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石史話

天童老僧 2024-04-03 發(fā)布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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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園必有太湖石

眾所周知，“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在蘇州，有園必有太湖石，用太湖石壘砌的假山，參差錯落、峰巒相疊、窩洞相接、意境高遠、韻味無窮，最具代表性的莫過于“假山王國”獅子林。

獅子林

獅子林乃元代園林，位于蘇州城東潘儒巷，占地僅1公頃，以假山洞壑著稱，園內太湖石造型多與獅子有關，有的似百獅戲耍、有的似雙獅搏斗、有的似獅舞、有的似獅吼，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即形神兼?zhèn)洌实妹蔼{子林”。

獅子林中有不少太湖石假山，如獅子峰、含暉峰、叱月峰、昂霄峰等，這些山峰下多有石洞，被稱為疊石迷宮。

獅子林

游人來到獅子林都喜歡鉆進奇巧的石洞中玩耍：如果兩個人同時進洞分兩路走，有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有時隔洞相遇，可望而不可及；有時相向而來，忽又背道而去；一會兒登上山峰，一會兒又翻入洞穴，半天出不來，真像進入了一座石頭迷宮，或者說是諸葛亮設計的八陣石。相傳，清朝乾隆皇帝游園時，非要親身體驗一番，結果在山上山下左轉右曲找不到出口，好不容易出來后，想想果真有意思，于是提筆寫下“真有趣”三個大字加以贊許，其匾額現(xiàn)在就懸掛于獅子林的“真趣亭”中，也正因如此，獅子林才擁有了“假山王國”的美稱。如果您來到蘇州，只能到一處景點參觀太湖石的話，那么獅子林必定是最佳選擇。

獅子林石洞

太湖石的成因

太湖石，又名窟窿石、假山石，是產(chǎn)于太湖湖岸以及湖中洞庭東山和洞庭西山兩處湖中島上的石灰?guī)r，化學成分主要為碳酸鈣。這些巖石經(jīng)過千萬年來太湖水浪的擊打，在機械沖擊以及水中含有的二氧化碳的化學溶蝕作用下，巨厚的青灰色石灰?guī)r被粉碎、沖擊溶蝕分裂成塊，石塊又被雕琢成柔曲圓潤、洞竅遍布、四面入畫、富有藝術魅力的藝術品。

亭亭玉立 | 太湖石

對于太湖石的形成，中國古代許多文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唐代吳融在《太湖石歌》中寫道：“洞庭山下湖波碧，波中萬古生幽石。鐵索千尋取得來，奇形怪狀誰能識。”宋代詩人范成大在《太湖石志》中寫道：“石生水中者良。歲久波濤沖激成嵌空。石面鱗鱗作靨。名曰彈窩。亦水痕也。扣之鏗然，聲如磬。”

飄逸 | 太湖石

清朝李斗則在《揚州畫舫錄》中寫道：“太湖石乃太湖中的石骨。浪激波滌，年久孔穴自生。”他們均提到太湖石由波浪的機械沖擊而生成，也提到了時間（萬古、歲久、年久）的因素，但未提及化學溶蝕。實際上，化學溶蝕應為太湖石形成通靈剔透形態(tài)的主要條件，它為太湖石的“瘦、透、漏、皺”之美奠定了基礎。

太湖石的賞玩史

太湖石作為觀賞物壘砌成假山點綴庭院，最早見于晉時的蘇州辟疆園，見過辟疆園舊址的唐代陸羽、陸龜蒙等人都有描述詩文傳世。到了唐代，文人達貴的家中庭院則以置太湖石為風雅，堆疊假山成風，還出現(xiàn)了“待之如賓友、親之如賢哲、重之如寶玉、愛之如兒孫”的太湖石收藏家丞相牛僧孺。

此風很快傳到京都洛陽，于是太湖石成了進貢之物，開始被大量采掘。據(jù)文獻記載：公元780年，為修建景靈西室，“采太湖石四千六百枚”。在運輸業(yè)并不發(fā)達的唐代，把數(shù)以千萬計的太湖石從蘇州輾轉運至洛陽，絕非輕易之舉。唐代詩人劉禹錫的《和牛相公題姑蘇所寄太湖石兼寄李蘇州》一文中，在贊美太湖石的同時，對其開采和運輸?shù)钠D難也作了描述，并對采石、運石的工匠寄予了無限同情。

北宋末年，太湖石還給蘇州人民帶來了一場災難，這便是歷史上有名的“花石綱”事件。宋徽宗趙佶執(zhí)政時極端腐敗、揮霍無度，在汴京（今開封）大興土木，建造延福宮、萬壽山，為滿足造景的需要，特在蘇杭設“應奉局”，到處搜索掠奪奇花異石。投其所好而得寵的蘇州人朱勔父子奉命采辦嶙峋美石，他們不顧百姓死活，強迫工匠或上陡峭的懸崖鑿山采石、或潛入湖中撈取湖石，以致跌死、淹死的工匠不計其數(shù)。最盛時，朱勔曾調集和制造大船兩千多艘，強占民船無數(shù)，專門用于裝載奇花異石。這些大船每十艘為一綱，連綿不斷地穿行于河道，船上黃龍旗高掛，橫行無阻，所到之處或鑿開城墻水門、或強拆橋梁民房，“以通巨艦”。“花石綱”之災，使江南“耕稼不足以自給”，人民不得不“賴衣食借貸，聊以維生”，而蘇州的地方官卻不僅置國計民生于不顧，還以增加稅收來進行吸髓的盤剝。災難和苛稅把人民逼到了絕境，于是“人不堪命，皆去而為盜”。

據(jù)《宣和遺事》記載：揚志、李進義等十二人因運送“花石綱”中途翻船無法交差而舉義造反。方臘也“以誅朱勔為名”揭竿而起，蘇州有個叫石生的人帶領農民響應，加入了方臘義軍。宣和七年，新登基的欽宗皇帝為固鞏皇室政權，不得不順應民意，將朱勔處死。朱勔死后，太湖石“未獻者留郡，西河兩旁悉歸張循王”。

現(xiàn)蘇州獅子林、環(huán)秀山莊、滄浪亭、拙政園、留園等園林內的湖石假山，江南的三大名石（蘇州留園的《冠云峰》、杭州西湖的《縐云峰》、上海豫園的《玉玲瓏》），洛陽、開封、南京、北京、杭州等古都皇家花園內的太湖石及其壘砌的假山，相傳都是當年“花石綱”的遺物。

蘇州留園的《冠云峰》

經(jīng)歷了唐宋兩代五百余年的濫采濫伐，至北宋末年，天然的太湖石已瀕臨絕跡，從范成大記錄的一段文字“山中人始以旱石加斧鑿，作玲瓏意。又剜石面贗作彈窩紋，玄不識者，或得善價”中，我們可以了解到，山民為了維持生計開始加工制造太湖石，這也是關于人工加工太湖石最早的文字記載。

上海豫園的《玉玲瓏》

明朝年間，人工制造太湖石的技術已經(jīng)非常高超，明代林有麟在《素園石譜》中寫道：“平江（今蘇州）太湖，土人取大材，或高一二丈者，先雕置于急水中舂撞之。久久如天成，或用熏煙，或染之色亦能黑，微有聲，宜疊假山用?！比欢庸ひ粔K能以假亂真的太湖石絕非易事，須經(jīng)過幾代人的努力才可完成。到了清朝，可供觀賞的天然太湖石更是無處尋覓，詩人歸莊所見則是“翁媼千年對劫灰”，翁媼即著名景觀《石公》《石婆》，當時除了《石公》、《石婆》外，僅?！扒杲倩摇?。

清·涌云 | 太湖石

1978年以來，蘇州吳縣的能工巧匠恢復了對太湖石的開采和加工，并改人工手鑿為機械操作。他們在太湖西山、元山和光福安山等島嶼采得毛料太湖石后，經(jīng)過精心地設計、造型、雕鑿，加工成湖石假山和十二生肖的太湖石產(chǎn)品用于出售，以滿足城鄉(xiāng)建設、美化環(huán)境和旅游業(yè)發(fā)展的需要。

出岫 | 太湖石

隨著太湖石加工業(yè)的發(fā)展，吳縣涌現(xiàn)出大批善疊假山的園林建筑技工隊伍，其中以古典建筑著稱的胥口鄉(xiāng)就擁有一批能工巧匠，他們北上大慶、南下深圳，還帶著家鄉(xiāng)的太湖石、金山石、古磚瓦等產(chǎn)品遠渡重洋，在日本、美國、加拿大等國家大顯身手，建造中國古典式園林。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明軒”和加拿大首都渥太華的中山公園，這兩座具有中國江南特色的仿古建筑內皆筑有太湖石的假山。

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明軒冷泉亭置立的一方英石（吳雨潔攝）

千百年來，太湖石為古典園林名勝增添了風姿異彩，如今又為我國與世界各國的文化交流和貿易交往作出了新的貢獻。

靈岫 | 太湖石

瑞靈峰 | 太湖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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