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四十一

唐紀(jì)五十七〔起屠維大淵獻(xiàn)（己亥）二月，盡重光赤奮若（辛丑）六月，凡二年有奇?！?/p>

《憲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下》

元和十四年〔（己亥、八一九）〕

1二月，李聽襲海州，克東海、朐山、懷仁等縣?！埠Ｖ?，治朐山，本漢朐縣，后人加「山」字。東海，漢贛榆縣地，后齊置東海縣，屬東?？ぃ凰鍙U郡及縣，入廣饒縣，隋仁壽元年改廣饒日東海，避太子諱也；唐屬海州。九域志：在州東一十里。懷仁縣，梁置南、北二青州，東魏廢州，置義塘郡及懷仁縣，隋廢郡，以縣屬海州。九域志：在州北八十里。宋白曰：海州懷仁縣，本漢贛余縣地。按漢贛余，今縣東北三十里贛余古城是也，梁于此置黃郭戍，后魏置義塘郡，理黃郭城，領(lǐng)義唐、歸義、懷仁三縣，高齊移義唐郡及懷仁縣并理今密州莒縣界，隋開皇廢郡，移懷仁縣理此，今縣理是也?！忱類鍞∑奖R兵于沂州，拔丞縣?！藏?，漢縣，后魏置蘭陵郡，隋廢郡為蘭陵縣，武德四年改曰丞縣，后屬沂州。九域志：在州西南一百八十里。宋白曰：丞，漢舊縣，春秋時鄫國也。晉置蘭陵郡，理理丞城。按前此丞縣理在今縣西一里，漢沒縣故城是也。隋開皇十六年置鄫州及丞縣，尋廢州及縣，仍移蘭陵縣置于鄫州故城，中唐又改蘭陵為丞縣?？h西北有丞水。敗，補(bǔ)邁翻。丞，時證翻?！?/p>

李師道聞官軍侵逼，發(fā)民治鄆州城塹，修守備，〔治，直之翻。塹，七艷翻?！骋奂皨D人，民益懼且怨。

都知兵馬使劉悟，正臣之孫也，〔劉正臣二百一十七卷肅宗至德元載。〕師道使之將兵萬余人屯陽榖以拒官軍。悟務(wù)為寬惠，使士卒人人自便，軍中號日劉父。及田弘正渡河，悟軍無備，戰(zhàn)又?jǐn)?shù)敗?！矓?shù)，所角翻?！郴蛑^師道曰：「劉悟不修軍法，專收眾心，專收眾心，恐有他志，宜早圖之?！箮煹勒傥蛴嬍?，欲殺之。或諫曰：「今官軍四合，悟無逆狀，用一人言殺之，諸將誰肯為用！是自脫其爪牙也。」師道留悟旬日，復(fù)遣之，厚贈金帛以安其意。悟知之，還營，陰為之備。師道以悟?qū)⒈谕猓鹞蜃訌闹G門下別奏?！查T下別奏者，使廁員牙門下，俟別奏補(bǔ)官也。唐六典：凡諸軍鎮(zhèn)大使，三品已上，傔二十五人，別奏十人；副使，傔二十人，別奏八人?？偣?，三品已上，傔十八人，別奏六人；子總管，四品已上，傔十一人，別奏三人。若討擊、防御、游弈使副，傔準(zhǔn)品各減三人，別奏各減二人?？偣芗白涌偣?，傔準(zhǔn)品各減二人，別奏各減一人。若鎮(zhèn)守已下無副使或隸屬大軍鎮(zhèn)者，使已下傔，奏并四分減一，所補(bǔ)傔、奏皆令自召以充?！硰闹G與師道諸奴日游戲，頗得其陰謀，密疏以白父。

又有謂師道者曰：「劉悟終為患，不如早除之?！贡?，師道潛遣二使赍帖授行營兵馬副使張暹，令斬悟首獻(xiàn)之，勒暹權(quán)領(lǐng)行營。時悟方據(jù)高丘張幕置酒，去營二三里。二使至營，密以帖授暹。暹素與悟善，陽與使者謀曰：「悟自使府還，〔還，音旋，又如字?！愁H為備，不可忽忽，暹請先往白之，云『司空遣使存問將士，兼有賜物，請都頭速歸，〔軍中稱都將為都頭〕同受傳語。』〔傳語，謂師道遣使者所傳言語也?！橙绱?，則彼不疑，乃可圖也?！故拐呷恢?。暹懷帖走詣悟，屏人示之?！财?，必郢翻，又卑正翻?！澄驖撉踩讼葓?zhí)二使，殺之。

時已向暮，悟按轡徐行還營，坐帳下，嚴(yán)正自衛(wèi)。召諸將，厲色謂之曰：「悟與公等不顧死亡以抗官軍，誠無負(fù)于司空。今司空信讒言，來取悟首。悟死，諸公其次矣。且天子所欲誅者獨(dú)司空一人，今軍勢日蹙，吾曹何為隨之族滅！欲與諸公卷旗束甲，〔卷，與卷同?！尺€入鄆州，奉行天子之命，〔言奉行詔旨，以誅李師道?！池M徒免危亡，富貴可圖也。諸公以為如何﹖」兵馬使趙垂棘立于眾首，良久，對曰：「事〔【章：十二行本「事」上有「如此」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俊彻麧?jì)否﹖」悟應(yīng)聲罵曰：「汝與司空合謀邪！」立斬之。徧問其次，有遲疑未言者，悉斬之，并斬軍中素為眾所惡者，〔惡，烏路翻?！撤踩啵趲で?。余皆股栗，曰：「惟都頭命，愿盡死！」＊

乃令士卒曰：「入鄆，人賞錢百緡，惟不得近軍帑?！步?，其靳翻。帑，他朗翻?！称涫拐澳纥h家財，任自掠?。弧彩拐?，謂節(jié)度使所居也?！秤谐鹫邎笾?。」使士皆飽食執(zhí)兵，夜半，聽鼓，三聲絕，即行，人銜枚，馬縛口，遇行人，執(zhí)留之，〔恐行人遇兵，走還城報師道，令執(zhí)留之?！橙藷o知者。距城數(shù)里，天未明，悟駐軍，使聽城上柝聲絕，〔天明，則柝聲絕?！呈故饲靶校浴竸⒍碱^奉帖追入城?！埂仓鲙浳臅轮T將謂之帖?！抽T者請俟寫簡白使，〔古者聯(lián)竹為簡策以寫書為簡。白使，謂白節(jié)度使。使，疏吏翻?！呈税稳袛M之，皆竄匿；悟引大軍繼至，城中噪嘩動地。此至，〔比，必利翻，及也?！匙映且讯撮_，惟牙城拒守，〔凡大城謂之羅城，小城謂之子城。又有第三重城以衛(wèi)節(jié)度使居宅，謂之牙城。謂之牙城。〕尋縱火斧其門而入。牙中兵不過數(shù)百，始猶有發(fā)弓矢者，俄知力不支，皆投于地。

悟勒兵升聽事，使捕索師道。索，山客翻。師道與二子伏廁床下，索得之，〔索，山客翻。悟命置牙門外隙地，使人謂曰：「悟奉密詔送司空歸闕，然司空亦何顏復(fù)見天子！」〔復(fù)，扶又翻?！硯煹廓q有幸生之意，其子弘方仰曰：「事已至此，速死為幸！」尋皆斬之。〔代宗永泰元年，李正己得淄青，四世，五廾四年而滅。〕自卯至午，悟乃命兩都虞候巡坊市，禁掠者，實(shí)時皆定。大集兵民于球場，親乘馬巡繞，慰安之。斬贊師道逆謀者二十余家，文武將吏且懼且喜?！病菊拢菏斜尽赶病瓜掠小附匀胭R」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俊澄蛞娎罟?，執(zhí)手歔欷；出賈直言于獄，〔直言被囚見上卷上年?！持弥桓?/p>

悟之自陽谷還兵趨鄆也，〔趨，七喻翻?！碀撌谷艘云渲\告田弘正：「事成，當(dāng)舉烽相白；萬一城中有備不能入，愿公引兵為助。功成之日，皆歸于公，悟何敢有之。」且使弘正進(jìn)據(jù)己營。弘正見烽，知得城，遣使往賀。悟函師道父子三首遣使送弘正營，弘正大喜，露布以聞。淄、青等十二州皆平。

弘正初得師道首，疑其非真，召夏侯澄使識之。澄熟視其面，長號隕紹者久之，乃抱其首，舐其目中塵垢，復(fù)慟哭。弘正為之改容，義而不責(zé)。〔識，如字，辨識也。號，戶刀翻。舐，直氏翻。復(fù)，扶又翻。為，于偽翻。夏侯澄禽見上卷上年?！?/p>

2壬戌，田弘正捷奏至。乙丑，命戶部侍郎楊于陵為淄青宣撫使。已巳，李師道首函至。自廣德以來，垂六十年，藩鎮(zhèn)跋扈河南、北三十余州，自除官吏，不供貢賦，至是盡遵朝廷約束?！矄韬?！兼并易也，堅(jiān)凝之難！讀史至此，盍亦知其所以得，鑒其所以失，則知資治通鑒一書不茍作矣。〕

上命楊于陵分李師地道，于陵按圖籍，視土地遠(yuǎn)邇，計士馬眾寡，校倉庫虛實(shí)，分為三道，使之適均：〔于，音烏?！骋脏i、曹、濮為一道，〔鄆，音運(yùn)。濮，音卜?！匙?、青、齊、登、萊為一道，兗、海、沂、密為一道；上從之。

劉悟以初討李師道詔云：「部將有能殺師道以眾降者，師道官爵悉以與之?！挂庵^盡得十二州之地，遂補(bǔ)署文武將佐，更州縣長吏；〔更，工衡翻?！持^其下曰：「軍府之政，一切循舊。自今但與諸公抱子弄孫，夫復(fù)何憂！」〔復(fù)，扶又翻；下復(fù)須同。〕

上欲移悟他鎮(zhèn)，恐悟不受代，復(fù)須用兵，密詔田弘正察之。弘正日遣使者詣悟，托言修好，實(shí)觀其所為。悟多力，好手搏，〔好，呼到翻?！车绵i州三日，則教軍中壯士手搏，與魏博使者庭觀之，自搖肩攘臂，離坐以助其勢?！搽x，力智翻。坐，徂臥翻?！澈胝勚υ唬骸甘锹劤?，〔除改，謂除書改授他鎮(zhèn)。〕登即行矣，〔言登時即行也?！澈文転樵眨　垢?，以悟?yàn)榱x成節(jié)度使。悟聞制下，手足失墜；〔言驚遽失守，不知所為?！趁魅?，遂行。弘正已將數(shù)道，比至城西二里，與悟相見于客亭，〔客亭，即驛亭，送迎使客之所。〕即受旌節(jié)，馳詣滑州，辟李公度、李存、郭昈、賈直言以自隨。

悟素與李文會善，既得鄆州，使召之，未至?！怖钗臅龅侵菀娚暇砩夏??！陈剬⒁奇?zhèn)，昈、存謀曰：「文會佞人，敗亂淄青一道，〔敗，補(bǔ)邁翻?！硿缋钏究罩澹f人所共讎也！不乘此際誅之，田相公至，務(wù)施寬大，將何以雪三齊之憤怨乎！」〔自項(xiàng)羽分齊為三，以王田市、田都、田安，遂有三齊之名。后人因而言之。〕乃詐為悟帖，遣使即文會所至，取其首以來。使者遇文會于豐齊驛，斬之。〔據(jù)梁敬翔編遺錄，豐齊驛當(dāng)在齊州東南三十里。宋白曰：齊州禹城縣有漢祝阿故城，在豐齊驛東北二里?！潮冗€，〔比，必利翻。及也。還，音旋，又如字。〕悟及昈、存已去，無所復(fù)命矣。文會二子，一亡去，一死于獄，家貲悉人所掠，田宅沒官。

詔以淄青行營副使張暹為戎州刺史。〔劉悟奏言其功也。〕

癸酉，加田弘正檢校司徒、同平章事。

先是，李師道將敗數(shù)月，〔先，悉薦翻?！陈勶L(fēng)動鳥飛，皆疑有變，禁鄆人親宴聚及道路偶語，犯者有刑。弘正既入鄆，悉除苛禁，人游樂，寒食七晝夜不禁行人?！埠胝貫榇耸距i人以寬大耳。按寒食之說不同，初學(xué)記曰：周禮司烜氏，仲春以木鐸徇火禁于國中。注云：為季春將出火也。今寒食準(zhǔn)節(jié)氣是仲春之末。清明是三月之初。然則禁火并周制也。洪容齋曰：先賢傳曰：太原舊俗以介子推焚骸，一月寒食。鄴中記曰：并州俗，冬至后一百五日為子推斷火，冷食三日。魏武以太原、上黨、西河皆冱寒之地，令人不得寒食。此注已見前?！郴蛑G曰：「鄆人久為寇敵，今雖平，人心未安，不可不備?！购胝唬骸附駷楸┱呒瘸耸┮詫捇?，若復(fù)為嚴(yán)察，是以桀易桀也，庸何愈焉！」〔愈，賢也，勝也。復(fù)，扶又翻?！?/p>

先是，賊數(shù)遣人入關(guān)，截陵戟，焚倉場，流矢飛書，以震駭京師，沮撓官軍?！彩乱姸偃啪硎辍?shù)，所角翻。沮，在呂翻。撓，奴巧翻。〕有司督察甚嚴(yán)，潼關(guān)吏至發(fā)人囊篋以索之，〔索，山客翻?！橙唤K不能絕。及田弘正入鄆，閱李師道簿書，有賞殺武元衡人王士元等及賞潼關(guān)、蒲津吏卒案，乃知向者皆吏卒受賂于賊，容其奸也。〔案，文案也，亦請之案牘。史言關(guān)津不足以禁奸，乃所以容奸?！?/p>

裴度纂述察、鄆用兵以來上之憂勤機(jī)略，因侍宴獻(xiàn)之，請內(nèi)印出付史官。〔請自禁中用印而出付史官?！成显唬骸溉绱?，似出朕志，非所欲也?！垢ピS?！彩费詰椬诖耸碌脼榫w?！?/p>

三月，戊子，以華州刺史馬總為鄆、曹、濮等州節(jié)度使。己丑，以義成節(jié)度使薛平為平盧節(jié)度、淄．青．齊．登．萊等州觀察使?！沧允侵?，淄青專平盧之號，而鄆尋賜號天平軍矣。〕以淄青四面行營供軍使王遂為沂、海、兗、密等州觀察使?！矠橥跛煲試?yán)酷召亂張本。〕

3橫海節(jié)度使烏重胤奏：「河朔藩鎮(zhèn)所以能旅拒朝命六十余年者，由諸州縣各置鎮(zhèn)將領(lǐng)事，收刺史、縣令之權(quán)，自作威福。向使刺史反得行其職，則雖有奸雄如安、史，必不能以一州獨(dú)反也。臣所領(lǐng)德、棣、景三州，已舉牒反還刺史職事，應(yīng)在州兵并令刺史領(lǐng)之。」夏，四月，丙寅，詔諸道節(jié)度、都團(tuán)練、都防御、經(jīng)略等使所統(tǒng)支郡兵馬，并令刺史領(lǐng)之。自至德以來，節(jié)度使權(quán)重，所統(tǒng)諸州反置鎮(zhèn)兵，以大將主之，暴橫為患，〔橫，戶孟翻。〕故重胤論之。其后河北諸鎮(zhèn)，惟橫海最為順命，由重胤處之得宜故也。〔史言反側(cè)之地，擇帥不可不詳。處，昌呂翻〕。

4辛未，工部侍郎、同平章事程異薨。

5裴度在相位，知無不言，皇甫镈之黨陰擠之?！矓D，子細(xì)翻，又子西翻?？籍愒唬号f傳曰：「镈與宰相李逢吉、令孤楚合勢擠度，故出鎮(zhèn)。」按逢吉時在東川，楚在昭義，皆不為相。今不取。按后「昭義」當(dāng)作「河陽」。〕丙子，詔度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充河?xùn)|節(jié)度使。

皇甫镈專以掊克取媚，〔掊，蒲侯翻。〕人無敢言者，獨(dú)諫議大夫武儒衡上疏言之。镈自訴于上，上曰：「卿以儒衡上疏，將報怨邪！」镈乃不敢言。儒衡，元衡之從父弟也?！矎?，才用翻。〕

6史館修撰李翱上言，貞觀三年置史館于門下省，有修撰四人，掌修國史。以為：「定禍亂者，武功也；興太平者，文德也。今陛下即以武功定海內(nèi)，若遂革弊事，復(fù)高祖、太宗舊制；用忠正而不疑，屏邪佞而不邇；〔屏，必郢翻，又卑正翻?！掣亩惙ǎ欢藉X而納布帛；〔自建中初，楊炎定兩稅法，不令民輸其土之所產(chǎn)而督錢?！辰^進(jìn)獻(xiàn)，寬百姓租賦；厚邊兵，以制戎狄侵盜；數(shù)訪問待制官，以通塞蔽；〔數(shù)，所角翻。塞，悉則翻?！炒肆撸?，太平之所以興也。陛下既已能行其難，若何不為其易乎！以陛下天資上圣，如不惑近習(xí)容悅之辭，任骨鯁正直之士，與之興大化，可不勞而成也。若不以此為事，臣恐大功之后，逸欲易生?！惨祝贼?。〕進(jìn)言者必曰：『天下既平矣，陛下可以高枕自安逸，』〔忱，職任翻?！橙缡牵瑒t太平未可期矣！」

7秋，七月，丁丑朔，田弘正送殺武元衡賊王士元等十六人，詔使【〔章：十二行本「使」作「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场績?nèi)京兆府、御史臺徧鞫之；皆款服?！部睿\也，言吐誠而伏罪也?！尘┱滓拊砸栽馕锷冎瑒t多異同。元略問其故，對曰：「恒、鄆同謀遣客刺元衡，〔恒，戶登翻。刺，七亦翻。〕而士元等后期，聞恒人事已成，遂竊以為己功，還報受賞耳。今自度為罪均，〔度，徒洛翻。〕終不免死，故承之?！股弦嗖挥麖?fù)辨正，悉殺之?！矎?fù)，扶又翻。〕

8戊寅，宣武節(jié)度使韓弘始入朝，〔蔡、鄆既平，韓弘始入朝?！成洗鹾瘛：氆I(xiàn)馬三千，絹五千，【〔張：「五千」作「五十萬」?！场侩s繪三萬，金銀器千，〔繒，慈陵翻?！扯曛畮熵幧杏绣X百余萬緡，絹百余萬匹，馬七千匹，糧三百萬斛?！彩费皂n弘善完聚?！?/p>

9己丑，群臣上尊號曰元和圣文神武法天應(yīng)道皇帝；赦天下。

10兗、海、沂、密觀察使王遂，本錢谷吏，性狷急，無遠(yuǎn)識。〔狷，古掾翻?！硶r軍府草創(chuàng)，〔是年三月，方分四州置觀察?！橙饲槲窗玻鞂Ｒ試?yán)酷為治，〔治，直吏翻?！乘谜冉^大于常行者；〔唐制：凡杖皆長三尺五寸，削去節(jié)目。訊杖，大頭徑三分三厘，小頭二分二厘。常行杖，大頭二分七厘，小頭一分七厘。笞杖，大頭二分小頭一分有半。〕每詈將迕，軏曰「反虜」；又盛夏役士卒營府舍，督責(zé)峻急；將卒憤怨。

辛卯，毅卒王弁與其徒四人浴于泝水，〔沂州治臨沂縣，以臨沂水名之也?！趁苤\作亂，曰：「今服役觸罪亦死，奮命立事亦死，死于立事，不猶愈乎！明日，常侍與監(jiān)軍副使有宴，軍將皆在告，直兵多休息，〔常侍，謂王遂也。副使，謂觀察副使也。在告，謂休假在私室也。直兵，直衛(wèi)之兵也。〕吾屬乘此際出其不意取之，可以萬全。四人皆以為然，約事成推弁為留后。

壬辰，遂方宴飲，日過中，弁等五人突入，于直房前取弓刀，〔直房，直兵之所舍之室也?！硰角吧涓笔箯埗貙?shí)，殺之?！采洌喾?。〕遂與監(jiān)事狼狽起走，弁執(zhí)遂，數(shù)之以盛暑興役，用刑刻暴，〔數(shù)，所具翻?！沉刂髀曃痼@監(jiān)事，弁即自稱留后，升廳號令，與監(jiān)軍抗禮，召集將吏參賀，眾莫敢不從。監(jiān)軍具以狀聞。

11甲午，韓弘又獻(xiàn)絹二十五萬匹，絁三萬匹，〔絁，式支翻。〕銀器二百七十；左右軍中尉各獻(xiàn)錢萬緡。自淮西用兵以來，度支、鹽鐵及四方爭進(jìn)奉，謂之「助軍」；賊平又進(jìn)奉，謂之「賀禮」；后又進(jìn)奉，謂之「助賞」；上加尊號又進(jìn)奉，亦謂之「賀禮」。〔史歷元和進(jìn)奉之弊。

12丁酉，以河陽節(jié)度使令狐楚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楚與皇甫镈同年進(jìn)士，故镈引以為相?！才岫戎晭熞?，令狐楚出翰林，今皇甫镈引而相之，亦所以杜度之再入?！?/p>

13朝廷聞沂州軍亂，甲辰，以棣州刺史曹華為沂、海、兗、密觀察使。

14韓弘累表請留京師，八月，己酉，以弘守司徒，兼中書令。癸丑，以吏部尚書張弘靖同平章事，充宣武節(jié)度使。弘靖，宰相子，〔弘靖，張延賞之子。延賞相德宗。〕少有令聞，〔少，詩照翻。聞，音問。〕立朝簡默；河?xùn)|、宣武闕帥，〔帥，所類翻?！吵⒁云湮煌刂兀规?zhèn)之。弘靖承王鍔聚斂之余，韓弘嚴(yán)猛之后，〔王鍔鎮(zhèn)河?xùn)|，韓弘鎮(zhèn)宣武，弘靖皆承其后。斂，力贍翻；下同?！硟涉?zhèn)喜其廉謹(jǐn)寬大，故上下安之?！矎埡刖钢嗁F，施之并、汴可也，施之幽燕則敗矣?！?/p>

15己未，田弘正入朝，上待之尤厚。

16戊辰，陳許節(jié)度使郗士美薨，以庫部員外郎李渤為吊祭使。渤上言：「臣過渭南，聞長源鄉(xiāng)舊四百戶，今纔百余戶，閺鄉(xiāng)縣舊三千戶，今纔千戶，〔閺，音旻?！称渌菘h大率相似。跡其所以然，皆由以逃戶稅攤于比鄰，〔攤，他干翻。比，音毗，又毗至翻?！持买?qū)迫俱逃，此皆聚斂之臣剝下媚上，〔斂，力贍翻?！澄┧冀邼?，不慮無魚?！?a target="_blank">呂氏春秋曰：竭澤而漁，豈不得魚，而明年無魚。〕乞降詔書，紹攤逃之弊；盡逃戶之產(chǎn)償稅，不足者乞免之。計不數(shù)年，人皆復(fù)于農(nóng)矣?！箞?zhí)政見而惡之，〔執(zhí)政，謂皇甫镈。惡，烏路翻?！巢乘熘x病，歸東都。

17癸酉，吐蕃寇慶州，〔慶州，隋弘化郡，開皇十六年改為慶州，以慶美取其嘉名，漢歸德、富平縣地。舊地：京師西北五百七十二里?！碃I于方渠。

18朝廷議興兵討王弁，恐青、鄆相扇繼變，〔青、鄆與兗、海、沂、密，本一鎮(zhèn)也。故恐其相扇而動?！衬顺烷_州刺史，遣中使賜以告身。中使給之曰：「開州計已有人迎候道路，留后宜速發(fā)。」弁即日發(fā)沂州，邊從尚百余人，〔從，才用翻。〕入徐州境，所在減之，其眾亦稍散。遂加以杻械，〔杻，敕久翻?！吵梭H入關(guān)。九月，戊寅，腰斬東市。

先是，三分鄆兵以隸三鎮(zhèn)，〔此言鄆、青、沂分為三鎮(zhèn)之初。先，悉薦翻?！臣巴跛焖?，朝廷以為師道余黨兇態(tài)未除，命曹華引棣州兵赴鎮(zhèn)以討之。沂州將士迎候者，華皆以好言撫之，使先入城，慰安其余，眾皆不疑。華視事三日，大饗將士，伏甲士千人于幕下，乃集眾而諭之日：「天子以鄆人有遷徒之勞，特加優(yōu)給，宜令鄆人處左，沂人處右?！埂蔡?，昌呂翻；下聚處同?！臣炊ǎ钜嗜私猿?，因闔門，謂鄆人曰：「王常侍以天子之命為帥于此，將士何得輒害之！」語未畢，伏者出，圍而殺之，死者千二百人，無一得脫者。門屏間赤霧高丈余，久之方散?！脖乐畾猓秊槌囔F。〕

臣光曰：春秋書楚子虔誘蔡侯般殺之于申?！惨娬咽荒?。般，音班?！潮肆袊玻?a target="_blank">孔子猶深貶之，惡其誘討也，況為天子而誘匹夫乎！

王遂以聚斂之才，殿新造之邦，〔殿，多見翻，鎮(zhèn)也?！秤每僚爸聛y。王弁康夫，乘釁竊發(fā)，〔釁，隙也?！称堃蕩浀萌耍局子谌苟?，〔帥，所類翻。易，以鼓翻。〕何必以天子詔書為誘人之餌乎！且作亂者五人耳，乃使曹華設(shè)詐，屠千余人，不亦濫乎！然則自今士卒孰不猜其將帥，將帥何以令其士卒！上下盻盻，〔盻盻，恨視也，說文音五計翻，孫奭音五禮翻，又普莧翻。如寇讎聚處，〔處，昌呂翻?！硰书g則更相魚肉，〔間，古莧翻。更，工衡翻?！澄┫劝l(fā)者為雄耳，禍亂何時而弭哉！

惜夫！憲宗削平僭亂，幾致升平，〔幾，巨依翻?！称涿罉I(yè)所以不終，由茍徇近功不敦大信故也。

19甲辰，以田弘正兼侍中，魏博節(jié)度使如故。弘正三表請留，上不許。弘正常恐一旦物故，魏人猶以故事繼襲，故兄弟子侄皆仕諸朝，上皆握居顯列，朱紫盈庭，時人榮之。＊

20乙已，上問宰相：「玄宗之政，先理而后亂，何也﹖」崔群對曰：「玄宗用姚崇、宋璟、盧懷慎、蘇颋、韓休、張九齡則理，用字文融、李林甫、楊國忠則亂。故用人得失，所系非輕。人皆以天寶十四年安祿山反為亂之始，臣獨(dú)以為開元二十四年罷張九齡相，專任李林甫，此理亂之所分也。愿階下以開元初為法，以天寶末為戒，乃社稷無疆之福！」皇甫镈深恨之。〔皇甫镈自知以奸諂忝相位，故深恨崔群之言?！?/p>

21冬，十月，壬戌，容管奏安南賊楊清陷都護(hù)府，〔安南都護(hù)府，治交州?！硽⒍甲o(hù)李象古及妻子、官屬、部曲千余人。象古，道古之兄也，以貪縱荷刻失眾心。清世為蠻酋，象古召為牙將，清郁郁不得志。象古命清將兵三千討黃洞蠻，〔黃洞蠻即西原蠻，其屬黃氏者，謂之黃洞蠻?！城逡蛉诵脑古?，引兵夜還，襲府城，陷之。

初，蠻賊黃少卿，自貞元以來數(shù)反復(fù)，〔數(shù)，所角翻?！彻鸸苡^察使裴行立、〔數(shù)，所角翻。唐桂管管桂、昭、蒙、富、梧、潯、龔、郁林、平琴、賓、澄、繡、象、柳、融等州?！橙莨芙?jīng)略使陽旻欲徼幸立功，〔徼，堅(jiān)堯翻?！碃幷堄懼簧蠌闹?。嶺南節(jié)度使孔戣屢諫曰：「此禽獸耳，但可自計利害，不足與論是非?！股喜宦?，大發(fā)江、湖兵會容、桂二管入討，士卒被瘴癘，死者不可勝計?！脖唬ちx翻。勝，音升。〕安南乘之，遂殺都護(hù)。行立、旻竟無功，二管雕弊，惟戣所部晏然?！矌X南節(jié)度使雖兼統(tǒng)五管，而廣州所管自為巡屬。劉昫曰：廣州管韶、循、岡、賀、端、新、康、封、瀧、恩、春、高、藤、義、竇、勤等州。戣，渠龜翻。〕

丙寅，以唐州刺史桂仲武為安南都護(hù)；赦楊清，以為瓊州刺史。

22是歲，吐蕃節(jié)度論三摩等將十五萬眾圍鹽州，黨項(xiàng)亦發(fā)兵助之。刺史李文悅竭力拒守，凡二十七日，吐蕃不能克。靈武牙將史奉敬【〔嚴(yán)：「奉敬」改「敬奉」；下同?！场垦杂谒贩焦?jié)度使杜叔良，請兵三千，赍三十日糧，深入吐蕃以解鹽州之圍。叔良以二千五百人與之。奉敬行旬余；無聲問，朔方人以為俱沒矣?！惨詾榕c鹽州俱沒。〕無何，〔言無何時也?！撤罹醋运莱鐾罗常罗篌@，潰去。奉敬奮擊，大破，不可勝計。〔當(dāng)曰「奮擊，大破之，殺獲不可勝計」，文意乃為明暢〕。奉敬與鳳翔將野詩良輔、涇原將郝玼皆以勇著名于邊，吐蕃憚之?！残?、舊書皆作「史敬奉」?！?/p>

23柳泌至臺州，驅(qū)吏民采藥，歲余，無所得而懼，〔泌知臺州，見上卷上年?！撑e家逃入山中；浙東觀察使捕送京師?；矢﹂D、李道古保護(hù)之，上復(fù)使待詔翰林；服其藥，日加躁渴。〔躁，則到翻?！?/p>

起居舍人裴潾上言，以為：「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同天下之樂者饗天下之福，〔樂，音洛?！匙?a target="_blank">黃帝至于文、武，享國壽考，皆用此道也。自去歲以來，所在多薦方士，轉(zhuǎn)相汲引，其數(shù)浸繁。借令天下真有神仙，彼必深潛巖壑，惟畏人知。凡候伺權(quán)貴之門，以大言自衒奇技驚眾者，〔伺，相吏翻。衒，熒絹翻。伎，渠锜翻?！辰圆卉夅呃?，豈可信其說而餌其藥邪！夫藥以愈疾，非朝夕常餌之物；況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氣，殆非人五藏之所能勝也?！膊?，徂浪翻。勝，音升?！彻耪呔嬎帲枷葒L之，〔記曲禮之言?！称蛄瞰I(xiàn)藥者先自餌一年，則真?zhèn)巫钥杀嬉??！股吓?，十一月，己亥，貶潾江陵令。

24初，群臣議上尊號，皇甫镈欲增「孝德」字，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群曰：「言圣則孝在其中矣。」镈譖群于上曰：「群于陛下惜『孝德』二字。上怒。時镈給邊軍賜與，多不時得，又所給多陳敗，〔陳，舊也?！巢豢煞?，軍士怨怒，流言欲為亂。〔流言，放言也?！忱罟忸亼n懼，欲自殺；〔李光顏時帥邠寧?！城踩嗽V于上，上不信。京師恟懼，群具以中外人情上聞。〔上聞，時掌翻?！抽D密言于上曰：「邊賜皆如舊制，而人情忽如此者，由群鼓扇，將以賣直，歸怨于上也?！股弦詾槿弧Ｊ?，乙卯，以群為湖南觀察使，于是中外切齒于縛矣?！残∪巳ゾ右詾樽园仓\，不知適所以自危也。〕

25中書舍人武儒衡，有氣節(jié)，好直言，〔好，呼到翻?！成掀髦櫞蹁?，人皆言且入相。令狐楚忌之，思有以沮之者，〔沮，在呂翻?！衬怂]山南東道節(jié)度推官狄兼劚才行?！残?，戶孟翻。〕癸亥，擢兼劚左拾遺內(nèi)供奉?！惨再Y序尚淺，未除正官，令于左拾遺班內(nèi)供奉，猶監(jiān)察御史里行也?！臣鎰保式苤逶鴮O也。楚自草制辭，盛言「臣曾祖平一，在天后朝，辭榮終老?！埂财揭辉谖浜髸r，畏禍居嵩山，修浮屠法，累詔不起?！成嫌墒潜〕疄槿恕?/p>

十五年〔（庚子、八二○）〕

1春，正月，沂、海、兗、密視察使曹華請徒理兗州；〔自沂州徙治兗州。許之。〕

2義成節(jié)度使劉悟入朝。

3初，左軍中尉吐突承璀謀立澧王惲為太子，〔惲，于粉翻?！成喜辉S。及上寢疾，承璀謀尚未息，太子聞而憂之，密遣人問計于司農(nóng)卿郭釗，釗曰：「殿下但盡孝謹(jǐn)以俟之，勿恤其它?！贯摚又艘??！册?，音詔?！?/p>

上服金丹，多躁怒，左右宦官往往獲罪，有死者，人人自危；庚子，暴崩于中和殿?！材晁氖?。〕時人皆言內(nèi)常侍陳弘志弒逆，〔考異曰：實(shí)錄但云「上崩于大明宮之中和殿」。舊紀(jì)曰：「時帝暴崩，皆言內(nèi)官陳弘志弒逆，史氏諱而不書?！雇跏爻蝹髟唬骸笐椬诩泊鬂u，內(nèi)官陳弘慶等弒逆。憲宗英武，威德在人，內(nèi)官秘之，不敢除討，但云藥發(fā)暴崩?！剐聜髟唬骸甘爻闻c內(nèi)常侍陳弘志弒帝于中和殿。」裴廷裕東觀奏記云：「宣宗追恨光陵商臣之酷，郭太后亦以此暴崩?！谷黄澥屡?，終不能測其虛實(shí)，故但云暴崩?！称潼h類諱之，不敢討賊，但云藥發(fā)，外人莫能明也。

中尉梁守謙與諸宦官馬進(jìn)潭、劉承偕、韋元素、于守澄等共立太子，殺吐突承璀及澧王惲，賜左、右神策軍士錢人五十緡，六軍、威遠(yuǎn)人三十緡，〔按新志：左、右龍武，左、右神策，號六軍。今神策軍賜錢既厚而復(fù)有六軍，則明唐中世以后以左，右羽林、龍武、神武為六軍也。威遠(yuǎn)別是一軍。〕左、右金吾人十五緡。

閏月，丙午，穆宗即位于太極殿東序。是日，召翰林學(xué)士段文昌等及兵部郎中薛放、駕部員外郎丁公著對于思政殿?！惨运镁次挥谔珮O殿東序及下文輟西宮朝臨征之，中和殿、思政殿疑皆在西內(nèi)。實(shí)錄言憲宗崩于大明宮之中和殿，則在東內(nèi)?！撤牛种?；薛戎見二百三十五卷德宗貞元十六年?！彻K州人；皆太子侍讀也。上未聽政，放、公著常侍禁中，參預(yù)機(jī)密，上欲以為相，二人固辭。

4丁未，輟西宮朝臨，〔西宮，即西內(nèi)。大行在殯，臣子朝夕臨。臨，哭也。朝，如字，音陡遙翻。臨，力浸翻?！臣撼加谠氯A門外?！蔡茤|、西內(nèi)皆有月華門。西內(nèi)則太極門內(nèi)之東廂有日華門，西廂有月華門。東內(nèi)則宣政殿東廊有日華門，西廊有月華門?！迟H皇甫鏄為崖州司戶；市井皆相賀。

5上議命相，令狐楚薦御史中丞蕭俛；辛亥，以俛及段文昌皆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楚、俛與皇甫镈皆同年進(jìn)士，上欲誅镈，〔以其附吐突承璀欲立澧王也。〕俛及宦官救之，故得免。

壬子，杖殺柳泌及僧大通，自余方士皆流嶺表；貶左金吾將軍李道古循州司馬?！惨云渌]柳泌，且保護(hù)之也。〕

6癸丑，以薛放為工部侍郎，丁公著為給事中。

7乙卯，尊郭貴妃為皇太后。

8丁卯，上與群臣皆釋服從吉。〔用漢文帝遺制也?！?/p>

9二月，丁丑，上御丹鳳門樓，赦天下。事畢，盛陳倡優(yōu)雜戲于門內(nèi)而觀之?！渤舨?。〕丁亥，上幸左神策軍觀手搏雜戲。

庚寅，監(jiān)察御史楊虞卿上疏，以為：「陛下宜延對群臣，周徧顧問，惠以氣色，使進(jìn)忠若趨利，〔趨，七喻翻?！痴撜粼V冤，如此而不致升平者，未之有也?！购馍饺粟w知微亦上疏諫上游畋無節(jié)。上雖不能用，亦不罪也。〔吳分湘南縣置衡山縣，唐初屬潭州，神龍三年度屬衡州。九域志；在州東北二百三十里?！?/p>

10壬辰，廢邕管，命容管經(jīng)略使陽旻兼領(lǐng)之。

11安南都護(hù)桂仲武至安南，楊清拒境不納。清用刑慘虐，其黨離心；仲武遣人說其莤豪，〔說，式芮翻?！硵?shù)月間，降者相繼，得兵七千余人。朝廷以仲武為逗留，甲午，以桂管觀察使裴行立為安南都護(hù)。乙未，以太仆卿杜式方為桂管觀察使。丙申，貶仲武為安州刺史。

12丹王逾薨?！灿?，代宗子?！?/p>

12吐蕃寇靈武。

14憲宗之末，回鶻遣合達(dá)干來求昏尤切；憲宗許之。三月，癸卯朔，遣合達(dá)干歸國。

15上見夏州觀察判官柳公權(quán)書跡，愛之。辛酉，以公權(quán)為右拾遺、翰林侍書學(xué)士?！彩怪虝?，不使任代言之職?！成蠁柟珯?quán)：「卿書何能如是之善﹖」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股夏桓娜荩湟怨P諫也公權(quán)，公綽之弟也。

16辛未，安南將士開城維桂仲武，執(zhí)楊清，斬之。裴行立至海門而卒；〔海門鎮(zhèn)，在白州博白縣東南。卒，子恤翻?！硰?fù)以仲武為安南都護(hù)。

17吐蕃寇鹽州。

18初，膳部員外郎元稹為江陵士曹，〔憲宗元和五年，元稹貶江陵士曹，事見二百三十卷?！撑c監(jiān)軍崔潭峻善。上在東宮，聞宮人誦稹歌詩而善之；及即位，潭峻歸朝，獻(xiàn)稹歌詩百余篇。上問「稹安在﹖」對曰：「今為散郎?！埂怖芍兄^之正郎，員外郎謂之散郎。散，悉亶翻?！诚模逶?，庚戌，以稹為祠部郎中、知制誥；〔唐制：中書舍人六人，一人知制誥。開元初，以他官掌詔敕，未命，謂之兼知制誥。朝論鄙之?！渤?，直遙翻?！硶攀彻嫌陂w下，〔中書省曰鳳閣，又有紫微閣?！秤星嘞壖渖?，中書舍人武儒衡以扇揮之曰：「適從何來，遽集于此！」〔以蠅喻稹?！惩沤允?，儒衡意氣自若。

19庚申，葬神圣章武孝皇帝于景陵；〔景陵，在同州奉先縣西北二十里金熾山。〕廟號憲宗?！补耪咦嬗泄Χ谟械拢讨凶?、高宗是也。西漢以文帝為太宗，武帝為世宗，宣帝為中宗，猶彷佛古意。東漢自明帝至桓帝廟號皆稱宗，非古也。唐十七宗，令人所稱者，三宗而已〕。

20六月，以湖南觀察使崔群為吏部侍郎，召對別殿。上曰：「朕升儲副，知卿為羽翼?！埂彩乱姸偃司響椬谠推吣辍！硨υ唬骸赶鹊壑猓脤偈ッ?，臣何力之有！」〔崔群之對，詞氣和而正，處送往事居之間，當(dāng)以為法?！?/p>

21太后居興慶宮，每朔望，上帥百官詣宮上壽?！矌?，讀曰率。宮上，時掌翻?！成闲猿?，所以奉養(yǎng)太后尤為華靡?！不次骷绕?，憲宗之政衰矣，況穆宗欲有以加之邪！〕＊

22秋，七月，乙已，以鄆、曹、濮節(jié)度為天平軍?！侧i，音運(yùn)。濮，博木翻。鄆州，古須句國，秦為薛郡，漢為東平國，隋置鄆州，京師東北一千六百九十七里。曹州，漢濟(jì)陰國，后魏置西兗州，后周改曹州，取古國名也，京師東北一千四百五十三里。濮州，漢東郡鄄城縣地，后魏置濮陽郡，隋為濮州，京師東北一千五百七十里?！?/p>

23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楚坐為山陵使，部使盜官物，又不給工人傭直，收其錢十五萬緡為羨余獻(xiàn)之，〔羨，式面翻。〕怨訴盈路，丁卯，罷為宣、歙、池觀察使?！惨允肥纤鶗詈耸卵灾?，則罷相誠是也；以宣宗之用令狐绹言之，則罷楚為非矣；觀史必有能辨其是非者。宣州，秦鄣郡地，漢為丹楊郡，順帝改為宣城郡，隋為宣州，京師東南三千五百五十一里。歙州，吳新都郡，晉改新安郡，隋為歙州，京師東南三千六百六十七里。池州，漢石城縣地，梁昭明太子以其水出魚美，改名貴池，唐置池州，東至宣州三百五里。歙，書涉翻?！?/p>

24八月，癸已，發(fā)神策兵二千浚魚藻池?！掺~藻池在魚藻宮。程大昌曰：禁池中有山，山中建魚藻宮。王建宮詞云：「魚藻宮中鎖翠娥，先皇幸處不曾過。而今池底休鋪錦，菱葉雞頭漸漸多。」先皇，謂德宗也。自東內(nèi)苑玄化門入禁苑，魚藻宮在其西?！?/p>

25戊戌，以御史中丞崔植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26己亥，再貶令孤楚衡州刺史。

27上甫過公除，〔遵漢制三十七日釋服，謂之公除。按此時二十七日公除，下所謂易月也?！臣词掠晤甭暽n與無節(jié)。九月，欲以重陽大宴，〔九月九日，謂之重陽。九，陽數(shù)也，故云。貞元五年，詔以二月一日、三月三日、九月九日為三令節(jié)，任文武百寮選勝地追賞為樂?！呈斑z李玨帥其同僚上疏曰：「伏以元朔未改，〔玨，古岳翻。元朔未改，謂未踰年也。春秋書元年春王正月即位。〕園陵尚新，雖陛下就易月之期，俯從人欲；而禮經(jīng)著三年之制，猶服心喪?！仓^公除易服，為天下也。而三年之慕，內(nèi)切于心，不可變也?！匙裢壷畷茧x京，〔左傳：天子七月而葬，同軌畢至。離，力智翻?！掣孢h(yuǎn)夷之使未復(fù)命?！蔡浦疲簢刑珕?，遣使宣遺詔于四夷，謂之告哀使?！扯裘艹诮?，蓋為齊人；〔書舜典曰：三載，四海遏密八音?？装矅ⅲ憾?，絕也。密，靜也。齊人，猶言齊民。為，于偽翻?！澈蠘泛笸?，事將未可?！股喜宦牎?/p>

28韋午，加邠寧節(jié)度使李光顏、武寧節(jié)度使李愬并同平章事。

29冬，十月，王承宗薨；其下秘不發(fā)喪，子知感、知信皆在朝，〔憲宗元和十三年，王承宗以二子為質(zhì)于朝，事見上卷?！持T將欲取帥于屬內(nèi)諸州。〔帥，所類翻；下同?！硡⒅\崔燧以承宗祖母涼國夫人命，告諭諸將及親兵，〔涼國夫人，蓋王武俊之妻。〕立承宗之弟觀察支使承元。

承元時年二十，〔考異曰：舊傳作「年十八」。按承元，大和七年卒，年三十三。則于今年二十矣。今從實(shí)錄?！硨⑹堪葜?，承元不受，泣且拜；諸將固請不已，承元曰：「天子遣中使監(jiān)事，有事當(dāng)與之議。」及監(jiān)軍至，亦勸之。承元曰：「諸公未忘先聽，不以承元年少，〔少，詩照翻?！秤怪?dāng)z軍務(wù)，承元請盡節(jié)【〔章：十二行本「節(jié)」下有「天子」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场恳宰裰伊摇尽舱拢菏斜尽噶摇瓜掠小竿酢棺?；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场恐荆跷淇》馇搴涌ね?，謚忠烈。諸公肯從之乎！」眾許諾。承元乃視事于都將聽事，〔聽，讀曰廳。都將聽事，都知兵馬使之聽事也?！沉钭笥也坏弥^己為留后，委事于參佐，密表請朝廷除帥。

庚辰，監(jiān)軍奏承宗疾亟，弟承元權(quán)知留后，并以承元表聞。

30黨項(xiàng)復(fù)引吐蕃寇涇州，〔復(fù)，扶又翻?！尺B營五十里。

31辛巳，遣起居舍人柏耆詣鎮(zhèn)州宣慰?！彩悄旮暮阒轂殒?zhèn)州，避上名也?！?/p>

32壬午，群臣人合?！?a target="_blank">歐陽修曰：唐故事，天子日御殿見群臣，曰常參。朔望薦食諸陵寢，有思慕之心，不能臨前殿，則御便殿見群臣，曰入合。宣政，前殿也，謂之衙，衙有仗。紫宸，使殿也。其不御前殿而御紫宸也，乃自正衙喚仗由合門而入，百官俟朝子衙者因隨而入見，故謂之入合。程大昌曰：宣政之左有東上合，宣政之右有西上合，二合在殿左右，而入合者由之而入也。西內(nèi)太極宮兩儀殿左右有東、西合門，而兩廊下有日華、月華門。其曰合者，即內(nèi)殿也，非真有合也。又曰：西內(nèi)太極殿北有兩儀殿，即常日視朝之所。太極殿兩廡有東西二上合，則是兩合皆有門可入已，又可轉(zhuǎn)北而入兩儀。按程大昌言西內(nèi)二合門，后說較為明白，而宣政殿入合，則東內(nèi)也?！持G議大夫鄭覃、崔郾等五人進(jìn)言：「陛下宴樂過多，〔郾，音偃。樂，音洛?！愁庇螣o度。今胡寇壓境，〔謂吐蕃入寇也?！澈鲇屑弊?，不知乘輿所在?！渤?，繩證翻?！秤殖肯εc【〔章：十二行本「與」下有「近習(xí)」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场砍珒?yōu)狎昵，〔倡，音昌。昵，尼質(zhì)翻?！迟n與過厚。夫金帛皆百姓膏血，非有功不可與。雖內(nèi)藏有余，〔藏，徂浪翻?！吃副菹聬壑?，萬一四方有事，不復(fù)使有司重斂百姓。」〔復(fù)，扶又翻。斂，力贍翻?！硶r久無合中論事者，〔入合，諫官論事，太宗之制也?！成鲜忌跤犞灿?，驚疑也?！持^宰相曰：「此輩何人﹖」對曰：「諫官?！股夏耸谷宋縿谥?，〔勞，力到翻?！乖唬骸府?dāng)依卿言?！乖紫嘟再R，然實(shí)不能用也。〔考異曰：舊崔郾傳曰：「上即位，荒于禽酒，坐朝常晚。郾與同列鄭覃等延英切諫，上甚嘉之，畋游稍簡?！?a target="_blank">杜牧郾行狀曰：「穆宗皇帝春秋富盛，稍以畋游聲色為事，公晨朝正殿，揮同列進(jìn)而言曰：『十一圣之功德，四海之大，萬國之眾，之治之亂，縣于陛下。自山已東百城千里，昨日得之，今日失之。西望戎壘，距宗廟十舍，百姓憔悴，蓄積無有。愿陛下稍親政事，天下幸甚?！徽\至氣直，天子為之動容斂袖，慰而謝之?！拱词菚r未失山東，杜牧直取穆宗時事文飾以為郾諫辭耳。新傳承而用之，皆誤也。今從實(shí)錄、舊傳?！迟Z，珣瑜之子也?！侧崼戣?，永貞間為相?！?/p>

33上嘗謂給事中丁公著曰：「聞外間人多宴樂，〔樂，音洛。〕此乃時和人安，足用為慰?！构鴮υ唬骸复朔羌咽拢譂u勞圣慮?！股显唬骸负喂施t」對曰：「自天寶以來，公卿大夫競為游宴，沈酣晝夜，優(yōu)雜子女，〔沈，持林翻。樂記：擾雜子女。鄭注曰：獶，或?yàn)閮?yōu)。孔穎達(dá)曰：獶雜，謂狝猴也。言舞戲之時，狀如狝猴間雜，男子婦人無別也?！巢焕⒆笥?。如此不已，則百職皆廢，陛下能無獨(dú)憂勞乎！愿少加禁止，乃天下之福也?！埂部籍愒唬簩?shí)錄：「明年二月景子，觀神策雜伎?！挂蛟啤干蠂L召公著問」云云。舊紀(jì)遂云「其日，上歡甚，顧公著」云云。今因覃等諫荒宴事言之?！?/p>

34癸未，涇州奏吐蕃進(jìn)營距州三十里，告急求救；以右軍中尉梁守謙為左．右神策、京西．北行營都監(jiān)，將兵四千人，并發(fā)八鎮(zhèn)全軍救之；〔左．右神策軍分屯近畿，凡八鎮(zhèn)，長武、興平、好畤、普閏、合陽、良原、定平、奉天也。宋白所記與此稍異?！迟n將士裝錢二萬緡。以郯王府長史邵同為太府少卿兼御史中丞，充答吐蕃請和好使?！槽巴踅?jīng)，順宗子也。將，即亮翻。緡，彌巾翻。郯，音談。長，知兩翻。少，始照翻。好，呼到翻。使，疏吏翻。

初，秘書少監(jiān)田洎入吐蕃為吊祭使，〔按新書吐蕃傳：帝即位，遣田洎往告哀。則以洎為告哀使，非吊祭使?！惩罗埮c唐盟于長武城下，洎恐吐蕃留之不得還，唯阿而已。〔還，音旋。唯，于癸翻。老子曰：唯之與阿，相去幾何。既而吐蕃為黨項(xiàng)所引人入寇，因以為辭曰：「田洎許我將兵赴盟?！褂谑琴H洎郴州司戶?！颤h，底朗翻。洎，其冀翻。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郴，丑林翻。〕

35成德軍始奏王承宗薨。乙酉，徒田弘正為成德節(jié)度使，以王承元為義成節(jié)度使，劉悟?yàn)檎蚜x節(jié)度，李愬為魏博節(jié)度使。〔田弘正自魏博徒成德，劉悟自義成徒昭義，李愬初自武寧徒昭義，尋改魏博。〕又以左金吾將軍田布為河陽節(jié)度使。

36渭州刺史郝玼數(shù)出兵襲吐蕃營，所殺甚眾?！苍退哪?，以原州之平?jīng)隹h置行渭州。數(shù)，所角翻。李光顏發(fā)邠寧兵救涇州?！部籍愒唬号f傳，光顏救涇州事在十四年，今從實(shí)錄?！尺搶幈陨癫呤苜p厚，皆慍曰：「人給五十緡而不識戰(zhàn)鬬者，彼何人邪！〔謂上即位之賞也。慍，于問翻?！吵ｎ~衣資不得而前冒白刃者，此何人邪！」洶洶不可止。光顏親為開陳大義以諭之，〔為，于偽翻?！逞耘c涕俱，然后軍士感悅而行。將至涇州，吐蕃懼而退。丙戌，罷神策行營?！擦T梁守謙之軍也。〕

西川奏吐蕃寇雅州；辛卯，鹽州奏吐蕃營于烏、白池，〔鹽州五原縣有烏、白池，唐時鹽州元管四池：烏池、白池、瓦池、細(xì)項(xiàng)池。青、白鹽池在鹽州北?！硨ひ嘟酝恕?/p>

37十一月，癸卯，遣諫議大夫鄭覃詣鎮(zhèn)州宣慰，賜錢一百萬緡以賞將士。王承元既請朝命，諸將及鄰道爭以故事勸之；承元皆不聽。及移鎮(zhèn)義成，將士諠嘩不受命，承元與柏耆召諸將以詔旨諭之，諸將號哭不從。〔號，戶刀翻?！吵性黾邑斠陨⒅?，擇其有勞者擢之，謂曰：諸公以先代之故，不欲承元去，此意甚厚。然使承元違天子之詔，其罪大矣。昔李師道之未敗也，朝廷嘗赦其罪，師道欲行，諸將固留之；其后殺師道者亦諸將也。〔事見上卷元和十三年、十四年?！持T將勿使承元為師道，則幸矣?！挂蛱槠蛔詣伲野葜??！矂?，音升。〕十【〔嚴(yán)：「十」改「牙」?！繉⒗罴诺仁嗳斯塘舫性怀性獢匾葬?，軍中乃定。丁未，承元赴滑州?！部籍愒唬号f承元傳曰：「承元與柏耆召諸將于館驛，諭之，斬李寂等，軍中始定?！古f鄭覃傳曰：「王承元移授鄭滑，鎮(zhèn)之三軍留承元，不能赴鎮(zhèn)。承元乞重臣宜諭，乃以覃為宣諭使。初，鎮(zhèn)卒辭語不遜，覃至，宣詔，諭以大義，軍人釋然聽命?！拱磳?shí)錄：「辛亥，田弘正奏：『今月九日王承元領(lǐng)兵二千人赴滑州?！弧褂嬹跁r猶未能到鎮(zhèn)州，作傳者推以為覃功耳。今從承元傳?！硨⒗艋蛞枣?zhèn)州器用財貨行，承元悉命留之。

38上將幸華清宮，戊午，宰相率兩省供奉官詣延英門，〔兩者，以中書、門下言也。兩省官自左、右常侍以下至潰、補(bǔ)、起居郎、舍人，皆供奉官也。延英門，延英殿門?！橙媳砬兄G，且言：「如此，臣輩當(dāng)扈從?！埂矎?，才用翻；下同?！城竺鎸?，皆不聽。諫官伏門下，〔門下，謂延英門下。〕至暮，乃退。己未，未明，上自復(fù)道出城，幸華清宮，〔自復(fù)道至興慶宮，因而出城，不欲出皇城，使百官知之而扈從也?！唱?dú)公主、駙馬、中尉、神策六軍仗帥禁兵十余人扈從，晡時還宮。〔帥，讀日率?！?/p>

39十二月，己巳朔，鹽州奏：吐蕃千余人圍烏、白池。

40庚辰，西川奏南詔二萬人入界，請討吐蕃。

幘癸未，容管奏破黃少卿萬余眾，拔營柵三十六。時少卿久未平，國子祭酒韓愈上言：「臣去年貶嶺外，〔謂貶潮州也?！呈熘S家賊事。其賊無城郭可居，依山傍險，〔傍，蒲浪翻?！匙苑Q洞主，尋常亦各營生，急則屯聚相保。比緣邕管經(jīng)略使〔比，毗至翻?！扯嗖坏萌?，德既不能綏懷，威又不能臨制，侵欺虜縛，以致怨恨；遂攻劫州縣，侵暴平人，或復(fù)私讎，或貪小利，或聚或散，終亦不能為事?！惭圆荒転榇笫乱?。〕近者征討本起裴行立、陽旻，〔事見上十四年?！炒藘扇苏弑緹o遠(yuǎn)慮深謀，意在邀功求賞。亦緣見賊未屯聚之時，將謂單弱，爭獻(xiàn)謀計。自用兵以來，已經(jīng)二年，前后所奏殺獲計不下二萬余人，儻皆非虛，賊已尋盡。至今賊猶依舊，足明欺罔朝廷。邕、容兩管，經(jīng)此凋弊，殺傷疾疫，十室九空，如此不已，臣恐嶺南一道未有寧息之時。自南討已來，賊徒亦甚傷損，察其情理，厭苦必深。賊所處荒僻，〔處，昌呂翻?！臣偃绫M殺其人，盡得其地，在于國計不為有益。若因改元大慶，〔謂即位踰年改元，大赦天下。〕赦其罪戾，遣使宣諭，必望風(fēng)降伏。仍為選擇有威信者為經(jīng)略使，〔降，戶江翻。仍為，于偽翻。〕茍?zhí)幹玫靡?，〔處，昌呂翻?！匙匀挥罒o侵叛之事?！股喜荒苡谩?/p>

《穆宗睿圣文惠孝皇帝上》〔諱恒，憲宗第三子。〕

長慶元年〔（辛丑、八二一）〕

1春，正月，辛丑，上祀圓丘；赦天下，改元。河北諸道各令均定兩稅?！惨院颖敝T鎮(zhèn)各奉圖請吏，輸賦稅，故令均定之。

2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蕭俛，介潔疾惡，為相，重惜官職，少所引拔。〔俛，音免。少，詩沼翻?！澄鞔ü?jié)度使王播大修貢奉，且以賂結(jié)宦官，求為相，段文昌復(fù)左右之；〔復(fù)，扶又翻。左，音佐。右，音佑?！吃t征播詣京師。俛屢于延英力爭，言：「播纖邪，物論沸騰，不可以污臺司。」〔污，烏故翻，涴也?！成喜宦?，俛遂辭位。己未，播至京師。壬戌，俛罷為右仆射。俛固辭仆射，二月，癸酉，改吏部尚書。

3盧龍節(jié)度使劉總既殺其父兄，〔事見二百三十八卷憲宗元和五年?！承某Ｗ砸桑瑪?shù)見父兄為崇；〔數(shù)，所角翻。崇，雖遂翻。〕常于府舍飯僧?dāng)?shù)百，〔飯，扶晚翻?！呈箷円篂榉鹗?，每視事退則處其中，或處他室，則驚悸不敢寐?！蔡?，昌呂翻。悸，其季翻?！惩砟辏謶钟壬?；亦見河南、北皆從化，己卯，奏乞棄官為僧；〔考異曰：舊溫造傳曰：「長慶元年，奉使河朔稱旨，遷殿中侍御史。既而幽州劉總請以所部九州島聽朝旨，穆宗選可使者，或薦造，乃拜起居舍人，充太原、幽州、鎮(zhèn)州宣諭使。造初至范陽，劉總具櫜鞬郊迎，乃宣圣旨，示以禍福?？偢┓骱梗舯佑陧?xiàng)矣。及造使還，總遂移家入覲?！拱磳?shí)錄：長慶元年正月己巳，以造為太原、鎮(zhèn)州等道宣慰使。二月己卯，劉總奏乞?yàn)樯?。計造奉使尚未還。三月癸亥，總已卒。八月丁亥，以殿中侍御史溫造為起居舍人、充鎮(zhèn)州四面諸軍宣慰使。造前以京兆司錄宣慰兩河，眾推其材，故有是命。舊傳誤也?！橙云蛸n錢百萬緡以賞將士。

4上面諭西川節(jié)度使王播令歸鎮(zhèn)，播累表乞留京師。會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段文昌請退，壬申，以文昌同平章事，充西川節(jié)度使；以輸林學(xué)士杜元穎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以播為刑部尚書，充鹽鐵轉(zhuǎn)運(yùn)使。元穎，淹之六世孫也。〔杜淹，太宗朝為相?！?/p>

5回鶻保義可汗卒。

6三月，癸丑，以劉總兼侍中，充天平節(jié)度使；以宣武節(jié)度使張弘靖為盧龍節(jié)度使。

7乙卯，以權(quán)知京兆尹盧士玫為瀛莫觀察使?！裁?，莫杯翻?！?/p>

8戊午，立皇弟憬為鄜王，悅為瓊王，悅為瓊王，惸為沔王，懌為婺王，愔為茂王，怡為光王，協(xié)為淄王，憺為衢王，惋為澶王；〔憬，居永翻。惸，渠營翻。愔，挹淫翻。憺，徒覽翻，又徒濫翻。惋，烏貫翻。澶，時連翻?！郴首诱繛榫巴?，涵為江王，湊為漳王，溶為安王，瀍為穎王。

9劉總奏懇乞?yàn)樯?，且以其私第為佛寺；詔賜總名大覺，寺名報恩，遣中使以紫僧服及天平節(jié)鉞、侍中告身并賜之，惟其所擇。

詔未至，總已削發(fā)為僧，將士欲遮留之，總殺其唱帥者十余人，〔遮留者，遮道而留行。唱帥者，作唱以帥眾。帥，讀曰率?！骋?，以印節(jié)授留后張閗，遁去；〔張閗與總同謀殺其父兄者也?！臣懊?，軍中始知之。閗奏總不知所在；〔考異曰：新傳：「總以節(jié)付張皋。皋，閗之兄，為涿州刺史，總之妻父也。」按實(shí)錄：「幽州留后張閗奏：『總以剃發(fā)為僧，不知所在?！弧谷粍t不以節(jié)付皋也?！彻锖?，卒于定州之境?！驳伦谪懺?，劉怦得幽州，三世，三十六年而滅?！?/p>

10翰林學(xué)士李德裕，吉甫之子也，以中書舍人李宗閔嘗對策譏切其父，恨之。〔譏切事見二百三十七卷憲宗元和三年?！匙陂h又與翰林學(xué)士元稹爭進(jìn)取有隙。右補(bǔ)闕楊汝士與禮部侍郎錢徽掌貢舉，西川節(jié)度使段文昌、翰林學(xué)士李紳各以書屬所善進(jìn)士于徽；及牓出，文昌、紳所屬皆不預(yù)，〔屬，之欲翻；下屬書同。牓者，書取中進(jìn)士姓名而揭示之?！臣暗谡撸踩≈羞M(jìn)士，謂之及第，言其文學(xué)及等第也?！赤嵗剩?；裴譔，度之子；蘇巢，宗閔之伲；楊殷士，汝士之弟也。

文昌言于上曰：「今歲禮部殊不公，殊，絕也?！顾∵M(jìn)士皆子弟無藝，〔言皆公卿子弟，無藝能也。〕以關(guān)節(jié)得之。」〔唐人謂相屬請為關(guān)節(jié)，此語至今猶然?！成弦詥栔T學(xué)士，德裕、稹、紳皆曰：「誠如文昌言。」上乃命中書舍人王起等覆試?！哺玻瑢徱?。再引試取中進(jìn)士以審其實(shí)才曰覆試?！诚?，四月，丁丑，詔黜朗等十人，〔考異曰：鄭覃傳曰：「朗，長慶元年登進(jìn)士甲科?！勾松w言其始者登科耳。〕貶徽江州刺史，宗閔劍州刺史，汝士開江令。〔江州，京師東南二千九百四十八里。劍州，京師南一千六百六十二里。開江，漢朐鐵縣地，梁置漢豐縣，西魏改曰永寧縣，隋改曰盛山，唐代宗廣德元年改曰開江，帶開州。〕

或勸徽奏文昌、紳屬書，上必悟，徽曰：「茍無愧心，得喪一致，〔喪，息浪翻。〕奈何奏人私書，豈士君子所為邪！」取而焚之，時人多之。紳，敬玄之曾孫；〔李敬玄，高宗朝為相?！称?，播之弟也。自是德裕、宗閔各分朋黨，更相傾軋，垂四十年?！哺ず夥??！?/p>

11丙戌，冊回鶻嗣君為登啰羽錄沒密施句主毗伽崇德可汗?！舶赐ㄨb例，回鶻新可汗未嘗書嗣君。唐會要曰：冊回鶻可汗為君登里啰羽錄密施句主毗伽崇德可汗。啰，魯何翻?！?/p>

12五月，丙申朔，回鶻遣都督、宰相等五百余人來逆公主。

13壬子，鹽鐵使王播奏：約榷茶額，每百錢加稅五十。右拾遺李玨等上疏，以為：「榷茶近起貞元多事之際，〔見二百三十四卷德宗貞元九年。〕今天下無虞，所宜寬橫斂目；〔橫，戶孟翻。斂，力贍翻?！扯鲋?，百姓何時當(dāng)?shù)孟⒓纾　共粡摹?/p>

13丙辰，建王恪薨。

15癸亥，以太和長公主嫁回鶻。公主，上之妹也。吐蕃聞唐與回鶻婚，六月，辛未，寇青塞堡；〔新書吐蕃傳作「清塞堡」?！雏}州刺史李文悅擊卻之。戊寅，回鶻奏：「以萬騎出北庭，萬騎出安西，拒吐蕃以迎公主?！?/p>

16初，劉總奏分所屬為三道：以幽、涿、營為一道，請除張弘靖為節(jié)度使；平、薊、媯、檀為一道，請除平盧節(jié)度使薛平為節(jié)度使；瀛、莫為一道，請除權(quán)知京兆尹盧士玫為觀察使?！?a target="_blank">釋名曰：幽州在北，幽昧之地，故曰幽，西南至涿州一百二十里。營州，以營室分為名。幽涿接境。營州治柳城，道里絕遠(yuǎn)。劉總奏以為一道，必有說。平州西至薊州二百里。薊州西北部至檀州二百十七里。檀州西至媯州二百五十里。瀛州北至莫州二百一十里。玫，莫回翻?！?/p>

弘靖先在河?xùn)|，以寬簡得眾，〔弘靖鎮(zhèn)河?xùn)|見二百三十九巷憲宗元和十一年?！晨偱c之鄰境，〔幽，并二鎮(zhèn)接壤。〕聞其風(fēng)望，以燕人桀驁日久，〔燕，于賢翻?！彻逝e弘靖自代以安輯之。平，嵩之子，〔薛嵩從史思明為將，代宗初來降?！持铀凤L(fēng)俗，而盡誠于國，故舉之。士玫，則總妻族之親也。

總又盡擇麾下【〔章：十二行本「下」下有「宿將有功」四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注本亦無?！场控‰y制者都知兵馬使朱克融等送之京師，〔伉，口浪翻。無所卑屈曰伉。〕乞加獎拔，使燕人有慕羨朝廷祿位之志。又獻(xiàn)征馬萬五千匹，〔征馬，戰(zhàn)馬也?！橙缓笙靼l(fā)委去?！参?，棄也?！晨巳?，滔之孫也?！仓焯吓蠐Q于德宗之時。〕

是時上方酣宴，不留意天下之務(wù)，崔植、杜元穎無遠(yuǎn)略，不知安危大體，茍欲崇重弘靖，惟割瀛、莫二州，以士玫領(lǐng)之，自余皆統(tǒng)于弘靖。朱克融等久羈旅京師，至假伹依食，日詣中書求官，植、元穎不之省?！瞾牵哟蠓?，乞也。省，悉景翻，察也?！臣俺刖赣闹荩湛巳谳厷w本軍驅(qū)使，克融輩皆憤怨。

先是，河北節(jié)度使皆親冒寒暑，與士卒均勞逸?！蚕?，悉薦翻?！臣昂刖钢?，雍容驕貴，肩輿于萬眾之中，燕人訝之?！灿犝?，見之而驚疑也。燕，于賢翻；下同?！澈刖盖f默自尊，涉旬乃一出坐決事，賓客將吏罕得聞其言，情意不接，政事多委之幕僚。而所辟判官韋雍輩多年少輕薄之士，嗜酒豪縱，出入傳呼甚盛，或夜歸燭火滿街，皆燕人所不習(xí)也。詔以錢百萬緡賜將士，弘靖留其二十萬緡充軍府雜用，雍輩復(fù)裁刻軍士糧賜，〔復(fù)，扶又翻?！忱K之以法，數(shù)以反虜詬責(zé)吏卒，〔數(shù)所角翻。詬，許候翻，又古候翻。〕謂軍士曰：「今天下太平，汝曹能挽兩石弓，不若識一丁字！」由是軍中人人怨怒?！矒崛峄墨E，宣流德化，適其俗，修其政者易為功。駭之以其所未嘗見，懼之以其所未嘗聞，鮮不速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