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傳奇· 22、聞憂 回到定善禪院,寶琪立刻讓人傳呼天慧。 天慧被從床上叫起,揉著惺忪的睡眼,一副迷迷瞪瞪的樣子,來到皇使面前,嘴里嘟囔:“人睡得透熟,這刻兒有啥急事嘛!” 寶琪盯著他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破綻,沒好氣說:“就想看看你,沒事了,繼續(xù)做你的美夢去吧!” 受命去看田五爺?shù)挠H隨來報:他坐在床上嘆氣呢,看見俺就問荷珠回來否,俺不好答復(fù),趕緊回來了。 寶琪在腳上涂了軍用金創(chuàng)跌打膏,感覺痛處緩解,但還是過了一個難熬的夜晚。后半夜夢見荷珠渾身血漉漉的,站在床前索命。 天明后,為了躲避田五爺,在自己寮房用罷早膳,他就到黃口子視察工程。 在離大堤一里地的工棚里,揚炎見他臉色不好,走路一瘸一拐,驚問怎么了。 寶琪支吾說,練劍時扭了腳,因擔(dān)心工程,所以硬撐著來看看。 揚炎笑道:“皇使帶病上堤,不僅俺感動,河工們都用敬佩的眼神看你呢!” 寶琪羞澀地笑起來,問:“工期有無把握?” “放心,再有四五天,即可合龍。外用兩天修整,就大功告成了!趁空子,皇使干脆到附近好地方玩耍玩耍去,正好養(yǎng)養(yǎng)傷?!?/span> 忽聽棚外響起敲梆子聲音。 揚炎說河工開早飯了,寶琪想去察看,他阻攔說:“這些人不知禮節(jié),咱們一起再吃一點,然后去堤上?!?/span> 早有親隨從曹甸鎮(zhèn)買來糯米藕、炊餅、米糕等點心,請來劉道、王夫之一塊食用。 二人跟寶琪見禮罷,劉道一邊吃一邊說:“近來,河工怨聲更大,早晨餅小粥稀,接不到中午就忍饑挨餓了。午飯里沙子太多,有人牙都咯壞了,俺不敢嚼,只能囫圇吞。晚餐更不能提了,一兩泡尿,肚子就癟了,餓得睡不著?!闭f著用筷子劃拉碗里的稀飯,發(fā)出一陣水聲,說:“這比河工吃的還稠一些,大概是廚子在大鍋里撈的?!?/span> 王夫之接道:“本地河工直言之,糧食當(dāng)分發(fā)于眾,方可與妻兒同食。可廚頭不準(zhǔn),奈何?” 寶琪感覺他咬文嚼字,聽得難受,就說:“那就發(fā)糧?!?/span> 揚炎忙向?qū)氱鲾D眼,說:“皇使不知,是本官規(guī)定不發(fā)糧食,不然,他們省給家人吃,更沒力氣干活?!?/span> 王夫之:“那也得保證糧食足量下鍋,不能克扣。” 寶琪:“此言有理?!?/span> 王夫之又說:“還有,工棚低矮潮濕,蚊蟲漸多,易生負(fù)薪之憂,以草藥熬湯,河工日啖一碗,再覓些艾草,晚上熏之,可保無虞?!?/span> 揚炎點頭:“這個辦法不錯,就是你去辦,錢在我這里領(lǐng)取。” 隨后,寶琪在眾人前呼后擁之下,坐船到工地查看。 此刻,海潮已退,堤內(nèi)積水通過缺口緩緩返流入海。 有船只在插有竹竿標(biāo)記的河道來去。有的地方水淺,船只不能接近大堤,河工在水中推船而行,到更淺的灘頭,就扛了裝泥草包,涉水向前。 河工在海堤兩頭施工,向中間靠攏。草包都是從一二里外荒灘上取土裝實草包,運到海堤的,故而可見4條船隊兩來兩往,絡(luò)繹不絕,似有千軍萬馬。 河工一個個精光著上身,約七成人連褲衩也未穿,泥鬼一般忙碌著。河工們打著低沉的“嗨吆、嗨吆”的號子。幾十個打樁人的“嗨、嗨”聲卻頗為響亮,匯合成交響,震撼人心。跟著榔頭的起落,一根根木樁一寸一寸地吃進堤畔的草包中。 寶琪在兩個親隨扶掖下,登上北側(cè)成形的大堤觀望。 東海之水離海堤足有一二里,隔著平展展寸草不生的灘涂,波小浪細(xì),顯得十分安靜。遠方一望無際,碧波連天。 寶琪問揚炎:“漲潮時,海堤吃水多深?” “最高淹沒六七尺?!?/span> 王夫之接道:“卑職曾數(shù)次斗膽進言,木樁不及碗粗,間距超出5尺,不亦險乎?宜乎加打一排也!” 劉道說,俺也贊成這個意思。 揚炎解釋說:“你們說木樁沒法再征購,數(shù)目有限,也只能這樣?!?/span> 劉道駁斥道:“俺建議帶現(xiàn)錢,開10條大船去興化一帶收購,你說沒錢,那草市三天的收入,干啥用呢?” 寶琪連忙勸阻說:“劉公不必多言,先照此修筑,最后多余木樁,再加打便是。海潮每天來去,修好的堤段不是安然無恙么?” 王夫之和劉道一時無話可說。 寶琪覺得渾身輕松,又聽揚炎建議,定下工程竣工的慶典日期,提前邀請巡察使大人和姚評于某日來參加典禮。 寶琪告別眾人,返回定善禪院,寫了兩封邀請書,分別派人送出,再收拾一番,就坐上官船向楚州進發(fā)。他想痛痛快快地游玩一場,順便當(dāng)面向談洪致謝、邀請。 23、醉酒 談洪聽報都水使者突然來訪,連忙出迎。雖然自己官階正五品,比寶琪的從七品高多了,卻也不想托大。人家是皇使,關(guān)鍵他是一品當(dāng)朝的開國元勛鄂國公淮南道巡察使的公子,后臺太硬。自己也有后臺,但遠在京城,一旦有事,鞭長莫及。何況鄂國公難接近,寶琪初出茅廬,容易拿下,將來不是一條路么? 二人見禮罷,談洪先打招呼,說楚州本來說得過去,只為淮防要緊,撥到黃口子的錢糧甚少,望皇使諒解。又說:“下官調(diào)撥的款項和糧食,是從國庫支出,下官只能以令尊大人的手書向戶部報賬?!庇謮旱吐曇粽f:“皇使先斬后奏,大人若追問起來,下官承擔(dān)不起,還望皇使在大人面前遮蓋。” 寶琪知道,自己矯命在先,父親發(fā)函在后,這是自己的責(zé)任,不過,只要修好海堤,這不算啥,于是笑道:“大人放心,卑職會跟家大人說明?!?/span> 談洪又以十分關(guān)心的口氣,詢問海堤修復(fù)情形。寶琪不無夸張地介紹了進度、質(zhì)量,并且邀請刺史出席慶典。 談洪含笑點頭,夸贊寶琪年輕有為,前途無量,接著安排游玩名勝古跡,并不惜矮化身份,親自坐船陪同,讓寶琪有些飄飄然,漸漸地竟然覺得可以跟刺史平起平坐了。 他們游覽了淮河風(fēng)光,參觀了淮陰侯韓信的故里和胯下街、漂母池,品嘗了多家酒店的特色菜肴。 在韓信故里,談洪吹捧寶琪說:“當(dāng)年,淮陰侯哪里有皇使這樣的資歷、家境?他那樣窮困都能飛黃騰達,小將軍的前程還用說么?鵬程萬里可期??!到那時,下官還望小將軍提攜呢!” 寶琪連稱不敢不敢,心里卻樂滋滋的。 談洪還安排二八姝麗兩名,日夜陪著寶琪,名曰“伺奉盥洗”。寶琪喜出望外,樂不思蜀,一直在楚州玩了三天,才滿懷感激戀戀不舍地告別談洪。雖然舍不得,卻不敢接受談洪的好意,把佳人帶到定善禪院去,只好忍痛撒手。談洪送的“茶資”紋銀20兩,銅錢20貫,他假意推辭兩句,笑納了。 客人一走,談洪即讓親隨計算了這三天開支,吩咐加三倍報賬。 一到寺院,寶琪就接到姚縣令的一封書信。他懶洋洋地拆開讀道: 受邀參加慶典,卑職不勝榮幸,謹(jǐn)致謝忱。然卑職聞,海塘修復(fù)工程用料不足,河工待遇欠佳,卑職深以為憂。修堤防洪大計,關(guān)系百姓安危,非同小可?;适辜绾芍厝?,安宜五萬百姓有厚望焉!卑職再次斗膽進言,懇請皇使親力親為,革除弊端,確保新堤固若金湯,以不負(fù)圣上隆恩,不負(fù)巡察使大人期望也。 安宜縣姚評親筆 寶琪哼了一聲,心里說,這蠻子就喜歡多嘴多舌,討嫌!用力扔在一邊,卻回想起父親的話,不禁有些煩躁,便吩咐親隨阿甲去黃口子,請副使來一趟。 這時,揚炎正在望海樓和王夫之吃酒。 揚炎覺得大功即將告成,沾沾自喜,想慰勞自己,就帶上王夫之到曹甸,讓劉道和兩個家丁監(jiān)工。他覺得王夫之滿口之乎者也,迂腐不堪,既成不了事,也壞不了事,是可以放心地吃吃酒,談?wù)勗?,聊聊天的人。他會是留得住話的悶葫蘆,也是逗人發(fā)笑的下酒菜。 酒有了七八分,揚炎漸漸興奮起來,話也慢慢離了譜?!巴醴蛑?,你協(xié)助本官修堤有功,本官見了家叔大人,一定竭力保薦你,請他向吏部舉薦,將來你做個縣丞,豈不是手到擒來?” 王夫之佯笑道:“卑職何德何能,敢望觀察使大人舉薦乎?” “哎,帝王將相,寧有種乎?縣令不是人做的?刺史不是人做的?” “命中沒有,豈敢強求?卑職才疏學(xué)淺,不敢做非分之想耳!” “哈哈,你真是老實人,干!”楊炎舉杯獨自一飲而盡。 王夫之咪了一小口,給副使?jié)M上,說道:“居此窮鄉(xiāng)僻壤,得遇貴人青眼,豈非大幸乎?卑職再敬副使一觴!” 揚炎笑瞇瞇地又吃一個滿杯,哪里注意王夫之只吃小半口。 王夫之給副使斟滿,替自己也加了一些,舉杯道:“此酒敬賀大人壽登期頤!” 揚炎一高興,再干一杯。 王夫之接連以祝賀修堤功成、官升三級、位極人臣、故地重游等借口,勸他又喝下五杯。 揚炎漸漸覺得頭旋身輕,飄飄欲仙,口舌僵硬地說道:“本官,不、不勝酒力,不可再、再飲。”眼睛半睜半閉,嘴里嘟嘟囔囔:“升官、發(fā)財,嘿嘿,俺要——” 王夫之小聲問:“如何發(fā)財?” “嘿嘿,賣賑糧,不是錢么?” “另有何法?” “布商、鹽販——” “鹽販如何?” “不久,嘿嘿,見面——”揚炎說了一半,搖搖頭,伏到桌上呼呼大睡。 尋找副使的阿甲恰好從黃口子趕來,見他爛醉如泥,只好請王夫之、小二一起左扶右抱,將他弄進酒店房間的床上放倒,先自回寺院稟報。 王夫之叮囑郝大郎照料副使,就急忙去找趙雄。 最近精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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