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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是大舅舅的大女兒，爸媽出外打工，我和妹妹住在外婆家，大姐和二姐教七歲的我寫信，有時她們寫好，讓我抄。大姐看了《射雕英雄傳》，她學(xué)片中人物天天大叫著將巴掌劈向樹木，久而久之，那塊樹皮被打掉了。她愛哈地一聲抬腿跨過我和妹妹的頭，那時我們心底生厭，卻不敢作聲，她覺得很好玩，總是哈哈大笑。 大姐16歲那年到深圳打工，我來深圳時，大姐在一家電子廠做拉長。大姐的廠宿舍在媽媽廠對面，她借廠牌給我混進去住了一個星期。我進了媽媽廠后，晚上下班后也相約一起逛夜市。有一次我們在攤上選發(fā)夾，有個發(fā)夾特別適合大姐，她卻沒有購買，我有點惋惜。 大舅舅和大舅娘在大姐很小的時候離了婚，大舅舅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不太關(guān)心兩個女兒。大姐一直很羨慕我和妹妹能得到父母的疼愛。大舅娘三婚嫁到恩平，大姐的戶口也從老家遷到了恩平，并嫁到恩平。她住在農(nóng)村，沒有收入，鞋子爛了婆婆也不給她買一雙。大姐和大姐夫的血液不和，兒子一出生就有血友病，后來她懷了幾次孕（有次是雙胞胎），被計生辦的抓去強行引產(chǎn)，被打得半死，入院治療。她兒子被醫(yī)生告知只能活十七、八歲，她說看到的都是黑暗。兒子的身體稍微碰一碰，就會青一團紫一塊。這些年，她為兒子操了不少心，花了不少錢。 大姐夫的長相是典型的廣東人，當初有人追求大姐，她沒有同意，嫁給了丑陋的大姐夫。曾聽說大姐夫在外面找了個女人，我為大姐不值。有次見面，我向大姐提起這事，她像不愿提的樣子。后來無意中提起，她說她剛開始對大姐夫沒有感情，后來有了一點，大姐夫在外面找女人后，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感情。是那女人的老公找上門來鬧，這事才停息。 大姐年輕的時候眼睛大，嘴巴小，皮膚白，身材好，有幾分姿色。曾看過她九十年代的一張照片，上衣扎在短裙里，單肩挎?zhèn)€小包，竟有幾分港臺明星味兒。不知哪一年大姐突然胖了，讓我們難以置信，大姐夫總是一口一個“肥婆”，還說別人說“肥婆如何”。也不知為何，大姐的聲音變得沙啞。 大姐只讀到小學(xué)五年級，她天資聰穎，口才好。媽媽擺地攤時，她一到攤位前就吆喝著，熟練得比真正的擺攤?cè)诉€熟練。 大姐曾叫幺舅到恩平開廠，拍著桌子對幺舅說話，幺舅提起她來，笑著說：“德英吶！”雖然她發(fā)起火來翻臉不認人，不分長幼，但大家對她的評價很好，說只是那火炮脾氣，為人灑脫大方。有一年她來我們這里，給我和妹妹買了衣服，還給我買了個手工包。 大姐夫是醫(yī)生，和大姐一起開了診所，生意還不錯。大姐也跟著大姐夫?qū)W醫(yī)，用一塊豬肉來學(xué)打針。大姐夫回醫(yī)院上班后，大姐一個人撐起診所。他們手頭的積蓄不多，買了一套7萬多塊錢的房子，在二樓，采光不好；他們買了車，大姐夫一個月三千塊錢工資，要拿一部分來供車。兒子有一年在學(xué)校摔斷了手，經(jīng)人介紹辦了殘疾證，學(xué)費全免。 大舅舅查出得了肺癌，他七十大壽在大姐家過生。大姐說她去廣州上課，別人看她一天到晚笑，以為她過得很好，都愛來找她玩。大舅舅在大姐家住著，大姐給他煮的食物他吃不慣，吵著要回老家，大姐頗費腦筋。她帶我們出去，雖然手頭緊，還是給我兩個女兒買了衣服。 我的大女兒被她爸強行帶回老家后，我和爸媽追過去和她爺爺奶奶談判，聽說大舅舅在廣州住院，住了兩晚就趕往廣州。大姐在病房笑嘻嘻的，我們告辭，她送我們到樓下，仍然笑嘻嘻的，我被她感染，也展開笑顏，說：“我們這兩個，一個有得癌癥的爸爸，一個女兒被搶走?！甭犝f大舅舅對大姐態(tài)度不好，我在病房親眼見過，大姐拿牛奶給大舅舅，他很不耐煩地說不要。媽媽說大姐心里才不好受。 爸爸六十大壽，大姐早說了要來，不料在幾天前航仔因為考了好成績，在宿舍高興得蹦了起來，結(jié)果傷到了腦袋，住進了醫(yī)院。媽媽生日那天，做夢都沒想到大姐會來給她過生。大姐打電話給媽媽說她到了沙井，媽媽半信半疑，以為是大姐在騙她。我說開心果來了，爸爸說我喜歡她來，她開心得很。爸爸第一次住院回家后，大姐和二姐來看他，她們離開時他很舍不得，說大家在一起多開心。 大姐一來，我們的出租屋就充滿了歡聲笑語。爸爸病后，我們的快樂大打折扣，近段時間媽媽又病了，一家人更是愁容滿面，大姐一來，日子亮堂了許多。大姐說航仔檢查到腦中有個先天性的瘤，肺也壞了，心臟閉合不好。媽媽說想死了，大姐說你活著是為了別人，還有你的使命，你活著坐到門口，小偷來了看到你都會走。我問這個是你想的還是書上看到的？她說不是在書上看的。媽媽說還有她兩個（我們姐妹）的個人問題，大姐說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媽媽說跟我有關(guān)，大姐說你有保險，姑爺也有保險，她們不用管。媽媽說我們不得病就好了，大姐說很多人都有病，媽媽說是好多人有病，貴州有個老婆婆有十多種病，大姐說有的人出車禍，就看不到這個世界了，還說“我們曾敏航住院嚇得抖，走一步都要抓我的手，有一天我不在他嚇得喊“救命啊救命啊”，隔床的過去，他說“阿姨我抓你的手”，然后就好了。人主要是自己的心影過不去?！彼龑ξ艺f：“她一直有什么事都比較壓抑，做什么事又很世故。”她又對媽媽說有時要換個角度去想，有些人很有錢一家人不能聚在一起，你們條件不好，兩個娃兒在一起，這就是你們一家人的幸福。媽媽說是要一家人在一起，那年姑爺?shù)瓜拢靡粋€人弄下去。外婆問大舅舅，大姐說起來不了，要人扶，說想死。大姐對我說：“為什么你媽媽的心態(tài)不像外婆？”媽媽說我像外婆就好了！我問媽媽今天58呀？57？她說還有三年滿60，大姐說你不是不想活嗎？還要滿60，媽媽說你這樣說了我有信心了，大姐說你兩個姑娘守著你，還有外孫，你們有養(yǎng)老金，你還愁什么？媽媽說說得那么好，大姐說別人比你困難十倍的都有，我說真的呀？她說幺姑，曾敏航在醫(yī)院說我媽媽不愛我，她跟別人有說有笑的。我說他肯定想他受傷了你一點不氣，還能說笑，她說：“他說我老爸怎么會娶了你這樣的老婆！”她說本來就是嘛，得病又幫不上忙，難道你哭就好了嗎？大姐對至親人的病不表現(xiàn)出憂愁讓我有些費解，但她說的話卻讓我不禁細細回味。我說你已經(jīng)達到了神的境界。 大姐告別我們的那天，我對爸媽說我們要像大姐學(xué)習(xí)。大姐才是地地道道的向日葵，每天朝向陽光?；叵肫鹚齺恚偸撬桓蔽臉幼?。許是從小就不順，經(jīng)歷太多苦痛，索性看開了。如果我是她，也許會比現(xiàn)在更加焦慮，肯定做不到像她這樣超然灑脫。 大姐在二姐在廣州的住處照顧大舅舅，他吵著要回去，我們一家人特意趕過去看他。趕巧的是，大舅娘也帶著媳婦和四個孫子孫女從河南趕來見大舅舅，大姐帶著我們?nèi)ブ榻鲁峭?，還坐觀光車游覽廣州，還給弟媳和幾個小孩、我和小女兒都買了新衣。爸爸說我們要是遇到這種情況可能煩都煩死了，她還帶我們?nèi)ビ斡[廣州，是不是愁苦沒有表現(xiàn)出來？媽媽說哪有不愁的？那天跟她媽在說她用了錢二妹在念，還說以后她有錢了現(xiàn)在的開支一人一半。 翌日早上吃早餐，大姐問我找到工作沒有，我說雖然有媒體報道我，也沒起到作用，大姐說別人要看你有沒有投資的價值，就像我，阿昂（大姐夫）那年不給我錢開藥店，他愿意投資在二妹身上，就是他不認可我的價值，要是開個藥店我現(xiàn)在賺到錢了，二妹公司又沒賺到錢，她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人（二姐夫），雖然暫時還沒有矛盾，但是有一個人參與，我不可能喝瓶礦泉水都叫二妹拿錢。后來媽媽說大姐在哭，我說什么時候？媽媽說那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大姐就坐我身邊，我竟然沒注意到。 大姐說大舅舅在這里，她診所開不成，照顧他還要倒用錢。那天吃完早餐回來的路上，大姐說二姐讀書時她給了七萬多，不然哪會買這么差的房子？媽媽叫大姐以后有空來我們這里玩，她說她沒錢，這兩三年可能哪里都去不了。大舅舅熬不了幾個月，到時總得再花筆錢。 大姐穿了條緊身褲，粗腰加肥腿，我說她像熊大，她自己也說像熊大，爸爸忍俊不禁，說我說得恰如其分。廣州之行，發(fā)現(xiàn)大姐跟我一樣喜歡照相，雖然她身體肥胖，還是愛臭美。我們一群人出去，就我和她喜歡互拍，我說還好她也喜歡拍照，不然沒人給我拍。 大姐二姐叫了面包車送大舅舅回四川，大姐將一個人留在幺舅在農(nóng)村的新宅里照顧大舅舅。在廣州時，我加了大姐的QQ，她的網(wǎng)名叫“開心果”，我為此文添加內(nèi)容，看了前面，我寫了她是個“開心果”，也許這是大家對她的評價，她取了這名。再煩惱的人都有開心的時候，再開心的人也有愁苦的時候。事實證明，沒有一個人能做到不愁生活，對自己不順的人生無動于衷，除非這人是瘋子、傻子。 2016.1.15、16，4.13 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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