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一位兒子書寫母逝挽聯(lián)大限無情姓在名在人不在 天年有定思親想親不見親 致雙親(組詩)---父親的遺囑---去世前夕,父親已經(jīng)有了預(yù)感 他說,真是留戀,想活著,看著你們 可是,他無奈地笑了 說誰也抗拒不了命運 你們要照顧好媽媽 他說此話時,母親正在另一房間午睡 爸爸和我們都未曾料想 未及一月,母親就已經(jīng)追隨而去 父親說,后事從簡,人死如燈滅 我只是養(yǎng)育了你們,其他微不足道 沒給社會做出什么貢獻 所以,家事勿擾他人 為人處世,尺寸在先 他還說, 不必戴孝,我不在意 尤其是,這樣就避免了讓母親察覺 家有喪事,今年不要給別人拜年 時代再變,有些老禮還是要遵循 寡言的父親,說到身后之事 竟有所活躍,他一生克制 除去遠慮,就是近憂 想到將踏入另一重時空,神秘而渺遠 一生未得舒展的父親 竟流露了一種近乎釋然的踏實 當(dāng)我捧起爸爸的骨灰 沉重一生的人,終于變輕 看到那顆顯眼的、髖關(guān)節(jié)手術(shù)后的鋼釘 悲傷再也無法控制,爸爸 你一生的隱忍,吞咽下的苦楚 竟是以這顆釘子的具象,呈現(xiàn)在此 連火焰都沒有將它焚化 這顆曾經(jīng)釘入你骨肉里的釘子 在這個時刻,醒目,沉默 是疼痛的顯形,是你最后的表達 ---病中的母親---母親不知道 她已經(jīng)患上阿爾茲海默癥 只是,她還沒到重癥的階段 有時貌似還和平常一樣 這一天, 她把我認作家中的保姆 給予我高度評價:你是最負責(zé)的 真的,非常專業(yè)。只是,她猶豫了一下 一番斟酌,還是說了出來 我知道你很有禮貌 但你確實不該,叫我媽媽 這不是一個隨便的稱呼 更何況,你看看你的年紀(jì) 我一時無語,我的媽媽 每次犯病,都能回到年輕時分 那時,她明媚單純,心無掛礙 而無論是妻子還是母親,那些境遇 那種沉重,可能都讓她過于吃力 于是,我和她進行奇異的聊天 她說自己快四十歲了,還一本正經(jīng) 慨嘆時光的流速,全然不知 那已是四十幾年前的事情 臨睡前,服侍媽媽吃藥 她又認出了我,呀,你來了 她已經(jīng)忘記了,我在她身邊這一天 她說,早點睡吧,姑娘,我現(xiàn)在挺好 說完她還調(diào)皮地打趣,我老是老了 腦袋還不糊涂。不像你 回家來住,事先也不說一聲 ---父母家的電話---2019年9月之后 這部電話,徹底失語 如同一個人,咬緊了牙關(guān) 我再也接不到這個號碼打來的電話了 最熟悉的號碼 一直保存在聯(lián)系人的第一位置 幾乎每天都通話 如果住在那里,我則用這個號碼 發(fā)送定位一般,和親友聯(lián)系 從前,這是一條真正的熱線 溫暖和關(guān)切,包括心驚肉跳 都與這個號碼息息相關(guān) 特別恐懼半夜來電 它驟然響起,必有不測 好幾次,像電影畫面那樣 我拿起電話,瑟瑟發(fā)抖 來自這個號碼的電話,永遠特色鮮明 如果是男士,總是要先咳一聲 而后自報身份:我是爸爸 他電報用語那樣,言簡意賅,從無多余 而如果是另外一位,通常都是 溫柔地,先叫一聲我的名字 而后便開始敘事或者抒情 如今,再也接不到他們的電話了 所有的話,都說完了 無邊的悲傷之后,是無邊的虛空 不再有驚恐和惦念了 而那無可替代的牽掛 那細水長流,如一片片棉絮的關(guān)愛 也從此徹底消失 那部座機,不知被誰罩上一塊手帕 好像它也在黯然神傷 要遮住滿臉淚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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