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說,道是空虛無形的,但它所能發(fā)揮的作用卻是無法限量的,是無窮無盡而且永遠不會枯竭。它是萬事萬物的宗主,支配著一切事物,是宇宙天地存在和發(fā)展變化必須依賴的力量。 在這里,老子盡管這樣說了,但他還是自問:“道”是從哪里產(chǎn)生出來的呢?老子沒有作出正面回答,而是說它存在于天地之前。既然“道”存在于天地產(chǎn)生以前,那么天地也就無疑是由“道”產(chǎn)生出來的。 我們依循對“道”的特性的判斷,總想給“道”一個確切的定義,然而我們無法做到,因為我們找不到它的來龍去脈,因為“道”本身就是根本,似乎在天地形成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了。我們似乎也可以得到這樣一個證實,“道”是先天地而產(chǎn)生的。雖然“大道”沒有形象、沒有人格、沒有意識,并且沒有人類所賦予的概念和范疇,但“道”就是生成我們所有一切的力量本源。 在這里,我們就不得不說一下這個“道”字。 據(jù)說“道”字是黃帝身邊的大臣倉頡子當年所造,倉頡子造這個字深隱玄蘊,“道”字先看兩點,左點為太陽,右點為太陰,似太極陰陽相抱,在天為日月,在地為鳥兔,在人身為兩目,在修煉為回光返照也。接下來寫一字,乃是無極一圈。此圈在先天屬干,易曰:干圓也。鴻蒙一破,其天開也。圈折為一,易曰:干一也。經(jīng)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人得一以圣。儒曰:惟精惟一;釋曰:萬法歸一;道曰:抱元守一。就這個“一”字,玄妙無窮。而下面會寫一個“自”字,這一字圓圈,日月團團,乃在自己身上。儒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上下合在一起,是一個“首”字,首者,頭也,代表修行乃人生首要之大事。最后一個走之旁,宇宙萬物,循環(huán)往復,宇宙法輪自轉(zhuǎn),在我們身體里面,叫做河車自轉(zhuǎn),這就是“道”這個字。 張其金在《本源紀》中說:“道也有一個體,道的體就是先天的一物,是宇宙天地之前的東西,并不是宇宙天地形成之后的后天的東西,也不存在于后天的宇宙之內(nèi),在宇宙之中的任何一樣東西,都不可能是道的體,也就是說,在我們現(xiàn)在這個宇宙天地之內(nèi),是找不到道的體的。所以,道的體是虛無縹緲的,是寂兮廖兮的,是窈兮冥兮的,是恍兮惚兮的,這在老子的《道德經(jīng)》中,已經(jīng)講得很清楚了。” 老子在《道德經(jīng)》中講得非常清楚,他說道“可以為天下母”、“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可見,道生了宇宙天地萬物,也就是說,一切都是道所生的,包括人類也是道所生的。如果我們不肯承認自己是道所生的,還要把自己凌駕于道之上,認為自己可以掌控道、把握道,或者把道當作是后天的什么規(guī)律,自己可以利用規(guī)律來如何如何,那都是不對的。 只有我們在承認了道生萬物、道生人類之后,我們就可以理解老子說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了。 對于老子的這種說法是一個比較難的問題,就是如何從萬事萬物的變化中,看出道的生生不息的作用。也就是說,在萬事萬物的背后,能不能領(lǐng)悟到生生不息的道用。 如果我們能夠認識到道的體是虛無空空的,道的用是生生不息的,這就給我們做到無為、不爭、處下、若谷提供了修煉方法,因為老子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們的心靈達到虛空,只有讓我們心靈達到空靈的境界,才能體會到生生不息的道用,才能在道的作用下產(chǎn)生智慧。這就是老子為什么始終強調(diào)要“致虛極、守靜篤”的原因。 如果認識不到老子的這個思想,誤把后天的規(guī)律、天時當成了道,就勢必會把自己的心,落在所謂的規(guī)律、天時上,也就不可能達到“致虛極、守靜篤”,當然也就達不到空靈的境界,要想產(chǎn)生智慧也就成了一句空話,也就談不上什么修煉了。 對于一個修煉者來說,很多人練了幾年甚至幾十年,沒有內(nèi)心空靈、靈感勃發(fā)的感覺,就連內(nèi)氣都不能發(fā)動,就是因為認識不到道的體用關(guān)系,也就是把后天的東西當成了道,這樣就達不到虛無空靈的境界了。 造成這種影響的就是對道的基本理論認識不夠,如果沒有正確的理論指導,怎么會有好的修煉結(jié)果呢? 抱樸子說:玄道,是自然的始祖,萬事萬物的根本。它幽深得渺渺茫茫,所以稱之為“微”;它悠遠得綿綿莽莽,所以稱之為“妙”。 這種說法,在《道德經(jīng)》中,老子也說“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摶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皎,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恍惚。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執(zhí)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看它看不見,名叫“無相”;聽它聽不到,名叫“無聲”;摸它摸不到,名叫“無形”。因為道無色、無聲、無形,所以她的形象無法考究,是混沌一體的。它既不光亮,也不昏暗,渺茫得難以形容,然后他又回復到無形無像的狀態(tài)……這叫做沒有形狀的形狀,沒有物體的形象,我們勉強地將其叫做恍惚。迎著它,我們看不見它的頭,隨著它也看不見它的尾,如果我們能把握這亙古就已存在的道,就可以駕馭現(xiàn)在的一切事物,能夠知道原始的情形,就知道了道的規(guī)律了。道雖然不可見、不可聞、不可搏,但確實是超越時空而存在的,他雖然無形無像,但他卻是萬事萬物的主宰。 這就是玄道。玄道的崇高,就像那峨冠覆蓋在九天之上,玄道的空曠,就像那巨籠環(huán)罩在八方之外。它比日月更光明,比閃電更疾速。時而閃現(xiàn),好似那光影浮動;時而飄移,又似那流星疾行;時而蕩漾,好比深淵清澄;時而紛飛,又勝游云悠浮。 玄道,可因其附于萬事萬物之上而呈現(xiàn)為“有”,又可因其寄寓于幽深清寂之中而轉(zhuǎn)化為“無”。其淪落到大幽國則往下沉潛,凌越過北極星則向上游移。即使是堅硬的金石也不如它剛勁,即使是濃厚的露珠也不如它輕柔。說它方,卻不能用矩尺來衡量,說它圓,卻不能用圓規(guī)來測度。它來時不可見,去時不可追。天因為它而高峻,地因為它而地下,云因為它而浮行,雨因為它而降臨。它孕育元氣,創(chuàng)造天地,化育出原始,又冶煉出萬物,回旋著星宿,培養(yǎng)出混沌,駕馭著機關(guān),鼓動著四時的天氣,囊括了淡泊怡靜之志,抒發(fā)出鮮明濃盛之情。 玄道能遏制污濁,揚發(fā)清明,增減黃河,損益渭水。增加它,不會顯得盈溢;耗損它,不會顯得貧乏;給予它,不會顯得旺盛;剝奪它,不會顯得憔悴。所以玄道所在之處,其樂無窮。 玄道不在之所,則精神破弊,精神消亡。那五聲八音,清新的商曲,流暢的徵調(diào),是損傷挺立的罪魁。那艷麗的色彩,奪目的光華,卻有如損害聽力的禍首。那安逸的宴席,快樂的聚會,清澈的酒漿,芳香的玉液,是擾亂本性的毒藥。妖艷的容貌,嫵媚的身姿,化妝的脂粉,潔白的麗質(zhì),是砍伐生命的利斧。只有得道的人,才能與玄道一起永存。 那些不懂玄道的人,即使是回首注目,也會沖犯生死的機關(guān),盡管只是口唇的動作,也會觸動興亡的鍵鈕。華麗的臺榭高聳入云,華麗的屋宇參差排列。華麗的帷帳像是輕霧聚合,錦羅的繡幕如同彩云籠罩。 西施毛嬙,卻自守空房,金杯交錯,徒流彩飛花。清雅的絲竹卻喧鬧而齊聲響,婬靡的舞步又雜沓而極紛亂。哀婉的簫聲飛凌于紅霞之中,翠羽的帷蓋飄蕩于碧波之上。在那蘭林宮的花園里去采摘芳香的鮮花,在那積珠殿的湖池中去玩欣賞綠肥紅透的奇葩。登高望遠,則忘卻諸般憂愁;俯拾枝蔓,則充實早間饑腸。入室歡宴聚會,成千雕門上流光溢彩;出門飛馬馳騁,朱輪華車前儀仗威嚴。 然而,快樂到極限,悲哀則匯集而至;盈滿至頂點,虧損必接踵而來。所以歡樂的歌曲終了時,就會哀嘆頓發(fā),歡快的宴會結(jié)束時,則會心情悲涼。這是自然法則的必然趨勢,就像影子與形體、回聲與喊叫永相伴隨,永不分離。那種種歡愉原本就是虛幻不實的,所以必然情隨景遷,終將悵然若失。 玄道,從內(nèi)在而得到,靠外在來持守;善于運用玄道的人則可暢達其精神,而忘卻玄道則只會拘泥于形體。這是思索如何真正掌握玄道的主要秘訣。 凡真正掌握玄道者則顯貴,不必借用黃鉞以顯威風;體會到玄道者富有,不必憑借罕見的財貨以示貴重。真正得道者是高不可攀,深不可測的。他可乘馭流動的光線,鞭策飛揚的虛影,凌駕上下四方,貫穿浩瀚宇宙??筛咧翢o極,深入幽冥。經(jīng)行于無邊無際的門楣,游蕩在幽暗玄妙的四野。在那迷茫不清,唯恍唯惚中逍遙;在那迷迷朦朦,仿仿佛佛中徜徉;在那云端吮吸日月的精華,在那紅霞之中咀嚼天地元氣。徘徊于無形無跡之中,翱翔在不見不聞之際,腳踏著蜿蜒的彩虹,足登著北斗七星。這便是真正掌握玄道者所達到的境界。 次一等的是真正知足者。這種人能夠隱遁而不為世用,韜光養(yǎng)晦于山林之中。他收攏鸞鳳蛟龍般的翅膀而處于卑賤的地位,身置于破弊的茅舍,頤養(yǎng)浩然正氣。他寧肯身穿襤褸的衣衫以草繩系腰,也不愿意用它來交換光彩輝煌的龍袍。 他寧愿背負重物以竹桿為手杖徒步而行,也不愿意用它來換取來往不絕的馬車。把夜光碧玉藏于高山之中,以避免他山之石的雕琢;將靈龜?shù)募讱こ劣谟纳畹臏Y潭,以避免鉆孔火燒的禍害。 他在動靜時知道節(jié)制,則無往而不利。他知道拋棄光彩照人的晨花,避開覆車的險路。低音高呼于青崖之上,靜觀萬物化為塵土空氣。到茂密的樹林中修身,旁觀富貴之家破落為貧寒之家。 他懂得在田中執(zhí)農(nóng)具耕作,將軍權(quán)在握的將軍鄙視為手執(zhí)皮鞭的奴仆。吃粗飯飲泉水,把牛羊豬等佳肴視為野菜粗食。 泰然自若,在“無為”的氛圍里享盡歡樂,怡然自得,于“不爭”的心境中混同貴賤。含涵醇厚,持守樸素,沒有貪欲,沒有憂愁,保全真率,漠視外物,居處平庸,體味淡漠。坦坦蕩蕩,與渾然的玄道一樣自然。浩浩茫茫,與天地自然達到默契。似乎幽暗,又似光明,好像混濁,又好像清澈。似乎遲緩,卻又迅速,看似虧損,卻又盈溢。怎能拋棄主祭的身份,拋棄大匠的地位,而越過樽俎去代替無知的廚師,或者丟棄繩墨去幫助傷手的工人呢?不因為像臭老鼠似的細瑣利祿,而像凡夫那樣喜怒哀樂。 他傲然不喜歡世俗的稱譽,坦然不畏懼眾口一詞的低回。不會因為身外之物而擾亂了他至真至樸的精神,不會由于利害關(guān)系而污染他純潔的胸襟。極度的富有,顯赫的地位,都不足以引誘他,其他的名利又怎能使他歡喜呢。鋒利的刀刃,沸騰的鼎鑊,不足以脅迫于他,那些誹謗與讒言又怎能引起他的憂懼不安呢?他從來對煩惱都是無動于衷,從來不曾與外物有一絲相混雜。 拿隋侯的寶珠去射擊鳥雀,舔舐秦王的痔瘡以獲取車馬,攀援枯朽的樹枝去掏鳥窩,在湍急的呂梁河里去撈魚蝦,早上還是稱孤道寡的人,傍晚卻淪為狐貍和鳥兒的殘剩的食物。橫梁折斷,鼎翻食覆,傾覆沉溺,一蹶不振。大致說來,這就是庸俗之輩盲目奔走,傾心追慕的,但這恰是通達得道者感到心寒和可悲之所在。 所以,懂得玄道的至人使《韶》《夏》一類華麗的音樂沉默,將有文采的柱子遮掩暗藏起來。他們像鴻雁振動著翅膀翱翔于昆侖五域的廢墟之上,而不需要口銜蘆葦以自衛(wèi)。他們像蟄龍隱藏鱗角而不用,而沒有必要憑借洞穴去防備。他們處于上位時,沒有倨傲鷂鷹般的咋呼,他們失去上位時,也不會有像亢龍般悔恨,沒有人能真正理解這種境界,因為玄道渺邈而又空闊。 從抱樸子的論述來看,道有天道,有人道。 “無為而尊者天道也,有為而累者人道也”,這是莊子在區(qū)別天道與人道時所言,“天道之與人道也,相去遠矣,不可不察也?!碧斓雷匀粺o為、無目的、無意志,而人道與天道相去甚遠,是有為之道,是相伴著人類的欲望膨脹和自我意識增強而建立起來的后天之道,是人類自然天性被蒙蔽后所形成。 莊子以這樣一種帶著私欲的心態(tài)面對生活,自然會“心為物役”,并且“心為物累”。要想去除內(nèi)心的這種執(zhí)著,法天道而行,老子為我們宣示了這樣一種方法,即“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樸”是指人類本性的原始狀態(tài),即人的心靈沒有被污染之時,簡單而純粹、質(zhì)樸而無華。而“抱樸”,就是去除后天之偽,復歸于樸素之道。 梁啟超先生曾說:“天下之大患,在有智慧之人耽溺于私欲,日出其智慧以擴張其溪壑無厭的物質(zhì)生活……道家欲救此病,故以'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為教”??梢娺@確實是一劑救世良方。 老子所說的“抱樸”的方法固有多種,但取其最上者是效法水的品德。 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蔽覀兛梢詮脑倨匠2贿^的“水”中領(lǐng)悟道的本質(zhì),體會道的特性,因為水性柔弱、居下不爭、滋潤萬物。 所謂水有七德:“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span> “居善地”,品德高尚而自甘居下,只求滋養(yǎng)萬物,不為天下之先。 “心善淵”,心境如水般清澈幽深,可鑒纖塵、可容一切。 “與善仁”,施恩不求報,無索取之私心,是乃仁慈。 “言善信”,信譽如水,雖柔弱卻有無往不克之堅強。 “正善治”,順勢而行,隨機而變,在方法方,在圓法圓。 “事善能”,水之為用,盡其所能,沒有絲毫保留。 “動善時”,因四時不同而變換形式,以達到利益萬物的最大化。 水之七德,皆出于自然,與物無爭,所以沒有過失,所以近于大道,堪為天地間最完美的品德。 由此推知,于是一些研究者得出結(jié)論,認為老子依據(jù)水的七德,確實是提出了無神論的思想。其實不然,老子的無神論思想是有其他觀點為佐證的。 既然我這樣說了,那么,或許就有人會問:老子最早的唯物主義和無神論的思想反映在哪些方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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