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新石器時代紅山文化 玉龍：“中華第一龍”的破土騰飛

開篇

1971年農(nóng)歷八月的一天下午，內(nèi)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賽沁塔拉村的17歲村民張鳳祥和其他幾位農(nóng)民受到生產(chǎn)隊的委派，到村北的小山上去平整樹坑。當(dāng)時，張鳳祥身強力壯，干活麻利。傍晚時，他就將其他的村民遠遠地甩在了后面。他自己也覺得累了，就坐下來歇息，隨手就翻身邊的土，發(fā)現(xiàn)這里全是雞蛋大小的石頭。這張鳳祥呢，就覺得好玩，一邊翻，一邊把石頭往外扔。突然，“嘩”地一下，漏下去很多土！他用手一扒拉，發(fā)現(xiàn)一塊光滑的石板。他很好奇，說這里怎么會有塊石板呢？

破土而出的“玩具”

他掀開了這塊石板，發(fā)現(xiàn)一個用石頭砌成的“井”字形的石坑。在石坑里，張鳳祥找到了一塊月牙形的東西，上面全是厚厚的土銹，黑乎乎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以為是塊鐵。

收工回家的路上，張鳳祥拿著這東西給其他人看。有個村民拿到手里看，也覺得好奇，然后就用鐵鍬敲了敲上面的土，但怎么也敲不掉，他就說呢：“這么塊破鐵有啥用?。俊彪S手就給扔了。張鳳祥當(dāng)時并沒有去撿，尋思著說，也沒啥用。等快到家時呢，他又想，“那塊鐵怎么也得有一斤重吧？能賣幾分錢呢?！庇谑牵瑥堷P祥又回去把那東西給找了回來。

回到家，張鳳祥就把這塊東西扔在屋子的角落里。張家有兄弟五人，張鳳祥是老大，最小的弟弟才4歲。后來為哄這弟弟玩呢，張鳳祥就把這塊“銹鐵”拴根繩，給弟弟當(dāng)玩具了。

這弟弟每天就拉著這塊鐵，跟在大人后面跑來跑去。這么著玩了有十來天，這鐵塊上面的銹竟然給磨掉了，露出了墨綠晶瑩的顏色。張家人一看，說這有點不得了，這不是鐵啊，這是塊玉啊！從那以后，張家人就不讓小兒子拉著這東西到處跑了，而是把它當(dāng)成寶貝，藏著。張鳳祥的父親還專門扯了二尺紅布，把這東西嚴嚴實實地包起來，鎖在柜子里。

“尋龍”鑒寶之路

過了不久，張鳳祥的父親覺得應(yīng)該把這東西交給生產(chǎn)大隊。當(dāng)時的大隊書記看了說：“這東西有啥用?。磕氵€是拿回去吧，要不然你就送到文化館去，看值不值錢。”于是張鳳祥和父親又趕著毛驢車跑了十幾里路，找到了文化館的人?？僧?dāng)時接待他們的文化館的工作人員呢，也不認識這是什么，覺得真的沒什么用，就說：“你們還是帶回去吧?！?/span>

你知道從前啊，內(nèi)蒙古的牧民有使用鼻煙壺和玉石煙嘴的習(xí)慣。幸虧這玉不是白玉，透光性弱，加上又有綹裂，出不了上品的煙嘴，工匠就跟他說：“你拿它改煙嘴不值當(dāng)?shù)?。”張鳳祥的父親說“那就算了。”又把這東西拿了回來。

瑪瑙鼻煙壺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這事兒又過去一年，張家人還是不死心，捧著這塊玉呢，又去找大隊書記，要執(zhí)意交公，說擱我們家呀，也沒地兒擱沒地兒放的，我就還交了公吧。大隊書記就說：“你上次去文化館，可能是沒找對人吧？你這回去得找館長啊。”張鳳祥的父親又帶著這塊玉去了翁牛特旗文化館。這次接待他的，就是文化館的副館長。

這副館長看后說呢：“這是塊玉，值倆錢，但不知道是啥玩意兒，這兒鑒定不了。不行呢，您就先撂這兒，等我拿別處給你鑒定鑒定?！鞭k完了交接手續(xù)后，文化館就把它當(dāng)成了一件普通文物，鎖在由廢棄廁所改建的一個庫房的箱子里。后來呢，市里、旗里兩級的考古專家雖多次對這件東西進行過研究，但始終沒有什么結(jié)果。

后來，昭烏達盟文物工作站站長在賽沁塔拉搞文物普查，聽說這兒發(fā)現(xiàn)一件奇怪的器物，就專門到翁牛特旗文化館仔細端詳這件東西，他認為這東西是早期的龍，材質(zhì)不是玉的，是石頭的。

回來后，這位昭烏達盟文物工作站站長又向遼寧省考古所作了匯報。遼寧省考古所呢，比較重視，派了幾位專家來專門進行考察，這次有了結(jié)論了。初步認定它是個玉龍，質(zhì)地為青玉。

曾經(jīng)主持過多項文物考古發(fā)掘工作的社科院考古所的劉觀民先生知道這件事以后呢，他就親自到賽沁塔拉進行實地考察。當(dāng)他看見這東西后，他認為這東西是屬于紅山文化的文物，文物價值巨大。這一下子，就引起了當(dāng)?shù)匚幕^的重視，趕緊把這件玉龍轉(zhuǎn)移到了文化館的大廳里。

這事兒又過去十來年，紅山文化的考古工作有了重大突破。在距離赤峰地界不遠的遼寧省凌源縣和建平縣交界處的牛河梁，考古人員挖開了一座五千多年以前的且有陪葬玉器的古墓。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墓主人的胸部擺放著兩個精美的玉器?？脊湃藛T經(jīng)過研究后，認為它們是屬于紅山文化時期的玉豬龍。

“玉龍”騰飛

玉豬龍，目前學(xué)界認為它是龍的一種早期形態(tài)，由于它的吻略微上翹，鼻子平切，頭部特征與豬頭相似，所以一般俗稱為“玉豬龍”。

牛河梁發(fā)現(xiàn)五千多年前的玉豬龍的消息傳到了翁牛特旗，當(dāng)時文化館的負責(zé)人突然想起1971年張鳳祥挖出的那件玉器，他忽然意識到那件玉器極有可能是與牛河梁玉豬龍一樣珍貴的文物。他就把這件玉器帶到了北京，請?zhí)K秉琦先生來鑒定。

蘇秉琦先生 照片

蘇秉琦先生是中國著名的考古學(xué)家，他對紅山的考古發(fā)現(xiàn)給予了特別的關(guān)注。蘇先生看過后呢，說這是一件珍貴的玉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紅山文化的遺物。確定這件文物的價值后，翁牛特旗文化館寫了一篇文章在文物刊物上發(fā)表。這一消息轟動了考古界，也驚動了歷史界，從而引發(fā)了很多文物專家對這一文物的一系列研究。

1984年國慶前夕，這件珍貴的碧玉龍選為“建國35周年文物精品展”，被調(diào)入北京故宮參加展覽?？脊艑W(xué)泰斗蘇秉琦先生在《人民畫報》上發(fā)表文章，充分肯定了這件紅山文化碧玉龍的重要的歷史地位。

至此，1971年發(fā)現(xiàn)的這件碧玉龍，終于在被忽視了十多年后得以確認：它是一件可以上溯到五千年以前，由當(dāng)時的紅山人精心制作的、國內(nèi)首次發(fā)現(xiàn)的“中華第一玉雕龍”！從此，它被命名為“紅山碧玉龍”，名揚華夏，成了舉世矚目的無價之寶，而且多次被借調(diào)，在國內(nèi)外展覽。它那飄逸的造型、晶瑩剔透的質(zhì)感，得到了國內(nèi)外的一片贊譽。

1989年，文化部下發(fā)文件，指名要調(diào)走放在翁牛特旗文化館的紅山碧玉龍。這時，翁牛特旗文化館的領(lǐng)導(dǎo)接到了文件就犯了難嘍：不給吧，不行；給吧，實在舍不得。最終他們只能從大局出發(fā)，忍痛割愛，交出了這件無價之寶。

翁牛特旗文化館館長總覺得這個時候應(yīng)該向國家要點錢，來維修一下已經(jīng)破舊不堪的文化館了。于是，幾經(jīng)思量寫了一份需要國家撥款2萬元的申請。申請交上去了，這館長又有點忐忑不安了，他覺得要這么多錢，上面能給嗎？結(jié)果，國家主管部門很痛快地就將2萬塊錢撥下來了。收到錢以后，文化館的人開玩笑地說：“早知道這么痛快，當(dāng)初真應(yīng)該多要點兒?！?/p>

如今這件神秘的遠古時代的碧玉龍就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古代中國展廳”里常年展出。

“中華第一龍”最初的模樣 

這件國寶很怪啊，形狀若勾，在學(xué)界一般都認為它是中國龍的早期形態(tài)。但是在紅山文化時期，還沒有文字記載這是龍。所以我們對這件東西形態(tài)的解釋呢，一來是根據(jù)甲骨文中的“龍”這個字，甲骨文的“龍”字也是長吻蜷曲的造型；二是根據(jù)咱們國人龍文化的情感來判定的。

古人把這件龍的身體做成蜷曲狀，呈“C”形，所以也叫“C”形龍。它高26厘米，由墨綠色的岫巖玉雕琢而成，全身光潔。從其首部的特征來看，口部緊閉，吻部較長，鼻部前突，并向上起棱，端面截平，有2個并排的鼻孔。更讓人費解的是這條碧玉龍的后背有一孔，經(jīng)懸吊試驗，如果在此孔中穿繩懸掛，龍的頭尾恰到好處地處在同一水平線上。

新石器時代紅山文化 玉龍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關(guān)于龍的起源，說法不一，有蜥蜴說、鱷魚說；至于龍首，則有（來自）馬首、牛首或豬首說；關(guān)于龍的原型，有各種假說，有蛇、鱷魚、蜥蜴、馬、牛、豬、鹿、熊、虎，甚至有松樹、云、閃電等等等等。這種假說以及遠古時代開始出現(xiàn)的各種龍的造型，使龍給人的感覺既真實存在，又如神話一般。數(shù)千年來，對于龍的研究始終沒有一個定論。

商代甲骨文中的“龍”字和安陽婦好墓出土的玉龍都顯示，龍是一種巨頭、有角、大口、曲身的神獸。新石器時代最符合這些特征的文物就屬這件紅山文化的蜷體玉龍，它有可能是龍的原始狀態(tài)。由于這件玉龍造型生動，雕琢精美，是中國已發(fā)現(xiàn)時代較早的龍的形象之一，所以它就有“中華第一龍”的美譽。

這件玉龍具體的用途目前還不能確定，考慮到玉龍形體碩大，且造型特殊，因而它不是一般的飾件，它就很有可能同我國的原始宗教崇拜密切相關(guān)。

無獨有偶，還有一件“C”形龍，它出現(xiàn)的時間比上面講到的這個龍要早很多，它今天藏在北京故宮博物院。這件“C”形龍是傅熹年先生、他的父親和他的祖父三代人的收藏。傅熹年先生的父親傅忠謨先生是著名的古玉研究專家和收藏家，博學(xué)多識，他一生精力都在收藏古玉，曾經(jīng)著有《古玉精英》一書，后來被傅熹年先生整理出版。

1992年，北京故宮博物院接收了傅熹年先生代表家人捐贈的近400件玉器，其中就包括這件玉“C”形龍。這件東西當(dāng)時出現(xiàn)的時候，沒有人認識，就是因為它的造型奇特，不能去解釋跟我們的文化有什么直接關(guān)系。我們現(xiàn)在對幾千年前的認知是根據(jù)當(dāng)時的文字記載，由于我們的甲骨文是商代出現(xiàn)的。我們對商代之前的很多認知還是一片盲區(qū)。盡管有文物出現(xiàn)，但它沒有文字記載，這對于我們要解釋文字以前的文物是非常困難的。

馬爺說

這兩件東西可以相互佐證，一件新出土，一件舊傳世。龍的起源同我們中華民族的文化形成和文明時代的開啟緊密相連，所以紅山文化玉龍對研究龍的形態(tài)演變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中華民族一向喜歡以“龍的傳人”自居，我們什么時候都愿意稱自己是“中國龍”。

國寶情未了，下集聽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