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縱橫洪荒繪濼邑

1.32客死他鄉(xiāng)的太監(jiān)

太監(jiān)在歷史長河中是一個特殊職業(yè)，這個行業(yè)中選人比較特殊，不是受過酷刑的惡人，就是走投無路的窮人。但是太監(jiān)在歷史上又屢屢興風(fēng)作浪，決定著封建王朝的興衰走向。

在濟南彪炳青史的人物，各行各業(yè)都有先賢前哲，太監(jiān)這個行當中也不乏有人鶴立雞群， 出人頭地。濟南歷史上就有這么一位，西漢時期的大太監(jiān)石顯。《漢書.卷九十三.佞幸傳第六十三.石顯傳》記載：

石顯，字君房，濟南人；弘恭，沛人也。皆少坐法腐刑，為中黃門，以選為中尚書。

石顯地地道道的濟南人，早年間和一個叫做弘恭的徐州人，一起做違法事，被處以腐刑。腐刑，又稱宮刑，就是閹割男性生殖器、破壞女性生殖功能的一種肉刑。

這里要說明，并不是因為性犯罪而懲罰性器官。在古人觀念中，生殖器官重要性僅次于頭顱，因此腐刑是僅次于斬首等死刑的重刑。所以西漢司馬遷被處于腐刑，就是因為量刑不夠死刑，而又高于其它任何刑罰。

因為石顯、弘恭遭受了腐刑，兩個惡劣少年卻找到了一條從業(yè)渠道，那就去做太監(jiān)。先后擔任了中黃門、中尚書、中書官等職務(wù)。

石顯、弘恭之中，弘恭受教育程度較高，精通法令制度，擔任了中書令，而石顯做了仆射。到漢元帝時期，弘恭病死，石顯憑借資歷成了為中書令。中書令不是太監(jiān)職務(wù)，而是朝廷官職?！稘h書.卷九十三.佞幸傳第六十三.石顯傳》記載：

以顯久典事，中人無外黨，精專可信任，遂委以政。事無小大，因顯白決，貴幸傾朝，百僚皆敬事顯。

石顯在朝因為是太監(jiān)身份，沒機會到宮外與大臣結(jié)黨，親戚也不多，可以精心專一處理政事。這使石顯權(quán)限大增，百官也不得不恭敬這個獨攬大權(quán)的太監(jiān)。

石顯雖然親戚不多，但是有名義上的老婆孩子。太監(jiān)是真太監(jiān)，太監(jiān)娶妻子的鬧劇歷史上多又發(fā)生，太監(jiān)的孩子一般指認小太監(jiān)做養(yǎng)子，或妻子與前夫生的孩子。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漢代結(jié)婚年齡較早，石顯犯法被處以腐刑時，已經(jīng)娶妻生育。

當時的漢元帝臥病在床，癡迷音律，所以大小政事都委派給石顯。雖說石顯熱衷從政，但是中書令這么重要的職務(wù)交給太監(jiān)，還是有前科的太監(jiān)，的確不合時宜。前將軍蕭望之認為石顯專權(quán)，而且品行不端，便建議中書令換人?！稘h書.石顯傳》記載蕭望之說：

“尚書百官之本，國家樞機，宜以通明公正處之。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罷中書宦官，應(yīng)古不近刑人?！?/span>

意思是尚書是百官的根本，朝廷重要職務(wù)，應(yīng)該選通達明理公正的大臣。漢武帝曾在后庭游宴時使用宦官，這可不是古代的規(guī)定。應(yīng)罷免擔任中書令的宦官，對應(yīng)古制，不要用有前科的太監(jiān)。

與蕭望之一起進諫的，還有光祿大夫周堪、宗正劉更生。但是漢元帝不聽，等石顯得知了此事，反過頭陷害這幾個大臣。

在構(gòu)害別人的手段上，石顯作為一個惡劣青年，在宮里這些年錘煉的十分狡猾?！稘h書.石顯傳》記載：

顯為人巧慧習(xí)事，能探得人主微指，內(nèi)深賊，持詭辯以中傷人，忤恨睚眥，輒被以危法。

意思是石顯機靈且狡猾，會揣摩天子的用意，內(nèi)心深處狠毒，持詭辯來構(gòu)害別人，睚眥必報，并施加重法迫害。

果然，蕭望之等人均被石顯陷害，蕭望之自殺，周堪、劉更生被罷官禁錮。當然這只是第一次迫害大臣，此后石顯栽贓嫁禍的冤案不勝枚舉，屢屢發(fā)生。最終滿朝文武無人能對抗石顯，都畏懼不已。

有畏懼的，也有諂媚的。中書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就依附到石顯的麾下，與閹黨結(jié)成死黨。當時有人編了歌謠諷刺石顯及其死黨?！稘h書.石顯傳》記載：

“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綬若若邪！”

石顯作為一個太監(jiān)，能專權(quán)到什么高度，自己做局忽悠天子，賺取天子的信任，詐出官場對手。漢元帝絲毫體察不到自己是個局中人，被石顯玩弄了。

石顯為了表示自己誠實可靠，故意做局試驗。石顯有到各官署征收款項的工作。石顯借助這件事告知漢元帝，征收錢財是個很費時的工作，可能要忙到晚間。晚上宮門關(guān)閉之后，請求讓把守宮門的官員給開下門，漢元帝便答應(yīng)了這事。

石顯故意在外面磨蹭到深夜才回來，聲稱奉詔外出，要求開門。但漢元帝只是口頭答應(yīng)，實際沒有寫詔書。

最后是否讓石顯進門沒具體記載，但是這件事傳到大臣中間，立刻有人參劾太監(jiān)石顯假稱有詔騙開宮門。

石顯得知自己被參劾，趕緊到漢元帝那里喊冤，確實石顯是打好招呼的。因此石顯反咬一口，說有大臣栽贓陷害自己。

缺心眼的漢元帝便笑著拿出了參劾石顯的密奏，石顯也知道了誰在舉報自己?！稘h書.石顯傳》記載石顯哭訴道：

“陛下過私小臣，屬任以事，群下無不嫉妒欲陷害臣者，事類如此非一，唯獨明主知之。愚臣微賤，誠不能以一軀稱快萬眾，任天下之怨，臣愿歸樞機職，受后宮掃除之役，死無所恨，唯陛下哀憐財幸，以此全活小臣?！?/span>

這話意思是陛下過分信賴我，委任要事給我，眾人無不嫉妒，進而想陷害我的，您也知道不是一次兩次了。我是卑賤之人，實在不能靠我一人的能力讓所有人滿意，反而被天下人誤會怨恨，我愿意辭去要職，在后宮做打掃衛(wèi)生的差事，至死也無遺憾，希望陛下可憐可憐我，給我留條活路。

真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漢元帝看了石顯的一通表演，真就入戲了。不僅給予了極大的同情和鼓勵，反而讓石顯賺了一把?！稘h書.石顯傳》記載：

天子以為然而憐之，數(shù)勞勉顯，加厚賞賜，賞賜及賂遺訾一萬萬。

天子認可石顯的表現(xiàn)，還可憐同情他，多次鼓勵勉力石顯，皇上賞賜財物，百官賄賂的資金銀，總共達到一萬萬錢。南宋詩人陳普《詠史上·元帝》曾云：

事在兩疏心眼裹，身居石顯掌握中。

師傅不能為作主，更生空自抱孤忠。

石顯知道自己在朝中結(jié)了不少仇怨，害死很多無辜的忠臣，對石顯負面影響最大的就是逼死了蕭望之。因為蕭望之當時是大知識分子的代表人，他的死使天下讀書人對石顯負面評價很大。

為了扭轉(zhuǎn)天下儒生的影響，石顯決定做一只披著人皮的狼，千方百計和讀書人交朋友。因此石顯開始裝模作樣的舉薦得不到提拔做官的讀書人。當時，最著名的就是瑯邪人貢禹。

石顯推薦貢禹做了諫大夫，然后升任九卿。

    通過拉攏一部分有知名度的儒士，石顯的惡名確實有了一定改善。《漢書.石顯傳》記載：

議者于是稱顯，以為不妒譖望之矣。顯之設(shè)變詐以自解免取信人主者，皆此類也。

意思是時論風(fēng)向開始稱贊石顯，認為石顯沒有陷害蕭望之。石顯這次設(shè)局結(jié)交讀書人，擺脫了自己的負面言論，更加取信于君主，他最擅長類事。

元帝駕崩之時，定陶恭王劉康最受寵愛，但是石顯堅決擁立太子劉驁，石顯的政治判斷很準確，太子劉驁成為漢成帝。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石顯雖然擁立漢成帝有功，但是沒有及時放權(quán)。此時皇太后王政君在漢元帝死后，立刻把娘家外戚移植到朝中。這個外戚集團就是著名的“五侯當朝。”五人依次為王鳳、王音、王商、王根、王莽。

以王鳳為首的外戚集團，入朝頭一件事，就是趕走閹黨。靠人人會跑，靠山山會倒。沒有了漢元帝的依靠，石顯為首的閹黨集團迅速倒臺。漢成帝即位第一件事就調(diào)石顯擔任長信宮中太仆，俸祿為中二千石。

隨后朝中以丞相匡衡為首的百官，聯(lián)名上奏，揭發(fā)石顯閹黨的諸多罪行，石顯被革職逐回原籍。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的石顯，只帶著所謂的妻子、孩子返回故鄉(xiāng)濟南。沒能衣錦還鄉(xiāng)，弄了個一敗涂地，石顯無顏再見濟南父老，拒不進食，氣死在返鄉(xiāng)的路上。

依附石顯升遷仕途的官員也紛紛貶職廢黜。頭號死黨、擔任少府的五鹿充宗貶官為玄菟太守，另一位依附大臣伊嘉貶為雁門都尉，太監(jiān)頭子牢梁、陳順等閹黨全部免職。當然被石顯陷害的忠良大臣蕭望之，也被后世所感慨。南宋詩人陳普寫《詠史上·蕭望之》一篇：

石顯深持兩世樞，尚書何苦戀中書。

九原若遇韓延壽，祗共咨嗟嘆兩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