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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將至 人物 她 他 男 I 一所老舊，幾乎有點兒搖搖欲墜的房子前的花園。房子的油漆剝落，有些窗玻璃已經碎了。它面朝大海，寂寥凄涼地坐落在陡峭懸崖一塊突出的巖石上。盡管如此，這所房子卻依然有著自己獨特的飽經風霜的美。一男一女自房子的右手轉角走進花園。他年約五十，身材稍嫌矮胖。頭發(fā)花白，有點過長。眼神游移，行動遲緩。她年約三十，身材高大笨重。中等長度的頭發(fā)，大眼睛，行動有點孩子氣。這對男女沿著房子的邊緣走著，手拉著手，久久地凝視著房子。 她 (快活地。) 很快我們就可以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了 他 我們自己的房子 她 一所古老美麗的房子 遠離其他的房子 和其他的人 他 你和我孤零零的兩個人 她 不是孤零零的 是我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 (她抬起頭注視著他的面龐。) 我們自己的房子 在這房子里我們會一起相守 你和我 單獨在一起 他 而且沒有人會來 (他們停下腳步，站在那里注視著房子。) 她 現在我們就站在自己的房子旁邊 他 而且是多么可愛的房子 她 現在我們就站在自己的房子旁邊 我們自己的房子 在這里我們會一起相守 你和我單獨在一起 在這房子里 你和我會 單獨在一起 遠離其他所有的人 在這房子里我們一起相守 單獨 在一起 他 我們自己的房子 她 屬于我們自己的房子 他 屬于我們自己的房子 沒有人會來的房子 現在我們就站在自己的房子旁邊 在這房子里我們會一起相守 單獨在一起 (他們繼續(xù)沿著房子走著。) 她 (有點煩惱地。) 但這和我想的有點不一樣 我真的 沒想到 會是這樣的 (突然有點害怕。) 因為有人會來的 這里是如此與世隔絕 一定有人會來的 (他依舊注視著房子，仿佛迷失在自己的思緒里。) 這條長長的路上 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我們走了這么遠 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只有這條路 而現在我們就站在這房子前還有 (更緊張地。) 想想看當天黑的時候 想想看當暴風雨來臨的時候 當風乍起 穿透墻壁 當你聽到大海的咆哮 驚濤拍岸 白色的巨浪和黑色的大海 想想看屋子里會多么冷 當風乍起穿透墻壁 想想看這里是多么的遠離人世 會多么黑暗 會多么安靜 想想看當風乍起 驚濤拍岸 想想看秋天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在黑暗中 在暴雨和黑暗中 白色的巨浪和黑色的大海 只有你和我 在這房子里 如此的遠離人世 他 是啊如此的遠離 人世 (靜場。) 現在我們終于單獨在一起了 她 (有點煩惱地。) 但我們并沒能遠離 所有的人 不是所有的 人 只是有些人而已 不是嗎 他 (站在那里注視著她。) 我們會遠離他們所有的人 遠離其他所有的人 她 (站在那里注視著他。詢問地說。) 其他所有的人 我們會遠離其他所有的人嗎 他 是的遠離其他所有的人 她 但是我們能嗎 其他的人會不會 終究還是要來呢 我們能遠離其他所有的人嗎 這不危險嗎 他 但是我們想單獨在一起 不正是其他的人 其他所有的人 把我們分開了嗎 其他所有的人 (更加強調地說。) 我們只想 找個地方 單獨 在一起 我們只想 找個地方單獨在一起 在那里我們可以生活 在那里你和我可以 單獨在一起 彼此相守 這就是我們想去的地方 我們只想 單獨在一起 彼此相守 她 但是我們能單獨在一起嗎 這里好像已經有人來過了 (絕望地。) 有人在這里 有人會來的 他 (冷靜地。) 這里只有我們 (他轉身從她身邊走開，穿過花園， 一直走過房子的左手轉角，站在那里俯瞰著大海。) 這里沒有人 而那里 (指點著。) 是大海 沒有人會來 (她走過來站在他身邊，也俯瞰著大海。有點激動地說。) 還有看這大海多么美 房子多么古老 還有大海多么美 我們單獨在一起 沒有人會來的 沒有人會來 還有那里是如此美麗的大海 看那波濤 看那波濤是怎樣 在岸邊 翻滾著沖上圓圓的巖石 一浪接一浪 還有大海 就在那里 放眼望去 只有大海 還有遠方的 幾個小島 黑色的島嶼映襯著白色的浪花和藍色的大海 還有那里 (靜場。) 是啊 (他注視著她。她低下頭，看上去弱小恐懼。有點吃驚地說。) 是啊 (有點煩惱地。) 沒有人會來的 她 但是我能感覺到 有人會來的 他 不這里只有我們 我們誰也不認識 這里只有這所房子 和大海 她 但是我肯定有人 在這里 (更加強調地說。) 是的 有人在這里 有人會來的 我知道有人 將至 他 不這里只有我們 (靜場。) 終于我們能單獨在一起了 現在只有我們 單獨在一起 (堅決地。) 我們再也不能待在 原來的地方了 我們必須離開 我們本來就想去別的地方 而最后我們來到了這里 這所房子 而現在這房子是我們的了 (不知怎么高興一點了。) 現在我們要住在這房子里了 (他又轉身看著房子。) 我們決定搬到這里來 (越發(fā)高興地。) 我們已經決定了 然后我們就這么做了 現在我們來到這里 現在是我們要住在這所房子里了 我們已經決定 要搬到這兒來 在這所房子里我們要住下來 我們已經這么說了 現在我們來到這里 現在我們要住在這所房子里了 (他又放眼望著大海。) 還有那里 (指點著。) 是大海 這么大這么美 她 (放眼望著大海。) 但是我沒想到 來到這里 會是這樣的 不是這么 該怎么說呢 (她低下頭。靜場。) 海這么大 我沒想到 會是這樣的 我想我原來想象的完全是另外一番樣子 他 但是我們受不了 待在有其他人的地方 我們受不了 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我們只想在一起 我們想要 單獨在一起 我們不想待在有其他人的地方不是嗎 我們一定得住在沒有任何其他人的地方 只有 我們的地方 我們要生活在 只有你和我 (更大聲地。) 單獨在一起的地方 走得遠遠的 遠離 那些 其他所有的人 遠離 這才是我們真正 想要生活的地方 她 可這里是如此的 與世隔絕 雖然好像這里 什么人也沒有 但又好像 有人已經來過了 它好像同時 既與世隔絕又不與世隔絕 它是 (突然停下來不說了。) 他 老房子就是這樣的 她 是啊我想是這樣 (他走過去坐在緊靠房子墻邊的一張老舊朽壞的長凳上。她注視著他。) 但現在還是白天 想想看當天黑的時候 當秋天 和冬天到來的時候 當這里又黑又冷的時候 不過反正也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 因為還是有人在這里 (煩惱地。) 有人在這里 我知道有人在這里 而且有人會來的 我知道有人會來的 他 我們可以兩個人在一起 現在我們終于可以 彼此相守了 我們單獨在一起 而不是 待在有其他人的地方 是我們兩個人在一起 單獨在一起 現在我們終于能 單獨在一起 彼此相守 單獨 在一起 這里不會有其他人 只有你和我 將會單獨在一起 (帶點懇求的語氣。) 過來坐在我身邊 (詢問地。) 難道你不想坐下來嗎 (她點點頭。) 她 但是還有其他人在這里 有人會來的 (絕望地。) 我們永遠也不能 單獨在一起 我們永遠也不能夠單獨在一起 他 過來 坐下來 我們才剛到呢 (她走過來坐在他身邊。) 她 但是有人會來的 我知道 我感覺得到 有人會來的 有人不想讓我們 單獨在一起 有人會來的 他 這里沒有人 沒有人會來 她 (大聲地。) 我知道有人 會來的 他 沒有 她 他們永遠不會讓我們 在一起 他 別這么想 她 但是有人會來的 我感覺得到 (她站起身來，就這么站在他面前低頭看著他。絕望地。) 有人會來的 他 但是我們已經來到這里了 為的是我們 能夠單獨 在一起 沒有人會來的 我們已經 (他突然停下來不說了，絕望地看著她。靜場。害怕起來。詢問地說。) 有誰會來 她 我只知道 有人會來的 你也希望有人 會來 你寧可和其他人 而不是和我在一起 你寧可和其他人在一起 有人會來的 如果我們走進房子就有人會來的 敲著門 敲門敲門 有人會來敲門 會敲門敲門 一直不停地 敲門 只要我們一進房子 就有人會來的 他 (反駁地。) 不會 (懇求地。) 你不能坐下來嗎 就在這兒在我身邊 (撫慰地。) 沒有人會來 她 我知道有人會來的 我感覺得到 這里是如此與世隔絕 一定有人會來的 有人會來的 我知道有人會來的 他 沒有人會來 無人將至 她 總會有人來的 有人會來的 她會來 她會來 來這里坐下 就在那兒 凝視著你的眼睛 我知道 有人會來的 她會來坐在這里 還有她的眼睛 她會來坐在那兒 不聲不響地凝視著 你的眼睛 我知道 有人會來的 她會來 我受不了 我受不了 有人會來的 她會來的 他 你不能坐下來嗎 坐在我身邊 (她在他身邊坐下來。他摟著她的肩膀。) 沒有人會來的 她不會 其他任何人也不會 現在只有我們 我們在一起 單獨 在一起 彼此相守 (她把頭靠在他肩上。) 現在只有你和我 她 你和我 他 你和我 她 但是我忍不住 我感覺得到 有人會來的 要不就是已經 有人在這里了 (詢問地。) 也許有人在房子里 (焦急地。) 那兒 你沒聽到嗎 (她看著他，害怕起來，在長凳上直起身。詢問地說。) 那不是腳步聲嗎 (他注視著她。傾聽著。) 有什么東西 是腳步聲嗎 我聽到了 (他點點頭，詢問地說。) 你也聽到了嗎 (他點點頭。) 你也聽到了 (他看上去有點害怕。) 他 是的 她 有人在這里 有人會來的 他 我想我聽到了腳步聲 她 現在還聽得見什么嗎 (他搖搖頭。) 但是剛才有什么東西 (她環(huán)顧四周，然后注視著他。) 又來了 (他站起來，低頭注視著她。) 他 有人來了 (他又走到房子的左手轉角，向屋后掃了一眼，轉過身來注視著坐在長凳上的她，搖搖頭。) 她 (詢問地。) 沒有人 (他又搖搖頭，再次轉身看看房子的轉角后面，然后又一次注視著她。) 他 我到房子周圍看看 (她點點頭。他小心翼翼地走過房子的轉角，消失了。她依舊坐 在長凳上，環(huán)顧著四周。然后她站起身來，走到他消失的那個轉角。她注視著房后的他。) 她 (很大聲地。詢問地。) 什么也沒有 你什么也沒看見 什么也沒有 他 (自轉角后。) 沒有 (她轉身，穿過花園。) Ⅱ 她穿過花園，然后看到一個男人自房子的右手轉角走出來。男年約三十，相貌平凡。她朝他看了看，然后低下頭。然后她抬起頭，沖他點點頭。男也沖她點點頭，然后沿著房子向她走過來，邊走邊注視著她。她也注視著他。男走過來，站在她面前。 男 (傲慢地，帶點夸耀地。) 這么說你就是那個買房子的人 (她注視著男。) 我聽說有人 買下了這房子 我正好在散步 這房子已經空置了那么久 已經完全荒廢了 然后突然有人 想買這房子 我就是把這房子賣給你的人 我只是想看看 誰是買房子的人 (她低頭看著面前的地面。) 這房子是我繼承的 我的家人一直住在這里 但是幾年前 祖母去世了 她是最后一個住在這房子里的人 從那以后房子就空置著 房子位置有點偏遠 又這么老舊 很難賣掉 但是居然賣掉了 我從來沒想到 能把它賣掉 她 這么說你就是那個賣房子的人 (男點點頭。靜場。詢問地。) 你自己在這兒住過嗎 男 沒有只有我父親 和我的祖父母在這兒住過 在這所 (雙手叉腰。) 房子里 她 真是所老房子 男 是啊 我不知道到底 這房子古老到什么程度 但的確是 很古老了 她 一所古老美麗的房子 男 但我自己可不想 住在這兒 她 你不想嗎 男 不這房子太老了 她 (詢問地。) 很難賣掉 男 是啊很難 (她走過去坐在長凳上。男站在那里，目光追隨著她，然后也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來。她看著男。) 她 你住在這附近嗎 男 是啊離這兒不太遠 (靜場。他看著她，詢問地。) 現在你要住在這兒了 (她點點頭。) 住在這兒會很孤獨的 (她又點點頭。) 這附近很少人住 幾乎沒有人 她 是啊這兒人很少 男 幾乎沒有人住在這兒 (靜場。她和男坐在那兒，目光呆滯地瞪著前方。他出現在房子的左手轉角，環(huán)顧四周。就在此時她抬起頭來，注視著男。他縮回身子，靠墻站在那里，就在轉角后。他低頭站著，沒有刻意去聽，但他們的談話還是鉆進了耳朵。) 不過反正我住在這附近 離得不遠 這真是太 (男笑了起來。) 她 是啊 男 是啊我就住在這附近 (男注視著她。有點兒意味深長地說。) 也許我們可以彼此做個伴兒 (她注視著男，搖搖頭。) 哦別這么說 這附近沒什么別的人 而且我也不那么糟 聽我說 (她直視前方。靜場。他在房子轉角后面站著，著起急來，想站出來，又制止了自己。) 不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已經有人 到房子里來了 她 是嗎 (男注視著她。她也抬起頭來注視著男。) 男 我只是想知道 誰買了這房子 她 是啊我明白 男 我并不是每天 都能賣掉一所房子的 (夸耀地。) 現在我有錢了 她 我想是的 男 是的現在我有很多錢 她 (有點害怕地。) 你說你住得離這兒不遠 (她注視著男的眼睛。) 男 是的 不是太遠 (挑逗地。) 你想不想 她 (打斷他。) 不 不 (他在房子轉角后站著，越來越著急。然后好像強迫自己似的，他站了出來，自轉角走進花園，邊走邊看著坐在長凳上的兩人。他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他們。她看著他。) 她 (緊張地。) 這是房子以前的主人 我們就是從他那兒買到這房子的 (男站起身來，走向他。急促地說。) 他說他祖父在這兒住過 (她猶豫了一下，轉向男問道。) 是這樣嗎 男 哦是啊我祖父也住過 不過他很多年前 就去世了 我已經不記得祖父長什么樣了 不過我的祖母一直住在這兒 直到幾年前 她去世的時候 (男站在他面前。) 我只是想來看看 (他站在那兒，低下了頭。) 他 我們剛到 男 要是那樣的話我肯定 你們一定想 先安頓下來 (男看著他。) 不過我可以過一會兒 再來 那我就可以帶你們在房子里轉轉 她 (急促地說。) 還有沒有其他人住在 這附近 我想知道 (男走到她身邊，搖搖頭，站在長凳前。) 男 不附近沒有人 不等一等 (猶豫了一下。) 是啊我 只有我 (她低下頭。靜場。男向花園走去。) 我過一會兒再來 這樣我 也許今天晚上能請你們喝一杯 因為我現在有錢了 (男短促地笑了一聲。她和他朝男點點頭，男朝他們揮揮手，然后自房子的右手轉角下。他走開去坐在長凳盡頭，盡可能離她遠一點。他先是直直地看著前方，然后低下頭。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長長的靜場。) 他 (聲音有點顫抖地。) 是你讓他坐下的嗎 在長凳上 坐在你身邊 她 不不 他 那他就這么來了 還坐下了 (有點嘲諷地。) 他就這么來了 還坐下了 在長凳上坐在你身邊 (她僵硬地垂頭看著前面。) 這么說是你釋放出了 一種隱秘的欲望 來坐在這兒 就在我身邊 這就是你暗示的意思 雖然你沒說出口 你一貫如此 她 不別說了 這太可怕了 他 是啊你什么都沒做 你甚至也從來沒有凝視著他的眼睛 (殘忍地。) 你到底是一直在凝視著他的眼睛呢 還是湊巧 我走過來的時候 你正好在這么做 (他沮喪地搖搖頭。) 她 不求你了 這太可怕了 他 (更激動地。) 是不是湊巧我走過來的時候 你正好 依偎在他懷里 她 我沒有依偎在他懷里 他 但是我看見了 親眼看見了 我看見你依偎在他懷里 (帶著點兒和解的語氣說。) 我看見了 她 (有點沮喪地。) 我沒有 他 你喜歡他嗎 她 我沒有喜歡也沒有不喜歡他 他 你喜歡他 她 是啊我想我是有點兒喜歡他 (他站起身來，穿過院子。) 他 我看見你坐在那兒 目送秋波 而且他一定是等我走到房子后面 他才 來的 走進花園 和你 單獨談話 (他絕望地搖搖頭。) 而現在 他還會再來的 (他深深地，絕望地嘆了口氣。) 他會一直來 (他又走回去坐在長凳上，離她近了點。) 他一個人住在這兒 該死的雜種 他永遠也不會讓 你和我 單獨在一起的 (他看著她。) 而他就是把房子賣給我們的人 (他站起身來。) 真他媽見鬼 想想看這家伙全家 都曾經住在這所 我們要住的房子里 (他絕望地看著她。) 住在我們不得不去住的房子里 (冷靜了一點。) 而你就坐在那兒凝視著 他的眼睛 凝視著凝視著凝視著 他的眼睛 (更殘忍地。) 依偎著他坐在長凳上 (她直愣愣地看著前方。靜場。) 而且這家伙還會回來 他會回來 他會來的 (他開始在院子里來回踱步。靜場。他冷靜地說。) 你當然知道一定會有人來的 我想其實我也有點兒意識到了 但我根本不想知道 而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停下來，看著她。殘忍地說。) 你想讓他來不是嗎 你只是嘴上說你不想 讓任何人到這兒來 可其實 你想的就是這個 (他沮喪地搖搖頭。) 她 (鎮(zhèn)定自若地) 冷靜點兒 (他繼續(xù)在花園里來回踱步。) 夠了 你冷靜點兒 (靜場。她帶著夸張的樂觀說。) 我們得進去看看房子了 (他依舊在花園里來回走著。她站起身來，懇求地說。) 我們 進房子去好嗎 他 一定會有人來的 (她走到他身邊，挽起他的手臂。) 她 來吧我們 進房子去 (他注視著她。) 他 我不想住在這兒 (絕望地。) 我不想待在這兒 她 (撫慰地，有點害怕地。) 來吧我們進去 他 你一定要凝視著他的眼睛嗎 (他甩開手，走過去坐在長凳上，雙肘撐在膝上，頭埋在手里。徹底絕望地說。) 不不不 (她走過來坐在他身邊。) 她 (帶著夸張的樂觀)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注視著她。靜場。) 他 (非常坦誠地。) 我是如此的 愛你 (他用雙臂環(huán)抱著她，緊緊地相擁著，凝視著她的眼睛。她也環(huán)抱著他，開始輕輕地搖晃著他。) 她 你和我 (她親親他的額頭。) 他 你和我 她 你和我 (他看著她，沮喪地說。) 他 總是有人會來的 她 (撫慰地。) 冷靜點兒 你和我 你知道的 他 是啊冷靜點兒 她 現在我們可以進自己的房子去看看了 (他坐直身體。) 他 我們進去吧 (他從長凳上站起身，她也站起來。他們拉起彼此的手，向房子的前門走去。) 她 (注視著他。) 鑰匙在你那兒 (他停住腳步，在口袋里摸索著，然后點點頭，把鑰匙從口袋里拿出來。他們走到房門前，他開了鎖，打開門讓她先進。她走了進去。他也隨后走進去，關上了身后的門。我們聽到他鎖上了門，并且拉拉門看是否鎖好了。) Ⅲ 她自廚房門上，這是一間老式的長方形結構的廚房。他跟著她上，關上了身后的門。 她 (熱切地看著他。) 瞧這可愛的大餐桌 (指著一張長而老舊的白木餐桌，桌子抵著房間那頭的窄墻，差不多有整個房間那么長。) 我們可以就坐在這兒吃飯 面對著面 我們可以坐在這兒吃飯 (她看著他。) 我們坐下好嗎 (餐桌的一邊擺著一排老舊的白木椅子，她走過去在其中一張椅 子上坐下來。他跟過去，坐在她對面靠墻的一個老舊的白木餐凳上。) 以后很多個早晨我們都可以這樣坐在這里 因為現在我們是在自己的房子里了 這里會只有我們在一起 在這里我們會在一起 單獨在一起 彼此相守 而且沒有人會來 他 是啊只有我們在一起 她 你和我 他 你和我 (他站起身來，走到廚房的窗邊。窗子開在墻的正中，面對著花園。他朝窗外看著，四處觀望。靜場。) 她 你看見什么了嗎 他 沒有 (他朝她轉過身。) 我想沒有 (突然停下來不說了。) 她 怎么了 他 不沒什么 她 (鼓舞地。) 瞧這老火爐 (她指著火爐。他點點頭。) 還有這老冰箱 (她指著冰箱。) 我想我以前從沒見過 這么老的冰箱 不過看上去還能用 還有這些窗簾 還有這種老舊的味道 (她環(huán)顧著房間。) 這就是我們要生活的地方 我們已經買下了這房子 買下了所有這一切 現在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只有我們 彼此相守 而且沒有人會來 (他又朝窗外望著。她注視著他，不太有信心地說。) 我們會在一起 (有信心了一點。) 就你和我 (更有信心了。) 沒有其他人 (信心十足地。) 沒有人會來 (他依舊看著窗外。) 他 (垂頭喪氣地。) 他又來了 她 不你在開玩笑 (他焦急地看著窗外。) 他 我想我是看見他了 她 可他剛走 (他注視著她。) 他 是啊可是我?guī)缀蹩梢钥隙?/span> 我看見的就是他 就在花園里 就在那邊 (突然停下來不說了。) 她 但不可能是他 (他又朝窗外望著。) 他 可是我想 就是他 (她走到窗前，站在他身邊，從身后環(huán)抱著他，向窗外望去。) 剛才我看見了 一定是他 (她扭頭瞥了他一眼。) 她 你想讓我出去看看嗎 看他是不是在那兒 (他絕望地看著她，眼中滿是恐懼。) 他 不 (她低下頭。沮喪地說。) 你只想見他嗎 難道你不想 和我 在一起嗎 你只想見他嗎 她 (有點害怕地。) 別說了 好嗎 (靜場。) 你知道不是這樣的 (靜場。) 你可以自己出去看 (靜場。帶著夸張的樂觀說。) 要不我們再轉轉看 看看這些老家具 在我們自己的房子里 我們可以去看看不是嗎 他 可我肯定我看見他了 噓 (他站在那兒傾聽著。他注視著她。悄聲地，詢問地說。) 你聽見什么了嗎 (她搖搖頭。稍微大點兒聲說。) 什么也沒有 (她又搖搖頭。他再次朝窗外看著。這時門上響起了敲門聲。他注視著她，滿眼恐懼。她也注視著他，大大的眼睛里同樣滿是恐懼。他搖搖頭，走過去坐回在餐凳上。她走過去坐在椅子上。門上又響起了一聲敲門聲，這次更響了。他們一動不動地坐著，注視著彼此。) 她 (悄聲地。) 我們別開門 (他搖搖頭。熱切地說。) 我們就讓他站在那兒 (他點點頭。門上又響起了一聲敲門聲。) 就讓他在那兒站著 敲吧 我們不用開門 這是我們的房子 我們只給想見的人開門 (他雙肘撐在餐桌上，雙手捧著臉。) 我們不用開門對嗎 (靜場。) 我們只給想見的人開門 (他把手從捂著的雙眼上拿下來，放在桌子上，注視著她。) 他 我們永遠也沒法單獨在一起 而且你早就知道 有人會來的 (門上又響起了一聲敲門聲。) 她 (詢問地。) 我們一定得開門嗎 他 你巴不得開門吧 其實你很想 (突然停下來不說了。) 她 我們不是一定要開門 (他們坐在那兒注視著彼此。) 你覺得他走了嗎 他 也許吧 (靜場。) 或者也許他正站在外面等著 就站在花園里 也許他就站在 門外 她 我覺得他已經走了 (熱切地。) 而且他不會 回來了 以后好幾天 他都不會回來了 然后他就再也不會 來這兒了 他 (快樂地。) 你這么覺得嗎 (她點點頭。) 她 (有點高興起來。) 來吧我們去別的房間看看 因為現在他已經走了 他敲了門 但是我們沒開 現在他走了 他走了 他 也許他走了 她 我知道他已經走了 我們可以到別的房間去看看了 (她挽起他的手臂。他站起身來。她拉著他向通往另外一個房間的門走去。) IV 她拉著他的手臂， 一同走進一間舊起居室，墻上的木嵌板已經褪色了。 她 現在我們可以轉轉 看看房間里 所有的一切 他 (有點沮喪地。) 但是他還站在那兒 在門外 站在那兒等著 一會兒他就會再敲門的 她 我覺得他已經走了 他 (勇敢地。) 不過就讓他在那兒站著好了 因為門是鎖上的 她 就讓他在那兒站著好了 (她環(huán)顧著房間。) 而且這兒真不錯 這房間不錯 還有墻上掛的這些畫像 (他們一起環(huán)顧著房間。) 這里幾乎所有的一切 一定很多很多年來 都是這個樣子 (她饒有興味地環(huán)顧著，注意力被對面比較寬的那面墻上掛的一個年輕女人的畫像吸引住了。) 那幅畫像 就在那邊墻上 (指點著。) 這一定是那個女人 在我們之前住在這里的 那個祖母的畫像 (忽然停下來不說了，看著他，然后急促地說。) 那兒就在那兒 (指點著。) 在那兒 就是她你看得到的就在那邊墻上 那個年輕女人 就在那幅畫上 一定是她 那個祖母 是她年輕的時候 (她放開他的手臂，走到畫像前，站住。他站在原地沒動。她注視著畫像。靜場。) 她以前一定很美 他 (有點沮喪地。) 而現在他很可能就在門外站著 他會敲門的 (絕望地。) 而且你原來為什么不說 有人會來呢 (她朝他轉過身。) 她 就讓他在那兒站著好了 (他低下頭。) 他 我想你覺得 他也很美吧 我想他長得像他的祖母吧 她 他長得不像她 不怎么像 (他笑了起來。她又轉身注視著畫像。) 他 我想你記得很清楚 他長什么樣 (他走到畫像前，注視著它。他看著她。嘲諷地說。) 我想也許他的確很像 他祖母年輕的時候 (靜場。) 而現在他就在花園里走來走去 (她走回房間中央，他轉身跟在她身后。) 你覺得呢 他長得像她嗎 她 我不知道 他 剛才你那么靠近地看著他的臉 (她假裝沒聽見他的話，依舊環(huán)顧著房間。) 她 那兒 (看著一幅掛在左邊窄墻上的結婚照。) 那是結婚照 (用手指著。) 那兒 那一定是結婚照 (不由自主地說。) 而且她丈夫也很英俊 (她走到結婚照前，湊近了，仔細看著。然后她向他轉過身，好像要進一步確定一下似的說。) 他們兩個都長得很好看 (他點點頭，走過去站在她身邊。) 他們是漂亮的一對 而且結婚的時候還很年輕 他 (有點感興趣地說。) 我想他長得 有點兒既像他祖父又像他祖母 不過在照片里 他們倆看上去都比較年輕 她 是啊他們很年輕 (有點猶豫地。) 也許還不到二十歲 他 可能女的還要更年輕一點 她 他們倆 跟我們可不一樣 他 你也沒那么老 她 可也沒那么 年輕了 (她用手環(huán)抱著他，緊緊地依偎著他。靜場。她抬起頭來注視著他。) 但是我真高興 我們 能夠彼此相遇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 一個我可以 與他相守的人 (靜場。) 可以彼此依靠 單獨在一起 彼此相守 這正是 這正是我們想要的 我們想要彼此 依靠 他 而我們也的確是 彼此依靠呀 (她點點頭。靜場。他放開她，走到那面寬墻邊。女子畫像的旁邊掛著一幅一個男孩行堅信禮的照片。他在照片前停下腳步，他看看她。有點兒嘲諷地說。) 這兒有一幅他的照片 穿著西裝打著領帶 (靜場。猶豫地。) 真奇怪賣房子前 他都沒把 這些照片拿下來 至少是他自己的照片 她 是啊真奇怪 (他走過去打開右邊窄墻上的一扇門，很快地朝里看了一眼。) 他 (注視著她。) 這就是她 (猶豫了一下。) 就是 那個老女人睡覺的地方 聞上去很老舊 有股尿臊味兒 又悶又臭 而且油漆都剝落了 床也沒鋪 (他走進那個房間。她走過去站在男孩的堅信禮照片前。從那個房間里喊道。) 而且床底下還有個夜壺 盛著半壺發(fā)臭的尿 這可不行 (她依舊看著那幅堅信禮照片。震驚地說。) 哦要是床底下沒有 盛著半壺發(fā)臭的尿的 夜壺 那才不行呢 她 (有點走神地。) 盛著半壺發(fā)臭的尿的 夜壺 他 (自房間內說。) 我們得把它倒了 她 這里 這房子 有太多要整理的了 他 (自房間內說。) 我們真不該 買這房子 她 哦我不知道 (他走回房間，關上身后臥室的門，注視著她。她依然站在那里看著那張堅信禮的照片。她把目光從照片上移開，看了看他，又轉回頭去看著照片。心不在焉地說。) 床底下有個盛了半壺發(fā)臭的尿的夜壺 ( 他點點頭，走到左手窄墻邊的一張沙發(fā)旁。沙發(fā)就放在結婚照的下方。 他 在沙發(fā)上平躺下來，直愣愣地盯著前方。她走過去打開臥室的門，走了進去。她自臥室內說。) 噢是啊 不 這可不行 聞上去真是放了太久了 而且床也沒鋪 看上去好像床單 也沒換過 自從 (猶豫了一下。) 她上次睡過以后 他 很可能她就是死在 那張床上 就在那堆床單中間 (她走回房間，關上身后臥室的門。) 她 你覺得是這樣嗎 他 你早就知道有人 會來的 你早就知道 (她走到窗前，窗戶就開在寬墻上，在堅信禮照片的右邊。她站在那里面向窗外，眺望著大海。) 她 (似乎她已經厭煩了似的。) 那邊我們能看得到海 只有大海 而且這兒一個人也沒有 我能看到的只有大海 別的什么也沒有 他 你一個人也沒看見嗎 她 只有大海 他 是啊只有大海 (有點肅穆地說。) 這太好了 只要看看大海 你就會覺得安全了 你和我 還有大海在那兒 就應該是這樣 你和我還有大海 而再沒有其他的人 只有你和我還有大海 沒有其他的人 她 可是海這么大 而且一個人也看不見 一幢房子也沒有 只有大海 (他在沙發(fā)上翻了個身，背對著她。他躺在那里盯著墻。靜場。) 別難過 我來安慰你 (她走到沙發(fā)旁，在他身后躺下。她用雙臂環(huán)抱著他，緊緊地貼著他的背。帶著安慰的語氣說。) 只有你和我 還有大海 你和我還有大海 而且你一定不會難過的 因為我會照顧你 你一定不會害怕的 因為你會看到一切 都會好的 什么壞事 都不會發(fā)生 你和我會在一起 現在我們可以永遠 在一起 你和我 會在一起 當然沒有人會來 只有你和我 還有這房子這么古老 而又美麗 而且我們已經遠離了其他所有的人 現在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我們可以 單獨在一起不是嗎 你和我 單獨在一起 我們可以彼此依靠 現在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只有你和我 你和我 單獨在一起 (靜場。他在沙發(fā)上翻過身，面對著她，注視著她。) 他 (害怕地說。) 你聽見什么了嗎 我聽得到有人在外面 他就在外面 他就在那兒 窗戶外面 她 (冷靜地。) 我什么也沒聽見 我只聽到你心跳的 聲音 我還可以聽到你剛才害怕了 他 我聽得到 腳步聲如此清晰 我聽得到有人 在外面 看起來他沒有走 沒有 他就在外面圍著房子走來走去 (他們兩個人一起躺在那里傾聽著。) 她 (有點聽天由命地。) 外面是有人 這么說他沒走 而且現在他正圍著房子走來走去呢 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靜場。) 不過這也沒關系 這也不是那么 可怕 就算他在外面 就算他在圍著房子走來走去 (固執(zhí)地說。) 這也不是那么可怕 (輕柔地說。) 因為現在你和我 單獨在一起 (絕望地。) 現在我們單獨 在一起了 彼此相守 他 (害怕地。) 他正圍著房子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我聽得到他在不停地走 而且一會兒他就會在花園里停下來 他不會離開的 他還會再回來 一次又一次 他還會來的 (他直起身來坐在沙發(fā)邊緣上。她也起身坐在他身邊。她害怕地看著他。) 她 (絕望地。) 他真的會 一直來嗎 他會一直來 你怎么能說出這么可怕的話呢 他 他說他會走的 可他沒走 他還是留在這兒 他會一直來的 她 但這可不行 他說過他會 讓我們先安頓下來的 他會走的 要過一會兒 才會再回來 我們本來要先安頓下來的 他 是啊可是他現在回來了 (故作勇敢地。) 但是門是鎖上的 她 你確定有人 在那兒 在房子外面嗎 (他點點頭。) 他 (故作勇敢地。) 我可以出去看看 (他站起身來，走進廚房，然后又走了回來。他沮喪地看著她。) (悄聲說。) 他就站在外面花園里 我看見他了 從廚房的窗子里 她 他說過他會走的 (她害怕地看著他。靜場。) 你確定 有人在那兒嗎 (他點點頭，走到沙發(fā)旁，在她身邊坐下來，注視著她。) 他 (指責地。) 現在他又來了 我們才剛剛 到這兒 你就給自己找了個朋友 你可真行 我都看見了不是嗎 (絕望地。) 我都看見了不是嗎 你凝視著他的眼睛 當你以為 我沒看見你的時候 你凝視著 他的眼睛 而且我也聽見了不是嗎 你問他住的 離這兒遠不遠 我聽見了 她 他在哪兒 他 我說過了 他就站在外面花園里 她 (急促地說。) 就讓他在那兒站著好了 就讓他這么 站在那兒好了不是嗎 就讓他在那兒站著好了 他 是你讓他再回來 找我們的 她 不 是他自己說 他會回來的 我什么也沒說 他自己說他過一會兒 還會 再回來的 他說過的 他 而現在他已經回來了 (門上響起了一下敲門聲。他站起身來，害怕地看著她。她也看著他。蒼白而又絕望地說。) 我不能見到他 我要走 (他看著通往臥室的門。) 我要到臥室去 (指著臥室的門。) 看見他我受不了 (他懇求地看著她。) 如果有人要去開門的話 那也得是你 她 (猶豫地。) 你肯定 你肯定我們應該開門嗎 而且要我去開 (他點點頭。) 他 我受不了 現在讓我見人我受不了 我受不了 誰來也不行 (短暫靜場。) 但是我們得開門 你得去開門 她 (詢問地。) 我應該去開門嗎 (門上又響起了一下敲門聲。) 他 如果有人要去開門的話 那也得是你 去開門吧 我受不了去開門 我受不了再見到他 我就知道有人會來的 (門上又響起了一下敲門聲，這次更響了。) 她 (詢問地。) 我們一定得開門嗎 (他聳聳肩。門上響起了一下更響的敲門聲。她注視著他。) 你真的覺得 我們得開門嗎 我們一定得開門嗎 (門上又響起了一下敲門聲。) 他 他敲個不停 所以我們只能開門 她 (詢問地。) 而我得去給他開門 (門上又響起了一下敲門聲。她走進廚房，沒有關上身后廚房的門。他走進臥室，關上了身后的門，然后又打開，走回到房間里。他在沙發(fā)上躺下來，臉沖著墻，雙手緊握在頸后，雙膝蜷起沖著墻。) V 男站在門口往廚房里看著，她站在那里替他開著廚房的門。 男 我想我不如 現在就 帶你們在房子里轉轉 所以我?guī)Я?/span> (男舉起一個厚紙袋，里面有瓶子叮當作響。) 一點兒東西 你知道的我現在有錢了 (男笑了兩聲。微笑著說。) 我想我從來沒有過這么多錢 (男笑了起來。) 是啊現在我有錢了 多虧了你 (男走進廚房，注視著她。她關上了門。男從她身邊走過，在餐凳上坐下來。靜場。) 你知道 這房子 對我來說很熟悉 我對這兒熟悉極了 每個隱蔽的角落都了如指掌 (靜場。男把紙袋放在桌子上。她走過去站在廚房窗前，身體的重量都放在右腳上，這樣她的臀部就沖著他的方向以柔和的曲線突出著。她朝窗外望著。男則盯著她的臀部。) 你知道我以前經常 到這房子里來 沒錯 我小的時候 經常到這兒來 (靜場。) 你能給我 拿個杯子嗎 (她看著他。) 她 我不知道 杯子在哪兒 (男指了指一個有拉門的柜子，柜子就在那排餐椅后面靠墻放著。她看著他。) 在哪兒 男 就在那個柜子里 (繼續(xù)用手指著。她走過去打開拉門，看到柜子里整齊的堆放著酒杯，茶杯和其他的陶瓷器皿。) 是啊最好還是 把這些東西 跟房子一起賣掉 反正 我也不知道該 拿它們怎么辦 我的老祖母 大概 不會高興的 (男笑了起來。) 不過生活就是這樣 這輩子 你不斷地積攢東西 然后你死了 而別人有自己的東西 你的東西 就變得差不多一文不值了 生活就是這樣 她 (詢問地。) 一個杯子 (男點點頭。) 男 給你自己也拿一個 因為你 也想 喝一杯吧 不是嗎 (她搖搖頭。) 這么說你什么也不想喝 (男從紙袋里拿出一瓶啤酒，放在面前的餐桌上。男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什么也不喝 (她搖搖頭。男旋開瓶塞，放在桌子上。她從柜子里取出一只酒杯，放在他面前。她又走過去站在窗前，向外望著。男看著她。) 你不來點兒嗎 (她瞥了他一眼，搖搖頭。男在杯子里倒了點啤酒，泡沫冒了上來。男看著她。) 你可以坐下呀 你可以坐下嗎 和我聊一會兒 (男喝了口啤酒。啤酒在他嘴邊留下一圈白沫。男依舊注視著她。) 你不想來點兒嗎 你不想坐下嗎 (男把杯子放下。靜場。然后充滿感情地說。) 是啊我祖母就在這兒坐過 每一個早晨 很少有 她不在這兒 不在這房子里的日子 而且她幾乎總是孤獨一人 現在她去了 (靜場。) 啊是啊 (靜場。男盯著她的臀部。她站在那里看著窗外。) 有很多很多年 祖母 她獨自一人 待在這房子里 我祖父已經死了 很久了 她一定非常孤獨 但她從沒抱怨過 沒有 一定很孤獨 因為這里根本 沒有什么人 (男抿嘴輕聲笑著。靜場。) 你跟你丈夫都干什么了 (她看著他。) 她 我和我丈夫都干什么了 男 你來坐下呀 喝杯啤酒 來和我聊一會兒 (她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的餐椅上。男把啤酒瓶放在她面前。她搖搖頭。男陷入沉思。悄聲說。) 是啊祖母 (傷感地。) 她人很好 她總是對我很好 (男喝了一大口啤酒。) 是啊我的祖母 (靜場。男看著她。) 這房子你們買得很便宜 真的很便宜 這輩子她所擁有過的一切 就是這房子 還有房子里的東西 而我繼承了這房子 你們得好好感謝我 (男微笑了。靜場。) 或者也許你們 這房子買貴了 這里很偏僻 而且當然這房子已經荒廢了 也許你們這房子買得太貴了 (男抿嘴輕聲笑著。) 不我想你們買得很便宜 實在是太便宜了 你們真該感謝我 我只是說說 你們真該感謝我 (她站起身來。) 你就不能坐一會兒嗎 跟我聊聊 就一會兒 (她站在餐桌邊看著他。) 不是現在 也許別的什么時候 也許我們還能找個地方碰面 我真的住得很近 我們很容易就能碰到 或者 (男笑了起來。) 我想我們總會見面的 在這兒你們也不可能見到 其他的什么人 但是你可以見到我啊 所以如果你想找個伴兒的話 (男喝了一大口酒。) 所以如果你想找個伴兒的話 哦那你來就行了 什么時候你想來都行 到我家來 而且你還可以打電話 因為這房子里有電話 我也有電話 這兒 (男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支鋼筆和一小片紙。) 這兒 我把號碼寫下來 就打這個號碼 打好了 你想打就打 什么時候都行 (男把紙放在桌上，身子向前傾，伏在桌子上，煞有介事地寫下他的號碼。她站在餐桌對面，低頭看著他。男抬頭看著她，拿起紙遞給她。她接過來，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皮夾子，打開皮夾子把紙放了進去。男朝她微笑著，點點頭。) 是啊你打電話就行 還有現在你有號碼了 還有你得把它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就像你現在做的那樣 (男對她微笑著，然后低頭看著桌面。她又走到廚房窗前，雙手撐在玻璃上，向外望著。男拿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男拿起啤酒瓶，把瓶塞擰緊，又把酒瓶放回紙袋里。男站起身來。) 是啊你打電話就行 什么時候都行 你可以打電話 而且告訴你 我還真不是太糟呢 (男走過房間，站在她身旁。她依然站在那里望著窗外，直愣愣地。靜場。) 不剛才我只是想 順便來拜訪一下 你們倆一定有很多事要做 我可以今天晚點兒再過來 或者改天再來 而且你也可以打電話 現在你知道怎么找我了 而且你很可能會打電話的 (男向廚房門走去。她轉過身，目光追隨著他。男轉過身，注視著她。) 那我走了 以后 再過來 (她沖他點點頭。男打開廚房門走了出去，關上了身后的門。她依舊站在那里，看著窗外。) VI 她走進起居室。他躺在沙發(fā)上，依然面朝里雙膝蜷起沖著墻壁。她走過去坐在沙發(fā)邊緣上。他依舊躺在那里盯著墻。長長的靜場。 她 (冷靜地。) 現在他走了 (靜場。聲音大了點兒。) 你沒聽見嗎 現在他走了 (靜場。悄聲說。) 你睡著了嗎 (她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搖晃著他。) 他走了 現在他走了 (他看著她，眼神陰郁。害怕地說。) 你怎么了 (他又轉身盯著墻。) 你怎么了 現在他走了 你和我單獨在一起了 現在 (她又搖搖他的肩膀。) 說句話啊 怎么了 (她朝他彎下身，用雙臂環(huán)抱著他。) 你怎么了 我親愛的朋友 你怎么了 他 (沖著墻說。) 你滿意了吧 現在 你滿意了吧 她 (絕望地。) 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嚇著我了 他 現在 你如愿以償了 (靜場。她把手臂抽出來，站起身走開幾步。他看著她。嘲諷地。) 你可真聰明 聰明極了 當然這里是太孤獨太與世隔絕了 我懂了 我明白了 她 別這樣 你嚇著我了 他 我懂了 我徹底明白了 她 怎么了 他 你是不是要 她 (有點生氣地。) 什么 他 你什么時候給他打電話 她 我不會給他打電話 他 那你剛才為什么要拿 他的電話號碼 她 我不得不拿 我還能怎么辦呢 是他給我的 他 當然是這樣了 而你也很高興地拿了 我懂了 她 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 你為什么把那張寫了電話號碼的 紙條放到你皮夾子里 她 我沒有 他 不肯定有 她 你怎么知道 我放進去了 他 我就是知道 我從你聲音里聽得出來 我就是知道 (她自通廚房的門下，沒有關上身后的門。靜場。) (他直挺挺地坐在沙發(fā)邊緣上，低頭看著地板。十分冷靜地說。) 我早就知道 有人會來的 (他站起身來，走到窗前，俯瞰著大海。) 而那兒就是大海 波濤洶涌 大海 白色的巨浪和黑色的海水 波濤洶涌 溫柔的黑暗的深深的 大海 (他沖自己笑了笑。) 而我們只想 彼此相守 (他縱聲大笑。靜場。他穿過房間，自通廚房的門下。) VⅡ 他從前門走出來，走到房子的右手轉角邊，尋找著她。又走到房子的左手轉角邊，尋找著她。然后他在花園里來回踱著步。 他 不她不會打電話的 她很快就會回來的 然后我們就可以單獨在一起了 我們就可以永遠 單獨在一起了 單獨 彼此 相守 (他走到長凳旁坐下。雙肘撐在膝上，把臉埋在手里。然后他直愣愣地盯著前方。) 單獨在一起 彼此相守 (他聲音嘶啞地笑了起來。長長的靜場。她自房子的左手轉角上，溫柔地注視著他。他看看她，然后低下頭。她走過來坐在他身邊。長長的靜場。幕落。) 再稿于 2009年秋 上海  瑞典斯德哥爾摩當地時間2023年10月5日13:00（北京時間19:00），瑞典學院將2023年度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了挪威劇作家約恩·福瑟（Jon Fosse），以表彰他“創(chuàng)新的戲劇和散文，為不可言說的事情發(fā)聲”（“for his innovative plays and prose which give voice to the unsayable.”）。約恩·福瑟，1959年出生，長居挪威卑爾根，挪威的國寶級劇作家，是當代歐美劇壇最負盛名、作品被搬演最多的劇作家之一，有著“新易卜生”“新貝克特”之稱。1983年以小說處女作《紅色，黑色》出道，1994年出版了首部戲劇《不離不棄》，其作品已被譯成四十多種文字。約恩·福瑟以挪威新諾斯克語創(chuàng)作了大量作品，涵蓋各種體裁，包括戲劇、小說、詩集、散文、兒童讀物和翻譯作品。約恩·福瑟先后創(chuàng)作了小說《封閉的吉它》（1988）、《船屋》（1989）、《憂郁癥》（1999）、《早晨和晚上》（2002），劇本《而我們將永不分離》（又譯 《永遠不要將我們分開》）（1993）、《有人將至》（1996）、《彈吉它的人》（1997）、《美麗》（2001）、《死亡變奏曲》（2002）、《沙發(fā)上的女孩》（2003）、《我是風》（2008）等。約恩·福瑟是作品被搬演最多的在世劇作家。大約已有1000臺以他的作品為藍本的話劇在全球各地上演。2013年，上海話劇藝術中心曾經將他的作品《名字》搬上舞臺。在2014年上海當代戲劇節(jié)上，更是專設了“福瑟單元”，呈現了來自俄羅斯、伊朗、印度、中國和意大利的五部福瑟的戲劇作品，包括《一個夏日》《秋之夢》《死亡變奏曲》《有人將至》和《我是風》。鄒魯路是中國戲劇界第一個對福瑟作品進行譯介與研究的學者。他曾表示：“真正使福瑟作為一個戲劇家而不朽的是他具有鮮明個人烙印的福瑟式美學與戲劇風格——蘊含著巨大情感張力的極簡主義洗練語言，對白中強烈的節(jié)奏感與音樂感，并置的時空，交纏的現實與夢幻……最令人難忘的，是他的劇作中那無處不在的詩意的暗涌，是他對人生的傾聽，是他字里行間對所有在時間荒原上相遇的人們所懷有的無限悲憫之情?！?/stro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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