就在于為與不為。

《荀子·性惡》

  “圣人之所以同于眾其不異于眾者,性也;所以異而過眾者,偽也。”能行,能止,能為,即是君子。小人循性而不知為,君子明天人之分,化性起偽,不舍于性而求有為,性與為既是有區(qū)別而對立的,又是一致而并存的。性雖具有欲望,但性本不怎樣惡,不加以節(jié)制才亂,才惡。所以荀子說:“性者,本始材樸也。偽者,文理隆盛也。無性則偽之無所加,無偽則性不能自美。性偽合,然后成圣人之名,一天下之功于是就也。”

《荀子·禮論》

  有了“為”的概念以后,“性”之“惡”的情況就得到了淡化,以至于在其中,“性”與“為”趨向于一致,即“性偽合”。“性偽合”具體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表現(xiàn)在方法上,是“學(xué)”的方法和途徑。“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積善成德,圣心備焉。”“學(xué)惡乎始?惡乎終?曰:其數(shù)則始乎誦經(jīng),終乎讀禮。其義則始乎為士,終乎為圣人。” “為” 不舍棄“性”而獨在。“為”與“性”相聯(lián)結(jié)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就是“學(xué)”。其二,荀子往往以禮義并稱,區(qū)別于孟子的以仁義并稱。荀子對禮學(xué)有著重要的闡述,“性偽合”表現(xiàn)在具體內(nèi)容上,就是禮。如果說孟子是在孔子“仁”的概念之后著重建立了“義”的概念,那么荀子就是繼孟子之后著重建立了“禮”的概念。馮友蘭先生以孔子、孟子、荀子為先秦儒家三個最大的人物,是很正確的。

編輯本段社會影響

  性惡論在名聲上自然沒有性善論那么入耳。其實,就如同性善論并不能使人自動行善一樣,性惡論的含義也并非準(zhǔn)許人隨意作惡。性惡之惡就其本義而言,是指人類作為一種生物,所本來具有的生存本能。是生物就要生存,就一定要求生。既然一定要求生,也就沒有必要否定它,回避它。荀子的做法只是沒有回避它而已。從這一點來看,荀子直指人的本性,較之孟子的多方論辯更具有“因人情”的一面。孟子的學(xué)說是以性善論作為開端的,但是卻以詆距楊墨作為結(jié)束。荀子背負(fù)性惡的惡名,但卻具有更多的合理性。
  性惡論并非一定會給社會帶來不好的影響。

以法家韓非為例

  韓非主張人性惡比荀子更加鮮明徹底。《韓非子·.奸劫弒臣》說:“夫安利者就之,危害者去之,此人之情也。”《韓非子·外儲說左上》說:“人為嬰兒也,父母養(yǎng)之簡,子長而怨。子盛壯成人,其供養(yǎng)薄,父母怒而誚之。子、父,至親也,而或譙或怨者,皆挾相為而不周于為己也。”《韓非子·備內(nèi)》說:“醫(yī)善吮人之傷,含人之血,非骨肉之親也,利所加也。故輿人成輿,則欲人之富貴;匠人成棺,則欲人之夭死也。非輿人仁而匠人賊也,人不貴則輿不售,人不死則棺不買。情非憎人也,利在人之死也。”既然人性本惡,那么就只有接受其惡的本性,唯其如此,才合乎天意。所以韓非認(rèn)為,人性是自然而成的,所以現(xiàn)行政治政策就必須以人的本性為依據(jù),要因循它,而不是對它加以否定。 “因”或者說“循名責(zé)實”是法家學(xué)說中一個重要原則,早于韓非的慎到曾說:“因也者,因人之情也。人莫不自為也,化而使之為我,則莫可得而用矣。用人之自為,不用人之為我,則莫不可得而用矣。此之謂因。”韓非也說:“凡治天下必因人情。人情者有好惡,故賞罰可用。賞罰可用則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 “故明主之治國也,適其時事以致財物,論其稅賦以均貧富,厚其爵祿以盡賢能,重其刑罰以禁奸邪。使民以力得富,以過受罪,以功致賞,而不念慈惠之賜。此帝王之政也。”法家明確表示不要親情,不要恩惠,因為親情和恩惠會連帶出許多復(fù)雜的因素,把社會秩序搞亂。人是自為的,亦即利己的,因此不可能使人利他。但是恰恰是因為有人的利己,才可以使人由自為轉(zhuǎn)為為公和利他。因為人為了利己,就必須依循國家政策的引導(dǎo),也必須躲避國家法律的懲罰。于是,利己轉(zhuǎn)而成為了利他。法家是最強(qiáng)調(diào)國家秩序的,而法家的人性論理論基礎(chǔ)則是毫不隱諱地承認(rèn)利己,承認(rèn)性惡。
  對于荀子性惡論的本意,學(xué)術(shù)界也曾有學(xué)者予以理解,甚至支持荀子的觀點。

馮友蘭先生說

  “荀子最著名的是他的性惡學(xué)說。這與孟子的性善學(xué)說直接相反。表面上看,似乎荀子低估了人,可是實際上恰好相反。荀子的哲學(xué)可以說是教養(yǎng)的哲學(xué)。他的總論點是,凡是善的、有價值的東西都是人努力的產(chǎn)物。價值來自文化,文化是人的創(chuàng)造。正是在這一點上,人在宇宙中與天、地有同等的重要性。”“照荀子所說,凡是沒有經(jīng)過教養(yǎng)的東西不會是善的。荀子的論點是:‘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偽,就是人為。”“禽獸有父子,有牝牡,這是自然。至于父子之親,男女之別,則不是自然,而是社會關(guān)系,是人為和文化的產(chǎn)物。它不是自然的產(chǎn)物,而是精神的創(chuàng)造。人應(yīng)當(dāng)有社會關(guān)系和禮,因為只有它們才使人異于禽獸。從這個方面的論證看來,人要有道德,并不是因為人無法避開它,而是因為人應(yīng)當(dāng)具備它。”

呂思勉先生說

  “荀子最為后人所詆訾者,為其言性惡。其實荀子之言性惡,與孟子之言性善,初不相背也。偽非偽飾之謂,即今之為字。荀子謂‘人性惡,其善者偽’,乃謂人之性,不能生而自善,而必有待于修為耳。故其言曰:‘涂之人可以為禹則然,涂之人之能為禹,則未必然也。’夫孟子謂性善,亦不過謂涂之人可以為禹耳。”
荀子“性惡論”的思想
馮 兵(廈門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哲學(xué)系)
  對人性的探討歷來就是我國傳統(tǒng)哲學(xué)與倫理思想的重頭戲,荀子則是我國人性論史上性惡論者的代表,但他所說的“人性惡”是否就真的是人們所通常理解的“人性本質(zhì)為惡”呢?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首先得弄清楚荀子性惡論的主要內(nèi)容:
  第一,性本自然。在先秦儒家思想中,荀子和孟子的思想有很大的不同,其主要根源就在于兩者人性觀的差異。不過,對于人性自然的理解,荀子與孟子卻基本一致。孟子主張?zhí)焐擞?#8220;四端”之善,人之善性與生俱來,“如水之就下也”,是自然而然的。荀子亦認(rèn)為所謂的人性指的是“生之所以然”,是人生而即有的自然之性,包括生理和心理兩個方面。而且,無論是堯舜還是桀紂,是人皆如此。
  明代大儒王守仁的《傳習(xí)錄》(下冊)中曾提及:“荀子性惡之說,是從流弊上說來”,而“孟子從源頭上說性,要人用功在源頭上明徹。荀子從流弊說性,功夫只在末流救正”。王守仁在這里認(rèn)為導(dǎo)致孟、荀二人對人性本質(zhì)的倫理評價的不同,就在于二者對人性判斷起點的把握有巨大差異。他指出荀子的人性思想是從自然之性的“流弊上說來”,不無道理,荀子對人性“惡”的評價就正是從自然之性與社會生活的交感流變中得來。這種人性的“自然”有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其一,性與生俱來,與身偕行;其二,非善非惡的倫理本質(zhì),而人性“非善非惡”的“自然”性則為人性的向善或向惡的轉(zhuǎn)變以及相應(yīng)的善惡判斷提供了可能。只有人性所具備的這種“非善非惡”的“自然”性,才可能為荀子通過禮樂教化以提升個人德性預(yù)設(shè)下合理的人性基礎(chǔ)。
  第二,“性偽之分”與“性偽合”。在孟子看來,“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聲”、“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逸”等各種人類 的生理與心理需求,與“仁之于父子”、“義之于君臣”、“禮之于賓主”、“知之于賢者”、“圣人之于天道”等道德準(zhǔn)則一樣,所凸現(xiàn)的都是上天的意旨。不過,感官欲望和道德追求之間卻有著“小體”與“大體”之分,“大體”才能歸之為真正本體意義上的“性”,并成為人禽之別。孟荀在人性自然方面存在著共同的 理論基點,對人性內(nèi)容的探討也有著相同的范圍:飽暖聲色之欲和仁義禮智之德。但選擇卻截然相反,孟子處“小體”與“大體”(即性)的區(qū)別在荀子看來則是 “性”與“偽”的不同。他在《荀子•性惡》篇中指出:“禮義者,圣人之所生也,人之所學(xué)而能,所事而成者。不可學(xué),不可事而在天者,謂之性;可學(xué)而能,可 事而成之在人者,謂之偽;是性偽之分也。”在荀子那里,“性”乃是人類的自然屬性,它“不可學(xué)”、“不可事”,是不需要學(xué)習(xí)而自然就有的東西,同時又有著 “好利”“疾惡”極易導(dǎo)致“爭奪”與“殘賊”的可能;而“辭讓”“忠信”等“善”的德行則是對“性”通過學(xué)習(xí)和踐行禮義來進(jìn)行人為控制與改造的結(jié)果,故稱 作“偽”,即人類的社會屬性。由此可見,荀子人性論中的“性偽之分”實則是將人的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做了一個本與末、源與流的劃分。不過,《禮論》篇同時 也指出:“無性則偽之無所加,無偽則性不能自美”,在荀子的人性思想中,“性”與“偽”又是相互依存、辯證統(tǒng)一的,亦即“性偽合”。也就是說,人的自然屬 性和社會屬性統(tǒng)一于人性之中,彼此互為前提,缺一不可。
  第三,性乃是“性”、“情”、“欲”的統(tǒng)一,而縱欲為“惡”。荀子認(rèn)為人性自然,生而即有趨暖避寒,求逸惡勞等本然因素,但他所謂人性 之“惡”,卻是由放縱這一本性不加節(jié)制所造成的對社會的負(fù)面影響,以傳統(tǒng)道德觀念加以判斷而得來的,荀子自身并沒有對人之惡性如孟子證明人性之善一般進(jìn)行 先驗的論證。因此,荀子所謂性惡,其實質(zhì)應(yīng)當(dāng)是縱性才謂惡。而“性者,本始材樸也”,(《荀子•禮論》)性的本身卻是自然樸實的。不然,若以直接“受乎 天”的“欲、求”之性本體為倫理評價之“惡”,荀子強(qiáng)調(diào)禮義“養(yǎng)人之欲,給人之求”豈不是有縱惡之嫌?
  我們所常說的荀子論性惡之“性”,實際上只是一個籠統(tǒng)的泛概念,其中包含了性、情、欲三個方面的內(nèi)容。在《荀子•正名》中就對“性”作 了具體的解釋:“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質(zhì)也;欲者,情之應(yīng)也”,情為性的實質(zhì)內(nèi)容,也是表現(xiàn)形式,因此“性之好、惡、喜、怒、哀、樂謂之情”。好飽 暖安逸,惡饑寒勞苦是人的自然本性,生而不得則有喜怒哀樂等相應(yīng)的情感產(chǎn)生,面對紛繁的客觀物質(zhì)世界,自然就有了欲求。即使只是守門之徒,“欲”也是不可 去除的,因為那是人的本性中的一部分。但欲望雖不可去除,卻可以通過修習(xí)禮義使其得到有效的節(jié)制。如果可節(jié)而不節(jié),則“殘賊”、“爭奪”、“污漫”之事 起,必會引起社會秩序的混亂。由此觀之,人的“性”、“情”、“欲”均是本于自然的一個連鎖反應(yīng),其中,欲有著充分的社會因素,具備了“惡”質(zhì)(并非一定 為“惡”)。所以,我們可以依此認(rèn)為,荀子所謂“性惡”之“性”乃是對“性”、“情”、“欲”三者的統(tǒng)稱,故前文所述之縱性謂惡更精確些說也即是縱“欲” 謂惡。而“性”、“情”、“欲”三者本身則具有非善非惡的自然性,從上文中我們就可以看出,事實上其中也是暗蘊(yùn)著“善”的可能性的。
  因此,荀子所論及的人性,其本質(zhì)恰是無所謂善惡的“本始材樸”的自然之性,它既有轉(zhuǎn)化為惡的可能,也有發(fā)展為善的機(jī)會。只不過在荀子看 來,如果“從人之性”,放縱這一自然人性不去管它,只可能會導(dǎo)致社會秩序的混亂,而很難產(chǎn)生善的結(jié)果。他也正是依據(jù)這一點,才對人性做出了“人性惡”的判斷。
荀子性惡論的藝術(shù)特點
孔子對于人性的善惡是不下定論的,只是頗為隱晦的說了一句“食色,性也”。孟子則旗幟鮮明大張旗鼓地宣揚性善論,最具代表性的文段:“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孟子主張性善其實是大有用意的,你想想,既然人性本善,那作為國君實施仁政只要發(fā)乎本心即可,說句輕松的,由著性子來施政,施的便是仁政,這有何艱難;對大臣而言,既然人性本善,那做個賢臣輔佐國君來實施仁政便是本心本分之事;對百姓而言,既然人性本善,作為弱勢群體的草民一心向善,甘于統(tǒng)治,何樂不為。于是,在性善論之下,孟子的政治理想實現(xiàn)了——圣君﹢賢臣﹢良民﹦太平盛世。
    荀子是不主張性善的,“凡人有所一同。饑而欲食,寒而欲暖,勞而欲息,好利而惡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無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當(dāng)然,荀子主張性惡論也是大有用意的,既然性惡,那對君王大臣乃至百姓就不能太信任,不信任怎么辦,既然性惡人不可信,那就信法,法治比人治來得可靠。看來,荀子主張性惡論是在為他的“法治”的主張作張本。一句言甚淺顯的話:一個好的體制會把壞人變?yōu)楹萌?,一個壞的體制會把好人變成壞人。好的體制把所有人都當(dāng)壞人防著,因此制定各種法律來制約你,防患于未然。壞的體制把所有人當(dāng)好人放縱著,權(quán)利在你手,你好自為之,我信任你,你犯了錯(例如貪污﹑受賄﹑權(quán)錢交易等等),可別讓人發(fā)現(xiàn)了,到發(fā)現(xiàn)了沒辦法,只能治你??磥磉€是老祖先高明,要主張“法治”,那就得先姑且相信人性是惡的,對人性的過分的理想主義害人匪淺,人性要全是善的,那要法律干什么用呢。
   孟子性善也好,荀子性惡也罷,都是為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張作張本而已。其實他們都知道,這個問題本就沒有答案。(選自洪志林)

荀子性惡論中心的哲學(xué)體系 

摘要:  

   本文將處理荀子的人性理論與天道論觀念,企圖釐清其理論內(nèi)涵及彼此關(guān)系,以及探究荀子性惡論思想成立的可能性,并作為對儒學(xué)在人性論與天道論發(fā)展脈絡(luò)中一個重要理論型態(tài)的義理定位。  

   一、前言:  

   就人性論問題而言,荀子明確地提出了普遍的人性論命題的觀點,即”性惡”,而且針對孟子道性善之說作直接的批評,他的性惡論如何建立,是本文要討論的主題,對於這樣的人性理論的理論合法性及影響面,本文亦將探討。此外,荀子有特出的天道論,與先秦儒中另幾部重要經(jīng)典的天道觀皆不相同,這個天道論是如何建立的?其與荀子人性論的關(guān)系為何?它能不能做為荀子性惡論的人性論思想的理論根據(jù)?最後,荀子天道觀思想與人性理論的根本關(guān)切為何?荀子究竟是從一個什麼樣的問題意識背境下而作的哲學(xué)思維?他的努力最終而言算不算成功?或者說他究竟成就了什麼意義的理論建構(gòu)?這些就是我們要尋問的問題。  

    本文首先將鋪陳荀子建立性惡論的論理進(jìn)程,從其論性之定義,至其說惡之論理,再究其性惡說之理據(jù),從圣人論及從天論一路上溯,最後再對荀子性惡說之理論體系作出反省,討論其成立可能及其它影響。  

   二、荀子對性概念的定義:  

     荀子建立「性惡論」有兩個步驟,首先,先定義「性概念」的本義;其次,從人事情狀的諸多面向中建立「人之為惡乃其性也」的理論命題。以下先論性的定義,荀子的性的定義是由「性偽之分」中說明的,其言:  

   「不可學(xué)不可事而在人者,謂之性;可學(xué)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謂之偽。是性偽之分也?!埂瞇1]〕  

   「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學(xué),不可事。...不可學(xué),不可事,而在人者,謂之性?!埂瞇2]〕  

   「生之所以然者謂之性,性之和所生,精合感應(yīng),不事而自然,謂之性?!埂瞇3]〕  

   「性」是不能學(xué)習(xí)而得也不能操作而得的,反之,可學(xué)可事者為「偽」因此荀子所說的「偽」就只是說是後天的修飾過的人性狀態(tài),因此「偽」不是惡,「偽」只是「飾」?;旧弦赃@樣的定義來看荀子的「偽」則正是功夫修養(yǎng)的部份。此一定義本極清處,也易於為人接受。問題是出在當(dāng)我們要討論善惡問題的時候,人性之善惡問題便成為對於人性中之何者「能」何者「不能」,以及何者「事」何者「不事」之決定觀點上。那麼,荀子的選取為何呢? 

   「若夫目好色,耳好聲,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是皆生於人之情性者也,感而自然,不待事而後生之者也。夫感而不能然,必且待事而後然者,謂之生於偽。是性偽之所生,其不同之徵也?!埂瞇4]〕  

    如果荀子永遠(yuǎn)只守在這樣的說明脈絡(luò)下來界定他的性偽之分的話,那麼此性仍是自然本能中之性,其與善惡之價值判斷無關(guān),特別是其中目耳口體是自然感觀知能,本無所謂善惡,但「心好利」就是價值活動了,它就涉及人性善惡的問題,因此人性善惡問題其實就出在荀子對於心所好之利為何的定義中,而荀子倡性惡明矣,因此對於何為人之性能中之善惡之事者,即有其特別的規(guī)定在,使其得以合法地說性為惡,說善為偽。以下即直接針對其言說性惡之理論進(jìn)行討論。  

  三、荀子對性惡說的論述  

   荀子言「性惡論」的論理頗多,茲引數(shù)文說之:  

   「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於爭奪,合於犯分亂理而歸於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然後出於辭讓,合於文理,而歸於治。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埂瞇5]〕  

  荀子「性惡論」的第一個論證是,人之性生而有好利、有疾惡、有耳目之欲,順此之為,必致天下大亂,故性惡明矣。然而,就人之本性而言,即使在荀子的「性偽之分」的定義以及「好利疾惡耳目之欲」的自然欲求之實況下,本來仍可以不必然是性惡之義的,而至少是中性義的。但荀子提出,順著此性走下去,必致天下大亂,也就是說當(dāng)人們在本性發(fā)動的時候,必因需求之沖突而致為惡作亂,於是由之可以得證性惡之說。亦即是這些「好利疾惡耳目之欲」必是向著為惡的方向活動的本性。 

此說可討論如下,首先,此性之「順」的方向在荀子處已以惡來定出,其實在孟子梁惠王篇中,梁惠王也是一個毛病很多的人,但孟子都以與天下同樂的方向去引導(dǎo)君王的自然心理欲求,也就是以善性為出發(fā)的方向,達(dá)之,則為善矣。在孟子的說法中,梁惠王盡管有許多個人的好惡,卻仍無損於他作為一個好的君王,關(guān)鍵即在梁惠王是否能同天下人樂其所樂,而不是只顧利樂自己導(dǎo)致?lián)p人利己,如此則無妨以好樂之欲以為人性之定義。 

 

然而,荀子在自然人性的發(fā)展方向上,獨斷地以惡的方向定之,人之遂其欲求之行為必以傷人為亂為手段,如此一來目的達(dá)到之後,當(dāng)然就天下大亂了。由此可見荀子之性惡之證明路數(shù),其實是在一個主觀的認(rèn)定之下的論說,形式上是論證了,可是仍需有其它的條件限定,才能有此結(jié)論的。 

 

這個條件背景就是荀子是從經(jīng)驗現(xiàn)象的社會效果的觀察所得,從經(jīng)驗判斷上,人順其欲求之性而行,則通常是會導(dǎo)致混亂的,這確是實情。但是也不乏反例,也有許多社會是運作在良好的制度及良好的管理教育者的主導(dǎo)下,從而呈現(xiàn)出人性善良光輝的現(xiàn)象,如果我們僅從社會效果來檢視自然人性的發(fā)展并且論證人性善惡的話,則無論論於性善性惡都只是歸納論證的方式,合理言之,應(yīng)無結(jié)論,因為正反案例并存。荀子僅選為惡之例,這是不能證明什麼的。 

 

荀子說性惡的論證有多種,再觀其言: 

 

「直木不待檃栝而直者,其性直也;枸木必將待檃栝烝矯然後直者,以其性不直也。今人之性惡,必將待圣王之治,禮義之化,然後皆出於治,合於善也。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埂瞇6]〕  

 本文中荀子又以比喻的方式說明他的理論,荀子認(rèn)為人之出於治及合於善者,都是在圣人以禮義教化之後才有的,因而若以樹木之曲直為例,則直者不用矯正,而本來就直,但曲者卻需矯正才得為直,今人需圣王教化才為善,故其性非善者明矣,故性惡焉。以此說為性惡之另一論證,是以人乃需經(jīng)矯正之後方能為善之事實說明性之為惡者。這樣的論證格式,仍同於性為不可學(xué)不可事之原始定義,重要的是,荀子直接以人民需要圣王制禮義以矯之之說,便作為性惡之證,此說中其實也蘊(yùn)含了可以朝向性善理解的可能。例如圣人能制禮義豈不是出於其性?而百姓愿意學(xué)習(xí)豈非也是出於其性?因此圣人制禮及百姓學(xué)為善之行為中都顯示了自然本性仍有朝向行善的方向的可能性,這豈不就是性善的意思?荀子也了解這樣的責(zé)難的可能,於是荀子自己辯稱道:  

 問者曰:禮義積偽者是人之性,故圣人能生之也。應(yīng)之曰:是不然。夫陶人埏埴而生瓦,然則瓦埴豈陶人之性也哉!工人斷木而生器,然則器木豈工人之性也哉!夫圣人之於禮義也,辟亦陶埏而生之也。然則禮義積偽者,豈人之本性也哉!」〔[7]〕  

  本文是說,如果有人以圣人為例,說圣人能以禮義為標(biāo)的,自動學(xué)習(xí),故禮義是圣人自生者,故圣人為性善者。荀子的反駁是說,陶土變成陶器,木材變成家具,這是可以可能的,但是不能把陶器和家具說成是陶土和木材的本性,陶器和家具只能說是陶土和木材的後天加工後之制成品,因此,就此而言,圣人固得人之先以倡禮義於前,然而禮義與圣人的關(guān)系還是圣人外在地將禮義作出來的,禮義仍非圣人之性中自有者。這種將禮義當(dāng)作外在修飾的概念規(guī)定,便將人性的內(nèi)涵與禮義的內(nèi)涵永遠(yuǎn)不能同一,於是人性的內(nèi)涵只好另途它求,而衡諸現(xiàn)實中眾人為惡的現(xiàn)象,則人性的內(nèi)涵為性惡便不得不然了。以上是針對圣人有性善之本性之辯論。  

 荀子的主張,顯然經(jīng)常遭受質(zhì)疑,於是荀子又指出另一種攻擊他的理論的說法,以及他自己的反駁,以下即是針對「一般人愿意為善,則一般人亦有性善之本性。」之辯論,荀子言:  

「凡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夫薄愿厚,惡愿美,狹愿廣,貧愿富,賤愿貴。茍無之中者,必求於外;故富而不愿財,貴而不愿埶;茍有之中者,必不及於外。用此觀之,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今人之性固無禮義,故彊學(xué)而求有之也;性不知禮義,故思慮而求知之也。然則生而已,則人無禮義,不知禮義。人無禮義則亂,不知禮義則悖。然則生而已,則悖亂在已。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埂瞇8]〕

本文是反駁「人欲為善可證人之性善」的說法。荀子以概念的分析方式辯稱,人欲為善也正是性惡的證明,人若性善,則本已善矣,何庸求善,今欲為善,則知性惡矣。此說之問題可討論如下,首先,荀子錯解前儒言於性善之義,性善之說,依傅佩榮先生之解讀,實為向善之義〔[9]〕,向善之義表其可能性與動力性,并非指其於現(xiàn)實上之已然完成的狀態(tài),此說證之孟子屢言求則得之,舍則失之,可以為證。因此如以可能性與動力性說人性,則人之愿意學(xué)善之行為即可以為人是性善之證明了,只是荀子還是固執(zhí)地選擇現(xiàn)象上的靜止的狀態(tài)說人性,人在現(xiàn)象上是惡的,所以才要學(xué)善,因此人性仍是惡的。  

  關(guān)於人之可以學(xué)善之事,還可以有另外的討論,此即追究人欲為善之理由安在?其因圣人設(shè)禮義立刑罰以制之於前嗎?就算如此,圣人為此之目的為何?只為天下太平,人人有更好的生活嗎?幾乎是的。荀學(xué)的人性論應(yīng)推至此處才有著落,結(jié)果就是,純粹為了人類之生活福祇為目的,為求平治與富庶,只有人人以禮義相約束而從事生產(chǎn)努力方可,因此,天下人之生活才是第一要務(wù),由此決定了圣人制禮義的動機(jī)與理由。然而圣人為何要求天下人的福祇呢?不能只求自己的福祇嗎?解決這個問題有兩個方向,一個是從效果上求,這就走回荀子的路,這是本文最後要探求的問題,此暫不論。另一個是從動機(jī)上求,這就走向了孟子的路,這也是後文要討論的重點,此義後文再述。至於性惡論,荀子還有以下的論證模型: 

 

「今誠以人之性固正理平治邪!則有惡用圣王,惡用禮義哉?雖有圣王禮義,將曷加於正理平治也哉?今不然,人之性惡,故古者圣人以人之性惡,以為偏險而不正,悖亂而不治,故為之立君上之埶以臨之,明禮義以化之,起法正以治之,重刑罰以禁之,使天下皆出於治合於善也。是圣王之治而禮義之化也。今當(dāng)試去君上之埶,無禮義之化,去法正之治,無刑罰之禁,倚而觀天下之民人之相與也;若是,則夫彊者害弱而奪之,眾者暴寡而嘩之,天下之悖亂而相亡不待頃矣。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筟[10]]  

  「故性善,則去圣王息禮義矣;性惡,則與圣王貴禮義矣。故檃括之生,為枸木也;繩墨之起,為不直也;立君上,明禮義,為性惡也。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筟[11]]  

  以上兩段文字是針對社會現(xiàn)實上的確有禮義教化之事實來證明性惡的,荀子的論說是這樣的,人需要圣王用禮義,則證人性為惡者,因如無圣王禮義之作,則民亂之矣,故性惡明矣。這是由結(jié)果推論前提的論證形式,同樣不是有效的論證,若p則q的前提,并不能得出有q則p的推論。「若民性惡,則需由圣人制禮義,否則為亂」,這個前提就算為真,也不能由「圣人確實制禮義」的事實,反證「民之性惡」。因為圣人制禮義的行為也可以是在「因人性善,所以圣人可以制禮義,結(jié)果使人民為善而民風(fēng)改善?!惯@樣的命題中出現(xiàn)。不過,正由圣人與禮義的重要關(guān)連性,使我們找到兩條重要的討論脈絡(luò),來追究荀子性惡論成立的可能性根據(jù)問題。一為圣人論,一為禮義的思路,圣人論後文再述,由荀子重禮義的現(xiàn)象,可以讓我們對先秦儒學(xué)的幾個大家的思想,建立檢別的分析脈絡(luò),也正是檢討荀子強(qiáng)要主張性惡論的心理來源問題的重要線索。以下先討論荀子重禮義所代表的思路脈絡(luò)的問題。  

  第三節(jié):性惡說與重禮義的關(guān)系  

 荀子的性惡說屢由人事現(xiàn)象的歸納而證,然而歸納法不能保證性惡,一如不能保證性善,因為反面的例子仍存。仍欲強(qiáng)為之,則需有其它規(guī)定,如孟子之所為者。以性善說為例,欲成立性善說,可有兩路之理論規(guī)定,一為由性善定義惡行,將「為惡不為善」解說成自暴自棄,自我放棄,因為人性的本質(zhì)是善的,順著人性則必為善,於是惡之存在地位,即能予以解消,此說預(yù)設(shè)了善性的存在優(yōu)位性,由優(yōu)位存在者作為第一序的存在,對於惡的出現(xiàn)則視為存在的歧出現(xiàn)象,使人存有者可以在功夫?qū)嵺`中自行化消惡之存在,這是經(jīng)過本質(zhì)規(guī)定與實踐功夫而界定了善惡的相關(guān)地位的理論方式,此為人性論與功夫論的進(jìn)路。二為以天之內(nèi)涵意義與目的來定位此一性善論的人性論。在實踐者的為善活動的開展中,將體現(xiàn)天的義涵,「知其性則知天矣」,於是在理論的效果上就可以以天的實義保證人性的根本義亦應(yīng)如是,「天命之謂性」,此為形上學(xué)的進(jìn)路。雖然孟子并未積極反由天論以證明其人性理論,但此二者之內(nèi)涵的一致,實有為性善說開創(chuàng)理論功效之益。

然而荀子則非是,荀子非從普遍人性的人性論及形而上的天道觀立說,荀子的性惡說皆從禮義上立論,這才正是孔孟荀言人性論差異的關(guān)鍵??鬃诱Z仁,皆重實有是心,重視的是一切的禮儀規(guī)范在操作執(zhí)行時是否有此一仁愛之心在作指導(dǎo),否則即失去禮儀的本義。孔子言仁之重要目的,就是因為周文化到了孔子的時候,已有文質(zhì)不符的現(xiàn)象,故而孔子要求其實,而以仁的概念為禮儀活動的指導(dǎo)心靈,仁成為一種感通的重心,無此仁愛之心,則一切禮儀即失去意義,因為禮儀本就是為表達(dá)人與人之間的良善的關(guān)系而設(shè)定的,并不是為表現(xiàn)帝王之私,或國體之威者。因此,由仁立說的理論體系對於人性的側(cè)面,將會強(qiáng)調(diào)那真實的仁愛之情,其為性善論明矣。孟子即在理論體系中明白說出,并予強(qiáng)調(diào),謂人之不能提起善心善行者為自暴自棄者,為自我放失者,這都是為提醒人文化成事業(yè)中的儒者的主觀道德意識,以作為行動的主體,故而都是從人性的理論為第一優(yōu)位,是從人性中直接說明儒家事業(yè)的可能性就是性善,此亦與借由天道論而說其合法性的思考脈絡(luò)是可以上下合構(gòu)的。 

 

然而荀子重視的是具體的社會禮制,荀子一書討論的都是具體的政治社會建構(gòu)的問題,因此對於人性論的討論,并不以之為重要問題,社會禮儀自有其客觀確立的制度規(guī)范,社會建設(shè)也自有其客觀努力的事業(yè)需待進(jìn)行,這才是荀子用心的理論世界。因此,在以禮制的建立為第一序重要問題的思考脈絡(luò)下,人性現(xiàn)象只是禮制要對治的對象,在禮制優(yōu)位的思考脈絡(luò)上,人性現(xiàn)象事實上顯現(xiàn)出惡的狀態(tài)。荀子就在這個現(xiàn)象上的惡的狀態(tài)中直接說出性惡的命題,然後繼續(xù)從現(xiàn)象的說明中論證性惡。然而,性惡說畢竟是一人性論的普遍命題,必須有其論理上的成立的考究,特別是當(dāng)圣人能夠制禮義之時,則圣人之性之追究即正為普遍人性之是善是惡的關(guān)鍵問題。 

 

孔子言仁,孟子言仁義內(nèi)在,荀子重客觀的禮,這才是造成人性論差異的心理因素,如果從此一運思心靈出發(fā),將有助於理解諸說的源起,當(dāng)然,這不能作為諸說的證明,甚至否證。至於性惡說的理論根據(jù),則要從「圣人論」的問題中再作推敲,因為對治性惡的禮義制度,正是由圣人制定者。 

 

第四節(jié):荀子論圣人 

 

荀子提出性惡論,又要求人民守禮義,又提出由圣人制定禮義制度之說,這就留下了兩個問題,就是禮義的來源與理據(jù)的問題,荀子的處理就是以禮義乃由圣人之制定者,這說出了來源的問題,但是理據(jù)的問題就較難解決了。圣人能制禮義,則圣人之性是否異於一般人之性?此外,禮義之制定的目的為何?能否有形上學(xué)的理論根據(jù)?這是禮義的理據(jù)問題。以下先述禮義由圣人之制定而出者,其次論圣人之性,最後討論禮義之理據(jù)。荀子言: 

 

 「凡禮義者,生於圣人之偽,非故生於人之性也?!筟[12]] 

 

 「故圣人化性而起偽,偽起而生禮義,禮義生而制法度,然則禮義法度者,是圣人之所生也?!筟[13]] 

 

 「性偽合,然後圣人之名一,天下之功於是就也?!筟[14]] 

 

荀子認(rèn)為,禮義是圣人所制,又由於人性是惡,禮義非人性中事,故而禮義之作是起偽之事。由是之說,其實已可隱見圣人之性的解說了。圣人之制禮義是起偽,偽者非本真,是故亦非圣人之本真,即荀子認(rèn)為禮義亦非圣人之性者。其言: 

 

 「故圣人之所以同於眾,其不異於眾者,性也;所以異而過眾者,偽也?!筟[15]] 

 

在性的層次上,圣人亦與人同,這是符合荀子對性的定義的,性之善惡本就是普遍性的命題,圣人本應(yīng)與人同,只是圣人能制禮義的來源又為何呢?說圣人能夠異於眾人的是這個偽的工程,但是圣人如何能先於眾人而有這個偽的知能呢?荀子在這裏有兩個不同層次的基礎(chǔ)在支持圣人的制禮義,一為圣人發(fā)出大清明心把禮義的內(nèi)容理解清楚,二為圣人透過自己的努力把禮義的言行實踐在自己身上。首先就荀子之言於圣人之知能者,其言:

「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虛壹而靜。人生而有知,知而有志,志也者臧也,然而有所謂虛。不以所已臧害所將受,謂之虛。心生而有知,知而有異,異也者,同時兼知之;同時兼知之,兩也。然而有所謂一;不以夫一害此一,謂之壹。心臥則夢,偷則自行,使之則謀。故心未嘗不動也,然而有所謂靜;不以夢劇亂知,謂之靜?!筟[16]] 

 

「虛壹而靜,謂之大清明,萬物莫形而不見,莫見而不論,莫論而失位。坐於室而見四海,處於今而論久遠(yuǎn),疏觀萬物而知其情,參稽治亂而通其度,經(jīng)緯天地而材官萬物,制割大理,而宇宙裏矣?!筟[17]] 

 

圣人發(fā)動大清明心之後可以制禮義,「經(jīng)緯天地而材官萬物,制割大理,而宇宙裏矣?!梗ト税l(fā)動這個心則可以做制禮義的工程,那麼這個心有否價值判斷能力呢?有,但是不是以道德心為之,而只是虛一而靜的清明心而已,它只是虛心容受萬物,沒有決定性、方向性、主動性、目的性,最通澈的心只為大清明心,大清明心是開通、容眾、冷靜的「虛壹而靜」,此心可定禮義是以其對客觀現(xiàn)實之解析結(jié)果而為的,而非在其道德信念之選擇意志上的決斷,所以,能讓荀子的圣人制作禮義的決定力量,仍是外在的需求,而非主觀的要求,主觀的能動力量只出現(xiàn)在客觀分析之後的積健之努力上,即制出禮義之後的勉力行之之上,荀子言: 

 

 「故圣人也者,人之所積也?!筟[18]] 

 

「圣可積而致,然而皆不可積,何也?曰:可以而不可使也。故小人可以為君子,而不肯為君子;君子可以為小人,而不肯為小人。小人君子者,未嘗不可以相為也,然而不相為者,可以而不可使也。故涂之人可以為禹,則然;涂之人能為禹,未必然也。雖不能為禹,無害可以為禹?!筟[19]] 

 

本文言圣人經(jīng)後天的努力而成就自己,但這種可能性是普遍的,「故涂之人可以為禹」就是說到了這個普遍性,只是「涂之人能為禹,未必然也。雖不能為禹,無害可以為禹?!梗赡苄砸呀?jīng)存在,卻無必然性,關(guān)鍵仍在為與不為,就此而言,無論是性善論者或性惡論者都不會提出必然可為的命題,祇是提出必然可能而已,但就在這個必然可能上,性善論者即以之為性善論之人性之使然,展開來的即直接接上本體功夫的論理模式,但是性惡論者卻不訴諸性善論的原因,在荀子的觀念中,性就不是善的,禮義的制定也不依賴善的意志,而是依據(jù)清醒的分析頭腦,是清醒的分析頭腦使其必然可能,理解之後再實踐,所以就功夫修養(yǎng)而言,「虛壹而靜」的境界才是荀子理論中真正涉及功夫問題的重點,而不是儒孟子性善論型態(tài)的擴(kuò)而充之的功夫型態(tài),或王陽明的致其己身的良知良能的功夫型態(tài),荀子只努力於冷靜理解客觀現(xiàn)象,從而愿意積漸努力行善,故而當(dāng)其成善之後,便即說為是後天偽飾的結(jié)果。 

 

這樣的理論脈絡(luò),是符合荀子性惡論之預(yù)設(shè)的。但是我們總要逼問實踐禮義的動力性來源的問題,就是要把道德性主動性的目的因素凸顯,看看到底在哪個位階上,荀子終於必須祭出道德主動性,以作為理論體系的根據(jù)。因為這是孔子之仁,孟子之仁義內(nèi)在,易傳中庸之德性天道觀一致的方向,從先秦儒家的立論中,道德意志的主動性都在理論體系之中,難道荀子獨能免此?然而,荀子將禮義推給圣人之制之後,圣人卻不是以道德心制禮義,圣人以知能得禮義,但使圣人在自身之中成為圣人人格的過程,亦即由可能性過渡到現(xiàn)實性的過程,荀子卻只提出努力積健的說法,我們本來可以強(qiáng)要荀子承認(rèn),這個愿意努力積漸的心是一個價值選擇的判斷,這個選擇行善的意愿即是性善的證明,然而荀子的說法中根本沒有如此處理,因此,追求禮義的目的性又不在圣人的人性中,人性不是決定善行的第一序主動力量,既然從人性中逼不出荀子的為善動力之根源,要找出這個根源,現(xiàn)在就只剩下追問荀子理論中的天意志角色了。 

 

第五節(jié):荀子論天 

 

 荀子的天論極為特出,是為一自然主義之天,亦即是一與道德價值之決斷無甚關(guān)系的客觀世界之自然規(guī)律之天,從儒家重視人文化成的方向而言,這樣的理論發(fā)展方向,則是更遠(yuǎn)離了人性中必須有道德主動性的理論型態(tài)。我們先解讀荀子論天之諸文如下:

「星隊木鳴,國人皆恐。曰:是何也?曰:無何也,是天地之變,陰陽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天明之有蝕,風(fēng)雨之不時,怪星之黨見,是無世而不常有之。上明而政平,則是雖并世起,無傷也。上闇而政險,則是雖無一至者,無益也。夫星之隊,木之鳴,是天地之變,陰陽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筟[20]] 

 

 本文是說,荀子認(rèn)為,天有特出常規(guī)的變化,但沒有目的性,故而人民不需要恐懼於怪異天象的發(fā)生,不需賦予賞罰的意義,此說乃正直接對反於後來董仲舒所說的「天人相感」之說,此義荀子所說甚多,再參見其言: 

 

「治亂天邪?曰:日月星辰瑞歷,是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亂;治亂非天也。時邪?曰:繁啟蕃長於春夏,畜積收臧於秋冬,是又口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亂;治亂非時也。地邪?曰:得地則生,失地則死,是又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亂,治亂非地也。」[[21]]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yīng)之以治則吉,應(yīng)之以亂則兇。」[[22]] 

 

荀子認(rèn)為,人世之治亂現(xiàn)象,是為政者的杰作,不是天之所為,天道對於不同國君的施為都是一樣的,但是國軍不同的措施卻導(dǎo)致人民不同的命運,所以治亂勿求於天,而應(yīng)求諸人,不應(yīng)怪天而應(yīng)怪人。又見其言: 

 

「雩而雨,何也?曰:無何也,猶不雩而雨也。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卜筮然後決大事,非以為得求也,以文之也。故君子以為文,而百姓以為神。以為文則吉,以為神則兇也?!筟[23]] 

 

祭天求雨如果有效,那也只是剛好下雨了,救日蝕、求雨,卜筮等等行為都只是禮儀節(jié)目的裝飾,并非真有宇宙現(xiàn)象的力量在執(zhí)行。在上位者的宗教性祈天活動只是人事禮儀,有教化風(fēng)俗之意義,并非真有一有人格意志的天高高在上得以應(yīng)允所求。因此對於自然的怪象與亂象,人類并沒有要求改變的管道。荀子此說真可謂絕地天通了,天道實不以意志性存有者身分與人間如此密切地互動著。另言: 

 

「列星隨旋,日月遞炤,四時代御,陰陽大化,風(fēng)雨博施,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yǎng)以成,不見其事而見其功,夫是之謂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無形,夫是之謂天?!筟[24]] 

 

真正的天是「不見其事而見其功」,是「無形」的,千萬不要向天要求什麼,它只是存在,而決不能成為任何人間有意思的行動的對象,天是自己做它自己的事,人不能影響天,人只會影響人,人的一切行為也都只影響到自己,而沒有撼動自然的能力。至於自然它自己以其不間斷的活動力執(zhí)行著自己的律法,人不見其事故天謂神,人皆見其功知其成故謂之天。由此即可知道天人之分,天人乃應(yīng)各司其職,見其言: 

 

「天不為人之惡寒也輟冬,地不為人之惡遼遠(yuǎn)也輟廣,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也輟行。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數(shù)矣,君子有常體矣。君子道其常,而小人計其功?!筟[25]] 

 

天地自有其常道常數(shù),且完全與人之好惡無關(guān),君子所重者,在體此常道常數(shù),戡天役物,制天而用之,小人卻緊緊地計算自己作了多少好事,能得多少報償,顯見荀子已明白地劃開了天人關(guān)系,天人各有其常,人性善惡的普遍理據(jù)的問題也不用向天尋求保證了,人類就是一切靠自己就對了。其言: 

 

「強(qiáng)本而節(jié)用,則天不能貧;養(yǎng)備而動時,則天不能??;脩道而不貳,則天不能禍;故水旱不能使之饑,寒暑不能使之疾,祅怪不能使之兇。」[[26]]<天論篇> 

 

 人的生存命運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這是冷靜的科學(xué)精神,毫無迷信色彩。因此乃至於要求禮義之事也是人類理性精神的理解結(jié)果,并非有什麼良善的人性作為本性的動力要求而作出的。只是冷靜的理性的察知,即是「虛壹而靜」的「大清明心」的作用,是人類自己的理性的覺醒,并非天意志的要求規(guī)范約束而來的。又見其言: 

 

「不為而成,不求而時,夫是之謂天職。如是者,雖深,其人不加慮焉;雖大,不加能焉;雖精,不加察焉;夫是之謂不與天爭職。天有其時,地有其財,人有其治,夫是之謂能參。舍其所以參,而愿其所參,則惑矣。」[[27]]<天論篇>

天有天職,地有地財,人有人治,天時地財是無需人類過問的,人類應(yīng)作的事情是自己的努力工作的部分,是所以參的部分,亦即自己的職責(zé)的部分,天時地財是所參的部分,亦即天地的職責(zé)的部分,不做自己該做的事而去關(guān)心干涉要求天地該做的事就是不務(wù)於人而務(wù)於天,是則惑矣。 

 

討論至此,實踐禮義的動力因素顯然不是訴諸於天道的了,這一切都是人類自己的事,是人類自己的大清明心的理智的決斷。再參見其言: 

 

「故大巧在所不為,大智在所不慮。所志於天者,已其見象之可以期者矣;所志於地者,已其見宜之可以息者矣;所志於四時者,已其見數(shù)之可以事者矣;所志於陰陽者,已其見知可以治者矣。官人守天而自為守道也?!筟[28]] 

 

 人類以大清明天理解治亂,也理解天時及萬象而治生。天有其常,在象、在宜、在數(shù)、在知,人知此常以用天,這是荀子冷靜的態(tài)度。所以真正的智者,就是「明於天人之分,則可謂至人矣。」[[29]]的人,人應(yīng)明白天人分治的事實,如仍迷陷在天人之際者,是不知人之本職者,人之本職即自求其福,天與人之禍福無關(guān),明於此一分別,而知有所進(jìn)者,是謂至人。荀子甚且以這樣的意義界定了儒家君子與小人的異同,參見其言: 

 

「若夫志意脩,德行厚,知慮明,生於今而志乎古,則是其在我者也。故君子其敬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是以日進(jìn)也;小人錯其在己者,而慕其在天者,是以日退也。故君子之所以日進(jìn)與小人之所以日退,一也。君子小人之所以相縣者在此耳?!筟[30]] 

 

 君子與小人之別在於求之於己或求之於天,求於己者,日有所進(jìn),求於天者,日有所退,此一為君子一為小人之關(guān)鍵。於是君子的角色扮演邏輯就成了一個最積極的入世主義者。參見其言: 

 

「大天而思之,孰與物畜而制之;從天而頌之,孰與制天命而用之;望時而待之,孰與應(yīng)時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與騁能而化之;思物而物之,孰與理物而勿失之也。愿於物之所以生,孰與有物之所以成。故錯人而思天,則失萬物之情?!筟[31]] 

 

荀子此說,完全由人獨立地?fù)纹鸫嬖诘膶嵲谝饬x,天完全是客觀的存在,人的生活目標(biāo)完全來自於自己,人的生存意義也不是由天的安排與保護(hù)下才有的,這是一個絕對的人本主義宣言。 

 

由以上多文之述,荀子之論天只能說是純粹自然之天了,甚至荀子也拒絕為天之常道的特性多做整理。荀子論天一如道家之所為者,天就是那個冷冷的世界存在,沒有目的性,只是獨立地自行其事,沒有賞罰意志,所作所為只是常道常數(shù)而已。人與天的關(guān)系,就是各司其職,不需多事。天只是客觀的外在存在,人可以制天而用之,天自身沒有任何特殊的人格意志與好惡目標(biāo),人才是一切意義與目的的主角,人性的問題就由人之為人的現(xiàn)實狀況來理解,現(xiàn)實狀況是沒有禮義則亂,故人性是惡的,因著理性的理解,有禮義才能有眾人正常的生活,因此追求禮義并非因性善之故,實只因人仍有清明心之故。此與孟子之說確然有別,差異在於,孟子從本有之四端心肯定人性為善,而性善理論的成立根據(jù)則是一方面直接從人情現(xiàn)象中肯認(rèn)的,另方面推出天道論以為與性善說配合的上下兩層體系,雖亦未必能誰保證誰,不過至少兩者能匯通。然而荀子的天道論卻與人性論無關(guān),天道自然無親,只是有常,卻不能說明人性為惡,也不能證明人性論上的性惡的普遍命題,當(dāng)然更不作為人欲要求社會平治的動機(jī)的根據(jù)。 

 

荀子的天論不能保證其人性論,同樣地也不提出目的論,也沒有意志性。這與孟子的天道論與性善論合義,及中庸的誠者天之道,與易傳的天地之大德曰生之諸多先秦儒家的形上命題之結(jié)論者皆不類也。圣人之出現(xiàn)只為追求理想的社會秩序,社會秩序的維護(hù)只為百姓的福祇,百姓的福祇由人類自己要求,自己追求,自己滿足,不需要更高級的存有者以為保證,或提供一個合目的性的活動場域以為支持。荀子的人文宣言,可謂極端的人本主義了。如果其他儒學(xué)體系也是人本主義,那麼荀子與其差別就在,一為道德心內(nèi)在主宰的人本主義,一為禮義制度外在約束的人本主義。 

 

荀子之天既然不與人發(fā)生任何的感性關(guān)系,則天只能是以人的冷靜的理智來觀照它的常道,於是天的意義便只能出現(xiàn)自然的常道特徵而已,人不把任何的主觀心情放在天道的內(nèi)涵之中,則正好破除人類的一切迷信。但是也就因此,天與禮義的關(guān)系也斷絕了,前文中所述,或由荀子之天論可以找到人的道德價值判斷來源的思考,至此中斷,荀子在價值的問題上仍然走在他自己一致的理論脈絡(luò)中,人類不是因為本有什麼道德理性而為禮義,只是因為現(xiàn)實的考量,因而由擁有最清明頭腦的圣人,來制定禮義,以為眾人所遵守,以使天下成為一個有秩序的社會,而人人能求其福祉於此社會之中,人的福祇是禮義的目標(biāo),是禮義的要求來源,所以從價值論上,荀子可以說是客觀的功利主義者,一個絕對的人本主義與客觀的功利主義的結(jié)合,成就了荀子以「禮義」為儒家內(nèi)圣外王事業(yè)之理論體系中的第一優(yōu)位序列的理論型態(tài)。 

 

本文所論乃僅就其形上學(xué)與人性論交涉的部份做探討,荀學(xué)重要的面向并不只此而已。僅就道德主體性的來源問題,荀子的理路不同於其他學(xué)者,荀子似為破除迷信而解消儒家傳統(tǒng)的天的德性義,又為推出禮義,而排斥孟學(xué)一系的性善論。然而,荀子之說仍自成一格,前後一致,其為儒學(xué)之一特殊型態(tài)之學(xué),仍極可觀。 
[1] 荀子性惡篇。 

[2] 同上。 

[3] 荀子正名篇。 

[4] 荀子性惡篇。 

[5] <性惡篇> 

[6] 荀子性惡篇。 

[7] 荀子性惡篇。 

[8] 荀子性惡篇。 

[9] 人性向善論。 

[10] <性惡論> 

[11]荀子性惡篇。 

[12]荀子性惡篇。 

[13]荀子性惡篇。 

[14] 禮論 

[15] 性惡篇 

[16] 解蔽篇 

[17] 同上 

[18] 儒效篇 

[19] 性惡篇 

[20] 天論篇 

[21] 天論篇 

[22] 天論篇 

[23] 天論篇 

[24] 天論篇 

[25] 天論篇 

[26] 天論篇 

[27] 天論篇 

[28] 天論篇 

[29] 天論篇 

[30] 天論篇 

[31] 天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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