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渾的起源

#歷史開講#?

咱們提過老大哥慕容吐谷渾，被弟弟慕容廆逼走之事。一首《阿干之歌》，飽含著多少令人追悔的情思。

那么，吐谷渾在這之后，帶領(lǐng)著部族走上了一條怎樣的發(fā)展之路呢？

慕容吐谷渾

先告訴大家一個答案，這個政權(quán)若從吐谷渾之孫葉延算起，截至唐朝龍朔三年(663)，一共存在了三百余年。很厲害了吧，五燕加起來的統(tǒng)治時間，也沒這么長呢。

它的國名也很有意思，就叫“吐谷渾”，是因第一位首領(lǐng)之名而得名。這種做法，在歷史上也不是獨一份的，只不過，由于吐谷渾的存祚時間太長，給人的印象比較深刻。順便說一下讀音，據(jù)學者考論，這個“谷”應該念作“yù”。

不過，吐谷渾還有別稱，除了“吐谷渾”（唐中期后）之外，還有“阿柴”“河南國”等稱法，前者是鄰族給取的，帶有賤稱意味，并與匈奴等族的別稱相混；后者是南朝國家因其地理位置所給的稱法。阿柴你好，阿柴再見。

當初，慕容涉歸只給了吐谷渾這個庶長子一千七百戶民，這個數(shù)字并不大，所以吐谷渾要往哪里遷徙，怎樣經(jīng)營他的事業(yè)，才有可能壯大這支部落呢？

首先，要選擇一個適合的遷徙路線。查閱史籍及相關(guān)論著，我們可以大致勾勒出吐谷渾族前期的遷徙路線：西附陰山（曾居匈奴、拓跋部鮮卑）→南遷行經(jīng)上隴（永嘉年間）→西行至枹罕（時屬前涼）→向枹罕南、西發(fā)展，“至于枹罕暨甘松，南界昂成（又作昂城，今四川阿壩）、龍涸（今四川松潘），從洮水西南極白蘭（今青海巴隆河流域布蘭山一帶）數(shù)千里中”……

吐谷渾過世后（約在公元317年），長子吐延繼位，此人“雄姿魁杰，羌俘虜憚之，號曰項羽”，在位十三年，將統(tǒng)治范圍拓展到昂成至白蘭之間，很有一番作為。只可惜，也許是羌人對吐延的意見很大，公元329年，吐延被羌酋姜聰所傷。臨死前，吐延囑咐兒子葉延保衛(wèi)白蘭，以此來鞏固統(tǒng)治。

葉延不負父望，不僅鎮(zhèn)壓了羌人的反抗，保住了政權(quán)；又在沙州建立起政治中心，“其官置長史、司馬、將軍，頗識文字”；還以祖名為族名、國號，建立起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國家。不過，由于吐谷渾與前秦、西秦、南涼、北涼等國接壤，因此在你來我往的爭奪戰(zhàn)中，其疆界也不是一直固定不變的。

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數(shù)字，值得拿出來看看。史家認為，葉延死的時候才三十三歲，在位二十三年，推算過去，葉延從父親那里接過重任的時候，不過才十歲。這個數(shù)字很驚人，想來葉延也是天縱英才，不可以尋常論之。

《通典·西戎》中就提到過：“至其孫葉延，遂為強國?！比绱?，可見葉延的勇悍英睿。

慕容葉延

國之中興，路曼曼其修遠兮

從葉延死后，到伏允即位，這段時期可被視為吐谷渾的中興時期。這個時期是很長的，上起東晉十六國，下至隋朝，也就是說，吐谷渾與整個南北朝相伴始終。

持續(xù)時間這么長，國主的數(shù)量自然也不少：碎奚、視連、視羆、烏紇提、樹洛干、阿豺、慕璝、慕利延、拾寅、度易侯、伏連籌、呵羅真、佛輔、可沓振、夸呂、世伏、伏允。

咱們只挑一些重要的節(jié)點來侃一侃吧。

碎奚在位之時，前燕、后仇池皆為苻堅所滅，由于后仇池與吐谷渾交界，碎奚覺得壓力山大，趕緊遣使送馬奉銀。苻堅便拜碎奚為安遠將軍、漒川侯。比起一些吐谷渾首領(lǐng)來，碎奚性格較為仁厚，沒有威斷之力，因此為羌族長史鐘惡地等人所挾制。這種羌豪與吐谷渾王族爭權(quán)的現(xiàn)象，直至碎奚之孫視羆上位，才得以扭轉(zhuǎn)。

碎奚死后，兒子視連繼位。剛繼位那年，前秦又滅了前涼，七年后苻堅遭遇淝水之敗，北方又為后燕、后秦、后涼等政權(quán)所瓜分。這一切變故，不可能對吐谷渾不產(chǎn)生影響。與吐谷渾接壤的西秦、后涼，都曾侵奪過吐谷渾的國土。

不僅如此，視連還不得不向西秦國主乞伏乾歸稱臣。乞伏乾歸拜視連為沙州牧、白蘭王。到了視羆在位之時，這個“性英果，有雄略”并存有逐鹿之志的國主，壓制了朝中羌人的勢力，還重用漢族儒士建設(shè)國家。

由于國力增強，視羆不愿再臣服于西秦，放出了一些狠話，這種態(tài)度惹惱了乞伏乾歸，但礙于吐谷渾的強大國勢，乞伏乾歸暫時抑住了火氣，好些年(398)后才實施報復行動。視羆逃亡白蘭山，遣使謝罪，又納貢送質(zhì)，方才令乞伏乾歸消了火氣。對方也以宗女許之，對視羆加以慰撫。

這之后，視羆之弟烏紇提趁西秦滅國，掠奪其故地，豈知乞伏乾歸復國成功，不僅回來了，還出兵重擊吐谷渾，逼得烏紇提跑去南涼避難。視羆之子樹洛干繼而襲位。樹洛干和他的父親極為相似，十分英武，他從西秦手中收復了失地，又跟南涼主禿發(fā)傉檀相抗，最終占據(jù)了澆河。

乞伏乾歸不愿讓樹洛干發(fā)展壯大，遂在赤水擊敗了他。樹洛干投降之后，被封為平狄將軍、赤水都護。

總的來說，在北鄰南涼、東接西秦的情況下，吐谷渾的發(fā)展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最后，樹洛干也因多次被乞伏熾磐所創(chuàng)，而慚憤至死。

特別值得一說的，還有阿豺（樹洛干弟）及其弟慕璝，他們生活在與拓跋燾相當?shù)臅r期。阿豺“兼并羌、氐，地方數(shù)千里，號為強國”，又排除萬難通貢于劉宋，希望能得到他們的支持。劉宋打算冊封阿豺為沙州刺史、澆河公。也是阿豺時運不濟，就在關(guān)鍵時刻，他突然生了一場重病。臨死前，阿豺?qū)Χ鄠€兒子好生教育了一番，先讓他們各折一箭，再讓弟弟慕利延取十九支箭來試試。慕利延沒敢動。

“單者易折，眾則難催，戮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這是阿豺留給子弟們的最后一番話。說得多有道理，和一首歌中說的“一根筷子輕輕被折斷，十雙筷子牢牢抱成團”的意思差不多。

慕璝繼位后，剛好趕上劉宋的任命，被封為隴西公、隴西王。此時西秦已經(jīng)勢衰，不足為懼，慕璝趕上了一個好時機，其勢力逐漸深入西秦的腹心。北魏神?四年(431)，北魏攻襲胡夏赫連定。赫連定倉促而逃，機緣巧合之下，竟然殺了乞伏暮末，滅了西秦。不過赫連定沒有想到，他最終為慕璝所擒，慕璝把他交給北魏做了人情，得來了西秦王這樣的冊封。

赫連定的死亡，標志著胡夏政權(quán)的完全終結(jié)。

此時的西秦王慕璝在原來領(lǐng)地之外，又據(jù)有金城、隴西等郡，十分風光。

但在劉宋和北魏之間，慕璝明顯與前者往來密切，這引發(fā)了拓跋燾的強烈不滿，吐谷渾在北魏的攻勢下險些滅國，但由于吐谷渾疆域遼闊，且以游牧經(jīng)濟為主，復生的難度并不大。北魏延興四年(474)，拾寅被北魏封為西平王，并獻貢納質(zhì)，兩國的和平關(guān)系，基本上維持到了北魏滅國之時。

等到夸呂繼位，居住在伏俟城，北周武帝宇文邕稱之為可汗。后來兩位國主，都娶了隋朝公主，做了楊家人的女婿。

末代國主，是老熟人嗎？

吐谷渾和隋朝的關(guān)系很密切，但這不代表二者沒有矛盾。

隋朝大業(yè)四年(608)，隋煬帝楊廣向吐谷渾發(fā)兵，步薩缽可汗伏允兵敗，隨后，楊廣在所得之地設(shè)置了西海、河源等郡，但其管制力度很有限，除東邊的河源郡之外，諸郡都算不得是隋朝的有效統(tǒng)治范圍。為此，楊廣派伏順去管理吐谷渾余眾，但一行人行至西平，就無法再深入了，遂返回國內(nèi)。

數(shù)年后，伏允盡收失地，還進襲了隋朝統(tǒng)治范圍內(nèi)的河右地區(qū)，好好地炫示了一把武力。

慕容伏允

必須說明的是，伏允娶的是隋朝光化公主，其在位時間約有三十三年(597—630)之久。他是吐谷渾世伏的弟弟，但對他準確的稱法，卻是慕容伏允。史載，伏允恢復本姓“慕容”，此后歷代吐谷渾國主都沒再改回去。

更需說明的是，咱們順著世系往下看，會發(fā)現(xiàn)一件有意思的事。慕容伏允之后，吐谷渾的國主依次是慕容融、慕容順、慕容諾曷缽、慕容忠、慕容宣超、慕容曦光、慕容兆、慕容曦輪、慕容政、慕容復。

熟讀金庸老先生的小說，一定能發(fā)現(xiàn)一個“熟人”的名字——慕容復。當然，此慕容復非彼慕容復，他也不會什么“斗轉(zhuǎn)星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反而還很衰，一不留神就成了吐谷渾（廣義上的）的末代君主。

這就有點意思了，小說中的慕容復心心念念的就是復國，他還被吐蕃國師鳩摩智抓過；歷史上的慕容復，他的國家吐谷渾——更準確地說是叫“青海國”——在他即位前一百三十五年前被吐蕃給滅了。

金庸老先生，還真是有點冷幽默??！

咱們來說說發(fā)生在唐朝龍朔三年(663)的那件事。當時吐蕃大舉進攻吐谷渾，吐谷渾在位的國主是慕容諾曷缽，號為烏地野拔勤豆可汗。他是慕容融的兒子，娶了唐朝弘化公主。那些年里，連軍力強盛的唐朝都曾為吐蕃頭疼，吐谷渾也沒好到哪里去，完全不是正在上升期的吐蕃的對手。

戰(zhàn)敗之后，吐蕃完全占領(lǐng)了吐谷渾的國土，諾曷缽急奔涼州，率眾附唐。唐高宗特意為此置安樂州，令諾曷缽擔任安樂州刺史，他的子孫世襲青海地號，直至烏地野拔勤豆可汗慕容復。此時的唐朝也感受到了吐蕃的威脅，為此派出薛仁貴等人進攻吐蕃，欲要為吐谷渾復國。由于唐軍將帥失和，加上寡不敵眾，最后全軍覆沒。

唐朝此次戰(zhàn)爭的失敗，標志著吐谷渾復國的希望徹底破滅，從此吐谷渾作為一個部族依附于唐朝。

慕容復之所以成為吐谷渾的最后一位國主，說起來也令人啼笑皆非，并不是因為戰(zhàn)敗等原因?！缎绿茣份d：“貞元十四年，以朔方節(jié)度副使、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慕容復為長樂都督、青海國王，襲可汗號。復死，停襲。吐谷渾自晉永嘉時有國，至龍朔三年吐蕃取其地，凡三百五十年，及此封嗣絕矣?！?/p>

“停襲”的原因，筆者沒有查到，或許是因唐王朝不想在國境內(nèi)置青海國了，但也有可能是因為慕容復沒有后人。

吐谷渾王室遂絕嗣，但其部民還在，他們有的停留于涼州，有的移居河東。無論是身處何地，直到五代宋元時期，還有其活動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