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人物傳記《只手曾擎半壁天——李定國傳》系列連載NO.88

白文選降清以后，李定國顯得更加勢單力孤，但是他仍然沒有選擇放棄，仍然計劃就近號召當?shù)赝了疽约捌渌骨鍎萘謴?fù)云南。

1661年五月，暹羅國國王派了一個六十多人的使團來到了李定國的軍營。使團不僅給李定國帶來了非常豐厚的禮物，還拿出了萬歷皇帝給暹羅的敕書，表達了暹羅對明朝的眷戀之情。

暹羅使者還提出，希望李定國能把部隊帶到景線（今泰國昌盛附近）休整，由暹羅負責(zé)給李定國的軍隊提供戰(zhàn)象和馬匹，幫助他恢復(fù)云南。

暹羅使者的到來讓李定國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對暹羅人的好意非常感激，盛情款待了來使，并派兵部主事張心和與暹羅使者一起返回，以便進行下一步的聯(lián)絡(luò)。

正當李定國抖擻精神，準備繼續(xù)堅持抗清大業(yè)的時候，卻傳來了永歷皇帝被吳三桂俘虜?shù)南?。這個猶如晴天霹靂的噩耗讓李定國傷心不已，捶胸痛哭：“恢復(fù)之事還可為嗎？我有負于國家，有負于陛下，何以面對天下百姓？”

（影視劇里的李定國形象）

由于李定國部長期駐扎在人煙稀少的地區(qū)，糧食不足，藥品匱乏，原有的六千將士已經(jīng)病死了將近一半。他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殘酷的現(xiàn)實無情地撲滅了。他無奈接受了抗清事業(yè)已經(jīng)徹底無望的事實，在1662年的五月十五日親自撰寫表文焚告上天：

“如果大明國祚尚未絕滅，就請上天保佑軍馬無災(zāi)，明軍各部同心協(xié)力，共同出滇救主（當時還沒有得到永歷皇帝遇害的消息）。如果大明氣數(shù)已盡，就請上天賜定國一人早死，不要傷害這兒的軍民?！?span lang="EN-US">

很遺憾，上天給出的選擇是后者。

六月十一日是李定國的生日，他卻在這一天得了背疽，并且病情迅速惡化。二十七日，李定國病逝于景線，一代戰(zhàn)神的人生就此落幕，時年四十二歲。

臨終前，李定國叫來了自己兒子李嗣興和平陽侯靳統(tǒng)武，他命令李嗣興拜靳統(tǒng)武為養(yǎng)父，并對他們說出了自己最后的遺愿：

“寧死荒徼，勿降也?！?span lang="EN-US">

李定國的病逝，意味著將士們徹底失去了一直以來賴以依靠的主心骨。他的表弟馬思良實在忍受不了艱苦的生活，選擇了降清。不久之后，靳統(tǒng)武不幸病死。劉文秀之子劉震在前途暗淡之際，也走上了降清之路。就連李嗣興最終也沒能遵從他父親的遺命，于九月份向吳三桂呈上降表，率部投降。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沒有聽從李定國的遺命。有一部分明軍士兵拒絕降清，選擇在極端艱苦的條件下堅持下來。他們聚居在中緬邊境的荒山僻野之中，與當?shù)鼐用褚黄饓ɑ拈_礦，逐漸發(fā)展成為一個規(guī)模比較大的部落。他們給自己的部落起名為“桂家”（永歷皇帝朱由榔曾受封為桂王）。今天生活在緬甸北部的果敢人，就是“桂家”的后代。

李定國病逝以后，勐臘一帶的各族人民奉李定國為神，凡是路過他墳?zāi)沟娜吮貢虬?。當?shù)匕傩者€在勐臘的后山建了一座漢王廟，此后每年大年三十，老百姓都會帶著各種各樣的祭品去漢王廟祭祀李定國。

李定國是明末清初最杰出的民族英雄之一，他早年作為農(nóng)民起義軍的領(lǐng)袖，跟隨張獻忠轉(zhuǎn)戰(zhàn)大江南北。當清軍入關(guān)、民族危亡的時候，他能夠認清形勢，毅然決然地捐棄前嫌，主動提出與南明朝廷合作，共同抗清，并為之奮斗終生。

當多年的義兄孫可望屢次三番地挑釁和刁難自己，他仍然能以抗清大局為重，忍辱負重，主動避讓，并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取得了兩蹶名王的輝煌戰(zhàn)果。后來又主動與鄭成功聯(lián)絡(luò)，希望能在廣東有所建樹。

當飛揚跋扈的孫可望企圖廢掉朱由榔自立為皇帝的時候，他長途奔襲千里救駕，又盡最大的努力爭取孫可望回心轉(zhuǎn)意，一起抗清。孫可望降清以后，清軍三路大軍攻滇，在戰(zhàn)局非常不利的情況下，他鎮(zhèn)定自若地組織了磨盤山之戰(zhàn)，幾乎令吳三桂全軍覆沒。

永歷君臣逃進緬甸之后，即便局勢日漸惡化，他還是沒有放棄，多次入緬救駕，還積極聯(lián)絡(luò)各方力量圖謀恢復(f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矢志不渝地喊出了“寧死荒徼，勿降也”，體現(xiàn)了他無比崇高的民族氣節(jié)。

李定國在明末是反抗封建壓迫的英雄，清初是抗擊滿洲貴族武力征服和暴虐統(tǒng)治的杰出統(tǒng)帥。如果不以成敗論英雄，在明清之際各方面的人物當中，他是光彩四耀的一顆巨星，其他任何人都無從望其項背?！櫝恰赌厦魇贰?span lang="EN-US">

他是一個真正的英雄，他的功績當永垂史冊。

（影視劇里的李定國形象）

李定國曾經(jīng)說過這樣一段話：“文天祥、陸秀夫、張世忠?guī)孜挥⑿壑液茪?，足以光耀青史，為天地生色，然而我對于國家，實不愿意有此結(jié)果?！?span lang="EN-US">

如果永歷皇帝能有隆武皇帝一樣的雄才大略，如果永歷朝廷的大臣們能夠同心協(xié)力，如果孫可望能夠恪守臣節(jié)、不嫉賢妒能，如果鄭成功沒有私心，一心為國，如果各方抗清力量能夠擰成一股繩，如果磨盤山之戰(zhàn)沒有叛徒叛變，如果……也許李定國真的能夠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可惜歷史沒有如果，李定國最終還是和他崇拜的文天祥等人一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縱然他有萬般的不甘。

當然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李定國的一生中也犯了一些錯誤，比如在孫可望降清以后沒能好好團結(jié)他的舊部，比如沒能處理好與劉文秀的關(guān)系，比如在清軍兵分三路進攻云貴之前沒能提高警惕，早做準備。

《左傳》有云：“不以一眚而掩大德”，李定國雖然犯過這樣那樣的錯誤，但仍然無礙于他的偉大。

以黃宗羲、王夫之為代表的明朝遺民在他們的著作中曾經(jīng)多次流露出對李定國的苛求，我想，或許是因為他對清軍取得過最為輝煌的戰(zhàn)績，而這種輝煌的戰(zhàn)績使一敗再敗的永歷朝廷以及明朝遺民欣喜若狂，并進而希望李定國能夠取得更大的戰(zhàn)果。

我想，這大概就是“能力愈大，責(zé)任愈大”的最好詮釋了吧。

然而，說到底，李定國也只是一個人而已。他和所有人一樣，有優(yōu)點也有缺點，把南明復(fù)興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他一個人身上，這是不合理也不公平的。

李定國去世以后，仍然有云南土司多次打著他的旗號起兵反清。1902年，資產(chǎn)階級革命家章太炎還曾在一篇反清宣言中說：“愿吾滇人，毋忘李定國?！?/span>

愿吾中華之人，毋忘李定國。（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