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麗 家鄉(xiāng)的盛夏是熱鬧的,百花開得轟轟烈烈,百鳥叫得嘰嘰喳喳,青草擠成堆地往上躥。陽光在龍口壩灑下一湖金子,湖水暖烘烘的。一群光屁股娃兒,像一條條黑泥鰍,一會兒泅在水里,一會兒爬上田埂。南風(fēng)把一縷縷炊煙揉進白云,又把母親的呼喚送到河道。 “小短壽的,看看,又曬起了膿包。”母親的呵斥是嚴厲的,母親的手舉得很高,落在屁股蛋上軟綿綿,倒是額頭上的痱子開了花,頭上的膿包、癤子也火辣辣地疼。長膿長癤,又紅又腫,不是一日兩日能好,要等它熟透,要把膿、血擠干凈,有的還要上消毒“捻子”,再堅強的娃兒,幾次三番流膿滴血的折騰,也要哭天叫地。 一位位母親,仿佛都是天生的能手。她們無師自通地在大自然中尋找靈丹妙藥。蒜坨就像“萬精油”一樣成為首選,蒜瓣生吃下飯又活絡(luò)血管,做佐料更是上品。尤為絕妙的是,端午節(jié)前后,母親們約定俗成般,用獨蒜坨炒紅莧菜,以預(yù)防小孩長包癤。 家鄉(xiāng)的土壤特別適合種大蒜。 九十月份,收了花生或者稻谷的土地,吸飽了陽光,清除了雜草,墊了農(nóng)家肥,母親們便遵循“立秋栽蔥,白露栽蒜”的說法,松土、挖溝,把掰開的一顆顆蒜瓣,間隔著安置在土里。蒜瓣頭朝上,長出來才麻利。秋雨特別懂人意,軟綿綿地來一場,蒜就出芽了。有苗不愁長,蒜苗頂開了土,一天一截往外冒。冬天缺菜的時候,大蒜苗真是佳肴。炒臘肉、煎小魚香得貓狗恨不得上灶。春天,蒜苗起薹,把彎了腰的蒜薹抽離出來,一頭綠油油,一頭白生生,根根脆嫩,清炒、腌制,怎么做都是一道好菜。 蒜坨是大蒜從蒜苗長大,蒜薹抽離后結(jié)果的階段。蒜苗長得肥,蒜薹也粗壯,蒜薹抽離得恰到好處,蒜坨長得籽實。蒜坨中含有蒜素,有很好的殺菌、消炎、消毒等功效,有“地里長出的青霉素”之稱。老家人吃蒜成了習(xí)慣,蒜坨雖然不能像蒜苗、蒜薹清炒入正席,做佐料卻少不了。一般的蒜坨,圍著一根莖抱團長,獨頭蒜頂著一根細莖,獨攬一個窩,吸天地之精華,自然比普通蒜坨的藥用價值高。 母親們剝?nèi)オ毸廑绲募t外衣,撕開白背心,切成片,加入紅莧菜清炒。娃兒們吃得香,連紅莧菜水都不放過。兩碗“紅飯”入肚,有蒜坨護體,還怕什么火癤子?便一窩蜂地頂著太陽滿田畈撒野。院子里,七八十歲的爹爹嚼著生蒜瓣喝著小酒,空氣中溢滿辛辣的蒜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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